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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仁奴

    杨端调转车头往回走去,这一夜风雨很大,宫女手中的雨伞被吹飞了,她没有折回去捡伞,雨水打在脸颊上,她拖着病弱的身子使尽浑身的气力往前走,她记得沿着官道再走五里路,就是她的家。离开家时满心期盼的荣华富贵,早已荡然无存,锦帽貂裘抵不过家门前那一支幽暗的黄灯叫人温暖……

    公主府。

    锦硕公主在恍惚中过了这些日子,当看着皇后的棺椁合上,才确信欧阳彻所说一字不假,此事无法挽回。

    皇后因她说出真相而辞世,了了因为被刺了银针,三日后高烧不退最终不治身亡,对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按着惯例,长公主是大荣国中唯一在世,可以休夫的女子。她背着欧阳彻给他一封休书,让告诉欧阳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叫欧阳彻去寻个中意的女子再行婚配。之后,锦硕公主削发为尼,遁入空门,青灯古佛想赎去一生罪孽。

    欧阳彻奉命回到边关,继续谈着那个永远谈不成的救赎。

    经年之后,了了曾经在茶楼酒肆中说的故事集被撰写成文,其中有一个故事便是便是一个公主和状元郎的故事,不过那个故事的结尾,他们执手相伴一生,儿女双。

    自皇后去世之后,文术便领着煦廷回祺王府去了。

    煦廷在离开皇宫之前,看着红墙绿瓦,他说他再也不想进宫来了。文术问他为何这么说,煦廷说,待得久了,只觉得皇宫像一只巨大的牢笼,里面装满了各种野兽。这里除了争斗,只有死亡。

    那时,文术将煦廷抱在怀中,问煦廷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煦廷笑着回答她自己没有想好。

    隔了一会儿,煦廷告诉文术说,他不想回东宫,不想做皇帝,更不想将来住在宫里。

    文术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一个皇位天下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为何他明明可以顺理成章成为皇帝,却不想呢?

    煦廷说,在皇后的丧仪上,他看到敬灵帝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躲在灵堂哭,他说做了皇帝就连难过,都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要过那样的人生。

    回到祺王府,一个月之后,某天夜里。

    煦廷攥着文术的手,说道:“婶婶是我唯一可以亲近的亲人了,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你先说我再想要不要答应你。”文术抚着煦廷的额头,满脸慈爱地笑意。

    煦廷凝望着文术眼眸:“婶子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不能死在煦廷前头,煦廷不想再失去您了。”

    文术一时无语哽咽,只顾着点头抱紧煦廷。

    前些日子,文术在宫里独自面对丧母的煦廷,陪伴犹如孤儿一般的煦廷。

    又见赵文贞去世,赵家渐渐失势,落败。祦王投靠了赵家,可是赵家落败之后,祦王便另寻靠山,娶了太师家那个得过天花落得一脸麻子的孙女作为依靠。

    再眼睁睁看着皇后从复宠,再到去世。

    那之后,文术也偷偷去了冷宫,看到那些女人疯魔的样子,她一开始只是怕,可怕也得面对,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来了,走过来之后,再回想在宫里的日子,却也不觉得可怕了。

    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父母,会想起若冲,会想起祺王。

    皇后去世的消息一个月之后才传到金陵府,祺王恸哭。

    若冲一身素装,她原本因为正清道长的去世便在守孝,哪知道祸不单行,如今皇后去世。祺王执掌东南大局,无法回天都吊唁。若冲为他摆上的灵堂,陪着祺王守灵,烧纸祭拜。

    “若冲,你母亲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本王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若冲苦笑,低头,往火盆里添纸。

    “还能怎么熬?就这么挨着,时间久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可本王有些事还没和她说清楚,她怎么就能走呢?本王知道,父皇把母妃去世的脏水泼到母后身上时,本王相信了。不是真的信,而是不敢不去信,要是本王不疏离母后,谁知道父皇会在做什么呢?这些年,本王明明很想每个月都进宫去陪陪她的,她做的点心本王都是喜欢,可是却要说不喜欢,想自己伤透她的心,她若是恨我这个白眼狼就好了,可她一点儿不恨,还老想着我。原本想等着自己有本事了,就好好孝敬她,告诉她之前种种都是在保护她。本王没见过亲娘,对她没多少情谊,只晓得她生了我,可母后不同,她是我心里的娘……”

    裕王在灵堂外见着祺王哀悼皇后,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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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九章 重解叙欢
    【】(iishu),

    ()几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裕王来到祺王的居住的东院,看见廊庑下的若冲在教徐凤识字读书。裕王笑吟吟地上前看着徐凤写下歪歪斜斜的“徐凤”二字。

    若冲微笑着看着:“写得比昨天好多了。”徐凤笑着扭头看见杵着拐站在自己身旁的裕王,起身行礼。

    若冲则是收敛了笑容,不行礼,不吭声。

    “弟妹,七弟在吗?”

    “在,不过你最好别去打搅他。”若冲言辞冷冰冰的。

    “还在念着皇后的事?”

    若冲没有看他,目光投向远处,冷冷地说道:“皇后可是他的娘,哪有娘去了儿子不伤心的?”

    裕王可以从若冲的脸上看出杀亲之仇,虽说如今两大内卫在公干上还要相互扶持帮助,可在若冲眼中裕王就是自己的灭门仇人,不杀了他已经算是客气,怎能还希望若冲对他笑脸相迎?

    裕王转头直径向屋里走去,看见祺王坐在书桌前翻阅赵文贞这些年来搜集的账本。

    祺王一见裕王,连忙起身看座,命魏大宝上茶。

    “四哥怎么过来了,您腿脚不利索,有事叫兄弟过去说就行。”接下来便是一阵无用的寒暄。

    裕王望着魏大宝上了茶点,吩咐魏大宝退下,才开始说起正事:“皇后娘娘的去世不是意外,是自尽,小豆子从我母妃那里听来的。”

    祺王冷面望着裕王,不说话。

    裕王接着说:“我母妃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皇后出事之后,父皇让我母妃接管公里的事,包括如燕嬷嬷现在也在我母妃身边伺候着。如燕说的皇后走的那天,锦硕姐姐去了东皇宫大闹一场,母后从东皇宫回来之后说了点奇怪的话,之后将自己锁在宫里。”

    祺王惊愕地:“真这样?原因呢?”

    “那天欧阳彻偷偷回来了……太子的事你也应该看出来,都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了,这点眼界不会没有吧。”

    “父皇怎么会轻易摘下面具,这不像他的作为。”祺王道。

    “我们都清楚离开天都,我们都是为了活命,父皇对太子能这样,对我们也一样。你有个侧室在天都,有个随时可以置你于死地的王妃在身边,我有妻儿在天都,我们该怎么办?”

    祺王道:“可你我是他的儿子!”

    “太子不是他儿子吗?”裕王反问。

    “那我们要怎么做?”

    裕王上前按住赵文贞留给祺王的账册,合上。

    “咱们做的事该停下来了。”裕王无奈说叹息。

    “贪墨的事不是你想查的吗?要是不把这个弄清楚了,咱们在这边累死累活也不晓得钱最后进的是谁的口袋。”

    “现在我们要的是人心,你现在要在江南查贪墨,势必牵涉龚光杰以及大荣的豪强,你说他们会让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做皇帝吗?”裕王问,祺王摇摇头。

    此时若冲将门推开。

    祺王裕王满脸诧异地望着她。

    祺王蹙眉:“你进来做甚?快出去。”

    若冲不以为然地合上门来,道:“你们说的,我在外面都偷听到了。我是皇上派来监督二位的,你们要是想夺权,只能先了结了我。”

    裕王咋舌:“你以为墨樱现在有能力对付樱花吗?”

    若冲看着裕王冷笑一声:“我们对付不了樱花,可是我对付你的能力是有的,别逼我对你下手。”说完若冲抬起手,将自己的匕首抵在裕王的喉头。

    裕王抬起头不再多说,侧目看向祺王。

    祺王厉声:“冲儿,把刀放下。”

    若冲道:“王爷,你现在有了赵文贞的兵权可你不能学他,你看他一辈子因为逼宫的事愧疚,难道你想重蹈覆辙?”

    裕王接过话来:“你把匕首放下,有话好好说,我不是来树敌的,我是来谈合作的。”

    祺王接着严厉地朝着若冲:“放下!”

    若冲听话松了手,转头望着窗外:“王爷,你现在把我杀了,一切就都能安定下来了。比起逼宫造反,杀我的损失更小些。”

    若冲话音刚落,裕王一怔往前迈了半步,欲安慰若冲。可祺王在一旁,自己又退了回来,尽力平复心绪,却忧心地观察着祺王,生怕祺王将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

    祺王缓缓说道:“冲儿,我不会伤害人,包括你包括父皇你放心。”顿了顿祺王扭头看向裕王,道:“把父皇从龙椅上拉下来,是为了不让别人把父皇从龙椅拉下来。”

    裕王冷笑一声,道:“让自己的亲爹找到理由杀自己,也是不孝。”

    说完裕王便走了,若冲垂头丧气。

    “我可是把你害苦了是吧?”若冲自责。

    祺王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若冲,祺王牵过若冲双手:“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接了赵文贞的兵权,我自己会起杀心,父皇一样会把我当作第二个赵文贞。我这些日子,闭上眼就能看见父皇那张脸,我太了解他了,我都能想到他现在在东皇宫在司礼监面前出主意对付我……我也怕,裕王不过是把我心里的说了出来,因他也怕。”

    若冲低头:“明白了。”

    “父皇那边你且放心,他喜欢做道士,我就让他后半辈子安安稳稳地修仙问道。”

    “那就好……那我要做什么吗?”

    祺王摇头:“你就安安心心地住在这儿盯着裕王,我要去前线一段日子。”

    “怎么?又要打仗?”若冲问。

    “裕王负责把乱成一团的江南财务理清,让百姓安定下来,丰衣足食,而我要去最危险的地方维护江南的安危,我们是相辅相成的懂吗?他不能在我背后捅刀子,你得帮我。”祺王说这话,抬起手轻轻掐住若冲的脸颊,温柔地笑了。

    祺王一笑,若冲顿时觉得气氛不对,抬手打掉祺王的手:“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担心我是皇上的派来的细作,或者我和裕王联手?”

    祺王手落下之后,一把将若冲揽住。

    若冲脸色通红,侧过脸去:“你我都在服丧期,你放尊重点!”

    祺王长叹一声,松开手,转身走了两步端起桌上的茶水仰头饮下。

    “我这辈子还没个后人呢!这次去前线,要是遇着点什么可怎么是好呢?”

    “谁让你来的时候不带文姐姐,要是她在,说不准这会儿都怀上了。”

    祺王怒气腾腾地坐在凳子上,背对着若冲:“谁让我眼瞎?文术那么好的人放在眼前,就看上你了?你说你这么大脾气,又是个话痨,我怎么看上你的?你是不是在青藤宫给我下了什么巫术……”

    不等祺王说完,若冲从祺王背后踹了一脚,踢翻了凳子祺王摔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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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〇章 含泪亲将带结
    【】(iishu),

    ()祺王被若冲踢得摔了一跤,脸朝下一摔,顿时就摔得流下一行鼻血,脸也青了一块儿。

    若冲惊讶地捂住嘴:“你怎么不坐稳了?”

    祺王擦了擦鼻子,见手上有血,无奈地抱怨着:“本王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王妃?”说完,便往外走去,若冲连忙扯住祺王的衣裳,可怜兮兮地求饶:“我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本王了!”祺王仰头,捏着鼻子说。

    “我以后不会了。”若冲双手合十求饶。

    祺王没好气地:“我管你有没有下次?现在快去找棉纱来给本王止血呀,小祖宗!”

    祺王这么一说,若冲连忙大喊魏大宝取棉纱。

    祺王坐在太师椅上,仰着脑袋放着鼻血流出,若冲凑上前去,用自己的手绢给祺王擦脸,祺王伸手扶住若冲的身子,若冲一心都在祺王的伤上,并未在意还渐渐靠近祺王的脸。

    祺王趁机一把将若冲拉下,本欲想吻她,却不想用力太猛若冲也慌神,挣扎之后若冲额头撞上了祺王的鼻子,一行鼻血变为两行鼻血。

    祺王疼的眼泪都淌了出来:“疼……”

    若冲起身哭笑不得,扶着额头:“自作孽不可活,大致如此……我脑袋都磕疼了,你鼻子真硬!”

    月如银盘,银辉照彻,四周寂静无声。

    若冲躺在长椅上,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乘凉,祺王端着一盘子西瓜走来,放在矮几上。

    “吃瓜吗?”祺王问。

    若冲扭头撇了一眼:“不吃,西瓜籽吐着麻烦。”

    祺王起身离开,没多久握着几支签子回来,在一旁挑西瓜籽。

    若冲侧目而视,祺王捧着瓜瓤剔籽。

    “王爷,你不用这么做的。我不会把你把我按在水里,关在那一方小院子里的事给忘了的,别这么一点尊严都没有,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女子。你我之间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可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即便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可你还是要跟着我过一辈子,我想尽己所能对你好些。”

    “是赎罪?”

    “是赎罪,也是补偿。还有就是我马上就要去前线了,心里终究还是要有个人记挂着,过不下去的时候,想想你,想你在金陵等着我,我还要回来继续护着你,让我有个盼望的人。”祺王舒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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