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多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夜雨惊荷著
贾琏在前面给邢忠一家引路,对于他经手的这处院子,贾琏是十分得意的:“凤尾胡同有三家的老爷是在刑部任职,都是舅舅的同僚,而且外甥悄悄打听过,他们在衙门里风评都不错,是值得相交之人。这处院子的原主人是前刑部侍郎,是出了名儿的酷吏,皇上登基不久就免了他的职。他们全家在京城呆不下去,只好打包袱回了老家,空留下这间院子并两个老奴打点。”
岫烟拉着正德,紧紧跟随在卢氏身后。住惯了江南小桥流水,处处玲珑精致的宅院,不免对这种大开大合,放眼望去除了空旷还是空旷的屋子感到不适。
空气中还隐隐飘着釉子的味道,四面环廊上红漆柱子一眼就瞧得出是新刷的,和地上带着裂纹的青石板路格格不入。就单说正院,唯一的装饰竟只有一只大大的莲花缸,也不知里面有没有活鱼。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搔首笑道:“因短了三四年没人住,屋子不免破败了些,舅舅、舅母来之前我叫人重新粉刷了一遍,好些家具没来得及添,委屈舅舅、舅母了。”
卢氏不是随遇而安的人,但生活的历练已经叫这个女人学会了如何在最糟糕的环境下让自己过得最舒服,况且......贾琏寻的这处院子可比当初他们一家三口初来现世时候住的要好得多。
卢氏已经开口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瞧琏儿你比上次见的时候消瘦了不少,必定是为我们的事儿东奔西走累坏的,晚间舅母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好菜,你和你舅舅多多的吃几杯。”
这是邢大舅求自己办的第一件事儿,贾琏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唯恐舅舅和舅母不满意,现在听卢氏这样一说,贾琏不免松了口气,忙道:“舅母一路舟车劳顿,我早叫了昭儿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订了席面,就是舅母不留我,外甥也要厚着脸皮请赐饭。”
一席话说的众人大笑不已,贾琏又道:“这京城的宅子和江南不同,多喜欢郎阔,倒是那些从苏杭一带来做官的人家将院子修的很精致,外甥也找中人寻了几处,要么是不肯卖,要么就是小的可怜。无法,外甥只能选了此地,不过他们家倒是带了一处极好的花园,就在后园。”
贾琏看向默不作声的邢岫烟,笑道:“我知道邢妹妹是园艺的好手,便没敢乱动,怕在邢妹妹面前班门弄斧成了笑话。”
岫烟听说还带了个花园,又高兴了几分,“好手不敢当,不过我喜欢种花儿,把院子交给我肯定错不了。”
卢氏嗔笑道:“你表哥不过客气两句,你这死丫头还当真了。琏哥儿不知道,邢丫头哪里是喜欢种花,倒是喜欢吃花儿才对。每年酿的玫瑰脯子,菊花茶,牡丹蜜饯不知多少,糟蹋了那些好花!”
面对卢氏的抱怨,岫烟却很淡定,就凭借着她酿花脯的这一项手艺,在苏州城开的铺子一年就能净赚三千两,那会儿还只是用自家产的花卉呢,若是扩大的种植,岫烟敢断定,利润一定能再翻两番。
贾琏不知道这些,他还只当是小姑娘闹着玩儿的,毕竟家里有个宝玉,不也是拉着那些姑娘们做胭脂膏子玩耍?
在贾琏的帮衬下,邢家勉强将大车大车的东西暂时归置进了院子,值钱的金玉古董就锁在邢忠夫妻住的正院厢房里,岫烟让美莲领人去布置自己的院子,她则亲带着篆儿去收拾正德的小院。
一时间上上下下忙碌的很,直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面前收拾妥当。贾琏早请人写了“邢宅”的匾额,只是他不敢做主挂上去,直到今日舅舅舅母进京,贾琏才引邢忠去门口看。
四盏牛皮纸糊的大红灯笼将门口照的通亮,小厮们踩着高凳稳稳当当将匾额挂了上去,明儿再敬敬神明,吃一顿饭,就算落户新居了。
邢家住进凤尾胡同,从头午一直闹腾到这会儿,早就引得人注意,各家的门子都偷偷观望着,好随时往里面给主人家报信。现在见挂出了匾额,更得了准信事儿去讨赏。
邢家才关门回去吃饭,胡同口就出现了一抬四人大轿,后面跟了五六个骑马的仆役,看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就知道是哪位住在此地的大人下了衙门回家。
“大人,隔壁人家搬来了,是个姓邢的!”管事朝轿子里轻声道,“新挂的匾额。”
坐在轿子想事的佥都御史袁可立闻言轻轻撩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刚刚好瞧见那块黑漆匾额,袁可立捻着短须道:“老费走了之后他们家宅子就空着,因价格昂贵所以一直无人问津,也好,卖了出去,总不至于叫那园子荒芜着可惜。”
管事撇撇嘴:“老爷当初想买他们家,打通隔墙,将来也好叫少爷姑娘们多个游玩的地方,谁知费大人不通事理,偏死咬着那个价儿,他也不想想,一万两,在京城里能买下好几处园子里,要不是大人想要帮衬他一把,谁还会出这些钱?现在宅院破败,后院杂草丛生,别说一万两,就是一千两......买主也要考量考量。”
管事的话音才落,就打旁边凑过来一人,笑嘻嘻道:“我听费大人家的老奴说,买主花了足足八千两呢!前一阵又往是刷漆又是打扫,只怕又费了不少银子。要我说这笔买卖不划算!”
袁可立轻喝道:“你知道什么,就在这儿胡言乱语!京城里人多地少,整个凤尾胡同又有几处人家带了那么大的一处花园,便是卖地也不止那个数儿!”
都察院不是清水衙门,袁可立在佥都御史的位置干了七年,早积攒下了不菲的家业,但叫他拿出来一万两银子买个旧宅子,他心里还是不认可的。否则也不会叫隔壁荒芜了三四年而不作为。
所以,袁可立对能狠心买费家老宅的人感到万分好奇。若是商人,多半就是看中了凤尾胡同的权贵,想与之结交。若是同僚,袁可立又没听说朝中有什么姓邢的。
袁可立放下了虚抬的手,隔着帘子与管家道:“明日叫夫人去打听打听,邻居嘛,多走动走动也是好事。”
管事忙收起嬉笑的脸孔,恭敬的鞠了躬。大手一挥,招呼着轿夫及随从仆役不紧不慢的进了邢家隔壁的袁宅。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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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 44、妄作聪明执迷不悟
京城的大馆子就是不一样,做出来的东西送到凤尾胡同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邢忠也很少喝外面买来的酒水,自打他们家岫烟琢磨出来用果子酿酒,尤其是葡萄酒,邢忠就日日一小杯,在苏州的时候谁不说他们一家子活的年轻?
贾琏也好这一口,二人将一坛子惠泉酒和半坛子葡萄酒用了个精光,还剩下小半坛,邢忠索性都送给了贾琏。临走的时候,贾琏将地契和银票都拿了出来。邢忠和卢氏莫名,这银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贾琏带着几分醉意笑道:“外甥已经将房契办的妥妥当当,出不了半点岔子,只是当初舅舅托人捎来的一万两银子......外甥是无论如何不能收的。舅舅先别发火,听外甥慢慢说,这些年贾琏德蒙舅舅的照拂指引,才活得有了点人的模样,不像过去一般浑浑噩噩。外甥早就想孝敬孝敬舅舅、舅母,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幸好当下有了这个机会,这宅子是外甥孝敬您二老的。”
邢忠如何能要!夫妻二人说什么也要将银子塞回去,贾琏如何肯,到底一溜烟儿跑了。
卢氏看着手里的银票,忽然发笑道:“贾琏这小子,倒有几分意思。也罢,你去了一封信给船王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多多帮衬些贾琏的生意,宁可我们这次少赚点儿,倒是叫贾琏的买卖红火起来。”
邢忠笑了笑:“信是要写,不过你写最好,船王老爷子如何是卖我的面子,分明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拉扯咱们家。邢家大太太的名号可比我吴县县令好使。”
卢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关键是背后有女儿岫烟在那里出谋划策。一开始卢氏不过是想将日子过的富裕些,再往后就想多多的给女儿攒些私房银子,然而邢家像是忽然转了大运似的,一路上不知遇见了多少贵人,不觉间就赚下了这等庞大的家业。
卢氏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只是你万事上还需提点着贾琏,免得荣宁二府出事后连累那孩子。我听岫烟说,贾家的祸乱就是为几把扇子,琏哥儿为此还被他们家大老爷毒打了一顿,哎,怎么就有那样无耻的爹。做事不想着给后代积福,一门心思玩阴毒的,也不怕折寿!”
经历这些年,邢家夫妻也看得出来,贾琏本性不坏,相反,还带了几分醇善,只是没人指点,久而久之,被荣国府那些人带坏了而已。
且说贾琏自认为办了件大事,兴冲冲回了家,此刻已经是申时,王熙凤也没休息,就坐在堂屋里等丈夫回来。她上午先是被二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紧接着又在大太太那儿吃了顿排头,真是要多生气就有多生气,憋着这股劲儿要等贾琏回来好好算算账。
平儿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忙低声道:“奶奶,八成是二爷回来了。”
王熙凤冷冷一笑,她能听不见嘛,那小曲儿哼哼的叫人心烦,也不知贾琏有什么大喜的事儿,往日可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奶奶,二爷这会儿正高兴,你就别说那些话了。”平儿为难的劝着,可王熙凤如何肯理会,她凤眼一瞪:“他高兴!姑奶奶我可不高兴。让他站在那儿白眉赤眼的叫两位太太说教一顿,看有没有脸!”
王熙凤撇下平儿就要去找贾琏算账,刚走到门口,扑面而来一股子酒气,王熙凤赶忙往旁边一闪,贾琏抬脚就进了屋,忽然见凤姐儿杵在这儿不免笑道:“知道爷我辛苦,娘子特意来接?”
王熙凤暗自翻了个白眼,才要说几句刻薄的话,就看见贾琏怀里宝贝似的抱着个酒瓶子,伸手就要去拿瞧个究竟。
贾琏笑嘻嘻的躲开了,迈着飘飘悠悠的步子往里走:“二奶奶别急,平儿,去拿个水晶盅,二爷我亲自给你们奶奶斟上。”
王熙凤无奈的冲平儿点点头,不大会儿,平儿果然寻了两个通透晶莹的西洋水晶玻璃杯,一左一右放在贾琏和王熙凤面前。夫妻二人在一张梅花几前对坐,贾琏小心翼翼的将坛子里的葡萄汁子倒进水晶杯里,满脸期待的看着王熙凤。
凤姐儿端着酒杯笑道:“我当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值得我们二爷宝贝似的。原来就是些葡萄泞子,还没太太给我的香露来的好呢!”凤姐儿扭头去吩咐平儿:“把咱们才得的木樨香露拿来给二爷尝尝。”
贾琏冷笑道:“你们王家的东西自然金贵,我却是从小摔打惯了的,喝不了什么香露臭露的,只配用这个!”
贾琏满口饮下面前的葡萄酒,一滴不剩。王熙凤这才惊觉丈夫的怒气,忙陪笑道:“什么王家李家,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二爷的东西!”凤姐儿擎着手托起玻璃杯,先是细细抿了一口,眼睛忽然瞪的溜圆,不解的看着贾琏:“这是咱们往日喝的葡萄泞子?怎么不一样的味儿?”
贾琏得意的笑道:“自然不一样,这是邢家妹子自己酿的,用的可都是最好的料。”
王熙凤心下就是一动,试探的问道:“邢家妹子?可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女?”凤姐儿见贾琏点头,终于敢断定,丈夫白日里就是去了邢家,她忙笑道:“李家婶娘还说路上遇见了你,原来你去了邢大舅那儿,哎,舅舅一家初来京城,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也好叫我过去帮衬一把。”
贾琏定神看了看王熙凤,狐疑道:“你!”
王熙凤嗔道:“看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了,你的舅舅难道就不是我的舅舅了,亏得我早间问你干什么去,你撒了个谎儿不肯告诉我。要是知道,我必定是一起去给舅太太请安的。”
贾琏欣慰的笑了笑:“二奶奶这么聪明,难道不知这是什么缘故?”贾琏挥了挥手,让平儿出去守门,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贾琏才肃然道:“二太太今儿是不是生气了?不光二太太,只怕连老太太也没好气儿吧!”
王熙凤见贾琏早料到了这一切,不禁委屈道:“你这坏人,明知道家里人会给我没脸,你还执意这么做,难道我在你心里就一点也比不上你舅舅一家!”
王熙凤哭着将白日里那些尖酸刻薄的话都告诉了贾琏,贾琏满是心疼的搂住了凤姐儿,低声劝道:“是我的不是,委屈二奶奶了。今后我有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你,咱们夫妻俩带着巧姐儿好好过日子。”
王熙凤自知目的达成了一半,也学平儿的温柔小心,将贾琏牢牢地抓在手里。贾琏却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领着王熙凤出了院子,直接往外院的书房去,两遍的夹道都落了锁,听见有人敲门,那些守夜的婆子还骂骂咧咧的不打算开门,等听见是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姑娘,吓得魂丢了一半,再瞧见是二奶奶这座杀神,更是僵死一般。
王熙凤也不理会这些,由着贾琏牵着自己走。
贾琏的外书房安置在大老爷院子的旁边,平日里用来招待些男宾,摆了几本书不过充门面罢了。王熙凤是从来不往这儿来的,一则撞见陌生男客不好,二则这里都是清秀的小厮伺候,王熙凤也不担心出大乱子。
外书房的人大约也没猜到贾琏会在这个时候来,慌忙要去沏茶弄宵夜,贾琏将一干人都轰了出去。他自己则在书案后推着多宝阁的木架子,王熙凤就眼睁睁看着多宝阁后面露出个枕头大小的洞。
“你瞧瞧这是什么!”
贾琏得意的将木匣子打开给王熙凤瞧,王熙凤结结巴巴道:“二爷,你,你哪里弄来的这些钱?”王熙凤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她虽然贪心,但也不敢在公公面前做小动作,二爷莫非是贪了林姑娘的家产?万一被大老爷知道,他们夫妻俩绝没有好下场。
贾琏笑道:“当然是这几年赚下的。”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几十张银票,都是一千两的大额,细数下来足有七八万。
“你总埋怨我和邢家走的太近,你哪里能知道舅舅和舅母的好!哎......”贾琏就将邢家帮他如何发家,如何成事都告诉了凤姐儿,凤姐儿心中倒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既欢喜丈夫有了自己的事业,又气贾琏这么大的事儿竟还瞒着自己。
“这些钱我还不能交给你。”贾琏又道,“不是不信赖你,而是你办事没个稳妥。”
王熙凤怒道:“我怎么就不稳当了?连老太太和太太都说我好,偏到二爷嫌弃!”
贾琏笑道:“瞧瞧你,急脾气说来就来,你就不能听我说完?我问你,你嫁进贾家这些年来,为管家搭进去多少陪嫁银子?”
王熙凤冷笑道:“自然不计其数,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明里暗里搭送进去多少人情!远的不说,就说太太要抬举袭人,说是从她每月的月银里拿出二两给袭人,不必从公中走,可我焉敢真做?不过是自己省下嚼用,难道还真的和二太太去要那两串钱?”
谁知贾琏根本不领情,反而将银票匣子“啪的”合上盖子,不悦道:“二太太!哼,这也是你自讨的苦吃。”
“二爷凭良心说句公道话,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不讨好了二太太,你将来如何能袭爵位?咱们家又不是世袭罔替,到大老爷那儿爵位就要夺回去,我现在只求二太太能在娘娘前面多说几句好话,皇上一开心,就叫你再袭两代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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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 45、送旧物凤姐不明因
贾琏早冷笑道:“愚蠢!娘娘就算筹谋那也是为宝玉,何来我的好处!况且,你也该问问我愿意不愿意接下这家业。”
王熙凤失笑道:“怎么,我们二爷也要学海瑞两袖清风?你真能舍得,我又什么害怕的!大不了带着巧姐儿跟你出了荣国府,今后还少了这些琐碎的事儿呢,也过过什么叫清闲的日子。”
贾琏看着凤姐儿,谨慎问道:“你果然当真?”
王熙凤才要冷笑着回答,却见贾琏问的不似玩笑,忙收敛了玩闹之心,正色道:“二爷......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贾琏,我告诉你,这种念头趁早掐断,你是大房的长子,就算贾宝玉有个做娘娘的亲姐姐,也不能叫你让出家主的位置给个毛头小子。”
贾琏不愿意和王熙凤纠缠这个,其实心中早打定了主意,贾琏收好了钱匣子,他料定王熙凤不会来偷,仍旧放在多宝阁之后,随意道:“明儿一早你带了林姑娘去舅母那里请安,也不用和老太太打招呼,万事自然有我撑着。挑选礼物的时候用些心,舅母与邢妹妹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你别一身小家子气,叫人笑话还是小事,就怕舅母对你不喜。”
王熙凤觉得贾琏似乎有了银子之后底气大增,说话也不是往日的方式,竟端起不小的架子。王熙凤头一次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丈夫,这一宿她是辗转难眠,和旁边酣睡作响的贾琏的样子大相径庭。
第二日早起,贾琏就催了王熙凤去请林姑娘,凤姐儿没法子,只能叫了平儿去唤人,谁想到早饭还没用完,林黛玉就穿戴整齐急匆匆赶了来,神情说不出的欢愉。凤姐儿坐在床头,一面闷头吃饭,一面侧耳听他们表兄妹两个说的热闹。话题总绕不出邢家两个字,王熙凤不免好奇,大太太的娘家到底有什么魔力,叫人拼了命的往上贴。想到此,凤姐儿也没了心情吃饭,叫平儿收拾出了八样礼,她和林黛玉一人一顶轿子直奔凤尾胡同而来。
母女姊妹相见自然格外激动,黛玉扑在卢氏怀里抽泣的像个孩子,就连王熙凤看了也是不忍,跟着劝道:“舅太太来京,林姑娘该高兴才是,这么好的太太,这么好的姐姐,以后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儿!”
林黛玉破涕为笑:“嫂子劝的对,妈一家子来京,我从今往后心里就有了底,天大的烦心事儿不过笑一笑就过去了。”
岫烟拉着黛玉:“你这么想就对了,也不枉我在信里劝你的话。来的路上我见着两个妹妹,和你一般大的年纪,家中的琐碎的事儿也不少,可也是日日欢声笑语,可见,我们发愁掉泪不过是自己难为自己。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丫头,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个道理。远的不说,就说凤姐姐......”
矛头一指,却点了王熙凤的名字。王熙凤一怔,认真听邢岫烟说什么话。
卢氏嘴角带了笑的品茶,也不接茬。岫烟笑道:“凤姐姐整日管着那么大的家业,为了大家的体面不知要吃多少亏,人家承情不承情倒在其次,难为的是我佩服凤姐姐的这个要强劲儿,林妹妹想到凤姐姐,也就该把你那些泄气的话收了回去。”
王熙凤一时被人说中了心事,忙拉住岫烟的手恳切道:“好妹妹,你我虽然初次见面,可独你知道我的苦楚。怪不得你表哥说,邢家妹妹是舅母的小棉袄,我看说的还不确切,妹妹竟也是嫂子的知己。”
岫烟当年读原著的时候就对这位琏二奶奶多有好奇,王熙凤也没亲爹亲娘,不过跟着叔叔王子腾生活,有个哥哥王仁,和薛蟠一样的愚蠢。王熙凤能在这种境地屹立不倒,岫烟怎能不佩服她。只是这位二奶奶骨子里太过阴毒,有损阳寿。
岫烟打发了人去收拾酒席宴请王熙凤,凤姐儿忙道:“我身边有几个妥当的采买,和京城里的菜商、米商都有关系,我已经打发了他们稍后送新鲜的蔬菜来,舅母觉得好就留下,不喜欢不过打发了他们再换一家。”
卢氏笑指着女儿岫烟,“这些事儿可不归我管,在我们家,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这位小姑奶奶做主。”
王熙凤难掩诧异,她瞧着邢岫烟十三四的模样,还真能当半个家?凤姐儿试探的笑道:“这采买才最考验人,舅母就放心交给邢妹妹?”
“有什么不放心的!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岫烟这丫头就是想替我分担分担罢了。”
王熙凤大笑道:“舅母家要说贫寒,只怕就没人敢夸自己富裕二字喽。”
“二奶奶只看见我们如今宽绰,却不知道几年前家中过的是什么日子!饥一顿饱一顿,我们正德连口清汤的米粥都吃不上,孩子他爹日日出去借债,还了东家借西家,岫烟丫头要不早懂事,我连个帮手有没有。”卢氏说到伤心处就哽咽起来。
“我们那会儿就想进京来投奔大姑奶奶,可一连写了四五封信,都石沉大海,半点音信没有。二奶奶,换了是你怎么想?我们老爷也是个倔强的,靠着自己一点一点走到今天这一步。”
卢氏的话叫王熙凤沉默不语,大太太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儿。怪不得贾琏夸赞舅母一家的时候从来不带着大太太,看来双方积怨已深,自己在其间周旋的时候要把握好尺度。
凤姐儿和林黛玉在邢家用了午饭,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下人,她们姑嫂两个也不好再打扰下去,林黛玉虽然依依不舍,但好在妈一家是进了京,今后见面的日子多的是。
岫烟亲自将凤姐儿和黛玉送到大门口,站在高阶上,岫烟忽然道:“二嫂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凤姐儿不解的回首:“岫烟妹妹但说无妨。”
岫烟笑道:“其实刚才我们太太只说了一半,我家该称得上是幸运,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来的强。我刚才叫人给巧姐儿预备了一份礼物,东西是旧的,嫂子别嫌弃才好。”
王熙凤就觉得邢岫烟的话只说了半截,她莫名其妙的从美莲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匣子,这匣子被糟蹋的厉害,上面尽是斑驳的痕迹,更有划痕无数,王熙凤不明白邢岫烟无端送它是什么意思。可毕竟是人家的好意,王熙凤道了谢才转身告辞。
美莲站在岫烟背后,望着远去的轿子:“姑娘,你说这位二奶奶能明白姑娘的苦心吗不跳字。
邢岫烟冷笑了笑:“琏二奶奶大智慧未必有,小聪明倒是不少,她看巧姐儿玩几次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你等着吧,不出半个月,她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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