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过错爱一场

    “具体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俞烯摇摇头，咽回了后半句话。

    连续两日高烧不退，检查过程又如此艰难，不必她说，盛以北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对不起。”

    盛以北垂下头，看着病弱的思茉，胸口被内疚充斥：“我太无能，连你和女儿都保护不了。”

    女儿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妻子夜以继日照顾，而他，除了偷偷跑过来看一眼，竟帮不上任何忙。

    听过太多次道歉，俞烯难以被触动，淡淡宽慰：“思茉生病是身体原因，不关你的事。”

    他是思茉的父亲，怎么会与他无关

    盛以北自嘲的笑笑，叹息道：“我从前很讨厌吧”

    内心埋藏着父母之仇，和俞烯结婚后，他会如何对待她即便对她好，也必定是出于伪装。

    甚至连失忆，他都只忘记了这段婚姻，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过去的事，俞烯不愿再谈及，面无表情的否认了他的猜测。

    “不讨厌难道我是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吗”盛以北凝望着俞烯，眉头微微蹙起：“如果这样，我们为什么会离婚”

    是啊，如果他称职，就不会离婚了。

    或许连真心都不需要，哪怕他永远肩负着错误的仇恨，只要能将虚假的表象维持下去，他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毕竟她那么傻，被骗得团团转，直到他摘下面具宣布戏剧落幕的一刻，才如梦初醒。

    俞烯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耳边又响起盛以北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沙哑，曾令她为之着迷的磁性嗓音，如今听来，却恍若隔世。

    “失忆后我总会想起你，很奇怪，比如看到一部电影，脑海中会突然浮现出你靠在沙发里，边掉眼泪边吃爆米花的样子。看到一份甜品，会莫名其妙的想你吃掉它后，嘴角肯定沾满奶油……”

    比如许楠柠妩媚多姿的走来，他眼前却是她的明媚笑靥，比如书上写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南山”，他仿佛身处于浩瀚的洁白中，而远方虚无间，隐约出现了她的身影。

    “真实存在的记忆中，你总是笑着叫我‘以北哥哥’，不期然间跃出的场景里，你每一次都在哭……俞烯，我是否对你很过分的事”

    原来他并没有完全忘记，可是他的一份歉疚，如何抵得过她千倍万倍的伤痛

    “都过去了，多想无益。”俞烯抬眸看向他，故作轻松的弯了下唇。

    迟来的爱和亏欠，就像过期食品，商家出于侥幸心理将它们摆在柜台上，但心清眼明的顾客，绝不会付钱购买。

    “盛以北，你是思茉的父亲，思茉也需要父爱，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关心她，但……仅此而已。我现在只希望她平安，你能明白吗”

    盛以北深深的注视着俞烯，似乎想看进她心里，在每一处寻找，究竟还有没有某个地方，是为他存留。

    然而俞烯，根本没有给他机会，那抹笑容如昙花般转身即逝，而那双清亮的瞳孔，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完全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这是失忆以来，俞烯第一次对他笑，却仿佛无形的利刃，刺进他心头。

    分明犯了错，却连受到惩罚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证明了，他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满身落寞，瞬间失去力气般，肩膀都撑不起来。

    无比煎熬的寂静中，万院长的电话追杀过来，他默默走到窗边接听。

    “能耐不小，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跑今天检查做了吗药吃了吗你那身针灸后遗症还想治好吗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

    心湖死寂，万院长底气十足的吼声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盛以北最后一次看向俞烯，见她如先前那般静坐着，仿佛对他的情况毫不在意，终于心灰意冷。

    “……知道了，这就回去。”

    将手机紧握在掌心，他从俞烯身边路过，脚步有短暂的迟疑，却未曾停留。

    房门开合，室内又陷入绝望的寂静。

    俞烯看着小思茉的睡颜，唇角缓缓上扬，纤长的睫毛颤抖，一滴晶莹的泪悄无声息掉落。

    “思茉，他是个好爸爸，对吗……”

    可惜，他不是个好丈夫，当她沉浸在幸福婚姻中时，他用谎言伪装，在她被伤的体无完肤时，他用仇恨给她最深的一击。

    时过境迁，她险些又为他动心的时候，他失去有关于她和那段婚姻的记忆。

    或许连老天都看不过去，想要制止这段孽缘，她也该顺其自然，将不该存留的记忆与爱意，埋葬在心底最深处。不再为他动心动情，不再重蹈覆辙。

    “思茉，你快好起来，妈妈只有你了……连你也抛弃妈妈，妈妈该怎么办……”

    病床上，小思茉对母亲的哭诉毫无知觉，安静沉睡的模样，令人心痛。

    终于，俞烯双手掩住面孔，趴在思茉床边，哭得不能自己。

    透过房门的玻璃，去而复返的盛以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早已意识到自己对俞烯的亏欠，却无法想象，自己竟伤她这样深。

    作为“凶手”，他凭什么置身事外，而让俞烯承受过往的一切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回那段记忆！

    然而此刻，他只能站在这里，连走进去抱住她的勇气都没有。




第256章 替罪羊
    第256章 替罪羊

    医生走进办公室，将诊断报告书放回桌面，想起方才思茉妈妈的痛苦神情，忍不住摇头叹息。

    医院就是这样的地方，疾病的阴霾永远比康复的喜悦更多，而医生虽见惯了生死，每一次面对时，也都会产生相同的悲悯。

    拿起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拨打了江绍寒的电话。

    昨天江绍寒离开前叮嘱过，诊断结果出来，必须立即通知他，虽然医生的任务是与患者本人和直系亲属沟通，但在江家的声势下，许多规则都可以忽略不计。

    “江少爷，思茉小姐的病情经过检查，确认为慢性髓细胞白血病，目前处于初期……”

    江绍寒站在走廊里，眉心紧蹙。尽管金医生早已告知了这种可能，但如今被确诊，仍是倍感沉重。

    嘱咐医生尽心治疗后，转过身，就见江老爷子正站在门后，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心痛与无奈，显然已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备车，去医院！”

    江老爷子沉声命令，向前迈出一步，却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从昨日下午起，江绍寒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自然清楚他的身体情况，见状忙将他扶回床上。

    “您先别急，小思茉的病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医生也说……”

    “什么不严重我都听见了，白血病，那是血癌啊！”说着，声音竟带着几丝颤抖：“我的小思茉，怎么会得这种病！”

    怕他情绪激动，刚稳定的血压再次升高，江绍寒宽慰道：“我调查过主治医生的履历，医术可以信任，您若过去，反而会给他们压力，小烯也要分神照顾您。”

    几经打击，江老爷子对自己的现状倒也清楚，人老不以筋骨为能，的确不该给孩子们添麻烦。可把小烯母女扔在医院，又无论如何不能安心。

    最终还是吩咐江绍寒：“那你去，一定好生照料她们，不许再出意外。”

    江绍寒应下，临出门前招手叫来保镖，耳语几句，随后坐进车里等待。

    不多时，李洲被两个黑衣人押到车上，起先还吵吵嚷嚷的挣扎，看见他之后，立刻安静下来，似乎还在为昨天客厅的那一幕后怕。

    直到汽车开始行进，李洲才渐渐按捺不住，试探着开口问：“江总，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绍寒靠着座椅阖目休息，闻言轻蔑道：“怎么，怕我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你做了”

    李洲的嘴角抽了抽，脑后一阵发麻。

    他承认，将爆炸一事告诉江老爷子的举动确实有些冒失，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谁让江家人没事先提醒呢

    不过这种话，他当然不敢在江绍寒面前说，只能面色讪讪的商量：“江总您看，我之所以与您合作，就是想谋求一条生路，再者俞烯小姐也答应过带我去见盛以北……”

    顿了顿，见对方没有接话的意思，又硬着头皮道：“要不这样吧，您贵人事忙没空安排我，干脆把我放了，将来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想来便来，要走便走，你当江家是什么地方”

    江绍寒掀起眼皮，懒懒睨他一眼：“更何况，思茉刚被确诊了白血病。”

    李洲早预料到江绍寒不会放他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倒罢了，只是那小丫头得病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种血液类疾病，不可能由车祸爆炸引发，你搞错了吧！”

    江绍寒赞许的点点头：“聪明。”

    小思茉的病与他无关，属于体质问题，然而造成思茉早产、自小体弱多病的原因，却是蛇蝎心肠的许楠柠。怪他倒霉，非要和许楠柠扯上关系。

    “总之，抓不到许楠柠，你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江绍寒行事霸道，完全继承了江老爷子的作风，李洲饶是憋了满肚子火气，也只能忍气吞声。没办法，他实力不济，万一惹恼江绍寒，处境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正暗自思考着对策，汽车已缓缓停在路边，尚未看清周围的情形，眼前忽然漆黑一片。

    “别动！”

    黑衣人粗声粗气的警告，而后一伸手，抓小鸡似的把他拽下车，跌跌撞撞的走了几分钟，摔了不知多少跟头，又被狠狠扔到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远，随即随之响起巨大的关门声，李洲被吓得全身一颤，忙摘下眼罩。

    入目仍是一片黑暗。

    不大的房间里没有窗子，角落堆着垃圾，摸索着想去找门，还未靠近，却被某个神秘物体绊倒，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断掉的凳子腿。

    这地方，简直连牢房都不如！

    李洲瘫坐在地，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一时间充满绝望。

    而此时，江绍寒已经赶到医院。

    病房空无一人，询问值班护士，得知小思茉十几分钟前突然被送去急救，他心生慌乱，连忙跑去急救室。

    电梯门打开，见俞烯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头埋在双臂间，看不到表情，唯有轻颤的肩膀，昭示着她此刻的无助。

    “小烯。”

    江绍寒抬手，按在她单薄的肩头，不敢用力，仿佛她是脆弱的玻璃娃娃，再承受一分重量，就会化为无数碎片。

    俞烯缓缓直起身，仰头看向他，红肿的眼眶里水雾氤氲，唇瓣开合许久，才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

    “太可怕了……思茉那个样子，我真害怕……害怕她……”

    思茉高烧不退，她守在旁边一刻不敢离开，可是不久前，思茉毫无预兆的开始抽搐，整张小脸皱在一起，，紧紧蜷缩着身体，双手还抓着胸口的衣服。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按响呼叫铃，怎么把思茉送去急救室，脑海里只剩下思茉极度痛楚的神情，放电影般一遍遍重现。

    江绍寒心中一阵刺痛，将她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不会有事的，或许思茉在与病魔对抗，所以才产生这种应激反应。”

    俞烯用力点头，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怀抱着盲目的希望，以此作为支撑。



第257章 记忆闪现
    第257章 记忆闪现

    “盛总，时间到了。”

    助理程安站在病床边，俯下身，轻声提醒。

    盛以北从睡梦中醒来，面色稍显不耐，就听程安不厌其烦的劝：“万院长明天您的检查汇总，若发现少做了一次检查，他老人家肯定会发脾气。”

    自从被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庸医针灸后，盛以北就成了这家医院的重点对象，医生护士包括程安都接到了万院长下达的死命令，必须监督他定时服药做检查。

    而最近几日，他明显感觉到检查次数增多，餐后的药物也多出了几颗陌生的。

    虽然万院长对此并未给出解释，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体一定出现了某些变故。所以即使对这种枯燥的生活深感厌烦，他也尽量配合。

    可刚才午睡时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小思茉站在花丛间朝他笑，活泼又灿烂，明明是很美好的场景，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般，令他喘不过气。

    程安还在重复着万院长的那套老生常谈，他烦不胜烦，终于决定起身时，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闷哼，按着胸口倒回床上。

    这可吓坏了旁边的程安，见程安即将飞奔出去找医生，他提高声音道：“回来，我没事！”

    程安脚步一顿，犹豫的转过身来：“您哪里不舒服，还是让医生看看吧，万一……”

    盛以北摇头，重新坐起身。

    他是真的没事，那阵心痛来的莫名其妙，一瞬之后就恢复正常，好像并不是身体原因，而是……

    眼前又浮现出思茉在梦境中的灿烂笑容，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跳下床飞快跑出房门。

    被惊呆的程安只听到他扔下的一句：“过来开车！”

    风风火火赶到私立医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然而事实证明，盛以北的感觉没有出错。

    小思茉刚急救结束，被送回病房，形容更加虚弱，不及巴掌大的脸颊如白纸一般。

    盛以北进门时，医生正在告知注意事项，听说小思茉连日高烧引发呼吸系统和心脏问题后，忍不住激动质问：“她已经住院三天，连简单的退烧都做不到，你们医院是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