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上学的日子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微微多
叶勉捂了他的嘴,“小声些,别让你父亲听了去。”
庄珝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看着他好半天才道:“明日我要与六皇子带着人前去岭南之地。”
叶勉愣了半晌,懵懵问道:“这怎地突然就要去那么远个地界儿?”
庄珝点头,“你在我那儿睡着的时候,我们与父亲商议的,也是临时作定。”
叶勉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你要去上多久才回来?”
这个时候又没有高速交通工具,岭南那地方只来回便要三四个月了,果然庄珝开口道:“怕是要四五个月才能归京。”
叶勉没有说话,只拽着他用银线绣了蟒纹暗花的袍袖紧了些。
庄珝轻笑问他,“你舍不得我?”
叶勉回去侍郎府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去书房里读书也不自觉地愣神,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面面相觑,宝年将厨上新做的茶点宵食给他布好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嘴轻叫道,“我的祖宗,这嘴上怎么破了一块,可是碰到了哪里?”
叶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敷衍道:“外头吃糕,不小心咬的。”
宝年赶紧着去给他找那药脂,只是还没等给他涂唇,就听见外头有杂吵动静。
“这大半夜的还有没有规矩?”宝荷皱眉打开门去看,过了会儿回头道:“不是咱们院儿里,我去使人打听打听。”
没过一会儿,宝荷差出去的小丫头就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咬唇道:“是碧华阁,说是大少奶奶动了胎气了,不大好的样子,正院儿已经过去了。”
叶勉一惊,书房里的丫鬟们也俱都吓了一跳,赶紧又派了个二等丫鬟去碧华阁那里守着。
叶勉披起挂在一边的披风就要赶过去,被倚浓倚翠两人急急拦住,“四少爷只这里读书就好,女人这事,爷们不好参和。”
叶勉一急,“可我大哥不在京里,哪有那么多规矩!”
“正是大少爷不在,您才不能去,”倚浓把他拉了回来,哄劝道:“您大了,听话,夫人已经去了,老爷也在外院儿,出不了错的。”
叶勉急得不行,无奈只得嘱咐去碧华阁打探消息的丫鬟频着些回来禀报。
瑶辉轩如侍郎府里其他院子一般,一宿灯火通明,一直到五更天,丫鬟才回来报说那头已经稳了下来,老爷夫人俱已回了正院儿。
叶勉松了口气,这是他大哥的嫡长子,叶府的嫡长孙,二人十分的看重,若是出了差池,叶府今岁也甭过年了。
叶勉第二日上了学,心里也一直记挂着这事,散学一回瑶辉轩便问身边的丫鬟们。
宝年宝荷她们俱都脸上一丝古怪,倚浓上前笑着与他道:“已经无碍了,大少奶奶娘家侯府从宫里请了御医来,已在碧华阁已守了一日,说是没再发作过。”
叶勉微微放下心里,只还没等让人伺候他换衣裳,邱氏身边的刘嬷嬷就亲来请他过去正院儿,宝年赶紧上前拦着,“我们少爷还没用完膳呢。”
刘嬷嬷嗔了她一眼,口上轻斥道:“不许胡闹了,夫人这回是发了火气的,你们只都小心着。”
叶勉一愣,问她:“出什么事了?”
刘嬷嬷看着叶勉面上复杂,却只叹了口气道:“四少爷随老奴去正院便是,夫人自会与您分说。”
叶勉跟着刘嬷嬷出了瑶辉轩后,宝年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气道:“碧华阁那起子小人胡乱嚼什么舌根!那火柿子是我们主子给大少奶奶拿去的不假,吃多吃少,配着什么吃,倒是我们四少爷能替她们看着不成?”
倚翠皱眉“嘘”了她一声,“你可小声些吧,大少奶奶已经吩咐不许吵嚷出去,也是护着四少爷的,你这话若是让咱们主子听了,倒是我们挑拨了。”
宝年揪着帕子恨道:“我自是没说大少奶奶的不是,只那院子那群心歪的,竟巴巴地去哭去老爷夫人面前告状,打得是个什么心思!”
正院里,叶勉在邱氏跟前儿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一层,喃喃自责道:“竟是因着吃了我送去的火柿吗......我......我不知晓这东西大嫂不能入口。”
邱氏气得头疼,一手抚着额头,一手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把,厉声责道:“我说了你多少回不许你给你大嫂寻那些外头的吃食,你只不往心里去,那御医现在碧华阁里呆了一天都不敢走,万一真出了事,你要怎么与你大哥交代!”
第97章 心事
瑶辉轩各种都随着小主子歇下熄了烛火, 倚浓在内室的香炉里多扔了半块安神香的香饼,又前后扫了一眼, 见四处都是妥帖的, 便转身端着青铜烛台轻手轻脚地去了西次间儿。
倚翠正坐在里头卸着青玉耳坠,见倚浓进来了,忙轻声问道, “可睡下了?”
倚浓掩上门坐下叹了口气,小声道:“帐子里烙饼似的翻腾了许久,才消停了,我怕惊醒他,没敢去瞧。”
倚翠冷着脸朝地上轻呸了一声, 不乐道:“我看宝年她们骂得极对,什么黑心肝的狗奴才, 也敢挑拨起主子来了, 还侯府调.教出来的,什么玩意儿!”
倚浓赶紧摇头阻着倚翠,“你怎地也跟着疯起来了,还嫌不够乱不成?”
“我只私下与你说, ”倚翠翻了一眼道,“我自是知晓要拦着那几个宝丫头,只是如今碧华阁那起子也当真是气人,这也就是咱们四少爷没因着这个被责打, 不然我第一个去闹去,都是奴才, 谁还不会抛了脸面叫屈不成?”
倚浓也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再看吧,只这回咱们主子确实被人拿住了说不清的错处,明儿你再与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嘱咐一嘴,把火气都收起来,夹着尾巴一段时日才行,别给少爷添乱,这孩子心重,承不得这个。”
倚翠虎着脸捏着手里的玉坠,却也不得不点头,咬着嘴唇道:“主子们都好好的,只碧华阁里那群杀千刀的黑心烂肺!”
“又哪只是那边的过错,你当咱们院子里这些个小姑奶奶们都是省油的?”倚浓觑了她一眼,小心道:“你也知道,咱俩还在正院儿服侍之时,那宝丰院就已与碧华阁积了怨的,只那时候咱们四少爷还小,碧华阁是府里长房,又尽得好处,自不会想那许多。”
“可如今,”倚浓挑眉道,“咱们少爷愈来愈大了,老爷又疼他,往常旬日里尽往碧华阁抬东西,如今却一多半儿来了咱们瑶辉轩,碧华阁那头自是心里要有的,就算之前能忍,现下大少奶奶有了身子,那肚子里头可是长房的嫡长子,主子心思我们不敢猜,侯府陪嫁过来的那些心腹下人又如何忍得,自是认为叶府的幺子在与他们那头的嫡长孙争抢。”
“我如何又不知这其中道理,只她们也不尽因着这个,”倚翠撇了撇嘴,“我听底下经常往那头跑的小丫头与我碎嘴,倒也与大少爷有关?”
倚浓一愣。
倚翠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大少爷疼咱们主子是比老爷还厉害些的,说是兄弟,却也作幼子一般教养了,可大少奶奶有了身子后,咱们主子因着酸醋与大少爷闹了两回口角,有一回倒是在去尚阴的路上,只听下人们传着,说咱们主子闹得厉害,大少爷哄了一路好些天,又许了他以后更疼他些,两兄弟这才收了场。”
倚浓一愣,口里“嗐”了一声,“怪道那头自他们兄弟二人打尚阴回来,就与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还以为是因着大少奶奶有孕,大少爷却陪着四少爷去踩山水,原倒是因着这个。”
倚翠点头,翻了翻眼皮道:“所以我也没束着咱们院子那些个厉害的,以后本就是两房的人,怎能让她们欺了去,日后四少奶奶进了门儿那还了得?”倚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倒不知夫人最后给主子定个什么样的,听正院里说这些时日尽往那高门上看,倒是要比那永威侯府还要强上一头的模样。”
倚浓与他点了点头,小心道:“说是不少公侯世家的夫人相中了咱们主子,如此怕是真要压那院子一头了,府里的东西就这么些,也不怪永威侯府现下就急了眼,要给肚子里那团肉去争。”
倚翠“啐”了一口道:“争就争,哪个还怕了她们不成!”
倚浓倚翠在西次间儿悄声聊了小半宿,第二日早早就睁了眼伺候叶勉起床上学。
叶勉没大精神,郁郁地用了些朝饭便去了国子学,寡着脸上了一天的课,散学后急急赶回府里,打听着他大哥已急急从外县赶了回来才敢再踏进碧华阁的月亮门,自去了书房等他大哥回来。
碧华阁的下人们没敢拦他,依旧面上带笑地伺候他茶水,只眼里看他却多多少少有了些别的意思,叶勉正敏感着,自是能察觉得到,在那书房他惯常睡的小榻上坐到天黑也没好意思使人去正房里催,好在月亮门下钥前,叶璟一脸疲色地回了书房。
叶勉赶紧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哥,怯怯地出声:“大哥......”
叶璟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了几句,只眼里也有些许责备之意。
叶勉心里十分难受,倒不是伤心,只万分自责,要不是身边时时有人看着,他恨不得狠狠得自己抽自己一顿巴掌。
永威侯府在宫里求来的御医在碧华阁足足呆了三日才走,叶勉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夜里做了不好的噩梦,醒来后在床上吓得直抖,要是因着他闯祸叫他哥失了嫡长子,他这个冒牌弟弟必是要自缢才敢安心谢罪。
自那日后叶勉再没敢踏足过碧华阁,一是他娘婉转着与他说,姜氏未生产前不要再过去胡闹的好,二也是他与宝年宝月打听了一番,多少也知晓了为何最近两个院子的下人总是闹些鸡毛蒜皮的争端。
叶勉愧疚不已,之前从不知晓束着他院子里的人,这回却是下了严令,再不许她们胡闹,只这些人早跟着叶勉久了,极护主不说,又知他脾性从不罚苛她们,明面上自是喏喏听命,私下里却依旧与那边乌眼鸡一般,没一个肯相让的。
两个院子自叶勉幼时,叶侍郎一直偏着大房那头开始就积怨已久,如今又如何是叶勉一两句话能打发的。
叶勉一心扎在学业上,倚翠牵着头带着身边伺候的都瞒着他,他自是不清楚两头依旧在斗法,可叶侍郎每每再往他院子里送东西,叶勉却不敢轻易就让人收拢起来,都要问一句碧华阁那未出世的小侄儿可有,才安心让下人记册,叶侍郎倒是欣慰不已,夸了他好些回懂事恭谦。
叶勉学里的兄友自是能看出他这段时日脸上总是挂着郁色,问了好些回叶勉却都不肯说,他怕经他们嘴里传出去,倒要他大嫂无辜受累,下人们再闹腾,姜氏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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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上学的日子 第73节
魏昂渊趁着旬假将叶勉“掳”去了丞相府,夜里熄了火烛,魏昂渊将守夜的丫头俱都赶了出去,哄劝道,“一直憋在心里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倒不如与我说说,不管什么难启齿的辛秘,我自都不会与第二人去讲,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叶勉在黑暗里嘟了嘟嘴,手上抠着锦被上的金丝绣线没有说话。
魏昂渊试探着问他,“可是因着荣南郡王?”魏昂渊隔了好久才又叹气道:“你与我说他也无甚关系,我不与你恼便是,你只快活些就好,我只看你。”
叶勉忙摇头道:“与他无关,他与六皇子去了岭南,如今还在路上,只能在各处官驿里发信与我,我却无法回信应他,吵架都吵不起来。”
“那你这是为何,学里最近又没人惹你,可是侍郎府出了什么事?”魏昂渊问道。
叶勉轻叹了一声,想了想终是将这糟心事与他讲了一回,只口里万千嘱咐着,不可外头与人去胡说。
魏昂渊愣了半晌,“嗤”了一声笑道,“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是你们两房争了起来,迟早的事儿,这有什么值当你为着闷闷不乐的。”
“不过......”魏昂渊话锋一转又道:“你这整日地给你怀着身子的大嫂送那各式吃食,是怎么回事?我们如今俱已十四了,如此行事易惹人闲话不说,万一她真出个好歹,你如何洗刷的清?”
叶勉也后悔万分,咬唇道:“都怪我想得浅了,之前我娘与我大哥说了我好些回,我只作聋不听,才闯下这祸事,我如今见着我大哥,都不敢看他眼睛,我怎么这么蠢啊......”叶勉自责道。
魏昂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行了,璟哥哥疼你的很,不会与你记着,这次倒给你长回记性,也不全是坏事。”
叶勉在床榻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嘴上哼哼唧唧地自责不已。
魏昂渊笑了一会儿道:“不过日后你可长点儿心吧,之前你就有这毛病,与碧华阁交之过密,前些年你年岁小便也罢了,怎地都上了学了,还时不时地去那头过活,你与璟哥哥亲密是真,却不可忘记他已娶妻还即将有了嫡子,过两年你若是定了亲,可就是彻彻底底地两个房头了,再往远处说些,日后你出去立了府,那便是两个府上,怎能还与幼时一般‘不分你我’?”
叶勉明白魏昂渊的意思,只口上还挣扎着嘟囔道:“幼时兄弟感情好,大了就不行了不成,我又不贪那头什么,补礼回去便是了。”
“这哪补得清楚,”魏昂渊轻笑,“再说有时也不尽是银钱上的事,你只记住我的话,万不可再如以前一般,大事琐事俱都去寻璟哥哥了,你若再大些还这么不懂事,他也会难作。”
叶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顾自念念道:“我是想着,能做兄弟家人俱都是修来的缘分,”叶勉想了想最近总是梦见的上辈子他的爸妈和哥哥,又轻声道,“有时你也不知,何时缘分就尽了,再寻不回见不到的,不如一起时就亲亲密密的,倒不留遗憾。”
第98章 纸鸢
魏昂渊知晓叶勉这才刚刚转过弯儿来, 还需要一段时日来磨化,因而并未与他讲太多, 其实他随着年岁渐长, 又何曾没迷惘过,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这般罢了, 兄弟友恭,手足情深自然是要的,却是不能太过。
自立自立,立的又何止是你一人,长大后再往身后一瞧, 哪个身后都站着万般皆系于你的一大家子,你要护着他们, 却也不能去“冒犯”别人的。
叶勉与魏昂渊两兄弟聊了半宿的各自心事才闭眼睡下, 旬假叶勉也没回府闷在书房里读书,趁着外头还不冻人,与魏昂渊约上几个好友,骑着马出去京郊可着意地尽情耍闹了两天。
叶勉心思敏感却也豁达, 想过之后便也不将此事梗在心头,只如往常一般每日早起上学,晚上回来用功温书,往碧华阁跑的次数却少了许多, 更不再万事都跑去寻他哥,借着琐事与他歪缠撒痴。
上辈子的遗憾有了便有了, 也不能吃大户一般可这这一世的父兄找补不是?
他哥和他大嫂自是待他如往常,只他哥随着圣人委以他的重任愈来愈多,越发忙碌起来,一个月倒是要有十天不着家,他大嫂身子又一天比一天重,叶璟每日公中府里忙得焦头烂额,人都消瘦了两圈,别说叶勉了,就连叶侍郎想念长子了,都不敢如往日一般随意召来书房说话。
他大嫂人在孕中,府里中馈全交回邱氏管着,身边下人俱不敢拿府中琐事烦扰与她,只每日寻那趣事与她讲,她却也不知怎么知晓了碧华阁与瑶辉轩的这番官司,姜南初平日里虽和善,治下却不如叶勉一般软和,当即就拿了几个人,连着身边陪嫁来的一个大丫鬟都没留着情面,俱都悄悄地给打发了出去。
这一番动作没传到叶勉耳朵里,一直冷眼瞧着的邱氏却是当晚便知晓了,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里也更执意了些,也定要从那高门里给他家勉哥儿寻个大家教导出来的才行。
叶勉如今一心只在学业,日子倒觉过得飞快,转眼间这京城就又复天寒地冻起来,而庄珝也终于在岭南稳了下来,叶勉每日睡前都会写一封信给他,也会拆一封他寄来的“情书”,两人问问答答的都隔着时间,却不觉无味。
两人每日写信不拘内容,拉拉杂杂的日常琐事也要与对方说上一回,有分享,有炫耀,亦有抱怨,每回都是一叠子纸,六皇子刚开始时嗤笑不已,只日子久后,他捏着两张唯二从他八弟得来的请安函,眼红不已。
而瑶辉轩隔壁的院子隔三差五就要大开正门,一车一车地往里搬东西,礼单子却都悄悄地送去了叶勉这里,叶勉一眼就相中了那里头庄珝从外域淘来的石墨铅笔,再写信时便用铅笔画个四副的漫画小像过去,依旧是日常琐事,线条简单,却极生动有趣,庄珝每每都要拉着满脸不耐的六皇子炫耀一回。
没过几日便是年关,叶勉也终于放了春假,这是他第二回 在这大文过年,心境与去岁却大不相同,看着满府都布置的红彤彤的喜气洋洋,他也十分高兴,各式的金银裸子和一大筐的铜钱儿早早地就让人换了来,准备厚厚地打赏他院子里的下人。
叶府因着即将添丁加口,这一年的除夕宴办的是极为热闹,叶璟在年关时也终于得松口气,好好地在府里歇上几天,陪一陪这头胎怀的十分辛苦的姜氏。
叶勉还未成家,自是又从各处刮来了厚厚的一层压岁钱来,乐得嘴都合不拢,十分大方地给比他年岁小的庶弟庶妹包了大红封,碧华阁的小侄儿虽未出生,他却不敢怠慢,年前就亲手画了各式新奇的样子,从外头寻了手艺巧的金匠打了十来副的金镯长命锁,虽也不是什么珍稀的奇物,却胜在花纹精巧罕见,姜南初拿在手里很是稀罕了一番。
这一年的冬日竟是比去岁还冷些,叶勉写去岭南的信里抱怨不已,漫画里的小人儿裹着厚厚的绒被,坐在床上打着摆子,心疼地庄珝连写了好几封信回去,直说明年要带叶勉回去金陵过年。
这一日午后,叶勉与阮云笙从藏书阁看书回来,因着雪下得繁频,学里只沿着墙根的甬路清理得干净些,两人怕湿了靴,只能绕着远路往院子回走,只走到东墙处时,听见墙外有人说话,叽叽喳喳地娇柔脆丽,倒是几位年轻的姑娘。
叶勉与阮云笙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墙边的老枯槐枝杈挂着的一只彩色燕形纸鸢,那纸鸢鸳尾在树枝上绕缠着,风线却拉在墙那头。
“快快快,再用些力气。”
“不可不可,风线若是断了,可再捡不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
阮云笙附耳与他轻声道:“这东墙之外就是隔壁女学了。”
叶勉挠了挠脑袋,哪有大冬天出来放纸鸢的,这些小姐们可真是奇怪,心里腹诽,眼睛却四处找寻着,吭哧吭哧地搬来不远处的几块石头垫在墙根儿下,手攀上去轻巧一跃就上了墙。
那头显然是被墙头突然跃上来一人吓得不轻,几声娇脆的轻呼前后响起,倒退几步再轻捂着嘴向那里看去,却见是一披着雪貂裘的矜贵少年,少年利落地踩着墙头爬上那棵高槐,将缠紧了的鸳尾细细地从枝丫上解了下来,又一把扔给她们,蹙着眉在手上哈气,口里抱怨道:“我这手指都要冻得断了,再没下回的。”
少年怕是冷得很了,眉目间三分凌傲,三分不耐,墙下的小姐们却只仰头看着他,无人不悦而斥他无礼,淡薄的冬日阳光照在少年殊色以极的精致五官上,淡淡晕出一层华色,看得人移不开眼去,这可不就是戏本里才有的浊世佳公子么。
纸鸢被一披着火狐裘的少女捡了起来,那少女明目皓齿,在一众相貌姣好少女中亦是明艳出众,胆子也大得很,咬唇看向叶勉脆声问道:“你叫什么?我回头叫人谢你。”
“叶勉,不必言谢。”
叶勉回完便跳下墙去,阮云笙赶紧把袖筒里的手炉掏给他暖着,却听到墙那头的一阵声音挑眉而笑。
“啊-原道是他......”
“......端华公子......”
声音轻悄断续,刚刚问叶勉名字的少女却突然清晰出声,“我识得他母亲,叶夫人前儿个在我家府上与我娘吃茶。”
那头霎时没了动静,好半晌就听一声娇嗤,“夫人们一起吃个茶不是常有?”
阮云笙把叶勉拉得远了些,笑着打诨道:“这可不得了,怕是回去就要与她娘闹着非你不可了。”
叶勉愁得眉头皱成波浪,口里抱怨道:“我娘不知怎么,左一个宴右一个宴的,见天儿得在外头给我相看,也不知她急得什么。”
幸而有长公主在暗里拦着,不然年前就能给他定下人了。
阮云笙笑道:“都是这般的,我们府上若不是因着我爹被贬了官,我娘也早早替我相看起来了。”
叶勉听他提起这个,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三年后春闱下场,我等你金榜题名夺个探花回来!”
叶勉和阮云笙俱都与府里商议好要科考出仕,因而在学里要比魏昂渊李兆他们辛苦许多,而且修南院因着庄珝去了岭南“群龙无首”,遇事只来寻叶勉,叶勉无奈只能把那屋子的事也揽了下来,如今两个学屋同在一处院子,几个月下来,关系倒是十分融洽,修南院也三三两两的随着修瑞院出去交酬着,倒不似初来之时那般拘谨,学里的官长们看着亦是高兴得很。
时间过得飞快,暮春后,庄珝终于来了信要启程回京,叶勉看到信时,愣愣地在书案后头端坐了许久才捏着信去了书架前,架子上有两只漆木匣子,叶勉拿出荷包里的钥匙打开一只,将几张纸放在里头,那匣子里已有几掌厚的纸函,俱都是庄珝在岭南期间写与他的,另一只装的则是他每回先行寄回来的礼单,如今也有两指厚了,他偶尔听下人们磕牙,都在猜隔壁那院子的主人是哪个,那么大一处宅院不来住,倒使成栈库了。
叶勉那天晚上心里酸酸胀胀的,一直到后半夜才闭眼睡下。
两人无法再通信,叶勉便仿着九九寒梅消寒图,画了几枝桃花挂在书房的墙上,五瓣一十二朵,每晚睡前都涂上一瓣粉,都涂满了,便也到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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