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仁奴
第四三二章 张若谷
张欢回家之后将裕王的话告诉张若谷。
张若谷心一沉。
张欢的媳妇端着掺了野菜的窝头上桌来:“别想了,吃饭吧。”
张若谷看着家徒四壁一穷二白,哽咽着:“爹,明天儿子就出去找活做去。”
随后张若谷笑了笑,笑得有点落寞。
张欢心中百感交集,抓起一个窝头又放下了,含着泪起身出门去。张若谷欲起身去追张欢,叫他娘拦下了。
“坐下!”张氏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娘,爹他今天去裕王府碰壁了,心里不舒服,儿子去劝劝他。”
张氏叹道:“你爹的脾气你不是知道,你坐着好好吃饭就成。”
“可爹他还没吃。”
张氏拿了两个窝头放在张欢的碗中,然后催促张若谷赶紧吃。
入夜之后,张若谷做完了家务活,随后去练了一会儿武艺才回屋,望着床头的箱子中的典籍张若谷叹息一声,将箱子上了一把锁。
张氏在烧热水的灶边一边等着水开,一边纳鞋底。张欢来了,张氏说了声:“给你留饭了,我给你热热。”
“不用浪费柴火,吃凉的也没事。”说着张欢拿起一个冷窝头,找了一只小马扎和张氏一道坐在灶前。
“以后晚上也别纳鞋底了,你今年眼神儿都不好了。”张欢说。
张氏笑笑:“看得见,不妨事。我纳鞋底,等过到了秋天给你和儿子添置棉鞋的钱就有了。”
张欢啃着冷窝头,一阵沉默之后。
“从前以为裕王有多好,想着给他卖命能有个好果子吃,想不到人家根本没把咱们当回事儿。”
“要不去找找李麟你过去是跟着他做事的,是他提拔的你。”
“若谷的事找谁都没用,李麟没欠我的他大可以不这个帮忙。可我想不通的是裕王,要不是我,他能有今天要不是我,恐怕现在的天都变了。”
“别这么说。”张氏抬头四周看了一圈。
张欢不以为然地:“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吗又没人听得到。”
“就算在自己家里也不要说这个,说顺口了在外头一说,可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
“好好好,不说了。”
水沸腾了,张氏停下手中的活,起身给张欢舀了一碗热水,放在灶边:“别吃干窝头,喝点水顺顺。”随后张氏爬下身,将柴火抽出来,把火熄了。
“相公,说句你不爱听的。在达官显贵的眼中,我们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们不会记着我们对他们的恩情,可他们一定会记得我们的过错。你也别指望他们了,若谷现在的身子也不用看大夫了,咱们好好干活,有手有脚的也不至于就饿死,攒几个钱好好过日子。”
“我就是受不了这份委屈,我都说过了,我为了他把自己儿子的都搭进去了……”张欢一想起张若谷因为自己而落得残疾就忍不住的落泪,他哽噎着说道:“要是当初跟着正清道长就好了,成王败寇,说不准现在我们一家就在王府里了呢若谷的身子也不会这样,你也不会为了一双棉鞋熬坏的眼睛。”
“相公,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越想心里越难受。咱们平头百姓,做什么都是为了活命,能活下来就成了,活着就好。”张氏安慰道。
张欢啃着野菜窝头,可一个窝头似乎也不能抵挡住饥饿,他起身来将碗中剩下的一个窝头掰成两半,自己叼着一半,将另一半递给张氏。
“你吃吧,我吃过了。”
“你就吃了一个窝头,这哪儿够吃吧,饿坏了,看大夫的钱可比窝头贵多了。”
张氏接过窝头,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翌日,张若谷挑了自己的最好的衣裳,挺直腰板去外头找活做。张若谷的腰板也不是挺不直,就是强行挺直之后疼痛难忍,没多会儿就会佝偻起来。没过几天,张若谷跟着一位花匠干起活来。
一日,张若谷跟着师傅来到衸王府修建园林,正在打理着花枝,突然听见一位少女的呼喊声。若谷当时四下无人,师傅又在茅房接手。
若谷提着剪刀便闻声赶去,只见少女在桥上大喊着:“我的鞋子掉池塘里去了!”
少女身边也没有旁人,张若谷脱了鞋袜个衣裳,纵深跃进池塘中为少女捞绣鞋。好在鞋子落水的时候鞋底朝下,下落的慢些若谷很容易就捞了上来。
等他从水中出来,那少女朝他奔跑而来,他看着自己衣冠不整,赤着上身,模样委实不雅,
“别过来!”张若谷大喊一声。
少女愣住呆呆地望着他。
“我没穿衣裳,你别过来。”张若谷抱着衣裳钻进深草丛中,将衣裳脱下,拧干又穿上了。
少女则是一直背对着他,口中一直说着:“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呢”
可若谷直到穿好了衣裳才回答:“我就是来衸王府干活的花匠。”
“哦,那你把我的鞋还给我。”少女颐指气使的语气让张若谷不悦,他没好气的将鞋子扔了过去。
“你!少教!”少女微怒。
张若谷瞥了她一眼,看她小巧身材,白净微圆的鹅蛋小脸,没有一点儿装饰,头发齐眉,梳着两个圆髻,穿着打扮看着也不像是娇小姐。
“你看看你的鞋子,还能穿吗”
少女捡起自己的绣鞋,仔细看了看:“就是湿了,倒是没坏。”
“那就好。”
“你这个小厮,我问你叫名字你给我捞鞋,我得好好谢谢你。”
“不必了,都是在王公的府上做事的,你也不用谢……只是以后被坐在桥上把腿垂下来玩了,鞋子再掉了,没人给你捞。”
少女捂嘴娇笑,抱着手问:“不是有你在吗我怕什么”
“我这种粗布鞋子都十几文几双,别说你那个绣花的小红鞋了,丢了坏了多可惜。”
少女点头。
张若谷将她还盯着自己,问:“你不做活吗快去吧,担心主子等急了打你。”
“想不到你还会关心人”少女扭过头看着草丛中的张若谷。因为张若谷在草丛中拧衣裳,她也只看得张若谷那张虽然瘦得双颊微凹,可容貌还算是上清秀俊俏的脸,少女嫣然一笑,又问:“你们修园,要修到什么时候”
“就今天。”
少女抱怨:“才一天”
张若谷又说:“我师父说,衸王府的活计是按月来的,每个月的这几天我们就会过来修剪修剪园子。”
少女浅笑一声:“那行,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想办法报答你。”
“不必了,一点小事而已。”
“这双鞋可不是小事,是我娘给我绣的呢!要是别的鞋子我不至于这么大喊大叫的。”
张若谷笑笑,不作回答。
第四三三章 东窗事发
京城中一片平静时,金陵城中鱼尤将项子虚行贿的罪证呈交给了金陵府衙,项子虚因为行贿而被羁押候审,而他在牢中将产业低价卖给了鱼尤之后,得以取保候审。由此,鱼尤将鱼难成的产业重新夺取了回来,随后立即赶往武林与新任织造商谈生意,一切平顺。
可项子虚的事传入京城之后,宫里便炸开了锅。
安玳被吴庆带去了万寿宫,李麟在司礼监中坐立不安,杨端这几天天气闷热,旧伤复发整天疼得不能下床来,并未到司礼监当值。
柯正淳见了这个阵势,也是能躲则躲。平日整天待在值房中喝茶看书的他,今儿要去查市舶司的账目,一早来和李麟说了一声便去了。
李麟一个人呆在值房里发楞时,鱼莲牵着九蛋来了。
“九蛋小祖宗,您倒是迈个腿跨进来!”鱼莲尖声尖气地说道,李麟扭过头来望着他。
九蛋就在门槛外坐着,等着鱼莲抱它。可鱼莲也不伸手就这么和九蛋耗着。
李麟忍不住开口了:“你倒是闲得厉害,和它闹个什么劲儿,抱它进来不就得了。”
“兽医说了,它太胖了要多走动走动,这是又懒,皇上担心它病了,就下令我带它的时候不准抱。”鱼莲意味深长地说道。
李麟听出了点意思,起身来,招呼身边伺候的太监退下,去冰窖里帮一块儿冰再搬个西瓜过来。随后李麟看着不愿意迈门槛的九蛋,俯下身去将它抱起来,鱼莲微微一笑。
“多谢鱼公公。”
“要谢也不必谢我,我来是给你提个醒儿的,我们这些人是靠着皇上对皇后主子的旧情爬上来的,你要记着,无论是九蛋,还是芳泽殿,还是过去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往娘娘身上拉扯。”鱼莲说道。
“明白了。”李麟朝着鱼莲揖了一礼。
没过多会儿,吴庆带着一脸阴险尖酸的笑来到司礼监,传李麟去万寿宫。
路上。
李麟和吴庆平排走着,李麟问道:“吴公公,安玳那边没事吧”
吴庆侧目打量着李麟,反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安玳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吴庆反问:“这个咱家可就不懂了,什么叫该说的,什么叫不该说的什么事能瞒得了咱们主子万岁爷的”
李麟更加惶恐不安,走路也分神,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便踩空了,扭到了脚踝。李麟坐在地上捂着脚踝一脸的痛苦。
“李公公,这是怎么弄的……”
李麟一脸痛苦的不说话,汗珠子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李公公,不是咱家为难你,别说你扭着脚了,就算是你的这条腿断了,万岁爷召见你,也你也得去。要不然咱们都不好复命。”
李麟扶着自己的扭伤的脚踝,因为长年累月的在外行走,多少也知道些外伤的治疗,他忍着痛摸了摸自己的脚踝,骨头没有事就是伤了筋脉。
李麟看着吴庆身旁的两个小太监,说道:“你们扶我一把,我走不了了。”
两个小太监看向吴庆,吴庆开口:“去吧!别让万岁爷久等了。”俩太监将李麟架起,拖着李麟朝着万寿宫走去。
李麟被拖到万寿宫正殿外,众人跪在殿外听着殿荣幼清在亲自审问安玳。
万寿宫内。
安玳跪在,捡起荣幼清扔在地上那些散乱的笺纸,这些纸上赫然写着安玳七年,利用职务之便所做的事,其中有如今留在江南织造局的太监们的口供,还有武林一众与他有瓜葛的官吏的口供,还有他这些年所牵涉的商人的证词,其中说得最清楚的就是就是送给他妓女的钱庄老板。
“安玳,这么多钱,你藏哪儿去了”荣幼清问。
“主子万岁爷,他们是污蔑。”
“污蔑这么多人都说的是一样的话,如今钱庄已经将货款货物去向都说得清清楚楚,你狡辩是没用的,你不说就送你去诏狱去,你是知道他们的手段的。”荣幼清威胁。
安玳磕着头:“主子,奴才没拿钱。”
“没拿钱从项子虚账上查的空出来的百万两银子去哪儿了”
“奴才不知道,奴才是给皇上做事的,奴才是宫里的人一辈子都是大内的人,开销都是大内的,奴才是个绝户,就算拿了钱也没有别的用处。”
荣幼清两眼茫然,不知如何问下去,他站起身来,“李麟来了吗”
吴庆在殿外回话道:“李麟到了,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
李麟站起身来,拖着扭伤的脚踝,太监们推开殿门,提心吊胆地朝着万寿宫走进去。李麟进去之后,还多做了两步,跪在安玳前头为他挡住了荣幼清的视线。
“奴才叩见皇上。”
荣幼清气得上火,接过魏大宝手中的清查,仰头喝尽,之后荣幼清压着嗓子冷冷地问:“你知道你干儿子做的事吗”
安玳心惊胆战的望着李麟,从前些天李麟对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李麟会将他拿出来做个遮挡,而李麟一说,他也无力回天,他只能为自己哀叹一声。
李麟叩首回话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是你也在其中,还是内卫早就查问题来的,只是你压着不和朕说”荣幼清乜着李麟。
安玳的心提到的嗓子痒,直勾勾地盯着李麟的背影。
李麟从容的回答道:“奴才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而两个内卫也是知道的。”
荣幼清见手中的茶杯朝着李麟砸去,打在的李麟的头上,他的官帽被打掉在地。
“知道你不和朕说!”
“奴才不敢说,也不叫内卫说,这些事都是奴才的过去,主子要惩罚就惩罚奴才一人。”
荣幼清起身,走到李麟面前,让李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将李麟一脸从容,荣幼清冷言相讥:“李公公,司礼监掌印,您这面子可真够大的,手伸得也真长,朕的位置是不是也要给你坐坐说不准你比朕还行呢!”
“皇上这么说,真是折煞奴才了。”
“还自称奴才朕就早就听说了,宫里的太监都喊您爹,喊您爷爷,是吧别人的心只有九孔,你李麟的十孔都怕不止。”
“奴才不敢……”
荣幼清打断了他:“你也别废话了,说吧,这么多钱你塞哪里去了!”
李麟叩首:“奴才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你背后是谁,是内阁还是文贵妃你说出来,朕放过你,留着你的命。”
李麟叩首:“不是他们。”
“你为了谁,谁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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