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林格啾
明明你本人从小到大都最喜欢腰细腿长那一款。
蒋成不知道她的心声,兀自还抱抱她,咕哝着:“还是像阿沅,抱起来暖乎乎最好。”
舒沅只是懒得跟他争辩。
哪怕她其实早想好了要怎么续招才会堵得他哑口无言,某个名字在喉口滑过好几次,呼之欲出,最终还是思量再三,被她咽回腹中。
只艰难地坐起身来,随手从床边拽过一条毛巾,就着蒋成的脑袋一顿揉。
“擦干头发,不然湿淋淋的。”
一边泄愤,她一边说。
*
可惜加重力气的动作并未有多大效果。
蒋成这晚睡得依旧很熟也很香甜,舒沅却又一次失了眠。
明明她的神经早已高度紧绷了多日,但哪怕是在最需要睡眠的时候,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整个人好像被生生剥离开成两个,一个在耳边说,“你看嘛,他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这样”,另一个则咆哮着回应,“所以呢,他这样害你害得还不够吗?”。
越吵脑子越痛。她只想悄悄起身去洗把脸,可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某人横在腰间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又把她的动作拦在半路。
他睁眼睁得艰难,说话带着浓浓鼻音,问:“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我头疼,去洗把脸。”
换了往常,这个话题过了也就过了。
但最近不一样,蒋成恨不得逮着她所有脆弱的时候邀功,于是这句话说出口,他不仅没有重新睡去,反而揉揉眼睛,也跟着撑起半边身子。
“偏头痛又犯了?我去给你拿布洛芬。”
“我自己拿吧,你先睡。”
“没事。”
话说完之前,他已然下了床。压根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头客厅走。
这先入为主的关心却只让她无言。
摇摇头,舒沅也起身,走到洗手间,而后熟练地扭开冷水栓,几泼水浇上脸,水珠沿着发梢往下掉,她的心也终于在一片鼓噪声中慢慢地、无解地平静下来——
她明白自己其实不该事事都怪蒋成。这些年来,他的改变毕竟有目共睹。
然而爱恨实在又是一件很奇怪且不受控的事。哪怕科学可以将其解释成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等种种化学反应,在她这里,却永远无法解释,为什么当她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种种缺点都能被修饰,他的一切不美好都成为美好,而当她不再怀揣着那样诚恳爱意的时候,一切掩人耳目的魔法都瞬间消失:
任性就是任性,不是故意引你注目的讨喜。
自我中心就是自我中心,不是可爱的幼稚或令人心动的偏袒心情。
从两个月前,她意外发现蒋成藏在读书时他那间公寓的卧室衣柜里、布满灰尘的日记本那天起,她突然明白了这一切。
眼前的泛黄纸页,讥诮字眼。
字字句句都很有蒋成的风格,伤人而不自知。充斥着他骨子里根除不去、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轻蔑——
“阿沅,药箱是不是换地方放了?”
屋外却忽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喊。
他咕咕哝哝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到里间。
很显然,他并不熟悉家里的各种摆设,找个药箱也翻箱倒柜。却也因此阴差阳错打断她回忆,舒沅不得不分神回答他:“在楼下吧,我好像放在瑜伽室旁边的大柜子里了。”
但说归说,她对他的搜索能力还是没有信心。刚要直接跟上去,结果还没转过身,胃里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又逼得她猛然扭头。
“呕!”
她捂着嘴,伏在洗手台前。
哪怕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里反上的酸水依旧烧得食管发痛:“呕!……咳咳……呕!”
从小到大,这种情绪波动一大就容易吐的毛病跟了她一路。
好不容易等到反胃的感觉全部平息,有余力勉强直起腰来,她漱完口,想起正事还没做,又推开洗手间门,穿过卧室走到客厅。
“蒋成,我说那个药箱——”
刚想冲楼下接着提醒几句。
她眼角余光向旁边一瞥,后话却忽而顿住。
不远处,蒋成已经先她一步,正睡眼朦胧坐在沙发边,挑挑拣拣翻找着止痛药。
当然,是一把全倒出来那种。她一眼就看出来他八成是在忍着起床气,所以连多余的灯也懒得开,就对着客厅里夜间常年亮着那盏暖黄色落地台灯,一盒一盒拿起辨认。
光暗并不分明的视域里,轮廓总柔和千百倍。
舒沅沉默着看他,几乎有一瞬间晃神,仿佛又回到十七岁。那时烧得神志不清,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个画面。
【蒋成,不是那个……把药给我吧,我来看。】
【蒋成,谢谢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是那时的蒋成还是自己,大概都永远不会想到,后来竟然会是她成为他的妻子吧?
舒沅心头叹了口气。
——“不用找了,是这个。”
话音刚落,她端着杯温水走到他旁边,果然很快从挑剩下的药堆里找出那盒布洛芬。像是完成任务似的,快速拆开两片药,就水吞服入腹,解决。
过程中,蒋成始终盯着她看。
一直等到她喝完剩下半杯水,却忽而喃喃了声:“阿沅,我觉得你怪怪的。”
“……哪里怪了?”
“是不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很忙,没有经常跟你一起吃饭,所以你不太开心?但我最近每天都挤时间了。”
“……”
“或者是因为你公司的事。之前我确实不太支持你去那边工作,不过阿沅,这种事有必要生气到现在吗?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的强盗逻辑中,关于她开心或不开心的理由,永远是围绕着他的爱或不爱,支持或不支持转。
舒沅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也不想再多解释这个话题,作势头晕,说了句“你想太多”,便扭头回了房间。
“……”
只临进门前,又淡淡向沙发那头看一眼。
蒋成还坐在那,没有挪窝的意思,静静盯着那堆无人清理,杂乱的药盒。
*
——为什么舒沅能够一眼就找出布洛芬?
其实她是摸出来的,直到门关了,他开始整理那堆药,才忽然反应过来。
药盒里的药很多,大部分是为他准备,从感冒药到褪黑素一应俱全,每一盒上头都贴了贴纸,备注效用,建议用量,间隔时间,唯有那盒布洛芬没有。
因为她常说止痛药多吃不好。
这仅仅是为她自己准备。而他,是第一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蒋成:老婆吹头。
蒋成:老婆吃药。
蒋成:老婆你为什么不吃醋。
沅沅子:因为姐要离婚。
蒋成:!!!∑(
小蒋还在状况外。
提前透个底,日记本里的东西其实小蒋真的完全不care,他也不是故意藏起来的,就是随手乱扔而已。对他而言,你就是把日记本砸在他脸上,不说舒沅因为这生气了他都反应不过来自己写了什么过分的事,估计就算看了,他反应充其量也就是:就这?就这?(郑重声明仅代表他个人观点)
哦豁,结果完蛋。
p.s.祝大家五一快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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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说到底,舒沅和蒋成结婚的这三年多,期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争吵。
但那些争吵的导火线大多明显,在蒋成看来,无非都是些争风吃醋或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舒沅一向不搞什么小女人的任性做派,他也不会拐弯抹角:既然已经结婚,明明白白把话摊上桌面说清楚不就好了?
所以该吵的吵,该回温就回温,他的婚姻不说完美,总归还算是称心如意的。
可这次局面却变得不一样。
因为舒沅过去哪怕再难过,再怒火中烧,总不会让他难堪。更不会忘记争吵完默默收拾残局,不会在半夜睡觉时下意识背对他——这实在不像她,倒像是个行为举止都在挑战他容忍底线的陌生人。
她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最讨厌女人阴阳怪气,矫情的时候总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换了过去,或者说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蒋成都远没有这样的好脾气,绝对早就发作。
可偏偏这些年来,舒沅对他实在太好。好到他已经忘记上一次真正发怒是什么时候,好到他宁可稍微收敛,嬉皮笑脸地试探,因为在每次想要发脾气之前,那些古怪的、或许是“不忍”的情绪总哽得他喉口发痛:他又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傻子,难道别人对他好也不懂?
哪怕最初选择结婚,这场婚姻于他而言的确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伸出援手”。
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舒沅在身边,像一个影子,像一个永远温暖的港湾,是每个疲惫回家的夜里她蜷缩在沙发上等他等到打瞌睡的背影,是她喋喋不休蹲在发烧的他床前,一遍又一遍的叮咛。
说:“蒋成啊,你怎么老是不听话,我都说了不要熬夜会感冒,你看你现在这样了吧。”
也说:“我给你煲汤吧,你想喝什么汤?——先说好啊,就你一个人喝,别拉着我。喝汤可发胖了,只有你吃不胖。”
太多人因为他外在表现的刻意完美而爱他,只有舒沅,是在看过他所有的狼狈和恶劣,自私和高傲之后,依旧留在他身边。
圆橙 第6节
所以,哪怕他是真的真的很想发脾气,甚至为她莫名改变的态度气到想要摔东西,在每一次想到她的白裙子,高跟鞋,不合心意的三明治,急于吞咽的药片的时候,都忍得艰难,忍得笑里带狠,他还是忍了。
——如果真的是他想到的那种原因让舒沅变成现在这样的话,他给她机会想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今天要不要我送你上班,阿沅?”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很方便。”
熟悉的对话发生在次日清晨。
舒沅这天早上起床太晚,几乎是紧赶慢赶才做完早饭。依旧是最简单的三明治,但餐桌上的豆浆放到凉了她也没喝一口,只说今天胃口不好,匆匆泡了杯麦片喝了,便回房间换好衣服急着出门。
“你前几天不是一直惦记着喝这个,怎么现在又不喝了,”蒋成的视线从手机上股市新闻转向她。瞧她换了裙子,只一身浅色鹅黄衬衫同牛仔裤的简单打扮,面色不由稍霁,笑着问了句,“是不是赵婶的手艺不行?是的话,我让妈以后别喊她送了,换个厨子。”
舒沅答:“跟她有什么关系,就是我不太想喝而已。真想喝的话家里不也有黄豆。”
说话间,她随意梳弄了下长发,很快灵活地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
眼见时间不够,直接顺手摸过自个儿吃剩的半块三明治,“不跟你说了,我路上吃。你吃完了盘子放在这吧,回来我再收拾。”
她毕竟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人已经到了楼下玄关处,下一秒紧跟就是关门声。
蒋成没来得及把人喊住,只得放下手机,起身从二楼阳台向下看了眼:正瞧见她单脚趔趄几步,手指在脚跟一提,帆布鞋一蹬,对着落地玻璃窗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一遍细节,随即头也不回地跑远。
跟个刚工作的半大学生似的。
——只有谈到工作的时候生机勃勃雄心壮志,生起气来对着男朋友就是死人脸。
而且很不幸,他眼下似乎就是中招的那个“男朋友”。
连吃个早饭都得逼自己吃火腿片和溏心蛋的男朋友。
靠。
莫名其妙的烦闷非得发泄不可,他扭头,对着放在阳台秋千架边那废纸篓就是一脚。
里头的纸屑滚了一地,全是舒沅平时没事放假在家窝阳台上写的废稿:虽然她工作时间也只是帮公司写写文案,但从两年前一度在家赋闲那段时间开始,她就很喜欢闲着的时候写些有的没的解闷消遣。
蒋成起先没管那些,只站在阳台上吹了好一会儿冷风。
他仍觉得似乎哪想哪都不对。
最近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吗?没有,最近好像也没惹上什么绯闻,没有莫名其妙一个人关上门生气,公司也都还顺利,连她提出想去小作坊公司上班的事,他也再没有多过问什么。
所以,除了她在外面有人了,喜新厌旧竟然开始嫌弃自己之外,蒋成实在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能让舒沅莫名其妙性情大变成这样,甚至让他怀疑起,这性格究竟还掰不掰扯得回来。
一边想,他视线又忽而颇不自在地往下移,看向那些个隐隐约约露出黑色墨迹的纸团子。
换了往常,他当然绝不可能留心这些,有钟点工来定时打扫。
但是现在,就刚刚那一秒,他忽然想起:舒沅似乎是真的,从高中起就特别爱写,什么都写。记录心情也好,言情小说也罢,她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大概率都是通过文字来表达和抒发。
所以,如果她非要遮遮掩掩,交流时无法得知她的想法,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想知道她的秘密其实很简单,一点也不复——
等等!
他现在在想什么?
就在他轻咳两声,准备蹲下身去捡一颗纸团看看时。
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猛地一跳,脑海中的怒骂声几乎顷刻而起:蒋成,你这样算什么?!
“……!”
偷/窥吗?玩赖吗?
不心虚吗?耍这种手段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这跟你他妈偷偷翻人日记有什么区别?
他是很好奇舒沅到底在想什么,也确实对最近的状况感到莫名所以,但是还不至于下作到这种地步,或者换个说法,他绝不会因为对一个人过于上心而真的把自己摆在一个小心翼翼偷/窥者的身份。
凭什么?这不是他会做的事。
蒋成深呼吸,飞快弯腰,却只是把那堆纸团都全塞回纸篓里,摆回原处,把阳台上一切都恢复原样,然后洗手,快步走回餐桌前。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震过好几遭,他拿起才发现,有三四个来自“钟秀”的未接电话。
当然,下一个电话也很快打来,他接起,一边烦躁的从三明治里扒拉出溏心蛋,一边冲电话对面问了声:“妈,这么早什么事?”
“这没良心的。终于舍得接电话了?沅沅都总记得惦记妈妈,你呢,你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打电话就想不起来回家,整天……”
“好了,妈,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哎呀!瞧你现在,你爸爸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怎么,妈妈多说两句还生气是吧?气死妈妈得啦。”
“……妈,到底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呀!妈妈不就是跟你确认一下,沅沅之前说后天回家吃饭,不是母亲节了吗,她说你特意挤时间安排的,怎么,大清早就把妈妈的事都忘了?”
母亲节。
蒋成一愣,下意识瞄了眼日历:还真是。
最近事情一多,这事儿早忘了。不过往年他也都是不记这些日子的,因为舒沅总会记得,提前跟家里说好,也跟方忍那边协调好,等到他反应过来,只需要人到场就行,明面上的功劳她全推给他,就笑盈盈坐在他身边,说:“蒋成工作忙,但什么事都记在心里的。”
——原来阿沅气归气,心里还是记得这些事的?
“怎么不说话了?蒋成,你还在听吗?”
“在听。”
莫名的,心情好些,他连带着看桌上那堆半流不流的溏心蛋,都变得顺眼。
当即和缓了些声音,应声说:“后天我和阿沅一起回来吃饭。妈,你多做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啊。”
*
舒沅这头,当然还完全不知道某人半小时内心情的陡转更迭。
她的办公室生活照旧忙碌,公司虽不过是个小型的自媒体公司,但是业务繁忙,再加上她经常顺手帮人处理些杂事,所以一天天都过得充实,完全没闲心去想蒋成的事——当然,也因为虽然过去两个月,可她确实还没整理出一个比较好的、能让自己从这场婚姻中全身而退的方案就是了。
至少她那时并没预料到。
真正给她递来解脱的缆绳的,会是前台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
“舒沅吗?哦,没什么,就是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老同学。叫……对,顾雁,你认识吗?”
顾雁?
她连忙跟前台那头交代说认识、很熟,随即放下电话,转头便赶到大厦一层。
果不其然,电梯口外不远的小接待室里,记忆中眉眼明丽的老友,此刻一身黑裙,正拘谨地、低头抱着杯茶水轻抿,塑料杯口留下一圈廉价的褪色红痕,却并不影响她容貌惊艳。
岁月宽待,从不教美人失去半分灵气或变得圆钝。
“雁雁!”
舒沅登时笑起,快步向人走去。
在她为数不多的、有关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里,顾雁的善良真诚,泼辣大方,曾经许多次从男生们口不择言的嬉笑中保护了她的尊严,为此,她们一度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只可惜初中三年同班,等到上高中时,顾雁却只读了一年,便因为举家搬去香港而离开本地,此后便和她少有联系。但这并不影响,舒沅至今仍然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之一。
顾雁抬眼,看见是她,显然也一瞬间认清了人,忽的站起。
两人毫无芥蒂地相拥一抱,舒沅拉着她手坐下,连声问着:“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请你吃饭呀。”
“就上个礼拜,”顾雁的笑有些局促,“出了点事,回来得也急,收拾完住的地方,才……才得空联系你,沅沅,对不起啊。”
“没事,知道你回来我才开心呢,还好我之前都有在我们用的那个邮箱里写日记,自己发给自己!不然我搬家好几次,也是最近两个月才找工作,你回来可能都找不到我了。”
“嗯、嗯……我是看了邮箱,你写了好多。然后,还看到你说你和蒋成结婚了,很、很为你开心。”
虽然那都是三年多前的事了。
舒沅愣了愣,瞬间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是最近才翻看邮件,所以信息才那么滞后。
些微的失落感让她短暂失言,但很快,又调整过来,笑道:“是啊,这个事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聊。对了,你还没说你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以后还回香港吗?要是长期住的话,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呃……”
问题显然正中红心,顾雁的手心里登时全是汗意。
还没等舒沅细问,她视线飘忽,终于鼓起勇气,声如蚊蝇地开口:“我、我这次来,确实是想找你帮忙的。沅沅,我想向你借一笔钱。”
“我知道——知道你嫁给了蒋成,我真的很替你高兴。但是,我、我刚从香港回来,然后手头上有点……我想向你借点钱,可能会要久一点时间、就是,我现在要处理完一件事才能拿到那笔钱。但是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真的,沅沅,我现在……因为我家里也出了点事,不然,不然我不会向你借钱,真的。”
她的脸烧得通红,不复少年时那股傲气凌然。相反,吃人嘴短要人手软,但凡对朋友开了口,腰背便只能弯了又弯。
舒沅默然。
气氛变得这样尴尬,她其实很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对方,然而,她很清楚在成年人的困境面前,一切客套关心话语都没有一张支票管用。于是,也只很快耐心地,小声问了句:“没关系,我借给你,你要多少?”
“我,可能……十万?”
“好。”
她想也没想便应下来。
本想起身去楼上拿支票本,又想起如果用支票,八成会被方忍注意到,扭头就汇报给蒋成,遂只用网上转账,从自己的个人账户里划给顾雁十万。
顾雁全程没再说话,红着眼收下。
或许觉得不安,她又转而从自己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低声道:“那沅沅,我现在给你打欠……”
“不用了。”
舒沅摁住她的手。
“这么多年的老朋友,我相信你。这些钱是我自己的私房钱,蒋成不知道,所以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经历什么,但是雁雁,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对于舒沅而言,这些煽情的话,她其实很少说出口。
然而对一个身陷困境而无从宣泄的朋友而言,如果多说几句温柔的话就能拉对方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顾雁流着眼泪,重重拥抱了她。
*
——“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真的没有凶顾雁,也没有羞辱她。小朋友,你放心了吗?”
一小时后。
刚送走顾雁,结果又一次被前台电话叫到一楼的舒沅,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神色紧绷的少年。
对方生得俊俏,有种介于男孩同男人之间、尚未长成的微妙气质。舒沅虽不算阅人无数,但从他言谈举止,衣着打扮,一路观察到他那双白净细腻的手,也很快反应过来:眼前估摸着是又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莫名有种眼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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