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孩子，你是来逗我玩吗你家大人呢”

    张芳芬见黄瀚跟人家像模像样谈价钱，有些好笑，拉过黄瀚道:“走吧！走吧！”

    其实这个年月，做生意的基本上不报虚价，绝无可能在还价之时拦腰一刀买下来还要吃大亏，如鸡蛋这样的商品，价格比较稳定，基本上也就能还一二分钱而已。

    那小贩已经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无人问津，正不爽呢，此时不乐意了，道:“你这个孩子没事干，来消遣人啊”

    黄瀚回了一句道:“你去乡下收鸡蛋至多给人家两毛钱一斤，卖二毛四分钱就有了百分之二十的毛利，应该可以了。

    这样吧，你如果肯二毛四分钱卖，我买十斤。”

    张芳芬连忙拉住黄瀚，道:“别胡说，我身上哪有那么多钱。”

    “小孩子，我看你是根本不想买，你打听打听，哪个卖鸡蛋的卖过低于二毛五分的价钱”

    黄瀚已经看了几个卖鸡蛋人的篮子，发现这个人的鸡蛋大小均匀，很想买，道:“别废话，二毛四我称十斤。”

    “不行不行，最少给二毛五，我们也有损耗呢，卖二毛四就等于白忙了。”

    黄瀚见这小子如此，意识到有可能在北大街市场二毛五的价格基本上到了极限，但是他还不放心，问张芳芬道:“妈妈，一斤鸡蛋二毛五这个价钱怎么样”

    张芳芬看了看那个小贩，这个小贩其实也不专业，应该是附近的农村人，到乡下上门去收鸡蛋，花时间来街上叫卖赚点跑




第三十八章：嘴巴都辣翻了
    张芳芬会煮茶叶蛋，而且煮得很好。

    黄瀚刚刚开始出差之时，为了省钱，都会从家里拿上一些食物，那时候的出差补贴少得可怜，省内才两块五毛钱一天，绝对吃不起饭店里的炒菜。

    那时妈妈煮的爱心茶叶蛋黄瀚经常吃。

    张芳芬听了黄瀚的计划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认为值得一试，不由得高兴起来。

    太穷了，起早贪黑一年忙到头还是连白米饭都吃不上，眼看着孩子们渐渐地长大，饭量也大了许多，以后该怎么办

    张芳芬何尝不想改变这一切，但是又能做什么呢

    黄瀚卖茶叶蛋的计划具备可行性，风险也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当然要去做。

    母子二人回到家就开始张罗煮茶叶蛋，黄道舟问明情况后不置可否。

    黄瀚知道此时政策刚刚松了没几天，不再抓投机倒把，但是绝大多数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做点小生意的人。

    黄道舟好歹也是一个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天然的优越心里还是存在的，这跟家里的经济条件无关。

    对于他也只能谆谆诱导，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让他瞧见了实实在在的利润才能改变他的观念。

    黄瀚当然不会强求黄道舟陪着自己卖茶叶蛋，他道:“爸爸，晚上七点钟你把我送到电影院门口，你离得远远的瞧着就行，我带着小丫头卖茶叶蛋。”

    蛋都已经买回来了，自己家留着吃要吃多少天，天天吃鸡蛋也太浪费了！

    黄道舟有些无语，他被绑架了，还好儿子没有让他去丢人现眼，他还能说什么，唯有点头答应，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与之相反，黄颦听黄瀚说要带上她一起卖鸡蛋，兴奋莫名，她道:“哥哥，我会卖东西，知道人家给钱了，才能拿我们家的茶叶蛋。”

    “好的，我考考你，茶叶蛋卖五分钱一只，两只多少钱”

    “一毛钱。”

    “五只呢”

    “二角五分钱。”

    “人家给了三毛，你该怎么办”

    “找人家五分钱。”

    “哈哈，带上你肯定能够帮上忙。”

    “嗯！嗯！我会听哥哥的话，不会乱跑。”

    茶叶蛋要慢慢煮透，还要用调羹的背部把蛋壳敲碎，估摸着到了晚上肯定入味了。

    下午五点多钟，黄瀚借来了刘小明家的大铁锅和饭店大厨用的大铲子。

    蜂窝煤炉在用慢火煮茶叶蛋，烧小龙虾要大火，蜂窝煤炉的火力不够。

    黄瀚家有用黄泥烧制的一种野灶，可以烧稻草和木材，火力比蜂窝煤炉大了许多，只不过烧起来有些脏，弄得周围乌烟瘴气。

    为了节约蜂窝煤球，黄馨和黄瀚经常去小河边捡飘到岸边的烂木头之类的可燃物。

    把这些东西晒干后用来升蜂窝煤炉、烧野灶。

    今天为了增强火力，野灶下不仅仅烧了木材，还放了不少破碎的蜂窝煤块。

    黄瀚力气不够翻不动锅，只能请张芳芬搭把手，不到半个小时十三香小龙虾特有的香味就在巷子里飘荡。

    瞧热闹的刘小明居然也开始吞咽口水，下班后的刘妈妈也忍不住来看了几眼。

    起锅后，黄瀚送了一大碗大约有二斤小龙虾给刘小明，送了一大碗给爷爷，又送一大碗给了萧蔷家。

    还让黄馨给河东的李家送去一大碗，李家有一儿一女，女儿李梅就是黄馨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李爸爸在食品公司当办公室主任。

    黄馨跟同学相处绝无可能送一大碗吃的东西到同学家里，她不好意思坚决不肯去。

    黄瀚无法解释与人相处的重要性，只好自己端着碗去送，还好，黄馨见黄瀚真去不得已跟上了。

    很唐突，李家四口人刚开始确实觉得很意外，但是片刻功夫李梅就乐呵呵接了。

    黄道舟真的不会处理这些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穷没有东西拿得出手的缘故。

    毕竟三水县城此时很小，黄瀚的家住在县城中心，邻居的资源太多了，在糖烟酒公司、食品公司、五金公司、粮食局、交通局等等当下的好单位工作的都有，还绝大多数是干部。

    可惜小龙虾不多，要送的人家很多，剩下的邻居们只能看看下一次有没有机会。

    回来的路上，见黄馨如释重负的样子，黄瀚开导道:“姐姐，送一碗小龙虾而已，有那么为难吗哪里让你觉得丢脸了你也看到了李梅高兴的样子，何乐不为”

    “我，我，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这样做不习惯。”

    “没关系，礼尚往来，渐渐地你就习惯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们身处人情社会，有没有‘关系’直接关乎到饭碗的质量，影响到办事效率，因此要争取得到更多的帮助。”

    “听不太懂，难道你有事要找李梅的爸爸办你别乱来，爸爸知道了肯定会揍你。”

    黄瀚明白当下食品公司有多么吃相，虽然眼前没有事，但是保不准以后想到什么事，未雨绸缪而已。

    见黄馨是这个态度，黄瀚连忙安抚道:

    “我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你跟李梅是好朋友也是因为家里



第三十九章：临阵退缩
    刘小明跑进黄瀚家就看见了小桌上还有半碗小龙虾，看见黄馨、黄颦眼泪都辣了出来。

    黄瀚其实并不热衷吃这东西，只吃了三四只，见到了刘小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目的，毕竟相处几十年了太了解。

    招呼道:“来来，坐下一起吃，小龙虾好吃吧！”

    刘小明根本不客气，坐下拿起一只小龙虾抱怨道:“黄瀚，你就不能少放些辣，害得我舌头都麻木了。”

    “你懂个屁，不这样烧就没味道了。”

    “也是，你怎么还懂烧菜啊”

    “不是告诉你了，我开窍了，如有神助。”

    “去你的，又来封建迷信，哇，辣死了……”

    看着刘小明为了一口小龙虾如此拼，黄瀚心里有了想法，攒出本钱貌似可以弄个门店卖十三香小龙虾。

    此时还没有出现先富裕起来的那群人，开饭店还为时过早，原因很简单，有钱人太少，没有什么消费能力。

    大家都比较节俭，连国营单位的干部请客都在家里张罗就可见一斑。

    况且开饭店需要的投入少不了，还得雇佣厨师和服务员，至少得雇佣三个人。

    国家在改革开放过程中有一段时间遭遇逆流，有不少规模做大了的个体经营着被清算，虽然都没有丢了命，但是吃了一两年牢饭的不少。

    黄瀚要给家庭带来的是富足和幸福，万一步子大了扯着蛋，导致父母受到打击和惊吓就事与愿违了。

    慢慢来，是否发财不急，先做到吃喝不愁再做计较。

    弄个门店卖十三香小龙虾，出价收购或者自己捕捉小龙虾，以食品公司熟食店猪头肉价格七八成定价，抛去成本赚一倍毛利应该能够做得到。

    安全第一，独立经营这样的熟食店，不存在雇工剥削，也没有暴利，即便遭遇改革逆流也轮不到这种个体户坐大牢。

    黄瀚看了看小丫头，发现她今天一点点也不馋嘴，正在笑嘻嘻瞧着刘小明一边流眼泪一边在跟小龙虾较劲。

    看来小丫头以前瞧别人吃东西吞口水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中午吃了红烧肉身体就满足了，刘小明吃得如此欢快，小丫头一点点口水都没流。

    看着比同龄人都瘦小些的黄馨和黄颦，黄瀚更加觉得责任重大，必须抓紧时间赚钱，今天晚上要想方设法把一百个茶叶蛋卖出去。

    茶叶蛋煮了一百零二个，一家人分着吃了两个，不是嘴馋，而是都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对于黄瀚来说，当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吃在嘴里觉得心里暖暖的，毕竟十几二十年没有享受到这熟悉的味道了，满心的酸甜苦辣，差一点又是泪眼朦胧。

    刘小明知道黄瀚晚上要去卖茶叶蛋，他特想去帮忙，而且是真心实意，可惜刘妈妈根本不肯他天黑后上街，不无遗憾的回了家。

    黄道舟、黄瀚、黄颦三人即将出摊卖茶叶蛋，心情各异。

    不满八虚岁的黄颦得到了为家里去赚钱的机会处于亢奋状态，只期望早点去。

    黄道舟却是心事重重，担心送黄瀚、黄颦去出摊时遇上熟人脸没地儿搁，茶叶蛋都煮好了，他此时没法反悔，心里五味杂陈。

    黄瀚其实很淡定，只不过略微有一点点期待罢了，他认为两手空空的可能性不应该存在，多多少少都能够赚点。

    最起码能够赚几十个茶叶蛋留给自己家人吃。

    黄馨毕竟虚岁十三了，知道如果正如黄瀚所言，尝试着卖茶叶蛋成功了，对这个穷家庭意味着什么

    最起码妈妈用不着起早带晚给人家缝衣服，煮茶叶蛋拿到电影院门口卖的活儿要比做缝缝补补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还能够赚得更多。

    她鼓足勇气主动开口道:“黄瀚，今天是我们家第一次做买卖，我想一起去。”

    原本担心已经是个小姑娘的姐姐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当街叫卖，故而黄瀚根本没有强人所难，谁知她主动开口。

    黄瀚笑嘻嘻点头道:“好的，第一天，手不熟，你去帮忙看着点再好不过了。”

    黄瀚心里没底，多个人照应总会好些，当然不矫情，还有一个原因，早早地让黄馨接触社会，学会与人打交道更加有利于她将来的发展。

    此时黄瀚看到了黄道舟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安慰道:“放心吧，姐姐妹妹都是帮着看住茶叶蛋别被人家白拿，做买卖、吆喝、跟人家陪笑脸都由我来。”

    黄道舟心中觉得凄苦，叹口气道:“唉！都是爸爸没



第四十章：那是青春吐芳华
    四人来到电影院西边的一个靠墙的角落，黄道舟居然羞得满脸通红。

    他放下“饭捂子”说了句“我就在电影院的街对面看着你们。”然后如同逃跑般走了。

    黄瀚随即开始吆喝:“瞧一瞧看一看，物美价廉的茶叶蛋，五分钱一只，数量不多，要买的赶紧啊！”

    可是预想中的有人围过来挑挑拣拣没有发生，甚至于根本没人看。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

    黄瀚毫不气馁，继续吆喝:“过往的叔叔阿姨，来瞧一瞧啊！香喷喷、热腾腾的茶叶蛋只卖五分钱一只。”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无人问津。

    “卖茶叶蛋，卖好吃不贵的茶叶蛋，数量不多，想买的赶紧啊！”

    然并卵，十分钟过去了，情况还没有好转。

    “，怪不得电影院门口没人卖茶叶蛋，原来这生意不容易做呢！”黄瀚心里爆了粗口，看了看黄馨和黄颦，笑了笑。

    黄馨此时脸上的神色僵硬，哪里笑得出

    黄颦毕竟年纪小，此时已经是眼泪噙在眼睛里，哥哥如此努力都没有招揽来一笔生意，见到哥哥尴尬的笑容，她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黄瀚连忙给小丫头擦眼泪，笑道:“不哭，不哭，哥哥总要想办法卖掉几只。”

    “嗯！我不是想哭，只是忍不住眼泪。”

    黄馨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黄瀚，卖不了没关系，大不了我们留着自己吃。

    茶叶蛋很好吃，想起来就馋，家里以前可舍不得一下子煮十斤茶叶蛋，这回我们一家子都要痛痛快快大吃最少三天。”

    小丫头哭道:“姐姐，我不馋，我不要吃茶叶蛋，我要为家里赚钱。”

    远远地瞧着儿女们的黄道舟见儿子连续吆喝十几分钟都没有招揽到一笔生意，见到了小丫头在哭泣。

    他此时心如刀割，太想冲上去一脚踢翻那个“饭捂子”带上儿女回家，永远也不要让儿女抛头露面备受世态炎凉。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要面子了，从明天起就要在下班后跑去轮船码头争到一两个活儿，哪怕只挣两三毛钱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