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异案录

凉爽的夜风倏然冻结下来，直达两极气温，冷风带着阴冷潮湿席卷而来，原本纯净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叶晟恩紧绷的大脑就像忽然断了一根琴弦般，因为剧烈的震颤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就这么一瞬间内，纵使他敏锐地察觉到危险靠近却也没能做出对应的迅猛反应。
接着叶晟恩所有的感官陷入了盲区，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思维，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触觉。
就像处于盘古开天地前的一个状态，丧失的感觉只能让叶晟恩觉得麻木，但是大脑却越发的灵敏——他现在已经能够推断出十五起命案都与“密探”活动有关，只要找出那个活动发起人，由苏小榭提供的证据就可以逼问出所有案件发生的原因
但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调查到能接触核心时就被人暗算了，这是要杀他？！
再次恢复感觉时，叶晟恩听到耳边风声呼啸，身体似乎被一阵风托着，但却依然保持着极速下坠的状态。
睁开眼睛，叶晟恩看到周围事物以一种电影闪播的镜头一晃而过，他就像在中间走马观花。
这是被从四十层大楼顶推下来了！叶晟恩此刻只想骂人：张简瞳那张乌鸦嘴，这tmd真小命不保了啊！从四十层掉下去，下面是厚实的水泥地，车流穿梭，必死无疑了好么！





古城异案录 chapter6. 空白档案（五）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叫心怀遗憾抱愤走？这就是说他现在的状况啊
叶晟恩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落地之后被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的惨状，但他此刻只是非常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卧槽！”
伴随着这一声然后是猛烈的一阵天旋地转，全身被撕裂的感觉强烈地刺激着叶晟恩所有神经，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作呕。
于是叶晟恩真的呕吐出来了——早上急急忙忙吃的面包渣滓，中午的米饭与菜叶混合成的食糜
更恶心了。
叶晟恩小小地厌恶了一会，然后愣住了，在外人看就像工作到一半忽然死机停止不动的机器人。
但叶晟恩此刻已经迷茫了：按照牛顿定理，自由落体速度与时间来计算，他现在应该是一堆肉的状态，为什么
动动手指头——还在，抬抬手臂——还能动，扭扭脖子——“咔嚓”一声巨响，让叶晟恩脑袋又是一瞬间空白。
没摔死，还活着？叶晟恩狠下心用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嘶，好痛好痛。”下次再也不要做这种事了。
在确定自己还活着后，叶晟恩忍者全身的刺痛环顾起四周，不过才一看又瞬间呆了：这是他还在天台？！刚才的感觉，还有所见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站起来，应该问题不大。”叶晟恩身旁忽然一阵嘀咕，然后淡淡的，近乎冷漠的嗓音又贴近几分，就在自己颈部吐纳气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晟恩有些不自在地扭头，看着快贴到身上来还一脸平静冷淡的人，嘴角一抽：“张简瞳，你快亲到哥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叶晟恩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也没有质疑张简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能在一场似假还真的劫难后看到这么一张脸冷淡却能让人心静的脸，叶晟恩瞬间感到被治愈了：这小子近看了还真不是一般的养眼。
天台凉风习习，空气带着城市中特有的尘土味，叶晟恩之前感受到的阴冷、嗅到的血腥仿佛都不存在，只是他大脑出现的一段幻觉。
幻觉？叶晟恩再次警觉起来，在罗萍萍家调查询问时对方提到过案件负责人张简瞳对罗素素死因的解释——是产生幻觉坠楼。
那他刚才是真的从天台掉下去还是一段纯粹的幻想？叶晟恩微微偏过头看着面无波澜的张简瞳，问：“你来天台时看到了什么？”
张简瞳没有立刻回答，双手撑着地面拉开与叶晟恩的距离，然后起身拍拍袖口，再环顾了一圈周围环境。
慢悠悠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将视线投向叶晟恩，像是在复述一份报告一样语气平淡地说：“你在天台边站着，我以为你想跳下去，就拉了你一把。”
叶晟恩眉头一挑：“你在说谎。”
张简瞳的头向旁边微微歪斜，似乎有些疑惑。
“每次你想隐瞒什么东西时嘴角都会无意识地一抿。”叶晟恩轻笑，也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的灰尘。
看到张简瞳抿得更紧的唇后无所谓地说：“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刚才谢谢你。”究竟算谢什么呢？救他一命，或者说唤醒处于幻觉中的他？
张简瞳动了动嘴唇，咽下一些话，斟酌着说：“你在重复一年前我做过的，接下来会去追查活动发起人。”
“你会阻止我么？”叶晟恩上前一步靠近站得笔直的张简瞳，将若有若无的凌厉气势压向对方。
张简瞳不受丝毫影响，面无表情地看着靠近的人，直到叶晟恩挑起他的下巴。
他仰视着他，在对方的威压前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畏缩，语气依旧是那么波澜不惊：“你查不到他，警方技术人员也无法找到活动发起人的ip所在”略一停顿，声音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相信这些人是鬼杀的么？”
话音一落，张简瞳便看到不断给自己施加压力气场的人眯眼轻声笑了，笑容如阳光般和煦，那份威压随着笑容的出现而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春风细雨般的柔和轻快。
“ip这点你不需要担心”叶晟恩勾勾嘴角，语调轻快地说，一边收回了挑起那光滑精致下巴的手指，用整个手臂勾住了张简瞳的肩，“另外，我从不相信世上会有鬼。”
之前还因为意见不合闹得不欢而散的两人在经历过这样一件看上去怪异到无法证实它真实性的事后，两人的关系也恢复到了风平浪静的状态。
张简瞳的表态在叶晟恩来看，他们的确可以站在同一条线上，即使他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暂时无法解释得清楚的隔阂——譬如他一直以为昨夜发生的奇怪事情是张简瞳为了阻止他调查做出来的；又譬如张简瞳明明追查到“密探活动”却不继续下去反而选择退出重案组进了档案科待着，然后又因为自己的介入而三番两次出言阻止
这些都可以以后慢慢弄清楚，目前要等待苏小榭的回复。
离开天台后，叶晟恩再次邀请要回警局的张简瞳去吃晚餐。
还是上次的西餐厅，店里音乐依旧没变，一切都好像才开始一般，叶晟恩体贴地将牛排切好递给张简瞳，看对方举止斯文地将牛排一点点收入腹中。
张简瞳细嚼慢咽的动作，还有时不时因为食物鼓起来的腮帮子莫名地戳中了叶晟恩心里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真的好可爱，就像他家以前养的小奶猫一样，好想抱过来揉揉捏捏
也许是被叶晟恩过于专注、近乎饿狼般闪闪发光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张简瞳终于放下刀叉，坐直身体，端端正正地看着叶晟恩，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嗯？怎样地看着你？”叶晟恩支起下巴，打趣地看着张简瞳，桃花眼微眯敛去瞳孔里的精光，看起来反而有些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张简瞳沉默了一下，似乎感受到叶晟恩语调的调戏意味，如陶瓷般精致白皙的脸上瞬间一抹淡红上浮，他轻咳一声说：“我与那起案子并没有关系，阻止你只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案件里面隐藏的真相我也无法触碰，它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来的。”
“包括你隐瞒受害者家属的一些证词、隐瞒了这段活动的存在，也是想保护那些来调查的人？”叶晟恩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眼睛却眯了起来。
张简瞳轻轻点头，墨色的瞳孔里的纠结一闪而过。
这么一闪而过的的情绪在叶晟恩眼里是被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想继续隐瞒一些东西却又因为想隐瞒的东西即将被人看破而不得不选择如实相告的隐忍与挣扎。
于是叶晟恩抬手越过餐桌在张简瞳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上揉了揉，直到那里翻出几根凌乱的碎发，他才轻轻笑着说：“真相能有多危险？我办过大大小小的案子，参与过毒品走私缉拿，窝藏在黑暗组织搜集情报，从恐怖分子手里救过人质，还在飞机上拆过炸弹什么危险没体会过，这次只是连环杀人案，即使有凶手，我想多我一个人也会比只有你一人好。”
手掌很温暖、很有力，是那种能给人力量的人。连笑容都充满了青草与阳光般的清新、温和，还有那双与生俱来迷惑人心的桃花眼——叶晟恩，收敛锋芒后也是个足以让人溺死在他温柔中的男人，张简瞳心里默默道。
“既然如此我会配合你继续调查，这是你的选择”选择进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选择结束平静无奇的正常生活，选择与他一起堕入内心孤独的魔障。
叶晟恩挑眉：“所以你会告诉我一些什么？我能猜到第一起命案死者是受某种惊吓而死，也能推断出罗素素受到某种牵引而上天台跳楼，但推不出究竟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几个人还伪装得跟自杀一样，这些你知道？”
张简瞳眨眨眼，并未正面回答叶晟恩的问题：“你真没有想过这一切不是人所为？”
叶晟恩嘴角一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晚餐结束后叶晟恩捏着张简瞳递过来的指环，指环上复杂的纹路以及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摩挲了几圈，然后他看着张简瞳那双沉静的双眸问：“不说说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张简瞳回视过去认真地说：“从我昨天见你起，你的眉间就有一团化不开的黑气，面色也怎么不好，这是凶相。这个指环我家三代单传，也算是辟邪之物，你带着没有坏处。”
只见叶晟恩嘴角抽了抽，继续拿着指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张简瞳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认真对待。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必须戴上，理由你今后会慢慢明白。”张简瞳微微垂下了眼睑，轻声说，“我从未想害你。”
这人还是广大群众信赖的人民警察么？满嘴算命先生的话
叶晟恩心里默默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将指环继续戴在无名指上，在张简瞳眼前亮了亮，小痞子似的笑着：“那我将它当成你给的订婚戒指戴上咯？”
张简瞳猛地一抬眼瞪着一脸无赖样的叶晟恩，然后就发现自己是被耍了，于是淡定将视线移向窗外穿梭不息的车辆与来往的行人。
“叮咚”一阵提示音响起，叶晟恩手腕上的电子表震动了一下，张简瞳缓缓将脑袋转回去想看看那像手机一样的电子表究竟怎么回事。
叶晟恩按下接听键：“小榭，进展怎么样？”
通过电子表扩音器，对方轻快的声音传出来：“大哥，我办事还能有误？帖子的主人我们给查出来了，他的ip是本城的。那个笨蛋还在网上留了手机号，我用定位找到了他今天出现的地方，就在台隍城附近的关家小村里，具体的还需要你亲自去走一趟。”
叶晟恩正想说话，那边人的语气忽然凝重了起来：“叶哥，我还在网上发现了些不大干净的东西——帖子主人换了id但是ip地址没变，我就顺便看了看他新id参与的活动，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有话直接说”叶晟恩翻着白眼，没什么好气地回了一句，苏小榭这个爱卖关子的毛病真得让人去给他改改。
“他在情色网站上卖了几个视频，一些照片，里面的主角是十五命案里面当中的死者。”
这回叶晟恩沉默了，他看向张简瞳，对方也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能查到那人的名字？”叶晟恩没有遗漏苏小榭未提到的一点——既然有手机号，那不难知道那人的名字。
但是得到的回答却十分让人失望：“经过查证，他用的手机号码是盗用他人身份证办理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经过苏小榭的这么一番技术调查，案件似乎向着越来越明朗的方向发展了：有了一个可以暂定为嫌疑人的存在，知道“嫌疑人”作案目的的大致方向，现在只需要去搜出隐匿在关家村的那个“嫌疑人”，到时候请他上局里喝个茶，然后什么复杂的案情，都真相大白了。
于是叶晟恩立即行动：“简瞳，今晚加班，给关家村来个户口大清查，咱们警局走着。”




古城异案录 chapter7. 空白档案（六）
警局户籍调查室里仅有的一个加班干警趴在桌上打着瞌睡，由于最近社会安定，工作不多，加班对他来说就是在打发时间，但是他又不能离开——副局长不久前还来了电话让他待在这里等人，然后协助来人办案。
什么人这么“敬业”哪！这小城市天天太平的还自愿多多办案、加班办案。自己加班倒不说还拉着其他人陪着一起加班，真是“敬业”到让人想咬死他。
办公室门被人“哐”地一声凶猛推开，吓得昏昏欲睡的小警员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把脑袋磕在上面的挡板上，疼得他“呜哇”一声叫开。
来人显然被小警员的反应逗笑了，经过办公桌时抬手敲敲隔板：“嘿，伙计，起来干活了。”
迷迷糊糊的小警员这才清醒过来，看着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叶！叶！叶警官！”
叶晟恩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扭头看向身后站姿挺立如松的人：“简瞳，怎么局里人见我都这副模样？”
后者作面瘫状：“报道第一天在局里玩炸弹被莫副局逮住后还安然无恙，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叶晟恩散发着成熟男士魅力的脸上表情瞬间垮了下去，他抚额掩住有些崩溃的表情：炸弹谁能知道他是被人坑的。
“莫副局说你们要办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小警员惊呆了片刻，瞬间将惊讶化为如火崇拜。
立即起身将叶晟恩这尊大佛请上座，又是端茶倒水的又是调集户口资料，忙得不亦乐乎，之前还在抱怨某人加班狂并且想咬死某人的不满情绪只是过眼烟云。
“简瞳过来看这人。”叶晟恩娴熟地操作着电脑，从小警员提供的关家村人口户籍里通过筛选调出了一个人的资料。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人的户口信息：相片上，红色幕布背景衬托下，这名三十九岁男子尖嘴猴腮的样貌显得有些狰狞，那双豆子般大小的小眼睛里面，即使是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里面的阴郁，甚至可以说是藐视众生的眼神。
男子最使人印象深刻的地方还是他的唇部——下唇受过永久性创伤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过。
看面相，男子整体给人的感觉便不太舒服，而且人容易被归位不怀好意的恶人一类去。
小警员看着这个男人轻“咦”了一声，像是很了解他一般：“我不久前还看过他的资料，这个关兴诠是有前科的人，十多岁的时候跟同乡的人干起了盗墓的活，十多年前在网上贩卖淫秽视频、书刊然后被关了起来，出来后没多久又因强奸罪入狱，这张照片是他入狱前拍的，算起来他已经刑满出狱好几年了，期间都没犯过事难道他最近又犯事了？”
张简瞳的身子往电脑前凑了凑，屏幕灯光照得他本就白皙的脸越发苍白，整张脸都紧紧地绷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只有浅红的唇在上下翕动动，如果灯光熄灭，张简瞳这幅模样绝对可以吓得外人当场尿裤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是个有犯案前科的人？”张简瞳立即明白了叶晟恩的寻人技巧，但是随后又皱起了修长的眉，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嫌疑人敢把手机号留在网上，并且犯案后还继续使用，你不觉得他太大胆了么？我很怀疑关家村的这个人与帖子主人不是同一人。”
“这人是个惯犯，很大胆，也颇为自负。他很熟悉网络作案手法，如果是普通的技术人员根本不会查出他的新id，不巧的是他碰上了苏小榭这个技术天才。”叶晟恩的身子离开办公桌，轻轻靠在转椅上十指交叉抵住下颚，黝黑深邃的眼眸里眼波流转，办公室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从短暂思考中抽身的叶晟恩看向一脸崇拜看着他的小警员，要说出口的话被对方炽热的眼神给轻微噎回去后又吐出来：“这个关兴诠不是这几天才犯事，去年a20250610这个案子暂定嫌疑人就是他，他拍下了十五个被害人中一些人生前的不雅视频与照片拿到网上卖，视频具体内容我等下让人发给你，你拿去技术科让专员分析出来作证据。”
“是！”小警员意识到案件严重性，立即奔向电话机给技术科的值班人打电话。
“找这个姓关的喝茶，去么？”叶晟恩从转椅上起身，伸手在腰间顺手一带，一柄精致的袖珍手qiang出现在手里。
明明是要去逮人，却说得真的是要去讨茶杯喝一样，张简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出乎寻常地闪过一丝笑意，但是表情依旧那么波澜不惊。跟在叶晟恩身后，食指上挂着一个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手铐。
车出喧嚣繁杂的市区，沿放射线主干道向东边行驶，灯红酒绿被抛却脑后，迎面而来的是沉淀着历史气息的古朴庄重，从市中心到古城，整座城仿佛被强行割裂为两个毫不相干的天地，风格迥然不同：一个是素面朝天的优雅仙子，一个是浓妆艳抹的妩媚妖精。
叶晟恩初到这座城市时便听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这座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城市，尤其是城市边缘那依仗古迹闻名世界的古城。
关于古城有许多无法查证的传说以及无法道明的灵异事件。
加之台隍城旅游那日奇怪老者述说的诡异坠亡案件，叶晟恩本意在结束来这边的第一起案子后去着手调查，再去台隍城墙附近走走。
但是由于案情的峰回路转，如今是提早要到那神乎其神的古城走一趟了。
夜晚郊区大片地都是黑灯瞎火，道路两旁树影婆娑，与人声嘈杂的市中相比，郊区这边可以称得上是万籁俱寂。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依然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作息时间。
在郊区干道上车行二十来分钟，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干道旁边，从这条小径就可以直达关家村。由于这只是条小路，车辆无法通行，叶晟恩只得将警车停在小径旁，徒步前往关家村。
青石板铺砌的小径两旁依旧是高树林立，在夏季这个万物盛开的时候，树木枝叶扶苏遮蔽了天空皎洁的白月与璀璨的星光，最终能投射到地面上的只是斑驳的影子。
哒哒的脚步声一下下有规律地叩击着石板路，敲碎了寂静的长夜。
叶晟恩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步伐，颀长的身子伫立在一片树叶残缺、光线可及的地方，细长的影子斜斜拉下与斑驳树影相连。
起风了，碎小轻浮的尘埃汇聚着在脚边盘旋成小型的风阵，躲藏在木叶间的蝉低鸣几声忽然噤声了。
叶晟恩抬头望望长空残缺的月，稀薄的黑云缓缓移动遮挡了皎洁的月光，大片的黑云过后，残月周围竟然泛起可疑的暗红色。
“残月如血”一词倏然在叶晟恩脑海浮现，随后他便被静静跟在身后的张简瞳一把拉住了手臂，一贯淡然的语气多了分急促：“快走，不要站在这。”
叶晟恩愣了片刻，微弱夜光下张简瞳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可怕表情——修眉紧锁在眉心拱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川”，眼神凝重而肃杀，线条柔和的下巴紧紧崩住带出衣领下略微显形的喉结。
本该严肃异常的气氛下，叶晟恩竟然可耻地发现自己差点硬了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张简瞳无意散发出的气场能让叶晟恩生出“压倒”的征服欲。
“你干什么？”张简瞳见拽不动木桩子一样杵着的人，好看的眉又紧了几分，丹凤眼中的凝重多了一些不解。
叶晟恩立即收敛心神，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然后反手牵上拽在自己胳膊上修长冰凉的手，笑露出一个轻柔的笑：“走吧。”
掌中的手明显僵硬了，但是叶晟恩像是什么也不知道般力道轻柔而坚定地裹住那双冰凉的手，他甚至不用去看张简瞳的表情：那张白瓷般精致，又少有表情的淡漠面容上肯定会是纠结又不解的情绪。
其实张简瞳就如叶晟恩所想的那般心里纠结不已，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为之变化。
两个男人手牵手看上去本就很奇怪，从正常角度来说他应该挣脱这样的牵手，但是从自己冰凉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又舍不得挣脱这份温暖。
也许是孤独使然，好不容易有个像阳光温暖的人愿意接近性子淡漠的他，所以他会小心试探着靠近，一旦拽住阳光便不愿放手。
于是去关兴诠家的路上，走过青石板铺砌的羊肠小径，绕过青砖石瓦堆砌的低矮围墙，穿梭在迷宫似的小巷，张简瞳一路都没有挣脱给予他温度的厚实手掌。
直到他们站在一户围栏环绕的院落前。叶晟恩松开了掌中的手，掏出袖珍手qiang迅速上膛然后又收回腰间，全身处于一级戒备状态。
张简瞳按了按腰上挂的手铐，双目环视四周，眼神从冷冷淡转为戒备，本要拿出手铐的手瞬间伸进了裤口袋似乎随时准备掏出什么东西来。
院落里唯一一间房正门大敞，面向外边的窗户里折射出里屋猩红色的烛光，屋主似乎早已料到今夜会有客人来，此时在屋里头点烛静候着。
叶晟恩稳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眼睛死死盯住大门，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竟然看到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屋里沿着门槛外溢。
“等等！”张简瞳猛然跨上前一步，右手拦住叶晟恩，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取出一张道符，暗黄的纸上凭空生出一堆奇形怪状的血色符号。
屋内忽然狂风大作，一团浓黑到化解不开的烟雾惊雷闪电般冲破紧闭的木窗向两人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