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绝望孤城
丫鬟心中暗暗叫苦,一大早的见陈陵来以为是要来请安的,忙忙的抢了这个传唤引路的巧宗去讨赏,却不想竟是来辞行的。这个差事顿时变成了个烫手山芋一样的让她叫苦不迭,恨不得转回时光去打自己两下,叫她这样眼皮子浅的殷勤。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想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好好地接着,能拖一时便拖上一时。
里头刘嬷嬷撩起挂在门口的翠色的湖纱穿细竹丝的帘子,皱着眉头的呵斥拦着陈陵的小丫鬟,“你这是什么规矩,你一个下人竟敢拦着主子,我瞧你是皮子痒痒,想要回去重新学习一遍规矩了。”把小丫头呵斥得灰头土脸的垂手静默的站在廊下,才转回脸儿来笑眯眯的对着陈陵道:“公子今日怎的这样一大早就来了,夫人还在梳洗,公子里头稍坐片刻夫人就来了。”
陈陵笑的从容,丝毫不见昨夜灰心阴郁的冷恻模样,笑意温软的道:“嬷嬷不必管我,去照顾母亲便是,到了这里,嬷嬷还怕我拘谨么?”说罢亲昵的推着刘嬷嬷往里头走,结果林思按着的一匣子描金贴翠的盒子递给刘嬷嬷,“这是我叫珍宝阁专门打的首饰,昨儿个拿来了,今日便送与母亲戴。”
刘嬷嬷不着痕迹的在他溜了一圈,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才笑容满面的道:“珍宝阁的东西贯是贵重精细,公子想着夫人,夫人也刚巧想着您呢,昨儿个也是叫人送来一个累金丝紫玉头冠,特特的在上头嵌了辟邪消灾的绿玉。才念叨着呢,公子就送来了这个,可见是母子连心。”说罢对着陈陵笑意妍妍的又说了几句话,吩咐小丫鬟上了热牛乳和蒸糖酥酪才回去伺候刘氏梳洗打扮。
小香洲陈陵不知道来了多少回,儿时就是在这里和母亲父亲度过了最好的一段童年的时光,对比起记忆中渐渐苏醒明晰的模样,如今再看,才发觉其中的不同。
母亲喜欢热闹明快的眼色,帘子帐幔大多是鹅黄金水红并烟霞紫,夏日里头日光自窗花中漏进来,漂过重重叠叠的秾艳帐幔,在黑幽幽的明镜一样的地面上好似都能透出雾蒙蒙的流霞烟尘之色。现在这个刘氏却是喜欢素净清雅的色彩,桌案一水儿的都是乌木的,架子上摆着甜白釉的清口瓷瓶,白玉雕琢的碗莲,多宝阁上还有一个淡粉的水晶石冻花的摆件放在上头。窗下的玻璃缸子里养着几只通身细白的锦鲤,脑袋顶上一点细细的红,摇头晃脑袋的在水里便是一道俶尔飞逝的流光。细脚高架子上摆着枝蔓柔婉的吊兰长长的枝条顺着长长的拇指粗细的架子脚爬下来,晃晃荡荡的在乌黑的架子上轻轻摇摆。
满目清华,与记忆中那浓墨重彩的叫人眼花缭乱的鲜艳全然不同,离家多年便也罢以前的东西都尽数忘了。这样明显的破绽,他竟一丝一毫都未曾注意到。
就在陈陵垂着眼睛鄙薄自己的时候,刘氏带着一身淡淡的薄荷香气进来,身上环佩叮咚,显见是急匆匆的走过来的。
陈陵收拾好了脸上淡漠的神色,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目光柔软的看着刘氏掀了颗颗圆润饱满的水晶帘子进来。
“虽说是已经到了春日里头了,母亲却不可贪恋白日里头的一点子阳光的和煦温暖,早起还是该披一件厚实些的外衣。母亲身子本就孱弱,若是因着时节着了凉,那不是叫儿子心头牵挂担忧么。”陈陵蹙着眉不满的接过后头丫鬟手上捧着的一件藕色的鹧鸪天影的披风为刘氏披上,扑鼻而来的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儿窜到他鼻子里,瞬间便凉到他的心肺里头。
昨儿个夜里她就提心吊胆的有些不好,那个隐居避世多年的老太婆突然之间把羽侞叫去秘密的说话,他们的人又不好紧跟着去里头查探,只能是远远地缀在身后看着羽侞,就这么着,昨儿个晚上还被他一张击落沉在水里,打捞了半日才就上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人事不省。根本无从下手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到回去之后羽侞的神色甚是不好,失魂落魄的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
今日一早就听见要讨来辞行,刘氏心中顿时就是一声不好,是不是那个老太婆说了些什么,叫羽侞心中起了疑心。只是起了疑心该怒气冲冲的找她来对质才是,怎的只是消沉了一个晚上,今日一早就没事儿人一样的来向她请安来了。
刘氏拉着陈陵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半晌才蹙眉不悦道:“昨儿个晚上听说你不见了,半夜三更的才回去,身上湿淋淋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陵只觉得这个女人拉着他的手像是淬了毒的铁爪,森冷的叫他一刻也不想接触,只是他忍住了,心中呕得滴血,面儿上竟和煦的挂着一如往常的和软笑意,只是那笑中多了点儿伤心的失落痛苦,语调也些微的低沉下去,“昨日······我去见了奶奶,奶奶很不好,身上瘦的一把骨头,脸色憔悴惨惨白,整个人只能躺在床榻上,连说话也说不清楚了。见着我只是拉着我的手,含含糊糊的说几句话便支不住的睡了过去。”
听见说话也说不清楚,刘氏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放下了一半,听见这个消息恨不得立时就叫那个老太婆一病死了。陈陵见她的划过一抹安心的光,这才轻轻地补上一句,“奶奶避居不出,母亲竟也不知道奶奶身上不好了么?我昨儿瞧那样子,真真是凄惨的可怜。”
刘氏垂眸心中冷笑,那老太婆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有时候还要借着她的的名号做一些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容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的人活到现在。让她仍旧住在这府里,做她名义上的母亲,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还想让她尽一尽孝道,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若这话是别人所问,知道底细的,她马上就可以送他去见阎王,若是不知道的,寻着一个机会,她也总要让那人狠狠的摔个跟头才罢休。
只是这话并不是旁人问的,是她最喜爱的男人的儿子问的话,她自然是耐心的解释道:“并不是母亲不关心你奶奶,而是你奶奶不要母亲近身服侍,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这几年脾气越发的古怪起来了,母亲半月以前送了一个专做素食补菜的厨子过去,连门都未曾进去,就被撵出来了。且你奶奶喜爱自己侍弄庄稼,说是可强身健体,比吃什么补药都好。你父亲不在,我也不好刻意去讨你奶奶不喜欢,以是就这么疏忽了,是娘的不是,一会儿便叫府中奉养的大夫去看看,你不必操心。”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把难处点了出来,又把自己摘了出去,里里外外都是奶奶自己的不是,若是往常,只怕这话他他也就是听过便算了,就算是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怕也不会多加怀疑。
他自己心中自嘲,果然人都是这样的劣根性,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便是放个屁也是香的,不喜欢了,就算是她再如何的文弱静美,也觉得面目可憎。
刘氏吃的精细,早膳尤甚。一桌子上摆着的俱是时令鲜果蔬菜,并无什么大油大荤,青郁郁的蔬菜叶子看起来便叫认胃口大开。两人面前摆的粥也不一样,刘氏的是胭脂米混着大枣枸杞熬得烂烂的粥,陈陵面前摆的是加了鸡汤,放了切碎的鸡脯丁,浓郁的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后边站着的小丫鬟都忍不住轻轻地移了一下眼珠。
看刘氏不顺眼,就只觉处在一个空间里头都让他觉得不舒坦,再香的粥他都觉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只是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地把一碗粥顺在肚子里,沉甸甸的压着脏腑,搅弄的半个身子都不舒坦。
“母亲,今日来是来兴您请辞的。”慢悠悠的把一碗粥给吞进肚子里,陈陵才开口白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眼角看见刘氏喉头急速的滚了一下,才略带忧愁失落的道:“你又要走了,不是说······想待多久就是多久么,怎么才回来这几天就急巴巴的要回去了。”
刘氏脸上一派不舍的伤心,心里也是一样,虽然这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却是这世上他最爱的男人的孩子,也只此一个。这么多年了她时时刻刻操心着他的衣食住行,早已经算是她的孩子了。才刚刚回来这么几天,她还未曾享受够这样的天伦之乐,就要远走高飞了,她心中怎能高兴得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师傅早早地就来了信催我回去,我已经是强留了一月多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师傅要亲自下山带我回去了。”陈陵苦巴巴的扯了一下嘴角,笑不起来的依旧强打起精神的宽慰难受的刘氏,“这儿始终是我的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母亲只当我是挣前程去了,待孩儿功成名就的那一日,定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回来,搞不好还能为母亲挣上一个朝廷命妇的封诰当一当呢!”
这句话说得俏皮,把刘氏心头的伤感吹得无影无踪,忍不住抬手轻轻地给了他一掌,眼中带泪的笑骂道:“又浑说,诰命是那般好挣的吗?若是那么容易,天底下不都是诰命夫人了。你且把心稳稳地放在中间,好好地听你师父的话,平安顺遂的便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刘氏眼神软的能滴出水来,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看着养大的,心中早已有了为人母亲的牵绊挂心。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能懂得戏文里说的慈母千里牵挂游子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了。原来这其中有看到孩子长大的欣慰,也有与孩子将要渐行渐远的忧伤。这滋味儿叫她心中难受,却又叫她不由自主的快活起来。
“这一去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了,你好生照顾自己,莫要亏待了你自己,你身边原本服侍的人就少,母亲也不能跟着你去,这一路上只能看你自己,万事小心。”刘氏强撑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哽咽得拍了拍儿子的手。
陈陵眼中浮了一层泪影,睡意朦胧的叫人跟着伤情,只是那泪影之下却是一片冷寂的漠然,这样的做戏似乎慢慢的成为了他的本能,驾轻就熟,信手拈来。口中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的话,可偏偏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就连他自己差点儿都要信了那其中汹涌的情愫。
拜别了刘氏之后,陈陵毫不拖泥带水的就骑着自己的马一路飞奔,远远地把禹州城甩在了身后,到看不见那水汽弥漫的州郡的时候,才觉得心头的阴影慢慢的蛰伏起来,缩成一团的让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公子,这日头偏西,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可留宿的地方,今儿晚上我们不会是要睡在荒郊野地里吧?”林思站在马背上极目远眺,前后皆是一片萧瑟的滚滚烟尘,半点儿人家的影子都没瞧见,皱着眉犯难的说。
陈陵半点儿也不在意是不是荒郊野地里住宿,只觉得远远地离了那个上辈子囚禁了他大半辈子,现在又是他心中阴影的禹州,心中只觉得畅快舒坦,睡在幕天席地里都觉得安心,见林思犯难的皱眉,浑不在意的道:“荒郊野地有什么的,我们又不是什么娇怯怯的小娘子,受不得风餐露宿的苦,且又不是长久这样,将就着对付一晚上也没什么的。还是你受不得这样的苦楚?”
陈陵垂眼打趣的看看林思身上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挑眉道:“还是说你怕脏了这身衣裳,辜负了意中人对你的一片情意?”
林思被这句话闹了一个大红脸,从来都是脸比城墙厚的人,居然也有说不过陈陵的一天,嗫喏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元清章在一旁看陈陵生龙活虎的玩弄侍从,脸上是柔善温柔的笑意,一双略略狭长的深黑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泛着缱绻的波光,一路上那眼睛只顾着盯在他身上,一时半刻都未曾挪开过。
陈陵早就习惯他把眼睛只放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王琦一路上阴恻恻的十分想上来教训元清章。每每已有动作就被跟着的弹云挡了下来。这会儿子停了下来,王琦的眼睛还是不善的瞪了他一眼。
弹云皮糙肉厚并不在意,他只要伺候好他的家主就够了,现在主子显然是把一颗心斗殴放在了自己夫人的身上,以后说不准就是静安海的另一个当家了。弹云作为一个合格的心腹,怎么可能让别人破坏主子的感情。何况几个眼刀有什么见血的伤害么,不过就当做是蚊子挠痒痒罢了。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37
第三十五章:乌晟
早春的夜色黑的也早,不过是略说了几句话就已经黑尽了天色,林思和弹云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前前后后的忙找了个平坦安全的地方扎了帐篷,在一条细细的溪流边儿上搭锅起灶做起饭来。
身边的几个人都去去忙碌了,王琦出来了之后就像放飞了的鸟儿一般早就走得远远的,现在只剩下陈陵和元清章两个无事忙的紧紧地靠在一处的慢悠悠的沿着毛茸茸的草地上散步。
“禹州偏南,地气也格外的温热湿润些,才是早春,这野桃花就开了花苞了。”元清章明目张胆的拉着陈陵的手,身边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跟着碍眼,陈陵也答应了他的心意,远了禹州那个不祥的地方,心情似乎都松快起来。掌心贴着掌心,肌肤相贴之间的温热,让他只觉得一路上并无什么亮色的景致都觉得格外的不同了起来。
“你行走天下,比这奇怪瑰丽的景致看的不知多少,禹州城不过是贪了一个地气湿热,催的花儿早早地开了起来的便利,你怎的就这般的高兴了?”陈陵偏头翘着嘴角的笑着说:“莫不是因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之后,就算眼面前放着的是一团乌糟糟的烂泥也觉得美得很了。”
“是呀,只要你在身边,哪怕是深处炼狱血池也觉得此生美满无忧,只要你在身边就好。”元清章把他的手拉在唇边亲了一口,不同于肌肤触感的柔软让陈陵烫手一样的颤抖一下,挣扎着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元清章死死地拉在唇上,眼睛缱绻缠绵的盯着他。半空里落下来一片尚且青涩的粉红花瓣,擦着元清章的眼尾落下去,更显得那双含情的凤眼绮丽多思,温柔的一塌糊涂。
陈陵害羞的稍稍侧头,终究是舍不得他的好颜色和凝睇他的眼神,眼角余光仍旧是落在他身上。林子里的野桃花开的寂静而又热闹,枝头上密密匝匝的挤着饱满的花苞,虽尚且有些青涩,但边缘上透着的些许粉色在暗夜之中也弥漫着一股轻薄的暧昧的桃红。弯弯绕绕的清浅的溪水顺着脚边徐徐绕流,水面儿上铺着一层上游流下来的枝叶花草,打着旋儿的卡在凸出水面的石头上,跌跌撞撞的被流水嘻嘻冲刷的动弹不得。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也许是因为终于知道了阴云谜团中的最重要的一角冰山,陈陵现在的心情重又恢复先前的温善柔和。蹲下来伸手把堆积在石头边上的花瓣扫出去,看着花瓣随着水流匆匆一去不回头的样子,突然之间幽幽的叹息一声,“这时间当真是匆匆如流水,像这样轻轻地一拨,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烟消云散,遍寻无迹。当初那样大的一件事情,到了现在也不过十来年的光景,也渐渐地不为人所知了。就算是我有心想要打听,也得避忌着夜游宫盘根错节的势力。”
昨夜元清章和陈陵就在一张床上睡的,慢条斯理的听陈陵把来龙去脉讲清楚,早就有所猜测的东西也只是在话中重新被证明一遍。
“人都说时间能掩埋所有的秘密,但是我始终都相信,时间只是暂时的把这秘密埋藏起来,等到作恶的人降低警惕的时候,再重新以一击雷霆的姿态,重新把真相大白于天下。”元清章低头抵在他额头上,近到陈陵轻轻地抬眼一看就能看见他眼底深处的脉脉温柔安慰。
“我知道,只是突然之间慨叹,这世上的人做起恶来,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千奇百怪得叫人心惊。不知道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陈陵眨眨眼睛,思索的沉吟道:“还有乌晟,我当时只觉得他风流俊逸,是个世间难得的无双公子。现在想来总觉得他出现的太过突兀,我当时不过是在那里多看了一眼而已,怎的突然之间就昏睡了过去。当时只顾着与他说话,现在想来却是疑点重重。只可惜现在我们已经远走,这几日也尽是忙碌府中事宜,也未曾和他见面告别。若是现在还在城中,该去向他问个清楚明白的。”
沈流意就是元清章的毕生大敌,到哪里都能听见这个人的名字,以前也便罢了,左不过是争谁更聪明谁更厉害罢了,现在看这样子分明就是来和他争男人的。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分,元清章总算是不用再向以前一样的遮遮掩掩的闷在心里吃醋,眼眸一暗,危险邪魅的道:“你在我身边还提别的男人的名字,难道是在欲擒故纵的引起我的注意么?我这么天底下第一英俊潇洒的男人,你竟然还有余力去关注别的男人!”
陈陵不雅的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儿,他早就想说了,他成日嘴里说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每每到遇见沈流意的时候,他总会冒出这些个叫人一听便笑掉大牙的言辞来。
“你和乌晟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早先就想说了,你和乌晟两个人看起来甚是熟稔,难不成他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么?”陈陵推开他,揪着他的脸皮正色道:“还有,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乌七八糟的,听着都觉得不正经。你不会是去秦楼楚馆当中混迹的久了,无师自通了吧。还有你和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保不准也是在那些花娘手底下历练出来的。是我没见过世面,才上了你糖衣炮弹的当!”
“天地良心!我管理族中事务还忙不过来呢,如何会有闲情逸致去秦楼楚馆里闲逛,况且我和你说的话从来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那是我的真心话!”元清章可怜兮兮的咧着嘴巴,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块,黑嗔嗔的眼珠里泛起一丝委屈的泪花,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揪住尾巴的狐狸,可怜兮兮的叫人下不去手伤害他。
“油嘴滑舌!”陈陵放开手,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声,借着凑在一处问他和沈流意的关系,“那乌晟呢?我看你和他言辞之间虽多有口角争执,但熟稔之态做不得假,你们俩从小就认识?”
元清章实在是不想提起这个倒霉蛋,只是一边儿的陈陵还在虎视眈眈,只好委委屈屈的说:“他儿时和我在一处读书,我们两家彼此也算熟悉,所以认识。他性情狡猾奸诈,喜欢作弄人,我不喜欢他。十岁那年他家里出了点儿事离开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我也是到了禹州之后才知道他竟然到了这里。”说起正事,元清章的脸色倏然严肃起来,拉着陈陵的手郑重道:“以前我还能看出点儿他的路数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儿,只觉得他越发的深不可测。况且他还现在已经是乌越宫的宫主,身份敏感,我们还是不要和他沾上关系的好。”
第三十六章:惊讶
乌越宫,和夜游宫一样的是江湖上的毒瘤,只是夜游宫行事更加的嚣张些,便显得乌越宫不那么显眼。何况自老宫主死了之后,乌越宫内部争权夺利,很是动荡了一段时日,待到稳定下来之后,也渐渐地消失在人的视野之中。现在冷不丁的听见乌越宫三个字,还让陈陵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想起从前乌越宫的丰功伟绩。
“乌越宫和夜游宫不同,夜游宫行事狠辣嚣张,且专司合欢双修一道,名声很是不好听。”说道夜游宫三个字,陈陵眼中闪过一道血色的暗芒,就是这样声名狼藉的人,顶了他父亲光风霁月的身份,还装模作样的在白日之下安然做起了官太太。
“乌越宫则不然,动辄杀人灭门,但每每探究背后原因,也总是有理有据的叫人心中摇摆。若说这两者之间谁更叫人厌恶,那非夜游宫莫属。”陈陵脸色冷厉,眸中凝着尖簇簇的冰棱,转顾之间竟有寒芒闪灭。
元清章知道他这是因为夜游宫算得上是屠戮了他家满门,才会出此偏颇之言,乌越宫和夜游宫本质上也并无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草菅人命,搅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他现在是乌越宫的宫主,无论他在你面前做出何等善解人意,温柔和煦的样子,你都莫要掉以轻心。一不小心你就会被他利用的体无完肤,末了还要被他物尽其用的榨干净你最后的价值,等到你没什么用了就轻易地把你抛弃。”说起沈流意的恶行,元清章那是眼睛都不眨的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他是很想用尽全力的抹黑沈流意的名声,只是他害怕说得多了反倒叫陈陵生出探究和匡扶正义的心思,捡着其中几件要紧的事儿说透了也就住了嘴。
陈陵靠在他怀里,秀丽柔和的侧脸在夜里也能看清肌肤的白腻光滑,眼睫柔软的栖在眼窝处,混合着夜里深深的暗影,在脸上铺了一层冷肃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的深邃迷人起来。
夜空里渐渐地有月牙爬上来,暗淡的月光被密密匝匝的树影摇碎了漏下一星半点儿,浅浅的披在两人的身上。元清章着迷的凑近了想要亲吻一下那双眼睛,却被越来越近的声音搅了好事儿。
林思在远处挥舞着火把扯着嗓子的叫嚷道:“公子……公子……饭食已经好了!你们回来吃把!”
陈陵被这声音惊得从沉思里缓过神来,一抬眼就看见元清章一张大脸凑在面前,嘴巴上还有湿润的光泽凑在眼睛面前。害羞得装作无奈的推开这张大脸,转身先走一步的往帐篷那边儿走过去。
元清章留在后边儿怨念的眯缝了一下眼睛,眼见着陈陵越走越远了,忙跨步追上去重新牵着手慢悠悠的走回去。
走到近前元清章还是不放手的大摇大摆的过去,陈陵也并未要在林思面前遮掩什么,由着林思一双要掉下来一般的木呆呆的看着他们亲亲密密的过去,半晌才回过神来杀猪一般的叫喊起来,“公子!公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你和他······你们两个······”
林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手舞足蹈的结结巴巴的半晌都没办法把一句完整的话说清楚,只能在在一边挤着眉毛的着急。
弹云老早就看不惯这个吊儿郎当的只知道调戏小姑娘的一点儿都不称职的近侍,这样的人若是放在静安海,那便是连第寻常人家都不会要的废物点心。也是他运道好,遇着这么一个宽和的主人,才让他这么逍遥自在的狐假虎威到了现在。
现在看见他这样的大惊失色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好心的上前道:“我们主子和你们主子,现在是一对儿了,将来是要做我们静安海的另外一个当家的人。你以后水涨船高,在我们那儿也是和我一样身份的管家,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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