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绝望孤城
索性陈陵也累了,便由着元清章把他拉在床上躺倒。荞麦壳的枕头睡在上头翻转之间会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擂鼓一样的在他耳朵里连绵炸响。身后严丝合缝的贴着一具滚烫的身躯,沸腾的灼烧进心房里。
陈陵手指仿佛也被这温度舔舐得浮上一团害羞的绯红,让他不自在的把手指收拢在胸前紧紧的蜷起来。他从未这样的与人这样亲密过,这样肉贴肉的睡在一处,只有从前幼时和师傅在一起的时候才有过。
默默地念了几遍清心咒,才勉强把心里的躁动按了下来,只是脑袋是彻底的清醒了,根本睡不着。稍稍动一下,身后贴着的元清章便会紧跟着找一个最好的角度贴上来,总会用胸膛抵着他的脊背,契合的抱在一起。
试了几次,陈陵也就不再折腾自己,只闭着眼睛慢慢的想些事情。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4
上辈子洪州的事情还是看守他的那个“面具”告诉他的,“面具”的声音异于常人的嘶哑,说话也是一顿一顿的不同常人。他那时候是有些矫情的,喜欢美人,喜欢一切美的东西,这样如老鸹一样的声音实再不是他喜欢的。但那个时候,除了他也不会再有旁人回来和他说话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永无止境的寂静里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巴不得他再多说一些。其中这件事就是他央求着说了许久的一件事。
之所以会喜欢,除了塔中日子太过无波无澜之外,就是这事儿太过离奇,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探究。
王守英是个难得的枭雄人物不假,但他终归不是什么真正的枭雄,并没有枭雄一样的高瞻远瞩和理智。他把持了王家五六年,其中做的最让人诟病的一件事就是把王家与他做主结交的几家家姻亲与洪州隔离开来,自己建了一个“云端城”。宣称自己是洪州人信奉的菩猊神的化身,曾经的种种苦难不过是为了自证金身的磨砺,现在一切苦难都已经过去,而他是菩猊神的化身,自然该得到洪州人真心的供奉。如此便让家中的将兵去搜罗姿容姣好的女子,来侍候菩猊神的起居。
之后又大肆征集奴隶建造菩猊殿,其中挥霍珍宝玉石金银不下万金,耗时五年之久。还未等到他住进去,朝廷的大军就已经到了,剿灭了王守英和那一干无知狂热的信众之后,这菩猊神殿就被尽数拆毁,散下来的金银玉珠尽数返还了回去,很是为朝廷涨了些声望。
但他却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看管他的守卫也一改往日的冰冷不近人情,对他这个阶下囚都有了好颜色。“面具”也不再是往日森冷的诡谲,眼睛里多少也有了丁点细碎的温热。
只是还未等到他知道其中缘故,他就跳下了高塔,回到了从前。
这一次,他想要主动的来洪州看看,他有预感,这件事的背后,或许会有查明真相的线索。
夜已经很深了,连最聒噪的喜鹊都已经合着眼睛静声歇息,整个客栈也没了声响和灯火。
佟跃袖着手,方才在席间油腔滑调的猥琐模样,被一种凝重的庄肃取代,一双小眼睛里,暗藏一点郑重的紧张。
他做了三年的暗探,在这家客栈里窝窝囊囊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守到了云开见月明。这次上头总算是来了一个大人物,要来亲自给他交代任务。
佟跃心脏紧绷的死死捏了一下拳头,还能来得及原地跺两下脚缓缓心里的兴奋,就听见一声“哗”的流水样的响声,抬眼的一刹那间就看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树荫底下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人。
那人披着一件长长的黑色斗篷,浑身遮掩得严严实实,与树荫之下的黑暗融为一体。若不是有夜风吹动斗篷边角,撩动出流水的波纹,佟跃可能真的还看不出来有个人站在那里。
佟跃赶忙把脸上的兴奋压了下去,沉稳老练的努力想让这位大人物看到他这么些年安心在偏僻的地方的历练,若是能一举登天,那就最好了。
“大人,王家人已经和夜游宫的人紧紧的掺和在了一起,城里的姑娘大明面儿上是被用做了王家和夜游宫的陪床侍女,但暗地里,却是已经被秘密的一路送去了盛京。现在观音山上的那群人已经被熬成了最好的人皮怪物,再过不久,想必就会被夜游宫的放出来了。”佟跃一双细细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凝重。做探子的,手上或多或少的都经过几条人命,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物,但这样不把人命当命的做法,还是让他禁不住的有些胆寒。
斗篷人并不打断佟跃絮絮叨叨的说话,一直静默不语,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等到佟跃实在是词穷了,才挥手利落的打断他。
佟跃艰涩的吞了吞口水,装着老实说的讨好的话也慢慢的吞了回去,低下头眨了两下眼睛,也不敢再有什么讨巧的小心思,如坐针毡的等着那人说话。
客栈后头的巷子里传来更夫打更的拖长了声调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尖利的如同夜枭一般。倏忽而来的斗篷人仍旧是静默不语的模样,头上的那一树开的正好的垂丝海棠花,慢悠悠的落下两片柔软的花瓣,顺着那人簌簌轻动的斗篷滑落在地。
佟跃悄悄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一扇半开的窗户,黑黢黢的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知等了多久,佟跃的脚都快站麻了,才听见一声嘶哑的压低了的声音顺着风声飘过来。
“你是宫里放在洪州最久的探子,没有谁能比你更了解这里的风吹草动这。宫主知道你的辛苦,这次特意叫我带话过来,让你好生的把这一次的差事做好,等到你把这件事情办妥了,就把你调到总坛去。”男人说话的声音像极了漏风的管琴,一顿一顿的有种怪异的韵律,听的久了,竟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佟跃甩甩头,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里的那些迷糊全部甩出去,眼睛发亮的对着黑衣人道:“多谢大人美言,小的定然尽心竭力,还请大人吩咐。”
黑衣人慢慢的往前走了两步,身上似流水一样顺滑的斗篷如流淌的夜色,缓缓的铺展开翻飞的黑雾,就在佟跃以为他要给什么东西的时候,却见黑衣人缓缓的伸出手,戴着黑绒手套的手姿态舒展的伸在半空,刚好的接住了一朵掉落的花朵。
那花朵形状小巧,有些透明的鹅黄色花瓣,娇怯怯的依着戴了手套的掌心,似乎上头还残留着馨甜的芬芳。全身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似乎被这花香蛊惑,浅浅的露出一点脸颊,铁质的银光在熹微的光线之中折射出一溜隐晦的银光。
佟跃低着头隐晦的瞟了一眼黑衣人,这人看通身的气势便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只是罩着一身看不清模样的大斗篷也就算了,为何连脸都还要特意的罩上一个面具。难道是脸长得太过于惊世骇俗了,还是身上有什么难言之隐的隐疾,所以才要这样层层遮掩。
再看一眼手心儿里的花,不过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迎春花罢了,还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么?难道是上位的大人物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能看得出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
佟跃在这儿四处胡思乱想,那边的人已经小心的把掌心里的迎春花给收了起来,重又恢复不动如山的模样,淡淡的对着佟跃道:“你的人物,便是保护一个人,在他有什么困难的时候,需要你用尽一切办法帮他。其中最好不要露出马脚,具体要保护什么人,明日会有人告诉你。事成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黑衣人便回身毫不逗留的走了。
宽大的斗篷随着轻捷的身法在夜色之中展开鸟羽一样的宽大蝠翼,佟跃艳羡的看着倏忽之间便看不见身影的人,颇为叹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肥圆的身子,想要有这样俊的功夫,只怕要等到他这身肥膘下去之后才有丁点儿的可能了。
只是这身肥膘跟了他许多年,已经有感情了,想要减了,谈何容易呀!
佟跃摇头叹息的一步三晃的走了,暧昧的光影之下,得见一个矮墩墩的影子十分活泼的滚远了。
细细的夜风吹动海棠花的枝丫,枝头上盛开的花朵沾了细碎的露水,被窗格里头陡然明亮起来的烛火照映出细碎的璀璨光亮。
陈陵手指紧紧的捏着案几的边缘,用力得指骨都泛了白,身上单薄的寝衣也掩不住他浑身的颤抖。手腕上挂着的一串黑玉珠串也跟着簌簌的碰撞发出细细的脆响。
元清章点了烛火,回身找了一件衣裳为他披上,浓黑的眉毛紧紧的蹙在一起,担忧的看着他,安抚的把手扣在陈陵身上,放轻了声音的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还是刚才的那段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知道阿陵心中现在只牵挂一件事,就是他父亲的死因。方才半夜之中竟有人夜半传递消息,话语之间透露出的夜游宫和另一个宫主的消息很是让他在意。只是还未等到他有什么清晰的思量,就看见阿陵眉目格外冷肃阴鸷的悄声走到窗前,搭在案几上的手指越捏越紧。他不好有什么动作,生怕惊动了外头说悄悄话的两人,只能担忧的站在身后轻轻的顺着他的肩背,等着人都走了,才第一时间点了灯火过来安抚。
陈陵脸颊上的肌肉急促的抖了两下,半晌才咬着牙的极力拿捏着自己的嗓子,才不让腔子里翻涌的怒气一股脑的涌出来。
“刚才底下的那个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他……就是他!”陈陵目眦欲裂,想要把话说出来,但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这辈子,他还好端端的,这人与他从未有任何的交集,且他从前一直在宗门之中修炼,如何会认识这样的人呢。
陈陵很恨的锤了一下桌子,满腔带血的愤怒也只能压在心里,长长的喘息之后,他才气若游丝的道:“这个人……曾经是混进宗门奸细当中的一个,他杀了宗门里与我最为要好的一个朋友。那把声音,我就算是化成灰,我对不会忘记!”
陈陵颓然倒在元清章怀里,姣好秀丽的一张脸上透出十足的肃杀,“此仇不共戴天,我活着一日,就与他一日的不死不休!”
元清章心疼的拍着他的肩背,口中一直耐心的轻声安抚道:“好好好,与咱们有仇的人,我们一定让他挫骨扬灰,不得好死!现在夜已经深了,你白日里头就未曾休息好,现在更该多歇息。这件事左右也急不来,你暂且先休息,等到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做打算也不迟啊!”这样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哄得陈陵安寝。一直看着他睡下了,才探究的皱起眉头,方才的反应,绝不是寻常看见宗门细作仇人的神态。倒像是,见着了夺人性命的仇家。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5
这其中必定有缘故,只是方才那样心神大乱的情况下阿陵也强忍住了未曾开口,想来定然是什么日久年深的疮疤。要知道这其中缘故,还是要等些时日,慢慢安抚,打开心结。
元清章心里慢慢的舒了一口气,终归是情分还未到那个份儿上,所以才会有所隐瞒。
黑暗中,枕边人即便睡着了,也仍旧紧紧的蹙起来的眉头和苦涩的脸,让元清章心里头的那点儿子微酸的心绪顿时消散。伸手把皱起来的眉头抚平,暗叹一声,跟着睡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内城
翻来覆去滚了一个晚上的陈陵青黑着眼睛爬起来,昨夜和他睡在一起的元清章已经不见了踪影,桌案上放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荷叶粥,旁边的一小盘碟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几根切得方正的青瓜,上头淋了几片红彤彤的辣椒,看着很是让人胃口大开。
陈陵的嘴唇有种不正常的嫣红,柔软的嘴唇表面起了一层细细的褶皱,像是久病不愈的病人。
昨夜狂乱阴冷的眼睛现在已经恢复平静,黑嗔嗔的包裹着一片安然的宁静,但这样的平静安然却总让人觉出一股大事不妙的脊背发凉的感觉,只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暗流起伏的惊涛骇浪。
陈陵走到长条案几前面站定,手指轻轻地拂过上头开的正好的迎春花,这娟秀的花枝之间有一快突兀的空白,是昨夜他不小心碰落下去的一朵花。他看见这朵花被那人接在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藏了起来。在最后要走的时候,浑身漆黑的人遥遥的望向他,那目光清凉冷淡。
上辈子“铁面”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安然无害的目光,像是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纵然这回他们之间并无什么交集,他却已经打定主意,要与他不死不休了。
沾染了昨夜寒露的窗棂边缘,聚起了一串的小水珠,在初升的日头低下闪烁着滴滴璀璨的虹光。陈陵半阖着眼睛,漠然冷静的看了一眼昨夜“铁面”站立的地方,半晌嘴唇弯起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嘭”的一声把窗格一下关上。
听见动静的林思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香气浓郁的鸡丝粥,还有客栈厨房里现做的玫瑰银丝卷。
见陈陵已经起来了,忙把手上的东西刚在桌上,着急忙慌的把早早就烧好的热水倒在铜盆里,把身上随身带着的甘菊花露滴了两滴在水里。登时滚烫的热气一激,这香露的味道便翻腾了出来。
林思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口里也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公子您就不该来这个地方,在家中看完夫人,就该直接回山门的。您看看这些日子,您都变成什么样儿了,身上憔悴的这个样儿,到时候要是让宗主大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发作我们呢!”林思把帕子在滚水里烫了一遍,又在滴了香露里的水里泡了一遍,这才拿着过来让陈陵擦了脸。手上捧着漱口的清茶和青盐,服侍着陈陵盥洗完了,才把膳食放在他前面看着他没什么异样的吃了,才放了心。
“我不过是这段时日,未曾休息好了罢了,我这么年轻,正是身轻力壮的时候,不过几日时间,好吃好喝的就又养回来了。等到回山门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到那时,师傅怎么看得见我现在憔悴的模样,你就是太爱操心了,又爱杞人忧天。”陈陵无奈的摇头,手上端着的一碗粥仰脖一口喝了个干净,“再说了,师傅从不肆意妄为的惩罚任何人,你都已经和师傅相处了这么长的时日,怎的还会这样的满嘴跑火车的害怕。”
林思见陈陵不解的疑惑模样,嗫喏了两下唇,还是把话憋在了心里。宗主大人从来都是那样冷若冰霜的森冷样子,就算是掌门在宗主大人的眼里恐怕也未曾有多少分量,更何况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了。何况宗主大人所有的温柔只在公子面前展现,您自然是不知道宗主大人究竟是如何恐怖。
待陈陵吃饱喝足,元清章也姗姗回来了,一身浅色的白色衣裳,肩头上落了两片轻薄的桃花。见陈陵神色淡然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脸才似春风吹皱了的池水一般的化开一个柔和的笑,“你的精神看着还好,昨夜你翻来覆去的我还以为你今日定然是要多睡一会儿,所以起来的时候就没叫你。”说着一屁股坐在陈陵身边,手指端着他的脸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放心的把手上提着的一个篮子摆开。
“这是我在街上看见的一个花娘卖的东西,现在这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搂了这一篮子的花。虽没什么用处,但能博你开怀一笑也算这花的福气了。”元清章把篮子送到陈陵面前,古朴的藤条编织的篮子里精致漂亮的插了刚好开花的桃花和雪绒花,粉白相间的芬芳扑鼻,看着极是喜人。篮子上头还绑了一串精致小巧的银铃,刻着的是和合二仙的纹样。其中心思昭然若揭。
陈陵寥落了一个晚上的心境,在看见这心思的时候,的确是如花开见月的开朗起来,眼睛弯弯的开出一个月牙的弧度,皱起的嘴唇也随着喜悦的笑而平顺起来,“这花儿开得好,只是这铃铛才是我最喜欢的。”陈陵把那串红线串着的铃铛拿下来,指肚在和合二仙的纹路上摩挲几下,转手递给元清章,让他把这铃铛挂在另一边的手腕上。
自己的心意能被意中人喜欢而珍重相待,元清章自然是高兴的,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把铃铛栓了好半日,腻腻歪歪的让林思泛了一肚子酸水,最后实在是忍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儿的去找弹云去了。
虽说弹云也不讨人喜欢,但总比那两个腻歪的人让人舒心些。
等到晌午的时候,一行人才打算走了,佟跃十分殷勤的跟着几人忙前忙后,一张白胖的脸更是笑得像个发面馒头似的。
“几位公子若是觉得我们这小店还算合心意,下次再来洪州的时候,还请再来小店歇息。公子住的这几件房,定然日日打扫着,等着迎候几位的大驾。”佟跃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因为主人的团团殷勤,似乎也知晓心意的越发的莹润起来。
今日一大早的就接到了消息,让他好好伺候的人竟然就是眼面前这位温润皎皎的公子,这真是瞌睡就送枕头,机会来的这般巧妙,真真是到了他时来运转的时候。上头还特特的吩咐了,一定要把这位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但然有什么需要的,就算是再如何的艰难险阻,都要给他搞到手了,送上去。那上头落下的印章,是宫中最为机密重要的凤凰花的印章。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他佟跃能不能鱼跃龙门,扶摇直上九天,就看着一回了。
以是在听见陈陵要去王守英划定的内城的时候,忙前忙后的细心妥帖的把东西全数给备齐了。打着的还是客栈的旗号,说是久久不来客人,现在好容易遇上一位不怕这情况的,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这几个大鱼了。掌柜的知道了,还说佟跃机灵,很是看重几分。
陈陵捏着送到手上的入城令牌,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笑纳的收了,倒是让一边眼巴巴的等着的佟跃松了一口气,更是提起劲头来忙碌,一时之间都把林思给挤到了一边去。
元清章仍旧是维持着那副侠肝义胆的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些疑惑暂且不便相问,只得装在心里等着出去了之后再说。
道上还是一如昨日的荒凉,偶然间看见的几家铺子也是人丁寥落,且贩卖的东西也尽都些日常用的柴米油盐。在街上走动的人,也都是些衣衫褴褛的瘦弱男人,眉宇间一派心若死灰的苦楚和沧桑。
这样的情景昨日已经见过一次,但再看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轻轻地撕扯的疼。王琦暗藏着一点绿意的眼珠漠然的扫了一眼荒凉穷苦的街道,见一旁的林思皱着眉头露出不忍的悲愤之色,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洪州自来民风剽悍,这些看着淳朴可怜的穷苦人,以前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呢,能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也可算得上咎由自取。
苍凉的路慢慢的总有走完的时候,渐渐地沾着荒草青苔的街道和粗陋的屋宇慢慢的变成越加精致的大块整齐的白石路,每块铺路的石头边缘上还精雕细琢的雕刻了繁复的纹路,隔着一道城墙展露的飞檐翘角有不动声色的富丽繁华。风中有细细的鼓乐声传来,鼻端似乎也能闻见里头脂粉甜腻的香气。这是他们闻惯了的富贵繁华的景象,只是在这个地方,却恍如隔世一般的让人有些不自在。
半个马身后头是与天穹即将融为一体的苍凉破败,遥远的空中似乎还能看见一点茅草被风吹刮起来的凌乱,寥落的人烟像是一座久无人居的荒城。
而半个马身前边却是说不尽的风流气象,高远的蓝天之下是让人叹为观止的高高耸立的神殿,修建的尖尖的屋顶上嵌着一颗灼烧发光的宝珠,即便是在正午最灿亮的日光之下也散发着不可逼视的宝光。气派辉煌的内城门口像是一道分界线,残忍的划开所谓的高门和寒门。
漆了浓郁的朱红色的大门旁边站着面目威严,身姿挺拔的守卫,身上穿的雪白发亮的铠甲存了照耀的日光,反射出来的光亮刺得陈陵眼睛生疼。他吞了一下喉咙,翻身下马拿着佟跃给的令牌上前。
象征着进出内城的令牌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磨制而成的,用的是圆润端正的馆阁体的书法,下头还雕着几朵杨花。
那守卫严肃的翻着令牌看了又看,守门的四个人轮番看了一遍才把几人放行。
厚重的朱红大门打开,还未进去,就有缤纷的绯红花瓣飘散出来,夹杂着湿润的水汽。马蹄踏踏的声响带着陈陵几人慢慢的见识内城风光。
放眼望去,皆是层层高楼,每一层的翘角上都挂着一盏琉璃风灯,章台高阁之上似有红袖招招,娇声燕语宛若黄鹂清啼。只是听着这样的声音,都觉得这日子快活舒坦。
打眼的是进了城之后弯曲折绕的宽阔桥面,旁边无边无际的清澈见底的水泽上漂浮着嫩色的睡莲,就在水里升起来的圆圆的高台上,种着名贵的血桃花,似女儿一样娇嫩的绯红花朵大朵大朵的密密匝匝的挤了一树。连绵成片云蒸霞蔚似的团团拱卫着这座精心建造的达官显贵聚集之地。
“这地方竟是建造出来的,难为王守英想得出来这样折磨人的法子,把一整个城都给推平了,还引了玉泉的水灌满了这满城池水。”王琦嘲讽的冷笑一声,因着冷漠的讽刺,眼睛里的绿意便一分一分的浓郁起来,“也难为了他,没什么学问和底蕴,也能想出这样好的图纸,真是难为他了。”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6
“你······你知道这王守英?”林思挑高眉头疑惑地问。
王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姓王,我就是这洪州出来的,王守英是我的哥哥,我自然知道。”
林思一脸发现新秘密的目瞪口呆的神色,真的到了现在他才知道王琦竟是出身洪州王家,虽早有猜测,说是王琦是洪州来的,但看他那副没什么关照的干瘪可怜的模样,在山门里。若不是因为有陈陵关照,只怕混的连外门弟子都不如。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从洪州的这个王家出来的。
“可是······你既然是王家的人,怎么会是那个样子,逢年过节的,也未曾看见有什么人上山来看望你。”林思好奇的开口道,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在刚刚进山门的时候,又是那副落魄的可怜模样,谁会知道他竟然是出身大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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