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这应该是纯洁的行为，属于追星一族，恐怕跟男欢女爱没有半毛钱关系，要到了联系方式估摸着也是写写信罢了。

    成文阁当然以还在读四年级为耻，打死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实际情况。

    “也是，交女朋友不急，认真读书，考上高中争取考上沪城的大学，以后留在沪城做个沪城人家的女婿！”

    “嘿嘿，我听你的！但是我不做人家的女婿。”

    “别嘴犟，到时候你就乖乖的做了。”

    “不可能！”

    黄颦喜滋滋道“哥哥，我也要考沪城的名牌大学，以后也想留在沪城工作，我喜欢这里。”

    “哈哈，花花世界十里洋场谁不喜欢我支持你！”

    张芳芬道“唉！都是心大的。都想着留在大城市，家里怎么办，置办的那些产业怎么办”

    “妈妈，用不着担心，国家会修许多宽敞、平整的大马路。

    用不着多少年，咱们中国人也跟美国人差不多，能够开上自己的小汽车，从沪城开车回三水县也就是三四个小时。”

    “小汽车哎呦喂，你可真能想啊！”

    “妈妈、姐姐、小颦、成文阁，你们记住了，‘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只要努力，中国人会让世界瞩目！”

    小颦、成文阁立刻道“记住了！”

    黄馨却在反复念叨这句话，若有所思。

    张芳芬点头道“也是，我们家没怎么着就把日子过得这么红火，只要国家的政策不变，富起来的人还真少不了。”

    “嘻嘻，这才刚刚开头呢，等着吧，以后不仅仅是我们家，只要不懒肯做事，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会富起来。”

    “这话我相信，乞丐命也怕死做的。”

    “乞丐命也怕死做的”也是三水县土话，张芳芬经常挂在嘴边。意思是，只要肯下死力气干活儿，没有天生的乞丐命，有不向命运低头的含义。

    原本轨迹，张芳芬不仅仅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三个孩子也争气，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以后越来越好。

    这一刻又听到了久违了的这句话，黄瀚忽然间激动不已，他坚定不移道

    “新时代已经来临，每一个勤劳勇敢的中国人都会过上好日子。有您这么伟大的妈妈，我们家肯定会好上加好！”

    “呵呵，又说‘果子话’，我爱听！”

    “妈妈，这不是‘果子话’，这是事实，马上你都会看得到！”

    “嗯！我爱看，也想看到。”

    黄瀚在沪城街头没敢唱《老师慢些走》。

    因为在街头卖“双肩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万一被听出来他和成文阁其实是原唱就不太好了。

    街头唱歌招揽生意，这回恐怕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可能再干。

    家里不穷了，渐渐地有了资本，哪里用得着还用这低端的办法挣钱以后就得体现出资本的力量。

    国家在飞跃式发展，物价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做生意就如同大牛市时炒股般容易赚。

    在这个遍地都是机会的年代，拥有上帝视角，拥有资本，不发财好像比较难。

    到了暑假时，家里凑出一两万块钱甚至更多应该不难，六十天时间跑两三趟广东应该不算累，把本钱翻两翻的水平黄瀚肯定有。

    一家四口和成文阁回旅馆时只乘了一路公共汽车，剩下的路一边谈笑一边走。

    张芳芬和黄馨得到了锻炼，晕车已经不太厉害，晚上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公共汽车，居然一点点反应也没有。

    黄锦兰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旅馆，六个人在旅馆食堂吃了早饭后就按照地址找上门看钢琴。

    原本黄瀚想着让黄颦、黄馨、张芳芬在旅馆里好好歇一歇。自己带着成文阁跟着黄锦兰去看看。

    可是黄颦坚决不肯待在旅馆里一定要跟着，最后大家都跟着去了。

    登记过地址的五家都住在旧弄堂，都是“石库门”建筑，有可能他们的祖上有钱或者有地位。

    一家不想卖了，连门都不让进，两家已经卖掉了，没有必要进去。

    跑到第四家时，才见到了一架旧钢琴，运气不错就是“谋得利”牌。

    主人家宝贝得很，一直存放在楼上，外观还过得去，黄瀚打开这架跟实验小学的那架一模一样的卧式钢琴看了看，心里就存了买下的心思。

    谈价钱是黄锦兰跟人家交涉，最后以五百二十块钱成交。

    “双肩包”全部售罄赚到手的纯利润接近七千块钱，买到了一架比较满意的钢琴，办成了这两件大事，这趟沪城之旅绝对值了。

    不仅仅黄瀚一身轻松、连张芳芬都觉得无比惬意，一连几天都在南京路上忙，却是没有好好逛过商店。

    谈完买钢琴的事，付了两百块钱的定金后，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黄锦兰请大家在弄堂口的面点店吃小笼包子、喝馄饨。

    黄锦兰要上班，晚上还要准备晚饭，张芳芬带着孩子们重游南京路。

    ……

    ……

    ……

    我不过情人节，因为只有爱人没有情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杆枪
    难得来一趟沪城，总要买些礼物带回去呀！

    张芳芬大大方方递给成文阁十张大团结，道“这钱你拿上，不用客气这是你该得的！你给你爸爸、妈妈好好挑几件礼物。”

    成文阁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妈妈给我钱了，我口袋里有五十几块呢！”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该你的辛苦钱。”

    “我坚决不能要！”

    “你这孩子，再不拿上我可生气了。”

    “伯母，您别生气，我真不能要！”成文阁连忙跑到前面去了。

    见成文阁这个样子，张芳芬没辙，把钱拿给黄瀚指着跑远的成文阁道

    “这孩子这几天忙前忙后，不但帮着扛‘双肩包’，还唱歌招揽生意，你一定要他收下这些钱！”

    黄瀚笑道“没问题，我让他收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黄馨道“吹牛吧！我不信！”

    黄颦道“哥哥，我信，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儿！”

    “哎呦喂！小颦呀！你千万不能这么迷信哥，哥只是个传说！”

    “不管是传说还是瞎说，我就是相信哥哥一句话就能够让成文阁收下那些该他得的钱。”

    见小丫头乱拍马屁，黄馨装出不高兴道“嗬！小丫头现在有点不像话，专拍哥哥的马屁，看不上姐姐了！”

    “我哪有呀！我知道成文阁最听哥哥的话，哥哥说什么他答应什么，命令他拿上钱，他肯定会拿上。”

    “那不一定！成文阁骨子里倔强得很呢！”

    “不信啊，咱们等着瞧！”

    黄瀚一行人追上成文阁后，黄瀚笑道“放暑假我想着去广东那边看看，你想不想跟着”

    “真的吗我听爸爸说过，广东那边可远了！再过去一点点就是香港。”

    “钱爱国爸爸经常跑广东，我打算跟着他去，估摸着钱爱国一定也会跟着去。你呢”

    “我当然要去啊！”

    “哦！要去啊可是我忽然不想带着你了”

    “别啊为什么呀”

    “带着你，就是为了让你帮忙，帮忙做事了就该给报酬，你不要钱，我怎么好意思还拉上你帮着白干活儿呢”

    “我、我……”成文阁一时语塞。

    黄瀚把十张大团结塞到他手上，道“拿上，给你父母买些礼物，回家时告诉他们，这是用你挣到的钱买的！”

    “我、我……”

    “我什么我你想好了，如果还是不肯拿钱，就再也没了下一次。”

    成文阁捏着十张大团结红着脸点头道“嗯！我听你的！”

    “这才对么！”

    黄颦朝黄颦眨巴眨巴眼，笑道“姐姐，我没说错吧！”

    “嗯！让你蒙对了。”

    “这怎么是瞎蒙呢，我开动脑筋了好不好！”

    几人进了第一百货商店进行了大采购，出来时所有的人手上都是满当当。

    黄瀚给邱老师买了一件浅灰色呢毛上装，花了三十几块钱，买了几包半斤装的大白兔奶糖。

    去年总是拿萧蔷的大白兔奶糖，这回送给她两包，张春梅、沈晓蓉的当然少不了。

    黄瀚还准备送一个魔方给张春梅，给沈晓蓉的礼物是一双薄款的紫红色羊皮手套。

    这回给爷爷、奶奶以及舅舅他们的礼物用不着黄瀚操心，都是张芳芬一手置办。

    在黄瀚和黄馨、黄颦的强烈要求下，张芳芬也给自己买了两件衣裳。

    成文阁终于得偿所愿给妈妈买了一双皮鞋，居然也是“万里”牌“方口一带”款式，同样是黑色的。

    黄瀚暗笑，这孩子真没创意干嘛有样学样啊看来他一直记着去年暑假的事情呢！把她妈妈穿多大号鞋弄清楚，记在心里了。

    接下来成文阁买的东西就让黄瀚瞠目结舌，因为他居然买了一杆枪，花了七十多块。

    气枪这东西在后世是要主动上交派出所的，私藏被发现有可能被拘留！

    黄瀚没法劝成文阁，因为这东西现在就是合法的商品。

    也是由于成文阁瞧上去像个成年人，又有张芳芬和黄瀚、黄馨在一起，售货员认为是一家子来买东西，没有细细盘问。

    要不然一个孩子来买气枪铁定不行，搞不好会被第一百货商店保卫科抓起来通知家长来领人。

    出了第一百货商店的大门，黄瀚终于忍不住问道“成文阁，我要提醒你，买了气枪也不要乱开枪，万一运气不好打着人，可了不得。”

    “我现在哪有时间出去打麻雀这杆枪是送给我爸爸的礼物！”

    “哎呦喂！亏你想得出，哪有儿子送老子一杆枪的”

    “嘿嘿，我爸爸当了许多年解放军，可喜欢枪了，早就想买一杆气枪，可是我妈妈担心我拿着气枪出去闯祸，就是不肯。”

    “哦！原来是这样呀！只要你记住了不能乱开枪就行。”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夜里十点钟过后，特意带队再跑沪城的成胜利把双排座两吨半货车开进弄堂口。

    他带着五个徒弟来帮着搬运钢琴，动静有些大，还惊动了街道办的小脚侦缉队，幸好主人家在场，才避免了误会。

    夜里十一点装上了钢琴，成胜利特意带了好几条防止碰撞的回纺布棉织物，这些都是联运公司给生产精密仪器的厂子装货时特意准备的。

    成胜利知道钢琴贵重得很，他亲自带着徒弟用厚厚的棉织物把台式钢琴包了两层，捆了个结实。

    这架钢琴不可能放在“事竟成饭店”楼上，况且黄瀚就没打算在那里常驻。

    那是闹市区，不适宜住家，明年春天自由市场就开始招商营业，黄瀚计划把“事竟成饭店”搬去“南城当铺”旧址。

    第一次翻建西大街的房子因为没钱，所以没有把原三间旧屋拆掉重建，现在手里的钱绰绰有余，当然要翻建起二层楼房。

    这个计划早就跟父母达成共识，等搬迁后的“事竟成饭店”开始营业时，就会动手翻建。

    那时楼下会有超过一百个平方的营业面积，楼上还可以做仓库。

    在这人气足的西大街开个服装店再好不过，以后当然是往品牌专卖店发展，只不过当下没有可以做的品牌，总要等到九十年代才行。

    黄瀚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品牌是人做出来的，“东方红布厂”的劳动布就是部优名牌产品，出口、卖去广东的不少呢。

    如果解决了没有计划买不到布料的难题，家里的“双肩包”为什么不可以一直做下去，为什么不规范起来申请商标扩大生产规模

    脑子里记得太多牛仔裤、牛仔衫的式样，为什么不可以生产出来销售，创造出自己的牛仔系列服装的品牌

    ……

    ……

    ……

    我不过情人节，因为只有爱人没有情人。



第二百五十章：偏心鬼
    “黄陈居委会”也有自己的小作坊，黄瀚记忆最深的就是坐落在居委会大院儿里的“花圈组”。

    那里有二三十个妇女、老人上班糊花圈卖钱。

    后来这低端的作坊就做不下去了，因为私人不仅仅糊花圈还扎纸人纸马卖。

    居委会的“花圈组”是公家的，哪有可能宣扬封建迷信

    他们没有纸人纸马等等代表封建迷信的东西，只有花圈，花圈还比人家的贵。

    除了公家的单位，“花圈组”根本做不到私人的生意，哪能不散伙

    个体户没有社会地位，很难得到银行贷款支持，有钱也未必有面子。

    在改革遭遇逆流的那段时间雇工超过八个人，有可能会惹麻烦，但是镇办厂就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