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黄瀚来沪城的第二天就单独跟徐若男长谈一次，徐若男知道“新风服装箱包厂”其实就是黄瀚家的，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被当做资本家挂靠了集体单位。

    黄瀚叮嘱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商业秘密，更加不能把自己的进货渠道让别的个体户摸清楚，她能够理解。

    黄景兰这个老商业也经常叮嘱徐若男在外面不能露富，更加不能把自己进货的底价让别人摸透了，连店里的两个营业员也要瞒着。

    沪城人是骄傲的，八十年代初有工作的绝无可能干个体。

    沪城第一批干个体的其实都是迫于生活逼不得已的弱势人群，绝大多数都是沪城人嘴里的“小瘪三”、“阿飞”、“倒江湖的”。

    个体户群体当下理所当然不被大众认可，没有社会地位，太过招摇容易惹麻烦。

    黄景兰一直担心政策不稳，害怕哪一天又一切归公。

    原本以为徐若男开个服装店也就赚点辛苦钱而已。

    谁知想差了，这个服装店还真的能发财，而且现在已经算是发财了，一个月能够批发出去两三千件牛仔衫、牛仔裤，利润有三四千。

    照着这个速度，服装店满一年后恐怕能有三四万块的纯利润，徐若男得一半也有一两万。

    乖乖隆地咚，沪城普通职工的平均总收入也不足六十块钱一个月，一年才七八百，五丫头干一年抵人家做二十年。

    黄景兰意识到好日子来了，更加小心谨慎，经常提醒五丫头不能走漏了风声。

    黄瀚叮嘱徐若男守口如瓶也完全是防患于未然，个体户都迫切需要找货源，万一找去“新风服装箱包厂”岂不是很麻烦？

    这会立刻暴露出厂价和批发价之间的差价，实际利润也就暴露了，完全违背黄瀚闷声大发财的初衷。

    做生意真的很锻炼人，徐若男今非昔比一点就透，她貌似很放心黄瀚，根本没有过问黄瀚是不是挪用货款跑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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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shu)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腰缠万贯的倒爷
    【】(iishu)，

    有钱国栋事先安排真的事半功倍。

    这年头卧铺票太难买，阳光电器厂的介绍信都不管用，用了三水镇政府的介绍信才搞了三张。

    一共是八个人去广州，买了三张硬卧、三张硬座，钱国栋和两个阳光电器厂的职工坐硬座，让黄瀚和成文阁这五个孩子去了后面的卧铺车厢。

    火车如果正点到达大概是整两天时间，卧铺票上、中、下的价格不同但是相差不大，上铺便宜一些六十块零几毛钱。

    硬座大概是硬卧的一半价钱，成文阁、钱爱国、黄馨拿着硬卧票上车。

    这年头连身份证都没有，火车票更加不可能是实名制，上火车的人只要出示车票即可。

    黄馨、成文阁、钱爱国分别拿着卧铺票上车。

    跟着来到卧铺车厢的黄瀚、黄颦虽然没有位置，但是也得买票。

    他俩可以买半票，十五块几毛一张，黄瀚五人的来回路费应该是四百五十块钱左右。

    看上去不多，其实已经是一笔大钱，要知道此时五百块能够在三水县买三间一厨。

    能够买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让邻居们羡慕不已。

    五个孩子都背着一模一样的牛仔布“双肩包”，黄瀚三人还各自背着自己的吉他。

    为了防止小偷用刀片划开包行窃，黄瀚叮嘱成文阁、黄馨四人，在挤火车、公共汽车时，“双肩包”必须背前面。

    夏天，用不着带什么行礼，“双肩包”里也就是两间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五个人一眼瞧上去就知道是学生，不可能有人能够猜到黄瀚居然是个腰缠万贯的倒爷。

    三张卧铺票正好是一排的上中下铺位，黄瀚爬到最上面，用自己的双肩包当靠背。

    黄馨和黄颦当然是用下铺，成文阁和钱爱国轮流用中铺，他俩商量过了，轮流睡觉，严防小偷。

    成文阁和钱爱国不知道黄瀚包里有几万块，但是知道有几千块，因为他俩带的本钱都交给黄瀚统一保管了。

    重点保护黄瀚，留心小偷那是必须的，成文阁、黄瀚、钱爱国三个人轮流睡觉，三个铺位，五个人刚刚好够用。

    黄瀚表面上神色如常，但是心里波澜起伏，睡觉都眯着一只眼睛注意周围的动静。

    开玩笑，这个时候的五万块钱能买一栋单元楼，当然，这是指可以买的情况下。

    要是露了白，真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哪能掉以轻心。

    八十年代初的绿皮火车经常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但是相对于硬座，卧铺车厢就如同天堂，因为没有座位的旅客根本进不了卧铺车厢。

    沪城开往广州的直快火车无疑的当下中国最繁忙的，倒爷、南下找工作的多不胜数，不拥挤的可能性全无。

    往往列车员会因为拿了某个硬座车厢里乘客的孝敬，带上一两个乘客来卧铺车厢蹭座位。

    卧铺车厢走道里有两个可以放下来的单人座正对着六个铺位，能够得到这个座位，对于在硬座车厢里连上厕所都有可能挤不过去的乘客来说无疑是天堂。

    黄瀚依旧保持一天花两三个小时写作，平均一天写两三千字，但是为了保护眼睛，他没有在火车上写作，也不肯黄馨、黄颦长时间看书。

    五个人中除了成文阁以前跟着父母坐火车去过首都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

    成文阁和钱爱国精力旺盛，坐在走道里座位上东张西望，钱爱国的眼睛总是偷瞄大姑娘，处于亢奋状态的小颦趴在车窗边看风景。

    几个小时后一直担心自己晕车，上了火车就睡觉的黄馨乐了，她道：“黄瀚，我喜欢坐火车，一点点晕车的感觉都没有。”

    眯着眼假瞑的黄瀚道：“超过一半晕车的人坐火车、轮船都不晕。”

    “小姑娘，我们这是卧铺车厢，干净多了还不挤，你要是去了前面的硬座车厢就不会说喜欢乘火车了。”

    黄瀚一上车就把这一节车厢都观察了一遍，重点打量邻座十五个铺位上的旅客。

    黄瀚几人铺位对面是一个女青年和一对中年夫妻，都不像倒爷。

    女青年看上去应该是个大学生，从穿着打扮上看应该家境不错，有可能是在沪城上学的广东人。

    中年夫妻有可能是去广州旅游。开口说话的是四十多岁有些发福的女人，她是沪城口音。

    黄馨性格内向，不怎么喜欢跟陌生人聊天，她礼貌性笑了笑，没有接茬。

    黄瀚道：“阿姨说得很对，硬座车厢里人挤人都是汗臭味太难受了，还是这里舒服点。”

    “孩子，你们带的是不是吉他呀？”

    “嗯！”

    “你们都是学音乐的吗？”

    “算是吧！”

    “反正没事干，你们为什么不弹吉他？”

    “是啊，为什么不呢？成文阁你来弹唱一曲吧！”

    成文阁现在已经很老练，根本不怯场，他大大方方来了一曲《甜蜜蜜》，顿时吸引了同车厢的不少年轻人。

    一直在上铺看书的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女青年也放下了书，探出头看着成文阁弹唱。

    钱爱国一直在注意那个上铺的女青年，此时也耍酷跟成文阁一起弹唱。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中年妇女问成文阁俩人道：“孩子，你们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

    听到这个提问，本来还得意洋洋的成文阁和钱爱国顿时尴尬了。

    黄瀚在上铺探出头，道：“他们年纪还小呢，都是高中生。”

    “哦！都是高中生啊！真不简单，你们肯定能够考得上音乐学院。”

    中年妇女这时瞧见了上铺那个女青年手上拿着的那本十六开的书，问道：“姑娘，你是在看《今古传奇》吗？”

    “嗯！”

    “是不是最新的一期？”

    “是的！”

    “上面有没有连载《大国崛起于明末》？”

    “连载了，我正在看呢！只不过我没有找着上一期，有些看不懂。”

    “哟！这可巧了，我带了上一期，没买着这一期，要不我们换着看，我这本有《大国崛起于明末》的第一部。”

    说着中年妇女打开旅行包拿出三本《今古传奇》，选出上一期的那本递给女青年。

    黄瀚和成文阁、黄馨面面相觑，忽然间都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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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酸倒牙
    【】(iishu)，

    钱爱国问道：“阿姨，是不是《大国崛起于明末》第二部已经连载了？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小伙子，别急，我刚刚拿到手，正准备看呢！”

    “我不是要看书，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大国崛起于明末》第二部已经连载了。”

    “当然连载了，我已经翻到这一页了。”

    黄瀚问道：“你喜欢看《大国崛起于明末》吗？”

    “我应该算喜欢，但是比不上我们单位上的年轻人喜欢的程度。”

    “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呀？”

    “我在外贸公司工作。”

    黄馨轻声问黄瀚道：“都已经刊登了，怎么没收到稿费呀？”

    “哈哈，放心吧，《今古传奇》是正经八百的出版社，不可能赖了作者的稿费，说不定爸爸已经收到汇款了。”

    上铺的女青年见钱爱国老是看她，笑了笑，道：“你们肯定不是广东人，听口音应该也不是沪城人，我说得对吗？”

    钱爱国没想到人家会主动跟他说话，立刻答道：“我们是苏北人。”

    “苏北？”

    “苏北三水县，你应该知道的！”

    “不好意思，我还就真的没有听说过这地方。”

    “嘿嘿！你看看《今古传奇》扉页的作者介绍就应该知道了。”

    “哦？我来看看，呀，《大国崛起于明末》的作者轮峰回笔就是你们三水县人啊？”

    “嘿嘿！这回你肯定记住苏北三水县了。”

    “嗯！记住了，你们认识轮峰回笔吗？”

    “何止认识，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其实他就是……”

    “咳咳咳……”黄瀚赶紧假装咳嗽提醒钱爱国。

    那个女青年很聪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看看钱爱国又看看黄瀚，笑问道：“轮峰回笔应该是你们的什么人吧？”

    那对中年夫妻也不看书了，不住打量黄瀚一行人。

    钱爱国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黄瀚傻笑。

    黄瀚道：“轮峰回笔是我爸爸的笔名。”

    中年妇女惊讶道：“你爸爸原来是大作家呀！太了不起了。”

    中年男子道：“怪不得你们有条件出来旅游呢！”

    那个女青年嫌在上铺说话不方便，干脆爬了下来跟黄馨坐到了一起，问道：“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们三个是一家子对吗？”

    “嗯！”

    “我叫林海燕，复旦大学文学系的，今年秋天读大二，我们认识一下。”

    黄馨见人家主动伸出手，只得也伸出手道：“我叫黄馨，在三水县实验中学读初中。”

    “能跟我谈谈你爸爸吗？我也喜欢写作，喜欢诗歌和文学，总是梦想写出一部受欢迎的作品。”

    钱国栋傻眼了，人家喜欢诗歌和文学，他以前喜欢打架，谈不到一块儿啊！

    这小子应该是进入了青春懵懂期，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眼睛发光，成文阁明明比他大一岁，但是和他不同，依旧保持孩子般的纯真。

    谈诗歌、文学，爱读书的黄馨肯定行啊！黄瀚特别想改变黄馨内向的个性，希望她能够多跟外人交流。

    现在有个复旦大学的女生，当然要多谈谈。他道：“姐姐，闲着也是闲着，来一段高尔基的海燕吧！”

    “我，我……”黄馨有些放不开。

    黄颦已经熟读这篇文章，立刻开口朗诵，“在苍茫的大地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这是必学、必背的课文，黄瀚和黄颦、黄馨都能一字不落默写下来，此时三人异口同声朗诵。

    不一会儿变成了四个人，那是林海燕也加入了，再后来变成了六个人，那对中年夫妻也是知识分子，一样的会背诵……

    八十年代初期，散文、诗歌大行其道，基本上没有几个有文凭的不读高尔基、普希金的文章装逼。

    太多小青年为了谈恋爱，临时抱佛脚读几篇名作装高雅。

    林海燕的名字里都有海燕了，朗诵高尔基的海燕肯定能够投其所好，很快黄馨就和人家聊开了，这个车厢里貌似有酸味在弥漫。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