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风起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方几里
男人粗壮有力的小腿肌肉拧成块儿……
肩胛骨处同碎裂般撞击在潮湿的地面,混着馊了的垃圾味扑面而来……身躯同只破败的风筝。
她没有动弹,也没有奋起,只是身上的血液像疯了般的涌动着,叫嚣着!
她明白,过了今晚,这事无论是谁干的,都会过去了……
世上有许多暴行是没有理由的,当看见一人卑微地蜷缩在自己脚下的那种快感会不断累积……
吴威心里畅快了些,像是泄了什么,此刻,不再需要女孩的道歉,甚至不再需要真相。
只需要怒火的出口,平息他的工具。
越是脆弱,越想摧毁。
影下的动作又将来了,却忽然被什么阻碍了,有人在吵,又像在分辩。
男人低低的喉管,有些哑,像极了唐苏记忆里的声音……
女孩耳边嘈杂着,混乱着,夹着风穿过耳膜的声响,像镜片碎落了一地……
行至风起时 傍近
终于。
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幽暗的巷内,除了地上黏腻潮湿的浆水,唐苏再感觉不到什么。
良久,眼前才能视物,巷里只剩自己一人,缓了一会,爬起来,提上书包,有些踉跄。
怎么回的家,已经忘了。
只记得那遍身疼痛,从里到外。
唐苏的父亲再婚后和女方买下家里对门的房子住了进去,这是那个女人唯一的要求,便是与继女分开住。
唐苏对此并不在意,如同今晚,她甚至有些庆幸,这个房子里只有她一人,没有多余的质问,多余的关心……
此刻,她可以狼狈的摊在沙上,也没有多余的目光来打量自己。
她像只干涸了许久的小动物,努力地爬起来找水喝,经过镜子时,默默立了片刻。
除了那处绯色印记,整个右脸高高肿起,细腻皮肤下布着红色血丝,异常狼狈。
即便她从不愿妄自菲薄,好像永远坚持着某种原则,这原则能帮助她独立行走,能帮助她做自己。
可就算是人也会累……
她回来趴在沙上,脑里空白着,后来昏昏欲睡之际,反复地想着,明早一定要喝杯热牛奶……
是的,一个人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于乐乐现她今天戴着个口罩,唐苏告诉她是感冒了,让自己不要挨她太近。
放学后,唐苏在教室里坐了片刻。
之后独自上了五楼,这个点儿正是教师即将下班的时间。
综合室的王艳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知道她和宋主任关系的人。
门虚掩着,里面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唐苏敲了敲门。
王艳回头,是宋主任家的姑娘,虽然戴着口罩,但左眼的印记很好辨认。
一起吃过几次饭的,孩子很是乖巧可人。
“王姨,您在忙吗?”
唐苏探着身子解释道:“下午课间时,我好像弄丢了我的胸章,第一节下课前还在的,再上课就没有了,刚才找了一圈没找到,可我确定它就是掉在二楼了。”
绥华高中的胸章要求每日必须佩戴。
王艳听完想了想说道:“是想查查监控吧,还好记得时间段,好查。”
白色的校服,红色的胸章,一清二楚。
她热心的打开电脑监控器。
唐苏道了谢站在一旁看着,入眼的先是一个主页面,布有各个楼层的监控画面,鼠标滑过三楼,点开了二楼走廊的监控,选择第一节下课的时间段,课间大概有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她可能需要坐在这里盯着屏幕,盯二十分钟。
王艳打开后就让她坐在那里,自己去一旁收拾东西。
唐苏静静地看了五分钟后,回头:“王姨,占用了您的下班时间了吧,有事的话,您先走吧,一会看完后我帮您关电脑锁门。”
别说,一会儿自己还真有点事,想了想综合室里堆的都是些杂物,实在没什么重要东西,嘱咐过她找到后赶紧回家,便匆匆拎着包下楼了。
待她走后,唐苏移动着手指迅退出二楼的监控画面。
点开三楼后,选择日期,拖着鼠标将时间拉回了那日的上午时段。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开了机,举起来对着电脑屏幕点开了录像键……
……
一周过去,那个位置依然空着,桌面不知被谁占用,歪歪扭扭叠了几摞书。
于乐乐从办公室回来见唐苏还在座位上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她突然想起来些什么:“苏苏,你猜我刚才在办公室里听到什么了?”
她随手掏出了个茉莉味的护手霜边涂边说:“班主任好像在和李行的家长通电话,商量李行退学的事呢!”
每次就他作业最难收!老师催我……我还不敢催他……走了也好!”于乐乐只把它当一件寻常的八卦说与她听。
通常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总是与前排交流很少。而对于前排的学生来说,他们也只不过是班级里几个可有可无的人。
消失一阵还是永远消失对于他们来说并没什么分别。
桌面上细细的笔尖倏地停了,收笔的力道在纸上划出了一道印子,她楞楞地回头问:“你听清楚了?”
“当然了!听的一清二楚好不好!就咱们班主任那个老年机,话筒声贼大!”于乐乐还生怕她不相信似的朝着猛点头!
秋意渐浓,窗外枝上翠色的叶已半橘,叶柄处也已老化。
此刻,在风里摇摇荡荡地挂着……
唐苏心里忽然出现了某种不知名的感受,卷着细细的触角……团状的,像云一般浮在半空里……她摸不着,也捉不到……
之后漫长的日子里,再回想起。
她现那或许是一种恐惧,恐惧再也没有机会将心底懵懂的好奇说出口……
甚至还未来得及弄懂自己的心,那个人便要宣布退出她为数不多的细碎时光。
在那些黑与白的日子里,先是同细缝里的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而后,又同海上潮汐般刹那间汹涌褪去……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告密者,甚至已经盖过了之前只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同学的身份。
这的确是个悲伤的故事。
但唐苏总觉得,故事的结尾不该是这样……她很想做些什么。
…………
周二早自习的于乐乐正疯狂地补着数学作业,于是,唐苏主动揽下了她英语课代表的活儿,帮忙收了英语作业送到办公室。
班主任永远都在早自习结束后才到。
她站在办公桌边,耐心地一本一本数着,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档案册。
数完了……除了没来的,正好42本,唐苏将作业整理完贴边放好。
掏出备好的纸笔,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手指翻开了一旁的档案本子,纸角卷起,密密麻麻的,班级里所有学生的基本信息都记录在册。
姓名,电话,地址。
他的名字就在第三页的第二行……
放学路上,唐苏拐进甜品店里买了一个六寸的奶油蛋糕。
回到家后,她放下钥匙,脱了鞋,在沙上坐了一会,茶几上摆着那个小蛋糕,淡黄色的包装银白的绸带松垮垮地系着,还未拆开。
她很想敲开对面的门,邀请爸爸和宋姨一起来吃蛋糕,但她又有许多顾虑。
自己这样去,他们会不会感到尴尬?感到抱歉呢?这已经是爸爸第二年忘记了她的生日……
又或许……所有回不去的日子都有它的道理……
唐苏摸到身上的那张纸条,皱巴巴的,摊开后上面记着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又坐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她起身拎起蛋糕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抓起钥匙出了门。
人有时做某件事,或许并不出于目的的驱使,也可能是种本能。
我们无法时刻控制理智,有时也想故意去按一下炎的智齿,从疼痛中获得些许莫名的快感……
……
几十年的老小区是连门卫都没有的,只是院里的树长的都很好,虽然路灯有好几个是坏的,但好在月亮很大,很亮。
唐苏坐在满是灰的台阶上,并不打算上去,这么晚了,等到他的几率很小。
然而她其实也并未等待什么。
说起来好笑,好像明明该恨他,厌恶他。可转念一想,若她站在李行的位置,有着他的性格,又实在不会放过自己……
可他明明又……
寂静的夜里,从这个角度只能望见投过来的几束月光,唐苏不知该做些什么,无意识地一遍遍背起了下周要抽查的古文。
树影婆娑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鞋底与水泥砖的碰撞在夜里显得格外硬。
一个人影卷着周身的寒气挡住了门口的月光,重重地跺了一下地面,声控灯霎时照亮了整个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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