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怯昧扯了扯嘴角:“我从来不是混进宫中,早在崇奉十一年圣主消亡之前,我早已以国师的身份与皇帝有过联络了。”
俞星城震惊的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直接由神任命的国师,和一位皇帝达成了某些合作?!而他现在已经是圣主了,难道皇帝也知道这件事吗?
怯昧:“圣主之前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不必吃惊,人与神从来就不曾远隔。”他笑了:“客公公也想学着王公公似的,跟你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透露几句消息,你到底要不要侧耳来听。”
俞星城真的凑进侧耳去听。
怯昧笑起来:“大可不必凑这么近,你脖子上挂的那条黑绳要咬人了。”
俞星城才反应过来,怯昧不过是打个比方,她都听见炽寰在她脖子上的磨牙吐舌声了,连忙道:“你说。”
怯昧从怀中拿出一个兀自旋转,结构精妙的象牙球状香囊来:“此物乃是宫中机巧所制,灵力为辅使其旋转,层层材料更是金贵,而这内核的香料更是南美出产。”
俞星城伸手。
怯昧笑:“御赐的新玩意儿,不是给您的,就是拿给您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炽寰:怯昧小残疾,离星城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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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城跟怯昧会成为伙伴的。
第214章 崩塌
他撑着伞, 俞星城随他走到角门处,进了抱厦,怯昧收起来伞之后抖了抖, 俞星城捏在手里瞧那象牙球香囊:“若是你要提点我,那便有话直说就是, 若是皇帝让你把这个拿给我瞧……”
怯昧将伞靠在红色抱柱边, 抬袖过来, 道:“这是两年前在苏州抄家时,搜出来的玩意儿。机巧与工艺都是宫中的。”
俞星城一愣:“看这物件还很新,宫中的东西是怎么流出去的?……等等, 两年前, 苏州抄家……是万国博览会期间吗?”
怯昧略一点头:“当时做的很干净,连你都没有察觉啊。”
俞星城:“当时忙于万国博览会的事务,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万国会馆。不过, 确实当时有所耳闻,皇上对一些涉及‘偷工减料’的富商有出手, 但并不知道是抄家了。”
怯昧袖子并起来,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拢进去瞧不见了,他站在雨帘内, 道:“那事儿是裘百湖办的。当初他带着一大批北厂仙官南下,甚至有隐隐要接手南缉仙厂的架势, 这抓修真者与妖魔的仙官们,竟然奇袭般的去抓人抄家,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东厂呢。”
俞星城惊讶一瞬, 却又把表情收了起来:“倒也不吃惊,皇帝会出手是难免的。只是你拿给我看的这玩意儿,怕在某些富可敌国的富商那儿, 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
“你猜皇帝为什么要派裘百湖去?”
俞星城:“因为想要不惊动外界?”
怯昧微微摇头,他仰头盯着瓦片,因削瘦的厉害,能看到他脖颈的血管与筋肉绷直,怯昧轻声道:“因为裘百湖不带着仙官出手,就拿不下来那富商。看似只是一个‘富’字,但富能养出国子监半壁的江南学子,能化出半个官场和内阁,能掌握几大商贸都市的命脉……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盟友。”
俞星城:“什么?”
怯昧轻声道:“修真者。不论是修真的家族亦或是门派,一直都是大量仙官与仙府的起点。一个修真者走向成功的道路,和一个科举学子几乎差不多,都是用钱堆起来的。而且大量的家族与门派都既和朝廷保持一定的联系,又远离朝廷,以自身利益为重,且内部存在竞争——这与那些掌控商路与工厂的富商们不是很相似吗?”
俞星城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怯昧偏头看她:“听的怕了?”
要知道,修真者在一方面也是武力,是兵力。在各国历史很长的一段时间,普通人与灵根者的斗争一直存在,在欧洲宗教改革之前,是灵根者掌控凡人的时代。而在中原,这个时代结束的太早,没有以宗教为名义的修真者抱团,之后就变成了修真者与宗族势力的结合。
而历朝历代的皇帝或是曾出身自他们,或者是利用他们,这些修真宗族对血脉后代的培育,对修炼资源的堆积,以及紧紧对内的抱团性,使得他们或许比俞星城了解的历史上的氏族与皇权的对抗更严重。
从汉代以来,皇帝就学会了君权神授,就保留了当年楚国的遗俗,将自己称为神选、先知与大巫,而国师这一职位,也在当年立下,成为皇帝与神沟通的象征。
但神从未现过神迹,大部分时期国师甚至也不被人当成真实存在的,连圣主也渐渐都成为了战乱期间,各个土皇帝揭竿而起时的号召。
隋唐是朝廷与修真家族的热烈交锋期,也是曾在那个时候朝廷出现了大规模的仙官机构,使得仙官也走上道考的路子,成为了朝廷的一份子,这时候皇权就激烈的想要撕裂氏族内部的抱团,氏族也在通过一代代人去蚕食皇权。
这更是一段漫长的集权的历史,南宋时期修真门派这一非氏族的修真者集团,被皇权与修真氏族集体攻击到式微,到了大明一朝中后期,随着蒸汽与机械引进,凡人与灵根者之间的矛盾与沟壑愈发激化,地位也愈发平等。俞星城甚至怀疑,这个世界对于科技的用力过猛,也是因为有太多凡人想要通过技术,获得“神力”,彻底抵抗灵根者对普通人天然的压迫。
而在大明,随着技术的兴盛,杂府与仙府这样的地域隔离更加明显,而皇权也想要趁此,彻底削弱朝廷控制之外的修真集团。仙府渐渐成为了大明的众多府县中的一个个孤岛,到俞星城离开仙府池州出来科考的那一年,大明官兵对于仙府的解组与渗透,彻底成为了台面上的行为。
但灵根者还是会继续出现,这些群体的抱团依旧会出现,不愿意加入朝廷的修真者氏族与门派,必定想要在这个时代尽力反抗。这些既有屋里也不得不对抗朝廷的修真者门派,就和这些想要渗透朝廷、为自身争取权利的江南富商豪族新阶级们,天然的挂钩在一起。
俞星城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事,其实细想起来很顺。钱与权永远都是挂钩的,而科举路更成了许多富商家庭,以金钱、几代子女,家族协力完成的权力转化的路子。朝堂到底是谁的朝堂呢?利益到底是谁的利益呢?哪怕是学遍了四书五经,研究透了家国社稷大业,到抉择的时候,他们又会如何选择呢?”
怯昧:“你不支持他们?太子是打从心里认为,他们或许是大明走向强盛的路。”
俞星城:“这是否也是皇帝曾有的想法?”
怯昧不置可否。
俞星城:“这个问题我曾经与皇帝有过争论,若说太子代表了皇帝曾经最激进的想法,以及大明内部无法忽视的新权力,那燕王殿下既是保守派,也是皇帝的反思与认清现实。”
怯昧并拢着衣袖:“所以你自知是保守派?”
俞星城:“我不是不支持中原走向崭新的路,只是我觉得这个庞大的帝国就是一台老旧的蒸汽机车头,太重,太懒,惯性太大,还没到了逼到极点的时候,就无法从轨道上离开。时机不对也就罢了,我也认为太子没找对路。那些国家与大明属性截然不同,没人能给咱们引路。”
怯昧只看着雨,不说话了。
俞星城也并着袖子站在他旁边,她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更何况,灵根灵力到了现在,会不会成为阻碍人类的绊脚石呢?这种天然的不平等再被资源的不平等放大,是否会阻碍我们拥有更平等的时代呢?”
怯昧:“……这话她也曾说过。”
雷声响起来,俞星城没太听清楚,转头靠近:“你说什么?”
怯昧:“我正是因为牢牢记着这些话,所以才会到今日。”他转脸,看着俞星城,端详着她的模样,不再寻找旧人的踪迹,而崭新的看着她的脸:“你没有经历过圣主的痛苦,却说得出这番话,是很了不起的。不是只幻想着拥有比所有人都强大的神力,不是只希望成为人上人,而是反思能不能所有人都成为人……想到有与我一样的凡人也有这样的想法,我是很高兴的。”
俞星城看着他眼睛,那清癯且布满创伤的□□,拥有着清澈的目光,她心里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吸引,而像是怯昧把她的灵魂撞出躯壳,让她浮空在另一个维度,去俯视自己。
俞星城舔舔嘴唇:“我也只是偶尔会这么想,我不过也是常年缠绕在大事小事里的普通俗人……”
怯昧拿起了伞,撑开伞面,道:“那就提点你这个普通俗人关注的事儿一句。皇上在是个能人之前,他是个好人。”
俞星城看向他,怯昧抬手,请她也走进雨中,她快走两步,钻到伞下,怯昧却岔开话题:“对了,现在上云神殿已然不能回去,或许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找到你,或许是还抱有希望,觉得你是圣主,你不要理就是了。如果造成了困扰,就让炽寰出来帮你挡一挡。”
俞星城刚要开口,就听到炽寰在她衣领里喊道:“老子忙着呢,你别想使唤我。”
怯昧笑了笑:“我也使唤不了你多久了。”
俞星城出宫乘坐上马车时,炽寰就急不可耐的钻出来。俞星城乘坐的马车车厢本就狭窄,他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出现,弓在车内,撑着车壁,俞星城眼前就是他的脸,她吓得呼吸一顿:“你干什么呀!”
炽寰盯着他:“怯昧小儿跟你说几句话,你怎么就沉默这么久!连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俞星城拽着他坐下,马车内就有两个对坐的小座位,俞星城坐的还算合适,炽寰就显得像是坐在儿童椅上了,他蜷着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子紧紧盯着她。
蒸汽大明 第198节
俞星城抬手想遮住他眼睛:“别这么盯着我——”
炽寰:“这事儿没什么难想明白的。怯昧的意思不就是说,如果大堰决堤这事儿不是天灾,而是人为的话,就会让皇帝极其不喜吗?”
俞星城:“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怯昧说他使唤不了你多久了是什么意思?”
炽寰撇了一下嘴角,说的直截了当:“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这还不明显吗。上云神殿都回不去了,中原的神界要彻底坍塌了。上云神殿不单是圣主的居所,更是民间祭祀的不少大小神仙的所在地,他们自然也都流落回诞生民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炽寰:某些人利用伟大的理想和孱弱的身体发起进攻了(自以为),不行,我也必须要用我脚踏实地的理想(每天吃饱)与性|感的胴|体(大概)发起总攻!
第215章 大雨
“流落回民间?”俞星城想着:“我确实记得, 很多城隍庙、小道观中,祭拜的一些不成体系的祖先与神仙,甚至是当地被人祭奠的名人, 都会有几率化作神仙。”
车马颠簸,雨气微寒, 炽寰坐的靠近她几分:“是, 虽说大家都修仙修仙, 但只有上云神殿知道,你道法再高强,灵力再充沛, 死了也就只能滋养当地的灵脉几年, 而被香火供奉、被一地信仰的凡人却能顺利成仙。”
他把手垫在脑袋后头:“这些仙中,较为强大或者说供奉者较多的,都会进入上云神殿, 不是升格,而是囚禁, 并且顺便成为圣主的辅佐。这也是圣主与凡间的一种约定, 圣主作为中原无名的真神,也要约束这片土地上的变数;而与此相对的, 人们哪怕去信仰佛祖、去拜王母娘娘,拜三清宫上君, 最后这种信仰的力量,竟然都会变成圣主的力量。”
俞星城:“现在上云神殿不在了, 这些家伙们也要流落了吧。但我觉得来找我也大可不必。”
炽寰撇了一下嘴角:“这些仙也很迷茫的, 他们并不是主动诞生的。你还记不记得仲尼。”
俞星城想起,当年在和炽寰连通的梦里,曾见过上云神殿中一个慈祥高大的老者, 他甚至还和炽寰关系不错。
炽寰:“他是这一千多年来的大仙,你想不出来他是谁吗?”
俞星城思索了片刻,忽然瞪大眼睛:“你是说……孔丘?!”
炽寰耸肩:“大批人祭拜他的时候,他都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但人们对他的信仰,仍然能让他成仙——以他那世俗狡黠的性格,压根是不愿意做神仙的,但又有什么办法,他香火太旺,上云神殿也不能坐视不管,只能把他抓到上云神殿去了。不过仲尼也一向乐观随性,他就真的在上云神殿做了一千多年前的管事。”
俞星城咽了一下口水:“孔子成仙,进入上云神殿……那还有谁?还有什么有名的人物?”
炽寰:“你让我算,我三天三夜也数不完啊。但在上云神殿给圣主跑腿最多的就是关、岳二人,偶尔韩信也会被拎出去干活——怯昧就是圣主让岳飞抓回来的啊。”
俞星城一口气没上来:“上云神殿到底是神界,还是千古名人大祠堂。”
炽寰:“当然是大祠堂。有过多少历朝历代的小仙都曾在上云神殿露过脸,随着他们的民族、宗族或者国家消失,也就不会存在了,五胡十六国的时候,听说有一大批语言不通的小仙也来了上云神殿,随着后来隋唐时期,他们也都渐渐消失了。你说文天祥都死了多少年了,要不是永乐皇帝给他立祠,他哪有机会成仙。仙来仙往,不是每个仙都能活的像仲尼、韩信那么长。”
俞星城想象着,总觉得那些一地供奉的小仙,那些文圣武圣的英才豪雄,大概生前也永远不知道会有这一天,更没想过自己会复活成仙。
他们究竟模样是原本的自己,还是庙中的塑像?他们是否还有记忆,亦或是只能记得人们在祠堂前的祷告与面庞?
马车快回府上了,俞星城感慨:“若不是你诉说,谁会知道这些神仙的故事呢?如今上云神殿崩塌,他们有些返回家乡,庇护一方。或许随着工厂愈来愈多,铁道越修越密,他们的宗庙祠堂也会消失,你说到时候,是否他们也消失了?”
炽寰托腮:“我不知道。但我听圣主说过一些不知名的神的故事。听说,波斯平原上曾经有许多小神,他们会庇护信徒,直到信徒全部消失。哪怕只有一个家庭,几个人记得且信奉他们的时候,他也会化作凡人,跟随他们,帮助他们……或许有些小仙也会庇护他们小小的家乡,直到被所有人忘记吧。”
俞星城过了好一会儿,她叹气:“你的这些故事,动不动千年百年的,我听来也没有实感。愈发觉得,活得长也没什么意思。”
炽寰倚着车壁,瞧她:“活得长本来也没什么意思。妖们也并不都是愿意活得长。”
俞星城挑眉:“你也不愿意?”
炽寰得意一笑:“对我而言,我是不想活那么长。而且我活的比他们有意义,毕竟我有了自己的隐地,而且我知道你是个凡人,可能你也不想要长生不老,所以等你死的时候,我必然——”
俞星城心里突的一跳,她似乎一瞬间稍微懂了所谓“隐地”的意思,以及炽寰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马车微微一顿,她身子也往前倾,一把抓住了炽寰说话时挥舞的手,将手拽到身前来,瞪大眼睛:“炽寰,你是不是想——”
俞星城还未说完,车夫在外头叫道:“温大人,您怎么在这里等着?”
外头传来温骁的声音:“我在等俞大人。星城,你在吗?”
俞星城看了炽寰一眼,炽寰并不知道她心里那一瞬间的惊涛骇浪,还探头想要向外跟温骁打招呼。她松开炽寰的手,掀开车帘,拿起车门边挂着的伞。
温骁站在侧门的屋檐下,雨帘遮蔽住他的脸色,他走过来,影手在他上方挡住,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半球伞面,他抬手要扶俞星城下马车,一只影手也在雨中探过来,似乎要接过俞星城的伞,替他撑伞。
一身蓑衣的车夫勒住缰绳,俞星城弓腰车门口的小台子上:“怎么了?”
“汉阳府大堰的事儿早上便已经人尽皆知了。”温骁脸色有几分严肃:“两位殿下都进宫面圣了。你也进宫了?”
俞星城正要开口,炽寰一下子从车内出来,拿过俞星城手中的伞,淋着雨撑开伞,而后抱住俞星城的腿,直接把她从车上抱下来。
俞星城吓得叫了一声。
俞星城只被他闹过,什么时候被他抱下来过,她又尴尬又慌张,连忙手半撑半抱住炽寰的肩膀,手指甚至碰到他被雨水淋湿的微凉又有力量的后颈。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觉得作不出该有的反应。直到炽寰松手放下她。
温骁微微一僵。
炽寰放下她之后站直身体,就拿着油伞撑在俞星城头上,自己淋在雨中。
俞星城知道他不是装,他毕竟是蛟类出身,喜欢雨水,俞星城不止一次看到他在雨中漫步,甚至光脚而行。到了夏雨时节,他总喜欢冲进雨中,要不是他自恃妖皇,不会吃青蛙虫鸟,否则俞星城都要怀疑他会欢快的钻进树丛中捕猎了。
但这会儿,炽寰淋着雨却给她撑伞,在外人看来总有点故意卖惨的舔狗行为。
俞星城想到所谓“隐地”可能代表的含义,她心里塌陷下去,哪怕是在温骁面前,也不愿意掩饰什么,便伸手抓住炽寰的胳膊,将伞正到二人中间,给他也挡一挡雨。
炽寰开口欲言,俞星城掐了一下他胳膊。
他乖巧闭嘴了。
俞星城就当刚刚被抱下车的事儿没发生,清了清嗓子,忽视自己发烫的耳朵尖,对温骁道:“进宫了,但是皇上只交了鲁侍郎和徐尚书进去细谈,说我也不可能知道大堰的事儿,就让我出宫了。皇上什么时候见的两位殿下?”
温骁喉头动了一下,半晌道:“应该在你们之前。”
他先一步跨步进了侧门,俞星城看出来几分他的避让,心里有几分尴尬,但她也确实不太想松开炽寰这个大傻子的胳膊,就拖着炽寰,跟上炽寰,道:“是殿下让你来传什么话吗?”
温骁放慢脚步:“……皇上想要让我前去处理此事。当然,不止我一人,还有工部和吏部的人。但皇帝也指明了我。”
俞星城大概懂了:“我不是要故意提及你的履历,但皇上让你去,是不是要求你用雷霆的手段。”
温骁垂眼:“或许。但这件事也说明,大堰决堤与修真者或许有关,毕竟我是钦天监的人。而且,这事儿很可能与太子一派有关。”
俞星城:“我猜得到,但我还在想原因。我知道太子与豪绅、仙府关系密切,这些人说句不好听的,是大明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他们为什么要干出这样的事儿。”
温骁:“我也才从燕王殿下口中得知,武昌府与汉阳府大堰,都是皇上发展长江中段的计划,皇上想要扶持官商与小商,所以才改造武昌一代的江河,使得水路更加畅通,通航船只吃水更深。也让前几年因私种大烟的蜀地,能够更好的与下游做更大的贸易。而在此之前,皇上都很难推行这一计划,一是钱不够,二是下游富商与工厂的反对。”
俞星城:“……你是说富商们想要垄断长江一脉的经济?”
温骁点头:“或有此意。单后来,万国会馆一事,也是当时你的功劳,皇上有把柄对付富商,而且他派遣裘百湖南下,来了一拨既隐秘又凶狠的抄家。就像是所有的金子聚集到口袋的角落,而皇上一下子用剪子把角剪开,金子都淌进了他手里。”
俞星城懂了。
俗话说,薅最多的羊毛,得罪最少的羊。
温骁:“而且燕王殿下去往南方‘游山玩水’也不是真的去荒废。他连当年跑到池州府和……炽寰动手,都跟皇上要求驻兵仙府的策略有关。而钟曾筠这样的大将,都是燕王殿下游山玩水这些年笼络的。其实也不是笼络,而是挑选,选择意志坚定、政见一致且不容易被江南派所软化的硬骨头。其中就有武昌府的知府与兵备道副使,皇上这几年就是要在武昌府开放漕运,官商竞标,朝廷组织收购贩卖等等。”
俞星城皱眉:“真要是纯粹的官商,那群在京师里也盘根错节的江南豪绅家族们也不会怕吧。”
温骁露出一点笑:“你说得对。官商其实只是控制一些基本规则,而是要扶持新的地方商会。”
怪不得怕了。
皇上要做庄家,让黑手去打黑手了。
他们当然怕一个像自己的敌人,而他们也意识到,皇上看到了盘根错节下的棋盘玩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216章 细数
主屋, 四面窗开着,雨帘如串珠,炽寰翘脚坐在侧边, 他手一抬,就跟这家里的大老爷似的, 一群跟鳄姐学过涂脂抹粉的小妖端着茶出来, 温骁没喝, 甚至没坐下。
他背着手站在门前,眉头紧锁。
俞星城理了理裙摆,坐在正座上慢慢喝了一口茶:“武昌府成了泄洪的受灾地, 这是他们对皇上明晃晃的反击, 而且武昌这样的江河通衢受灾,当地的粮食、产业、河港造成的损失难以计算,死伤的百姓只怕更是……皇上派你去, 就是想要你下死手。”
温骁瘦高的背影在灰白的天色前,他半晌道:“若这大堰决堤乃是人为……我愿意听皇上的意思。当年血洗乌斯藏, 我虽然自知罪孽, 却并不后悔——因为我见过他们以人皮做鼓,以人骨为勺, 我见他们把成千上万的农奴推入火坑祭祀,也见过无数修建宫殿的可怜奴隶北埋入地基。我不会因为杀了千百个罪孽的喇嘛僧侣而自诩正义, 但我知道,如果重来我还会杀他们的。”
“……你说这些让大堰决堤者, 与那些乌斯藏的喇嘛们, 又有什么区别?”
俞星城望着他:“这件事如果要裁决,怕是很难。皇上要用你的威名和手段,你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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