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林格啾
boran不急不缓,在电话那头答复她:“不过也别担心时间紧张。舒小姐,答辩状之类的文书,我们会先帮你草拟好, 之后再给你看一遍,才会确定终稿。”
“那我提供的那些证据都……”
“放心,包括你昨天拿给同事的u盘, 还有以前个别同学的证词,这些证据我们都有做整理。”
大概所有职业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遭人质问。
专业人士尤其如此,这次依旧是还没等她说完,boran便匆忙打断,顿了顿,又向她耐心解释:“而且开庭前一周,举证程序一般是有截止日期的。如果您还有别的证据或者证人,尽量都在那之前提供给我们——虽然也不是没有当庭作证的情况,但那种方式偶然性太大,律师打质询心里也没底,确实不建议最后那么仓促。除此之外,程序上的事交给我们,基本都没什么大问题。”
他之后又向舒沅科普了不少证据类型,以及证人保证书的大概格式。
末了,拟定了具体的提交日期,又约她端午节后,尽量看能不能再到公司一趟,商定个别需要面谈的细节。
“而且,现在国内媒体对这个新闻实在盯得太紧,可能也有舒小姐你个人家庭的因素,这部分我们不好干涉……但确实存在一定的干扰,我们一些同事也被盯上,一直打电话来问,确实很困扰。”
boran说着,忽而话音一转,在电话那头委婉笑笑:
“所以我们和上级讨论之后,想问一下您,看把这个案子转到美国律所总部,交给专人负责可不可以?那边有更专业的律师为您提供意见,也好避开国内的一些新闻媒体,之后再按程序,在开庭前转回我们手里,只是会要您去纽约一趟,来回机票公司也会报销,不知道您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美国?”
怎么突如其来,从跨个区去上海,变成跨太平洋了?
舒沅被他突然抛出来的话题惊得一愣,下意识便反驳:“可他们毕竟不熟悉国内的法系……”
“是的,我们确实也考虑到这一点,不过这已经是综合考虑之后最好的方案,我们法务也会派人跟您一起过去,最大限度降低这部分的风险。”
boran却早有对策,应答如流:“在国内,太多人盯着这个案子了。公司公关部门顶着很大的压力,加上香港的电影项目也受到影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我们希望能够暂时转移公众的注意力,舒小姐,还希望您能谅解。周三之前给我答复,好吗?”
呃。
舒沅被他一堆高帽子怼得喉口一滞。
直到最后满头雾水地挂断电话,几步上前,握住蒋成早已伸来挽她的右手,仍止不住心头疑惑。
“你说我们公司这次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眉头微蹙,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烦恼:“如果不是合约版权确实挂靠在他们名下,我现在宁愿自己找人打官司了。”
“他们又出幺蛾子了?”
蒋成对此却还习以为常。
只拉着她手晃了晃,十指相扣,有些傻气且装作漫不经心地揣进外套兜里——结果被她猛的一打肩膀,“热不热呀?”
她倒是笑了。
蒋成一计不成,只得在心里唾弃一万遍昨天看的那部狗血电视剧,面上仍强装波澜不惊,照旧演他的专业人士:
“看你这么不开心,是他们说赢面不大,还是觉得他们不够用心?”
说话间,虽有些嫌弃手里那把白花花的遮阳伞,还是勉强撑开,手臂懒洋洋绕过她颈边,只遮住她那一边的太阳。
“用咱们自家的团队不好吗?养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偶尔也该为老板娘服务服……”
“谁是老板娘了?”
“你呗,不然谁是。”
他这会儿理直气壮起来:“前太子妃,以后的老板娘。”
“你也知道是前哪?”
“前……也不是不能变成现嘛。”
他小声嘀咕,又悄摸去瞧她表情。
可惜,那句“要不我们复、复个婚”还没说出口。
就被她抢过话茬,转而老老实实,给他如实复述了一遍boran的说辞。
末了,侧头问他:
“其实我也不太懂法律上的事,但现在就感觉什么都挺顺,也什么都挺奇怪的,你觉得呢?”
“确实有点。”
“而且突然说什么要我去一趟美国,正常人都不会接受吧?大家法系和习惯都不一样,感觉去了也只是白去,反而把这件事扩大了。”
她显然对这个建议颇有微词,但无奈上层压力这回事确实存在,抱怨归抱怨,一下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就这么郁闷了一路。
直到蒋成上车前,忽然多嘴问了句。
“如果只是要调开国内的关注,又要法律建议,去新加坡怎么样?”
“新加坡?”
“嗯。”
蒋成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忽而轻咳数声,轻揩鼻尖。
“……就,我在新加坡有比较熟的华裔律师,而且那边也是wr的第二大分部,如果去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
关于蒋成的建议,舒沅考虑过后,很快反馈到法务部那边。
对方反应倒是极快。
也就他们开车往城南赶去那三十来分钟车程,boran很快给出答复,并向她基本确定可行。
【新加坡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是我们疏忽了。】
舒沅见状,又打字追问:【所以下周之后,我要在新加坡一直待到开庭前?】
对面沉寂片刻。
半晌,才传来一句官腔官调的:【这是最好的情况,但也并不强制。】
舒沅:“……”
好脾气如她,这次也忍不住在心里对天翻了个白眼。
末了,回怼了一句:【行。那只希望这次公司可以说话算话,不要再一下一个主意,就这么定了。】
打完字,遂索性反盖了手机,放到一旁。
蒋成在她右侧坐,不过随便一瞥,就将她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末了,却也放下手中批示公务的平板,默默拍了拍她手背。
什么多余的话也不必说。
“到时候我会陪你去。”
只有这一句:“没什么好担心的。”
*
很快,他们随即赶到了这天下午的真正目的地,城南中学的大校门外。
因为蒋成之前有伤在身,还闹得动辄生死,所以,虽现已看着大好,家里人还是放心不下。这次开车的,依旧是被蒋母强制派来的方忍。
方忍:我忍。
方特助心里实在虚得很。
一路上,看见舒沅就忍不住目光闪躲,时不时,还得从外套兜里掏出手帕擦擦额角冒出的虚汗。
舒沅还以为是车里空调开得太高,几次温声提醒他可以适当调低点。
话音刚落,前视镜里,蒋成赫然瞥向方忍。
“没、没没,我不热。”
自觉辜负了老板帮忙介绍的亲亲女朋友,现在还背上人情债的方忍一阵摆手。
舒沅觉得奇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等车在停车场稳稳停住,也没让蒋成后脚跟上,便拍拍他膝盖,拎包下车,给两个看着像是不方便说话的大男人留足空间。
“你就呆在这吧,等我出来给你打电话。”
“哈?”
“你跟过去,怕一路有小女生跟着,更不好找老师了。”
说话间,舒沅看驾驶座上,方忍莫名汗越流越多,还以为是蒋成私下里又耍小孩脾气,给他不少压力。
多少有些不忍心,又趁方忍下车买水的当口,小声劝了几句:“方忍也挺不容易的,工作这几年,以前你没空,都是他帮了不少忙。最近你受伤他加班,压力肯定很大,你这是私人行程,就别动不动吓他了。”
这是我吓不吓他的事吗?
蒋总心里狂戳小人。
舒沅见他沉默,只笑笑,又拉了拉他手,便转身离开。
“我先过去,你等我电话吧。”
她还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对照着陆尧发过来的信息,倒是很快凭着问路和隐约记忆,找到朱老师现在任教的班级:高二702—705班。
刚好是下课时间。
一群半大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却都习惯在走廊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风的吹风,聊天的聊天,时不时还能听得两声轻挑的口哨,年轻的脸上,都是如今距她遥远的青春恣意时光。
她有触不到的怀念,更多是从未参与的孤单。
从前是,书里是,多年以后依然如此。
圆橙 第80节
【舒沅!你头发上有鸟屎!】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她,她真以为有呢,哪来的鸟啊?读书读傻了吧!】
【文华你看她,哟哟哟,还开始爱美了,爱美就减肥呀?减不了啊?那就是基因差呗!】
【别说了,男生来了……蒋成也在。】
【嘁,反正我又不暗恋人家,我也不怕人家觉得我粗俗觉得我丑,我有自知之明。不像有些人,读书都读成书呆子了,还做白日梦呢?】
……
往日种种,犹在眼前。
以至于她站在班级门口许久,看了许久,直到一声又一声的欢呼自耳后爆发,才迟迟回过神来,向后一看。
“上树咯!”
“秦补翰!秦补翰!”
只听得一阵嘈杂。
几个男生扒拉着另一个干瘦纤细的少年,把人往门柱子上拉,推着上下蹭。
那少年越是喊疼,人群中越发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秦补翰,你是不是男人啊?哈哈哈哈哈!”
“是男人就撑过六十秒!”
“你们再这么搞他成不了男人了,笑死我了,秦补翰,翰哥,以后还吹牛/逼不?社会哥教你做人好不好。”
“痛!真的痛!你们别搞了!”
“怎么现在不嘴硬了啊?上上上,继续上!撞!欧——”
“……痛啊!!!”
只要有一个人搞气氛,欢闹声瞬时震天响,足够盖过那少年的哀嚎。
人群中有手机的,还不忘悄悄左顾右盼,看没有老师,便嬉笑着拿出来光明正大地拍,对准那少年因痛苦和难堪而紧皱的脸。
人人都看着开心解闷,唯独舒沅在旁脸色大变。
只迟疑了半分钟。
也没管自己是不是“仗大欺小”,她瞬间挤到前头,一把拉住那为首少年的右手。
“你们干嘛?!”
“他在喊痛你们听不见?!”
她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让人群齐齐声息一顿。
被拂了面子的“领头羊”尤其不爽,白眼一翻,上下打量她一眼,登时轻哼:“大妈,你谁啊?这叫多管闲事知不知道?”
“我让你别弄了。”
“你是校外来的吧,保安不拦你?……傻/逼兮兮的。”
“你……!”
“别管她,”这少年轻嗤一声,索性白眼翻到天上,一摆手,示意自己的几个兄弟,“继续——欧——翰哥!翰哥!”
【舒沅!舒沅!】
【唱个歌都不敢啊?看看她那样子,还生日呢,白瞎蒋……不是,班委给她准备的蛋糕了。】
【要不我们偷偷抹她身上吧?哈哈哈。】
【行啊,不然还浪费了。你看我的。】
舒沅双拳紧攥。
【舒沅——看我——!祝你生日快乐呀!哈哈!别生气哈,寿星公不能生气,我们都这么玩的。】
【……】
蛋糕结结实实摔在脸上的感觉,多年来,一直在她梦里反反复复上演。
沿着脸庞滴落衣襟的奶油。
掉到地上的残渣。
以及蒋成霍然起身,猛地将桌上书册掀翻在地的巨响。
【你们闹够了没?!】
“你们闹够了没?”
几乎是从胸腔中爆发的声音。
舒沅不知哪来的力气,又一次,甚至更大力地,一把拽过那少年的手。
“你们这是在欺负别人!他在难受你们在笑,这不是在开玩笑,不是打打闹闹,是暴力,是霸凌!很难理解吗?!”
四下皆静。
“你们觉得这样很开心是吗?!觉得欺负别人很好玩?”
“说啊!这时候怎么不说话了?!”
孩子们显然无法理解眼前大人突然的爆发,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小声的议论倒是不绝于耳。
“不、不就是开开玩笑吗?”
“对啊,谁让翰哥天天吹牛逼,说他认识万执……万执打游戏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吧……”
“这人什么来头啊,是不是翰哥老姐?”
纷纷言论间,就连那为首的几个少年,似乎也到底被她那通红眼圈吓到。
他们手一松,舒沅瞬间上前,扶住了软倒在柱旁的清瘦少年。
——“这是在干嘛?!”
当是时,几人背后,一道威严声音却赫然传来。
舒沅抬起头,循声望去。
对面穿过人群,同样也一眼看到她,紧接着视线一低,看向她怀里少年,神色微动。
可或许是司空见惯。
说到底。也只有一声长叹,眉头顿蹙。
老朱拿手中三角板重重敲了敲墙。
“都聚在这干嘛?没事做啊?去准备考试!”
“你们几个,你、你……还有秦补翰,都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舒沅,你也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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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秦补翰怎么得罪你们了?一个个轮着说!我听着。”
办公室里。
老朱前脚刚把门关上, 后脚落座,三角板一扔,登时脸色大变, 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这会儿怎么都哑巴了?刚才起哄的是谁, 自己站出来!”
“……”
“周凯, 你说!”
他做了大半辈子数学老师, 今年虽已五十来岁,喊起话来依旧中气十足。
只是那张原本弥勒佛似的和善脸, 却已不知何时满面涨红, 说话时, 两只眼睛更瞪得斗大,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绷。
舒沅拉着秦补翰站在一旁, 只是沉默。
那表情她其实很熟悉。
十来年前, 那时年轻许多的老朱, 也曾这样训斥着拿她打趣的少年少女,可惜,永远只是换来一阵嬉笑间的挑衅打趣, 有火没处撒,只能等人群散尽后,独自找她谈话。
当然,时过境迁, 这会儿被点到名的少年,已然远比当年只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文华聪明很多,至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五分钟前还嚣张跋扈谁也不怵, 这会儿却齐齐埋下头来,心照不宣,一声不吭。
唯一的动作,只有“默契”地背手,冲着身后的秦补翰竖起中指,挑衅似的左右摇晃着。
显然是惯犯了。
办公室里剩下的几个老师将一切尽收眼底,一时却也都面面相觑。
不好多话,只能对了个视找,便一个一个抱起教案和书本起身,先后离开。
——“说啊,拿出刚才的力气说!这会儿怎么不闹腾了?!”
此情此景,老朱又何尝不是看在眼里。
想着旁边就是自己十几年前同样遭遇的学生,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这样的局面,一时气急间没忍住,甚至拿起教尺就想动手——
那教尺瞬间高高扬起!
眼见着就要落下,领头那个叫周凯的学生,这才连连摆手摇头,抢着为几个“兄弟”开腔:
“我们没有找事!是秦补翰,他自己吹牛皮不打草稿,所以我们跟他开玩笑,他玩不起,所以才……”
“开玩笑就是把人抬起来、裤裆往柱子上撞?你们怎么自己不给自己开开玩笑?”
“我……”
圆橙 第81节
“还说!还说!”
老朱指着周凯,手里教尺微微发抖。
然而,即便那威慑十足的教尺已然紧攥紧在手里。
他怒目瞪视一圈,深呼吸,最终,也只是手劲一偏、象征性用力地狠敲几下办公桌。
紧接着耳提面命,挨个把人训了半个钟,末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上课。
“不要再让我看见下次了!听到没有?!”
“……听到、听到。”
一群小子瞬间如蒙大赦。
接连不断的小声应答过后,只悄然再狠狠瞪了没事找事、给他们惹一身骚的舒沅和蒋补翰一眼,便随即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走。
“砰”一声。
人走门关,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只剩下老朱、舒沅和一直在旁默不吭声的秦补翰,齐齐默然无语片刻,前者转身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热茶,递到两人手里。
“没事吧?”
老朱低声问秦补翰。看他一直捂着腿间,脸色隐约发白,又眉头紧蹙,追问着:“要不要去校医院?”
秦补翰摇摇头。
有些嗫嚅的、怯生生回答:“不用……就当时有点痛。过一下就好了。”
“真的?”
“嗯,我经常……不是,就是,反正过一下子就不会痛了。”
这孩子似乎还没变声,声音细而纤弱,有点像女孩儿,表情动作同样如是。
老朱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后,也只叹息一声,指了指桌上试卷,又指向一旁语文老师的办公桌。
“那你在杨老师那坐会儿,自己找张卷子做吧,没做完也没事,缓缓情绪,下节课再回班上。”
少年满脸感恩戴德,忙不迭点头答应。
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便捻起张试卷,避到了隔壁的隔壁去。
等他走开,老朱这才抬头,看向一直默默抱着手里热茶不曾言语的舒沅。
四目相对。
半晌,老朱推了张办公椅过来给她坐,轻拍椅面,话题绕来绕去,却也唯余一声长叹。
“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
“可我哪敢打他们?现在网络什么的都发达了,但也是双刃剑。随时要做好准备等着被投诉,投诉给校长、给教育局,动辄要发上网。就前两天,李老师你知道吧?你们那时候的历史老师,看见他们那群人躲在厕所抽烟,群……殴一个外校的女生。说了两句,接着就不得了了,孩子闹着要自杀,说老师对他有意见,故意给他穿小鞋,一大家子人跑来学校闹。闹到最后,虽然调监控证明了李老师的清白,可他家里老婆受不了啊,名声都毁了。只能逼着他辞了职,至于那个学生,记了个大过,还是接着念书,什么事都没有——这就上礼拜的事。”
舒沅听得心口直跳。“……学校不管吗?”
“现在还有学校发声的余地吗?”
老朱反问。
说话间,他扶着额头,也只满面有心无力的无奈。
“……现在的社会太急躁了,大家都急着要表达,要说话,大的声音就会盖过小的声音,小的声音就只能沉默,这是没办法的事。就跟现在这群孩子似的,有人骂你,骂完就算了,不当回事,有几个人会管之后被骂的人心里什么感受?”
他难得多话,一字一句,却都是少与人说的血与泪。
其实换了别人,其实大可不必说这么多——然而,眼前偏偏已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不对她交代清楚,他良心上过意不去。
于是思索片刻。
半晌,还是静静的,把掏心窝子的话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现在的孩子都精明了。知道录音,录视频,这本来是好事,因为确实怕有不道德的情况,我也有小孩,我也希望他们碰到不公平的事会反抗。可谁能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就像我们以前也想象不到,孩子和孩子之间会那么排挤对方。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已经知道,在大人面前,永远半个字都不反驳,但你只要敢骂狠了,不说自己,就是那些被欺负的小孩,就越会受苦。挨骂的在老师这挨了多少,就会加倍还给本来就受欺负的同学……我们能怎么办?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可是还是屡禁不止。做老师的,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即便他是老师,是园丁,是培育社会栋梁的第一班岗。
可这个问题,他从十年前甚至更早,从他开始当老师,就开始问,开始心痛,依旧每一年都有这样的学生,成为人群中的羔羊,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又做错什么了呢?
因为男生女气,因为胖,因为平庸,因为不够出挑因为不合群?这是罪吗?
还有舒沅,她曾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门生之一,那年的高考,却得到了最为荒唐的结局,这公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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