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谢相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若花辞树
将士们沾染了血与尘的甲胄都仿佛轻了许多,不再那么沉甸甸的。谢文率副将入宫面圣,刘藻当朝封谢文为汾阴侯,食邑万户,拜为骠骑将军,掌长安守备,并当殿赐宴,诏令群臣同乐。
谢文离京前虽已加冠,却脱不去谢家子弟的尊贵天真之气,数年边塞风沙过后,将他的天真稚气洗脱,脸庞棱角分明,眼眸坚毅果决,唇角因时常紧抿有了淡淡的细纹,愈加为他增添男儿风采。
他离京前做过两年皇帝的郎卫,是时常见她的。多年边城风霜,乍然归故里,见了旧日之人,谢文也颇觉感慨,故而他在宴上,举樽为皇帝上寿,高声道“臣在边城,常挂念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年,长乐未央!”
他说完这话,皇帝尚且还为如何,群臣不知怎地,纷纷将目光照了过来,谢文自腥风血雨中打磨出来的直觉,总觉哪里不对。
刘藻心情极好,也笑着举樽,懒懒地道了一句“承卿吉言。”
群臣刷的一下,齐整地目光转至上首。眼看着陛下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李闻原也是与群臣一般留意皇帝与谢文言谈的,可见了皇帝将酒饮尽,他不由自主地看了谢相一眼。
谢相居首座,身前有金樽,樽中满酒,她入席以来便未沾过一口。李闻轻轻叹了口气。
“卿今为侯,食邑万户,可与丞相比肩了。”宝座之上,刘藻忽然开口道。
谢门显赫,姑侄同为万户侯,天下无可比拟者。谢文数年戎马,心思深沉不少,闻言颇觉不安,他忙放下酒樽,欲推辞封赏,但开口前,他又征求同意一般望向姑母。姑母却并无表示,谢文便更是不安,战场上他能审时度势,或鸣金收兵,或下令追击,都可无比果决,可一回到长安,他先是高兴回归故里,不曾给谢家蒙羞,可入宫不多时,他又觉陌生。
大臣们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是看似简单,细细一品,又像话中有话,他既觉不习惯,又颇应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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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姑母暗示,谢文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开口,然而还未等他将第一个字说出,便听皇帝仿若随意地迅速道“丞相上回加封邑已是三年前了罢?”
谢漪放下象牙箸,道“是。”
刘藻道“为丞相加食邑五千户。”
群臣哗然。
如今已不是立朝之初了,大大小小的诸侯、列侯、关内侯数不胜数,土地紧张,早已不能如当年高皇帝大封功臣那般大手大脚地肆意挥霍。故而寻常是很少加食邑的,许多列侯甚至只挂了个空名,连食邑都无。
谢文封侯,食邑万户倒也罢了,他的确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丞相好端端地在朝中,并无大功,为何忽然加食邑,还一加就是五千户。
谢漪抬首,眼中透着不赞同。刘藻抿了抿唇,固执地与她对视,续道“这几年,边军浴血奋战,为我大汉,驱逐胡奴,边塞将士,居功至伟。但朝中,诸君也不清闲,丞相尤其辛劳,区区五千食邑酬朕爱相,朕犹觉不足。”
话已至此,大臣们纵是想反对也开不了口。
谢漪目含无奈,起身叩谢君恩。
及散宴,刘藻饮得醺然,大臣们都已退到殿外了,只谢漪、谢文还在殿中。她站起身,走到殿中,脚步虚浮地隔着谢文的衣袖,拉住他的手腕,与他道“待明日,卿再为朕引见诸位功臣。”
谢文唯恐她足下踩空摔着,忙搀扶她,口道“诺。”
刘藻有了着力点,足下一软,险些跌到谢文身上,谢文下意识欲扶住皇帝的肩,然而连皇帝衣袍都未碰到,便被一人将皇帝整个揽了过去。
刘藻睁开眼睛,看着谢漪,笑了一下,靠在她的肩头,合起眼来。
谢漪揽着刘藻,与谢文道“你且去宫外等我。”
谢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姑母与陛下都是女子,虽有些暧昧,也很难想到那上头去。他与二人施了一礼,道了告退。
胡敖见此,忙遣着侍从们也退了出去。殿中不多时便只剩了她们二人,与一殿杯盘狼藉。
谢漪记得方才有宫娥奉了盏蜜水上来,她摸了摸刘藻的后颈,温声唤道“陛下。”
刘藻靠着她的肩,点了点头,又带着少许鼻音答应“嗯。”
谢漪便扶着她,回到宝座,要她坐下。刘藻却不肯,执意挂在她身上。谢漪便不勉强,一手揽着她,一手端起御案上的蜜水,自己先沾了唇,见还有热意,方喂给刘藻。
她喂的,刘藻最喜欢了,一口一口,都喝下了,直至盏中已尽。谢漪搁下玉盏,问道“好过些不曾。”
刘藻点头,又望着她笑。
她今日当真格外高兴,大臣们都以为是因谢文凯旋,大汉国威张扬,匈奴百年内都无卷土重来的可能。只有谢漪知道,她高兴是因谢文回来,长安的兵权都交到了谢文的手中,也就相当于交到了丞相手中,打了大胜仗,她的威严也更重了。自此之后,天下无人能动摇她的权势。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谢漪也很高兴,她目光脉脉地望着刘藻,轻轻地抚摸她的眉眼。刘藻依恋地翘起唇角,她开口,声音沙沙的“爱相。”
方才她在人前说出这二字,便已使谢漪心口热热的,此时仅她们二人,再如此唤她,又是不同的风情,谢漪垂下眼眸,面上绯色已染。
刘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中带着化不开的情意,又道“爱妻。”
第112章
谢漪没有避闪,刘藻唤爱相,她觉羞涩,低垂眼睑,不敢与刘藻对视,可当她唤出爱妻,谢漪的心头更加滚烫,她的脸也红得更加厉害,但她却不曾避开,望着刘藻,低声道“嗯。”
她真美,比美酒更使人沉醉,刘藻迷恋地看着她,泄露出心底的不安“我真高兴。可我又好担心。”
她高兴什么,担心什么,谢漪都懂。临到头来,万事皆备,最怕的便是横生枝节。她拍拍刘藻,欲使她宽心。刘藻还是担忧,她勉强笑了笑,好使谢漪放心。
过了一会儿,风吹动门窗,谢漪见她衣衫单薄,担心她醉后受凉,与她道“我送你回去。”
刘藻摇摇头“你过会儿就走了,不要将光阴虚度在路上,我们就在这里。”
谢漪哪里放心,早春时节,东风送暖,但到夜间还是寒凉。刘藻白日要迎凯旋的大军,骑着马在日头底下站了许久,故而只着了薄薄一件单衣。行宴又有美酒暖身,自也不觉得冷。可眼下宴过,酒都撤下了,她身上的暖意也散了大半。
胡敖十分尽心,已称得上细致,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还是会有疏漏,忘了给皇帝添身衣裳。
见她不肯走,谢漪只得哄她“回去,我再陪陪你。”
刘藻虽是醉了,耳朵却还灵敏,她小声地嘟哝道“谢文在宫外等你,我都听到了。”一回来,就与她抢谢相,本来谢相陪她就够少了,她等上数月都未必能有一回。刘藻生气,孩子气就上来了,学着谢漪,道了一句“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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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在辈分上取胜。
谢漪哑然失笑,想了片刻,方道“我去嘱咐他一声,好让他先行家去。”
刘藻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愿让谢漪离开她身前,醉眼迷蒙地道“胡敖代你去。”
谢漪无奈,温声劝解“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寝殿等我,很快的。”谢文刚回来,骤获荣宠,且居高位,心中必然不安。谢漪要他等在宫外,便是欲与他同乘,路上也好点拨他。眼下她暂且不走了,自是欲亲自嘱咐谢文两句。
可刘藻依旧不肯,醉了酒的皇帝一意孤行,她板起脸,固执道“胡敖能干,胡敖去。”说罢还很担心劝不住谢漪,双手抱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谢漪见此,便知说是说不通了,只得妥协道“好,胡敖能干,让胡敖去。”
刘藻便十分高兴,迈着虚浮的步子,亲自开了殿门,召了胡敖进来,命他速去宫外,令谢文不必等了。胡敖见皇帝眼神涣散,不大清醒的样子,不敢奉这“醉诏”,悄悄地望向谢漪,见谢漪点了头,他方抬袖,恭敬地道了声“诺”。
留住了谢漪,又将谢文赶走了。刘藻看起来很是得意,但她并未得意多久,很快便显出心虚的模样,低垂着头,不敢看谢漪。她知道,谢相之所以要出宫去见谢文一面,必是有话嘱咐。于是,她又不太安心地道“我赐给他的府邸距相府不远,有话明日说,也不麻烦的。”
谢漪不由莞尔,陛下在她面前真的像是一个乖了太久的孩子,偶尔霸道无礼,无需人责备,自己就已不安。于是她安抚道“无妨,陛下方是最要紧的。”
刘藻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散宴时就已不早,说了这会儿话,更是夜深。谢漪领着她回寝殿。刘藻脚下轻一步重一步,好似踏在棉花上一般不踏实。她不肯乘辇,说是要与谢相走一走。宫人们苦劝不得,谢漪也只得由她,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她微微低着头,替她将披风的带子系上。
刘藻被谢漪身上的气息包裹,感受不到分毫冷意。谢漪系好了带子,欲搀着她走。刘藻却执意要与她牵手“我能走得稳。”
她这一夜都主意甚定,谢漪无奈一笑,将手交到她的手心。刘藻果然一步一步走得很稳,若是不看她格外正经的容色,与身上浓郁的酒气,怕是就要以为她就醒了。
宫道两侧的树影憧憧影影,每隔一段便有铸成神兽模样的石灯,与宫人手提的灯笼一道,将宫道照得通亮。刘藻目视前方,嘴角紧紧抿着,眼神极正,仿佛在进行什么正经的大典,连大朝都不见她如此严肃过。谢漪忍不住轻笑。
刘藻听到她的笑声,狐疑地转头看她。谢漪恐将她惹恼了,遮掩道“许久不曾与陛下宫中夜行。”
刘藻果然被糊弄过去,也跟着笑了笑。
到了寝殿,胡敖已在那儿了,见陛下与丞相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处,忙迎上前,见了礼道“臣与汾阴侯传过口信了,亲眼看着汾阴侯骑马而去。”
谢漪道了一句有劳。
胡敖正想与丞相多说两句,好在丞相处多搏些好感,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便见皇帝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胡敖只得讪讪笑道“不敢。”侧开身,好让陛下与丞相入殿。
浴池备好了沐浴的热汤。刘藻道“一起。”
她不曾说过今夜会留宿,可皇帝不仅说,她还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谢漪无奈,温声道“陛下先去”
刘藻摇头“一起,一起快。”
纵使她们从未一同沐浴过,谢漪也知一起不会快,只会慢,她道“不行。”
刘藻不开心地问“为何?”
谢漪的脸颊可疑地见红,她见四下无人,勉力维持了镇定,严肃道“你醉了,必会极粗鲁。”
“我没有。”刘藻小声地反驳,她每一饮醉,总会知晓自己醉了,故而从不否认,她只好不大有底气地辩解,“我不粗鲁,我会很轻的。”
谢漪依旧不许。
刘藻只好妥协。在这事上,她总会很尊重谢漪的意思,只是一旦开始,便不一定了。故而谢漪只好在起头便不许她开始。
刘藻只得自去沐浴,谢漪恐她站立不稳,跟着她进去,见她还算稳当,也不迷糊,方退了出去,往另一处,快速洗过,便回了寝殿。
胡敖算着时辰,送了醒酒汤来,谢漪接过,温在小炉子上。
胡敖侍奉了皇帝多年,靠着资历也能说句亲近话了,见皇帝还未回来,便笑与谢漪道“也只有君侯能治一治陛下。”
这既是恭维,也是实话。
但谢漪不愿让人觉得,刘藻受制于她,道“是陛下信重。”
胡敖一听,便明白了她的心思,连连称是,端着空托盘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皇帝就回来了,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发丝披散下来,想是不留意,发梢也打湿了。她被热气熏得恹恹,走过来,盘腿坐到床上。
谢漪端了醒酒汤与她,刘藻闻着味儿,便直摇头。看来是酒还未醒,但凡是有分毫清醒,都无需人哄的。谢漪只得先沿着碗口饮了一口,给她看,道“并不很难下咽。”
刘藻这才愿意接过碗,低头欲饮,将要沾到碗口,却停住了。谢漪便以为还未将她哄好。不想,刘藻却将碗转了一圈,把谢漪沾过唇的那一侧对着自己,那里还残留着淡红色的唇印,而后低头,顺着谢漪用过的地方喝起来。
谢漪微微地转开目光,羞于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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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藻却不觉得什么,她饮尽,还乖乖地将空碗递上“喝完了。”
谢漪摸摸她的头,夸她“真乖。”
刘藻便显得十分愉快,倾下身,侧卧下来,枕在谢漪的腿上。谢漪扯过锦被为她盖好,道“陛下该睡了。”
滴漏近乎无声,却已指向三更,殿门都关好了,每当谢漪在,殿中都无需守夜的宫娥,只是这样的时候,一年都难得两回。
唯有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宫人方知,陛下与丞相相处时,最恨有人搅扰。
刘藻闭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睁眼,翻了个身,仰头望着谢漪,道“我睡不着。”
“嗯?”谢漪笑了一下,柔声道,“怎么?”酒是最使人犯困的,陛下却有越来越清醒的趋势。
刘藻有些扭捏地又看谢漪一眼,小声道“你亲我一下。”
这要求不难满足,谢漪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甜甜的,有皂角的清新香气,又有酒的香甜。只一下,刘藻觉得不够,搂住谢漪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方松开。
谢漪的味道,很好地安抚了刘藻,也使她觉得愈加不知足。她坐起来,躺到瓷枕上,让谢漪也躺到她的身边,然后,将谢漪揽到怀中。
她的身体有些烫,贴着她像是贴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刘藻浑然不觉,她还将谢漪抱得更紧了些,道“我们成了一半儿了。”
指的是谢文回来,她们的权力更加不可动摇。谢漪抚着她的后背,点了点头。
刘藻将脸凑到谢漪的脸上,依赖地蹭了一下,又像是不经意一般,问起“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谢漪道,“我一直都爱慕陛下。”
刘藻像是安了心,脸也跟着红起来,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就如我爱慕你一样多吗?”
谢漪不知她为何会在醉后问这个,是长久的分离使她不安,还是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安心过。她温柔地捧着她的脸,看着她,与她郑重道“更多。”
刘藻欣喜,漆黑的眼眸亮得像面镜子,她有些羞涩,又忍不住告诉谢漪“我可是很多的。”
谢漪便笑“傻萌萌。”
刘藻也觉得傻,不说话了。
酒已醒了大半,今日自晨起出宫,迎接谢文,至夜间赐宴,中间无片刻缝隙,竟连口水都喝不上。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觉得累,兴许是谢漪在的缘故,她反而清醒得很。
谢漪侧首,看到她柔软的青丝间露出的小耳朵,灵巧可爱。像是发觉了她的目光,刘藻也看过来,干净的眼眸,澄澈无暇,全然看不出她白天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二十四岁的女子,恰逢风华,又不失少年时的纯粹。
谢漪光是看着她的眼睛,便已着迷,她很合时宜地想要看一看她的萌萌情动难以自制的模样。
刘藻不知她的心思,只看到谢漪倾身过来,一手在被下解开她的衣带,只是她显然有些生疏,又似紧张,解了好久,方解开。
刘藻惊喜,谢相如此主动,一定是也想她了。她也伸手帮谢漪宽衣。谢漪也由着她为她宽了衣,而后,她覆到刘藻身上,认真地要她答应“你且不要动。”
刘藻不解,不动,那她如何取悦谢相。谢漪见她不答应,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抬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一旁,抚摸她的脸颊,又道“不要动,让我来。”
刘藻脑海中还残留着酒意,一时反应不过来,却本能地听谢漪的话,乖乖点了下头。谢漪便放心了,奖励般地亲了她的额头,而后学着刘藻往日的做法,生疏却虔诚地想让刘藻也快乐。
刘藻的肌肤,细腻光滑,犹如毫无瑕疵的白瓷。谢漪聚精会神,完全投入其中,她有些能领会萌萌为何总沉迷于此事。心爱之人的身体,谁能不沉溺?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可偏偏最能显露人之欲望的事,她做来也不显粗俗,反倒虔诚而美好。她的唇贴着刘藻的颈,到她胸口起伏的曲线,舔了一下,湿湿的,舌尖还轻轻打了个圈。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刘藻倒吸了口气,身子也跟着颤抖。她目光往下,看到谢漪白皙瘦削的肩,看到她光洁赤裸的背,还看到她专注的脸庞与充满爱意的眼神,一时间便忘了答应过她不动,抬手抚摸她雪白的背,顺着脊椎,一直到末端。
那处恰好是谢漪的敏感处,谢漪身上无处不敏感。
她情不自禁地低吟,又忙咬唇,手上也失了力气,伏在刘藻的身上,正欲责备她为何不听话了,耳边便传来刘藻的声音。
“你要在上面吗?”
谢漪下意识地点头。
“好。”刘藻开心道。
谢漪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说好她在上面的,怎么到头来,依旧是萌萌在取悦她。她只记得萌萌比以往更为沉迷,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隔日醒来,谢漪身上酸疼,她转头看了眼刘藻,刘藻尚在熟睡,窗外天已大亮,胡敖想是害怕萌萌的坏脾气,并未来叫过起身。
可今日萌萌还要召见有功将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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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漪坐起身,那处酸胀,仿佛萌萌的指尖仍留在里头一般,腰身也酸疼不已。谢漪微微抿唇,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她缓了缓,依旧起身,准备先去宫外,替刘藻拖延一会儿有功之臣,好让她多睡一会儿。
宿醉之后,若睡不足,必是会头疼的。
但刘藻并未睡得太久,谢漪才一洗漱罢,她便醒了。
刘藻只觉头疼得厉害,仿佛有人用力地以四指挤压她的头颅一般。她忍住了痛意,睁开眼,便看到妆台前的谢漪。疼痛竟似消减了一般,刘藻忘却头疼,想起昨夜的情形。她这时方醒悟过来,谢相为何要她别动。她弯起唇角,又忙收敛。
她不敢笑,谢相脸皮薄,她若笑了,即便她面上不显,心中也必羞恼。
她掀开锦被下了床,走到谢漪身后。
谢漪见她醒了,问道“头疼吗?”
刘藻道“不疼。”
谢漪便不言语,也不转头看她,自取了木梳梳发。她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虽极力掩饰,仍温柔娴静,与往常无异。
刘藻自不会揭穿她,弯身取过她手中的木梳,道“我来。”
谢漪笑了一下,并不言语,由她为她梳妆。
她的发丝很软,像她的性子,坚韧却柔和。刘藻顺着发丝一梳到底,将头发都梳顺了,正要择一发式,为她绾个髻,却见乌黑的发丝间掺着两根白发,格外刺目。
第113章
一朝青丝成白发,光阴漫漫几十载。白发是年华老去的征兆。
刘藻的目光凝在那两根银丝上,半晌不能动弹。谢漪发觉她忽然停住了,自铜镜中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刘藻一惊,勉强扯出一个笑,道“没怎么。”
谢漪看她的神色,觉得不像,回过头来看她,问道“可是头疼?”
刘藻心神都在她的白发上,耳朵也跟着迟缓,一时竟没辨认出她在说什么,慢了一拍,方摇了摇头“不疼。”
谢漪显然不信,她站起身,取过刘藻手中的木梳,放到妆台上,而后将她带回床上,让她躺下,枕在她的腿上,为她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你每过饮,总少不了头疼。”她温声说道。刘藻并不嗜酒,只是皇帝也有难处,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为她上寿,她再是不善饮,也少不得做出个姿态来。
“你再睡会儿。过了午时再去。将士们那边,我替你拖延着。”谢漪又道。她一个权柄在握的丞相,以询问战况之名,召将士们往相府,是可以的。
刘藻却急了,忙道“不必。”
谢漪不解。
刘藻也觉自己开口太急,显得心虚,便缓下语气,道“我倒还好,反而是你,定是累着了,你就在殿中歇着,将士们耽搁不了我多少工夫。”她说罢,又想到丞相案头势必又堆积了不少案牍,续道“你那里还有什么公务,嘱咐僚属一声,送进宫便是,我来处置。”
谢漪动作一顿,神色间有些绷不住了,淡淡道“我不累。”
刘藻这才想到“我倒还好,反而是你,定是累着了”,这话听来,意有所指。若在往日,她兴许还会以言辞逗谢相两句,可今日她因白发所扰,实在没有这心思,只讷讷道“我失言了。”
她一认错,谢漪便心软,责备之言难出口,只无奈道“你真是不听话。”
刘藻也不辩解,顺着她道“我下回听话,一定不动了。”
这样一来,谢漪便更难说下去了,萌萌在床笫之事上总爱占上风,就是话语间,也常有意捉弄她,使她脸红。她并不讨厌这样,只是难免害羞。但今次萌萌却她说什么,就顺从什么,没有半点使坏。
她笑了一下,柔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乖了?”
刘藻望了眼她的头发,青丝顺滑,柔美温婉,可其中却已生起来了白发,她心中难受,坐起身,不容分说道“时候不早,我该去了,你就在此。”她顿了顿,怕谢漪提前走了,又去埋首案牍,便加了一句,“我回来有话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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