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的快乐时光
作者:潘乃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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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情的快乐时光 一、红杏出墙
司太平十六岁结婚的时候,还不知道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给患病的母亲冲喜,亲戚们给他娶了一个比他大四岁漂亮的姑娘公羊香。入洞房那天,公羊香熄灯后,司太平并不知道男女结合的真正目的和人类繁衍的本能、义务,白天的劳累和应酬使他感到疲惫和困倦,外面的喧闹静下来之后,他就睡意朦胧,在公羊香羞涩和亢奋交加的怀中悄然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饭后,两个人一起去给母亲买药,他意外地发现,两只狗在村头交媾,公狗伸出长长的阳物后,插入等待它的母狗体内,司太平感到很好玩儿。想多看一会儿,又怕别人看见笑话他,他就拉着媳妇依依不舍地走开。
旁边没有人时,公羊香挑逗似地问他:“你会吗”
“啥”
“跟刚才公狗那样。”
司太平羞红了脸,低头走路,再也不说话。
两个人走不远,他们又惊奇地发现,有一伙人正围着观看一匹高头枣红色的大马在配种;这次,司太平贪婪地看了好半天,把马配种的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公羊香害羞地远远地躲在一边,眼睛却不离开那匹亢奋的公马,她也在认真地观摩,她想成为那母马。
晚上,两个人回到家里,吃过饭后,双方心领神会,早早地熄了灯,司太平开始学那公马和那公狗的动作,公羊香心花怒放地极力配合奉承,也学那母马和那母狗的姿势。她开始探索着在耐心地诱导着教她的男人怎样行房事。并且,告诉他自己也就是许多关于女人,对他来说又十分陌生的常识,她还大胆地地给他摆出许多他以前见也没有见过的刺激的姿势和动作,这使他紧张亢奋之余,又眼界大开,在理论和实践中,渐渐显出男人的成熟和本能的雄猛。
司太平这才彻底知道,男女间的事和女人到底是什么,她们最喜欢什么,最需要什么。
那几天,他恨不得自己沾在女人身上不下来,不愿意外出干活,天刚亮时又盼着天快些黑下来,并且希望永远是黑天;那样,他就可以和自己的女人快活地纠缠在一起。
黑夜给他带来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无穷的快乐。
蜜月过后,他也就揭掉了女人身上曾经有过的神秘面纱,对女人不再好奇,他开始经常亢奋而又轻车熟路地驾驭着自己很会调情的美丽女人。
但是,他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因为新媳妇的进门冲喜而有所好转,在司太平欢快加剧的日子里,母亲的也疼得日益加剧;并且,高耸的乳房开始腐烂。后来,她的烂得可以在外面看见跳动的心脏。他们请了能够请到的附近的名医,仍然无济于事。
终于有一天,母亲撒手归西。
不久,他的父亲也不甘夜晚的孤独,追随着他的母亲而去。
公羊香开始为司太平生孩子,每年一个,预产期犹如二十四个节气那样准时到来,老大不是儿子,是一个女儿,这使他们感到有几分失望;于是,给她起名叫司接弟,希望下一个接她而来的是个男孩儿。后来,果然不负众望,公羊香生下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老三又是女儿,他们希望儿子多,那样,她们家才有力量,他就给二女儿起名叫司接男,希望生的下一个还是男孩儿;果然,公羊香争气的肚子又给他生下一个男孩儿,老四司传化是儿子,但后来发觉他有些傻。
据说,他是小时候做梦家里失火时,没有人管他,哭喊吓出的毛病;公羊香后来生的几个孩子都是儿子。这些孩子的出生,如同跟二十四节气的处暑有密不可分的渊源。孩子的出生大多都在处暑的当天,有的是前一天或者后一天,最多不差一两天。
八年后,当司太平二十四岁的时候,他已经是七个孩子的父亲。
有一天,自以为家庭幸福,儿女满堂,媳妇又贤惠的司太平,突然听到一个令他丢脸、气得他浑身发抖、让他带绿帽子的消息:他的女人,跟一个山外来的吹糖人的小贩子好上了。
那一个个出自他灵巧的双手、神奇的色彩和在他手里魔术般出现的各种小糖人,在公羊香面前展现出一个美妙的世界,她的心被卖糖人给吸走了。
这个不光彩的风流韵事,对别人已经不是秘密,当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司太平还一个人蒙在鼓里。
那天,他上山走在回家的路上,在通过高粱地时,他无意间听到村里的大舌头跟自己的傻儿子司传化的对话,才知道自己的家门里出了丑事,并且已经发展到人人皆知,他忍无可忍的程度。
他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傻子,你看见你妈跟卖糖人插了吗”
“看见了。”
“在哪儿插的”
“白羊泉那里。”
“怎么插的你再学一下。”
于是,司太平的傻儿子就学起两人亲热时的样子,先是搂抱,然后亲吻,然后再倒在地上,一只手做成圆圈状,在他小而软的阴茎上不停地套入套出,还伴随着运动的节奏,哼叫出声音来。然后,他又肆无忌惮地在地上起伏、滚动不止……
司太平在旁边气得猛眨几下眼睛,血脉膨胀,怒发冲冠,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忍无可忍,他疯狂地冲进高粱地,上前狠狠地给傻儿子一个猝不及防的通天炮,把傻儿子司传化打倒在地,他的傻儿子被这突如其来、防不胜防的袭击惊呆了,他趴在地上好半天,转过头来,才看清楚打自己的竟然是平时十分呵护自己的父亲,他努力眨几下眼睛,然后,不解地大声问道:“爸爸,你为啥打我”
第二天,公羊香在她们家的后院里,莫名其妙地死亡。
据说是先喝了一瓶1059剧毒农药后,又在树上吊死。
司家没有人声张,人们似乎觉得这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公羊香的哥哥姐姐都来了,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在司太平处变不惊已经沉稳成熟的脸上,大家看不出这件事对他的心理伤害程度和他的大男人自尊思想左右下的过激行动有何后果。
他不动声色,也没有眼泪,他找了本村最好的木匠,给她打一副最好的木头棺材;然后,又找本村最好的喇叭手和最好的鼓手,吹打着把她埋在漫山遍野、山花不断的杏花山,远离祖坟的阳坡。
这事也就了结了。
可是,在一天早晨,村里的流言很快传遍这个不大的山庄:公羊香的墓被人盗了,在前天风雨交加的夜里,一个黑衣人把她的尸体挖出后,背下山去,放在山坡下的毛驴车上,直向山外走了。
司太平不相信这件事,他眨几下眼睛,自己不去验证,更不准许他的孩子以及家人去挖开墓穴看个究竟。
谣言!这纯粹是谣言。
谣言需要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但他不需要或许能够使他心灵感到震颤的事实得到验证。
第二天早晨,司太平去地里干活时,人们看见他眼边有一个黑圈儿。
不久,又听到村里有谣言说:懂艺术造型和色彩的那个山外做糖人卖的小贩,这回卖不了糖人了,他在盘山道上走夜路时,掉到山下的悬崖湍急的河水里淹死了。
他遍体鳞伤,好像是被别人袭击后,又推到山下河里去的。
这似乎都不关司太平的事,他仍然平静地生活着。
一天,平静的司太平不能平静了,这是因为,村里接二连三地发生恐怖的自杀事件,自杀方式都是采用公羊香上吊的方法,自杀的大多是女人,虽然没有一个人真正自杀成功,但恐怖和模仿的趋势有增无减,他们效仿的对象就是公羊香。使人感到奇怪的是,有的女人在纳鞋底时,只要将绳子在脖子上说笑着比划一下,就真的背过气去;有的女人跟家里人一生气,就要上吊自杀。
后来,关于吊死鬼的传说越来越多,而且很广泛,还被民间不知名的艺术家加工得有声有色,不胫而走,如同一片被山外的风吹来的云雾,笼罩在他们的生存空间,挥之不去。
他们说:公羊香吊死之后,已经成为没有户籍,四处流浪的吊死鬼。她必须得找一个替死鬼,灵魂才能够步入真正的鬼门,升入鬼和神居住的天堂找地方安息。她找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找到,她仍然是鬼门外的流浪者,没有人因为怜悯,就准许她进入本该属于她们新鬼的家。因而,她很累,也很焦躁,甚至有些不择手段,急于求成,不是随便找个男人也可以替代她,村里必须再死一个人,她才能够停止这种寻求接班人的恐怖行动。
大枣村人心惶惶,天一变黑,大人们就忙着关门闭户。
黑夜给人带来黑色的恐怖。
这期间,却给很多女人提供撒娇的机会,有的女人故意跟丈夫耍小孩子脾气,甚至无理取闹斗气玩儿,男人们也都大度地原谅她们,生怕她们步公羊香的后尘,成为她的接班人,当没有面子的替死鬼。
黑夜使世上的万物失去固有的颜色,呈现给人眼睛的一律是黑色。
大枣乡被夜色涂抹得更加阴暗和恐怖,缺少生气。
司传化似乎也变得更傻了,一旦遇到有人调侃他时,他就满腹哲理,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大人似的口吻说:“常言道,心去最难留,应该顺其自然,我爸不应该……”
时间久了,有人就如同祥林嫂见人就说阿毛被狼叼走的故事一样,对他笑着说:“傻子,心去最难留,应该顺其自然,对吧”
这时的司传化就不屑一顾地转过头,显出高人一等的智者的样子,再也不理睬身边的人,大步走开去。
后来,令村人心慌的真正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原来,有人发现是河那边的人在对他们使坏,在对着他们大枣村的山上,立起一个面目狰狞的石头人,并且石人不分昼夜地怒视着他们,大佛说:这就是令他们村子不稳定的真正因素。
大枣村得破坏他们这种坑人的把戏,得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在属于他们地盘的这面山上,立一个同样的石人,并且要手拿利剑,或者板斧,对着河那边的村庄,还得把那边山上的石人推倒、砸烂。
这事得抓紧办。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司太平带着大枣村年轻力壮的人马和工具,带着几分兴奋和恐惧,踏上毁灭不详之物的征途。
没有人知道天兵天将的到来。
他们齐心协力,只用点一支烟的功夫,就把大枣村人感到恐怖气氛的石头人推倒、击碎。
这一次集体神秘行动的顺利结束,使喜欢眨眼睛的司太平感到作为头羊的充实和荣耀。
可是不久,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天,司太平得到可靠的消息:他们山上立的那个石人,也被河那边来的人给偷偷地推倒、砸烂了。
这还了得
他们立即召集村人在一起商量,要立一个更坚固的石人,用水泥做一个更坚固的面目狰狞的拿枪的石人,在水泥未干期间,派人拿火药枪昼夜看守,一旦看见他们村有陌生的面孔,就严加盘问,严阵以待,决不姑息。
石人终于立住了,笼罩在大枣村头顶上的浓雾,也开始慢慢地散去,人们的心有了对石人的依赖,也开始趋于平静。
此时,司太平二十四岁,已经是七个孩子的父亲,他也养成了遇事少言寡语,喜欢眨眼睛的习惯。
孩子小而且多,家境又不好,一时还没有人给他提亲再娶。
即使是有人给他保媒,介绍给他比公羊香更漂亮的女人,他也不想见面,他已经有了心仪已久的女人。同时,他也需要冷静一下自己的思想,还要慢慢恢复被伤害的自尊。
司太平身心同时受苦的日子开始了。
为了把这七个孩子养大成人,他对人生有了比别人更深刻的感悟和体验,他开始在看不见曙光的慢慢长夜里煎熬,苦心等待天明的到来。
有时,他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抽烟,看着来往的猪狗和熟悉的人们,他就感到有一股使他倍感痛苦,又无法驱散,沉重的水一样的东西迅速弥漫浸泡他的全身,他痛苦地感叹道:这些猪狗看上去都比我轻松,因为他们没有伦理和尊严之说;这些行走的人们看上去也比我轻松,因为他们的家庭没有发生出乎意料的不幸和使男人丧失尊严的突变。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承受得最多。
为了孩子,为了维持这个家,无论如何,他这个男子汉得在这个心灵的暗夜里无限期地熬下去。
熬时间就是胜利,就是未来。
在天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的大姐司杏花熬生活的功夫不如弟弟,司太平在生活的底层苦苦的挣扎,使她看得心酸心疼心焦,她除了帮助弟弟带孩子照看家,做些必要的家务活之外,别的事她爱莫能助,她着急上火,她在打掉牙往肚里咽,刚强的弟弟在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她先是痛苦着压抑着消瘦着。接下来,就只能是窝火,口舌生疮。再后来,她的脖子底下长出一个大疙瘩,破皮、化脓、黄水流淌不断,疼得她钻心裂腑,喊爹叫娘,彻夜难眠。
听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讲:这是毒火疮,如果救治不及时,脖子就会全部烂掉,脑袋最后就从烂掉的脖子上掉下来。
那时,人也就死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治疗吗司太平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问道。
有。办法还是有的。世上的东西,一物降一物,有软就有硬,有高就有低,有生就有克。据老年人说:山海关那个地方。有一个专门治这种毒疮的祖传世家。
大姐夫体弱多病,又从来没有走出过这连绵起伏的大山,大姐已经很难走远路。于是,去山外接大夫来给姐姐治病的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在司太平的肩上。
因为他是男人。
“你能行吗”大姐司杏花担心地问从未出过远门的弟弟。
“行!”一个坚强有力的字,从司太平的厚嘴唇中吐出,他已经下过几次决心,一定要去山海关,把大夫请到家里,治好姐姐的毒疮。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疼她爱他的大姐只有一个,他要尽自己的所能,治好大姐的病。
“姐姐对不起你。”
“不!大姐,是我对不起你!我拖累了你,我一定要找人治好你的病。”司太平抹掉脸上的汗,咬着牙,一字一板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在太阳还懒得出来的时候,司太平就早早地告别家人,背上几个窝头做的干粮,怀着对山外世界的恐怖与兴奋,踏上陌生的为姐姐求医的道路。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衣服破烂,脸色黝黑,眼睛深陷,带着疲惫的司太平回来了。他穿着露脚趾头的鞋,推着单轮的手推车,用自己的双脚,跨过漫漫的盘山小道,把山海关大名鼎鼎的霍老先生,推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沟。
小山沟又一次被司太平的所为震动了。
人们不知道司太平是怎么走出大山又怎么找到霍老先生的家,他是用什么办法将只有在说书人的嘴里听到过的大地方的名医请到这里来
很快,各种传闻不胫而走,每一种传闻到达司太平这里需要印证时,他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于是,司太平在人们的心中又增加了几分神秘感,他也变得更加少言寡语。
霍老先生治病时,依照惯例,不允许别人观看。但是,这次给司杏花治病时,他却特许司太平在场,并且讲给他说:他姐姐脖子上的毒疮,有如树上长的果子,树根在人的脊背上,要想让这果子萎缩自然脱落,就得除根。
于是,老先生用手比划几下,在她姐姐后背上找好尺寸,用小刀在他姐姐的脊柱两侧切两条一厘米长的小口,出血为止。老先生说:这就是除根,以后永远不会再犯。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黑红色,还有些发硬的药膏,放在灯火上慢慢烤化,贴在刚割的刀口和她已经化脓的脖子上。
霍老先生的整个操作过程,司太平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并且默默地记在心中。
当晚,司杏花的脖子就不疼了。
她再也不用在深夜里哭爹喊娘地用叫喊来分散苦痛。
从她得病的那一天起,她第一次安稳地睡到东方的山头露出火红的太阳。
司太平很有心计地眨几下眼睛,他感到了霍老先生的神奇和重要。
第二天早饭后,霍老先生就坚持要走,司太平没有同意,说是这里有一个山沟,有幽深凉爽的山洞,有清澈温热的泉水,有满山茂密的各种鲜花和奇形怪状的古树木,这些景色,山海关是没有的,老先生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次,就应该去看一看,不看岂不遗憾
霍老先生在司太平的坚持下,同意再住一夜。
这一夜,成为司太平人生转折的一个机缘,注定改变司太平后半生的一个机缘。
后来,有人传言:司太平这小子太狡猾。
那天晚上,他把霍老先生用烈酒灌醉后,他用感化和持久磨牙的战术,在坚硬的屋地上跪了整整一夜,求到霍老先生从祖宗那里接下来,从不外传的配药秘方和“割根”的尺寸。
不久,他们举家从大枣村搬到大枣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