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夫是外挂
作者:朱衣公子
重活一世,仇希音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连上辈子害她痛苦半生的人都不想报仇,她想要的只有至亲的平安喜乐,哎,等等,为什么总是有人暗中给她铺好前路,抹掉后患,害得她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无用武之地啊……
我的前夫是外挂 001 前世今生(一)
仇希音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小时候每每做噩梦惊醒啼哭,太祖母都会紧紧搂着她,念念叨叨的叮嘱她,“音音不怕,你小孩儿火头高,梦到鬼是常有的,没事,就算吃了鬼给你的饭也没事。
就是要记得,吃之前一定看仔细了,要是鬼给你吃的饭是白米饭,就放心的吃,要是那米饭是黑的,音音,你可千万不能吃,吃了魂儿就会被鬼给勾走,去阴间吃黑米饭了,音音要记得,记得啊,千万不能忘了……”
她小时候因为身子弱,总是会做噩梦,噩梦中充斥着形形色色的鬼怪,总是会吓得她半夜啼哭不止。
不过就是在做噩梦时,她心底里也明白一醒来就没事了,一醒来她就会发现自己还在太祖母丰腴温暖的怀抱中,一醒来就会有太祖母用温软绵长的吴侬软语絮絮叨叨的安慰她不要怕。
太祖母早已过世多年,而在她过世前,她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她,甚至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而如今,她梦境中形形色色的鬼怪都让位给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鬼。
那个人活着的时候,人人闻风丧胆,做了鬼,似乎连那些凶神恶煞的鬼怪也都怕他,有了他在,便连她的梦境也不敢入了。
这段时日,她总是能梦到他坐在她床边,端着她用惯的水印梅枝的甜白瓷小碗,拿着同一花色的瓷勺,瓷勺舀起的饭粒,饱满圆润,粒粒漆黑,如最上等的黑曜石。
他的神色一惯的清冷,声音也如他的人一般清冷,说话却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音音,吃点东西,病才好的快”。
他叫“音音”时,语调和节奏都很奇怪,听起来很像“言言”又不太像,又或者是“言言”和“音音”之间的音,她曾问过他,他说,那是他母亲家乡的方言,在他母亲的家乡,“音音”二字就是那样的音调。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用那般奇怪的音调叫她“音音”了,乍一听竟莫名有了丝丝缕缕的失落,她想抬头看看他,却又反应过来,这是在梦里,他已经死了,变成鬼了!
他活着的时候,京中人人赞他容色风仪,死的时候,模样却着实不大好看,变成鬼后,估计就更不好看了。
仇希音一点都不想看到丑鬼,更何况那个丑鬼还是他,于是反倒更深的低下头去。
这一低头,她目光便完全被他左手端着的碗中黑漆漆的米粒占据,黑漆漆的米粒衬着那能照光见影的薄胎白瓷小碗,竟是奇异的和谐而美丽。
太祖母梵唱般的叮嘱声再次在耳边回响,“……要是那米饭是黑的,音音,你可千万不能吃,吃了魂儿就会被鬼给勾走,去阴间去吃黑米饭了,音音要记得,记得啊,千万不能忘了……”
平地一股寒风起拂,碧纱橱月洞门的水精帘叮咚作响。
她移开眼睛看去,晶莹剔透的水精宛如漫天雨帘飘拂而下,她不喜欢雨,更不喜欢这种叮叮咚咚的繁杂声。
她记得她是和他说过的,可现在,他却依旧在她碧纱橱上挂了一幅水精帘,可见他们哄她说他对她好,到底也只是如她所想的,看似另眼相待,其实根本没有往心里头去。
她想到这不由苦笑,他都来索她的命了,她还指望他能记得她不喜欢水精的帘子?
索命——
她的意识迷糊起来,索命?他来向她索命?可,他不是她害死的啊!
虽然,自小舅舅死后,她无时无刻想的都是毒死他,毒死那个与她十三年夫妻的所谓良人,但她根本没找到机会,他看她看的极紧,她甚至都没找到毒死自己的机会,又岂能找到毒死他的机会?
不对——
她越发的迷糊了起来,眼前瓷白的小碗中漆黑米粒慢慢幻化做他口中大口大口喷涌而出的乌血。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仇希音努力想了半天,才在模糊的意识中捞出了零星的片段。
“别怕——”他一边吐着血一边说道,好像还噙了丝笑意,他平日极少会笑,她记得很清楚。
“别怕,中毒死么,死前大抵都是这个样子,你这三年来将整个大萧的医书都看遍了,这一点总是知道的……”
他以为是她下毒害死了他!
仇希音想到这不知怎的就低低笑了两声,宁慎之啊宁慎之,亏你自负手腕翻天,城府深沉,将一切尽掌于手心,临死却弄错了害你的人!
“仇希音!仇希音!”宁慎之像是知晓了她在嘲笑他,含着笑的面容蓦地一厉,声音也随之狠厉起来,“仇希音!仇希音!”
随着他的厉喝声,他原本端着瓷碗的双手落到了她肩膀上狠命的摇搡着她,她却没有听到瓷碗落地的声音。
“仇希音!仇希音!仇希音!”
仇希音艰难睁开眼睛,仇不恃美艳的脸蛋逐渐清晰,她长长吐了口浊气,一颗心兀自还因为刚刚的噩梦悸动不休。
仇不恃见她醒了,这才放开摇搡她的双手,努力柔和了脸上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温柔扶着她坐了起来,拿了个迎枕垫在她身后。
她这个双胞妹妹虽时时与她争锋,却总是下意识的模仿她的一言一行,比如此时她明明得意又嚣张,约莫是来向她示威的,却偏偏努力装作矜持清雅又怜悯的朝她笑,她都替她觉着累。
“三姐姐,来,吃药”。
仇不恃坐在她床头的锦凳上,从赖嬷嬷手中接过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老远的,仇希音就闻到了藏红花那微苦的特殊味道。
仇希音遽然变色,这才定神去看仇不恃,仇不恃穿着明黄色的皇后大衫,外披金绣云龙纹的霞帔,霞帔尖端处坠着瑑龙纹的玉佩,头上戴着燕居冠,冠顶两侧各插金凤一对,口衔珠结。
天气很冷,正午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发冠两侧微微晃动的珠结上,没了阳光所特有的温暖,反倒染上了珠玉冰冷的温度。
仇不恃还真是生怕自己不知道她是皇后啊!
就连来做这种事也不忘穿戴成这样,她就不怕自己挣扎起来,弄脏了她的大衫霞帔,再揪下她的燕居冠!
她的燕居冠戴的很紧,要是被她揪下来,估计她的头发也得被扯下来大半。
仇希音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她自己的丫鬟没有一个在旁边,四周伺候着的全是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宫女,除了仇不恃最倚重的赖嬷嬷外,还有两个面生的老嬷嬷守在门口,也都穿着宫装。
仇不恃微垂着头动作优雅的用瓷勺搅动着碗里的药,讽刺的是,她手中的碗竟然也是她用惯的水印梅枝的甜白瓷小碗。
仇希音暗暗冷笑,仇不恃这几年来,倒是将她的做派学了个七八成,装作不经意般问道,“父亲呢?”
我的前夫是外挂 002 前世今生(二)
仇不恃就悠悠叹了口气,“三姐姐你也知道的,三姐夫突然去了,朝廷上下乱成了一团,皇上和父亲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开身,本宫怕三姐姐病中忧虑,特意求了皇上,这才能出宫来瞧三姐姐”。
她说着微微倾身,将碗勺送到她嘴边,一副要亲自喂她的架势,仇希音故意装作嫌弃般扭过头,“拿走,我不爱闻这药味,我没事,不用吃药”。
仇不恃笑道,“三姐姐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外甥,三姐姐也不能任性”。
仇希音摆手,“我不吃,那味儿我闻着就想吐”。
“那可就由不得三姐姐了!”仇不恃一双漂亮的杏眼因着激动闪闪发着光,她实在忍不住了,她要告诉她!
要是仇希音真的一无所知的喝下了这碗药,岂不是少了很多趣味!
因为太过激动,仇不恃的声音不由自主拔高拉细,甚至微微发着抖,“三姐姐,本宫也不瞒你,这碗药可是为三姐姐解燃眉之急的。
三姐姐如今还青春年少,又有父亲和本宫在后,大可再嫁高官显贵,以保后半生荣华富贵!
只若多了个孩子,还是三姐夫的孩子,别说是宁家,就是皇上也不会允许三姐姐另嫁的!
好在三姐姐聪明,将事情捂得紧紧的,没有几个人知晓,现在解决了往后便是高枕无忧,一劳永逸”。
仇希音勉强压抑着心口翻滚的戾气,平静问道,“父亲呢?父亲知不知道你来做这样的事?”
“父亲自然是知晓的,”仇不恃想是十分享受这种在言语上就将仇希音压制的死死的感觉,又将手中的碗交给了赖嬷嬷,掩唇轻笑。
“三姐姐你也是知晓的,父亲一向最是偏爱三姐姐,怎会忍心见三姐姐因为个父亲已经不在了的孩子耽误了终生?
如今我们仇家不同以往,父亲更是位列阁老,就算三姐姐是二嫁,也有的是人求娶!”
仇希音又默了默,冷声道,“你撒谎!”
仇不恃被拆穿了谎言,也不慌张,反倒咯咯笑了起来,“三姐姐果然和父亲夸赞的那般聪慧!三姐姐既然这般聪慧,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人在屋檐下?
三姐姐,形势比人强,如今三姐夫已经不在了,本宫要打掉你的孩子,你以为父亲能阻止得了?你,又能阻止得了?”
仇希音亦是冷声相对,“既然皇后娘娘这般说,那不如请父亲过来?皇后娘娘再忙,这点时间总是能等得起的”。
仇不恃越发的得意了起来,“三姐姐,你以为事到如今本宫还得要看你的脸色?你让本宫去请父亲,本宫就得去?
本宫告诉你,今天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咱们姐妹一场,谁不知道谁?三姐姐也别跟本宫装什么贞洁烈妇,这世上怕是谁都没有三姐姐自己想早点打掉这个孽种,再寻个年少俊秀的郎君嫁吧?
毕竟三姐夫虽是样样都好,年纪却着实有些大了,三姐姐可是许久之前就嚷着要合离呢!”
仇希音看着仇不恃因为太过得意猖狂的笑容而扭曲的脸,冷不丁开口,“昨天皇上来过”。
仇不恃一愣,随即冷笑,“你说谎!皇上怎么会来找你?”
仇希音不理她,顾自道,“皇上说的话与你差不多,也是要我打掉孩子”。
仇不恃鄙夷扫了她一眼,“你说谎也圆的像一些,不说皇上根本不知道你怀了身孕,就算知道了,皇上下了旨,金口玉牙,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你今天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
仇希音微微一笑,“皇上若是下旨,我自然不敢抗旨,可皇上昨儿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是以师兄的身份来探望我的,是来劝我,而不是命令我。
皇后娘娘您也知道,皇上一直比娘娘您温柔心软,若是我真的不愿,皇上是绝不会逼我的”。
仇不恃不知想起了什么,面容瞬间扭曲,失控喊道,“你一直都是这样!就喜欢装!你其实比谁都想打掉那个孽种!
皇上来了,你就要装贞洁烈女!做出死也不肯的模样来,好叫皇上钦佩你的贞烈!”
仇希音神色清冷,“皇后娘娘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昨天可想不到今天皇后娘娘会这般堵住我,要我什么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仇不恃气的连自称本宫都忘了,“你每次都这样!算计着达到自己的目的,反倒让我做了恶人!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仇希音偷偷松了口气,她刚刚得知这个孩子存在时,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在宁慎之发觉前打掉它。
如今宁慎之死了,她却又诡异的不想打掉它了,有时候,她自己都糊涂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留住它——
这时,赖嬷嬷低声在仇不恃耳边说了几句,就听她高声喊了起来,“你又想骗我!来人,给我灌!”
仇希音劈手从赖嬷嬷手中抢过碗,“不用灌,我自己喝,皇后娘娘今天是怎么了,一会要我喝,一会不让我喝,一会又要灌的,皇后娘娘不如先拿个主意出来,否则我就喝了”。
仇不恃目露凶光,“你休想本宫再听信你的胡言乱语,快点喝!否则就别怪本宫不顾姐妹之情,派人灌了!”
仇希音斜眼去看赖嬷嬷,发现她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那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的都是凶狠和恶毒,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成拳,一副随时冲上来用强的模样。
赖嬷嬷跟仇不恃不是一路的!
仇希音忽地就醒悟了过来,这么多年来,仇不恃最为倚重的赖嬷嬷真正的主子竟然不是仇不恃!
她或许能用花言巧语一时骗过仇不恃,拖延时间等仇正深来救她,但这个老东西可不好糊弄!
那边仇不恃却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将药碗送到她嘴边往她嘴里灌去,同时赖嬷嬷扑上前死死抓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仇希音本就虚弱,哪能挡得住,猝不及防下吞下了一大口。
这个孩子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她这几年的身体早已耗的油尽灯枯,又恰逢大变,本就极难保住,现在吞下这么一大口堕胎药下去,已经完全不可能保住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仇不恃攥着她的手往她嘴里灌药,就这样吧,她早就不想活了,拖到如今也该是个头了,这个孩子,就当它命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