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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栀up
沈陌在希利垔大营里,捉急的上蹿下跳,而老先生喝醉后,只是笑眯眯地、稳稳地看着他,身躯岿然不动,偶尔随着沈陌的上下左右转动一下眼睛;在少数清醒的时候,还会翻起手中书卷,一本关于突厥英雄的史诗,信奉沉默是金的黄金信条。
沈陌觉得黄汤肯定有荡涤脑袋冲刷智慧的作用。
终日无所事事,沈陌在夜间出去探探,好奇心充沛的他往往不虚此行。
第一天出去,他得知思勤尚且自顾不暇,因为他的亲叔叔—乐临,率大军来了,来打他的这个不听话的大侄子来了。
这时候,思勤一如既往殷诚待他二人,沈陌和顾南琪异常感动,那以后沈陌便从容笑纳各色美食美酒。
第二次出去,他知道了思勤大怒,因为乐临派人商谈希利垔部族的未来之主是谁的问题。
顾南琪听了不动声色,还是翻着手中书卷。沈陌十分佩服顾先生这种醉酒、默读,还能保持高深莫测的功夫。
第三次出去,侵扰大魏的确是思勤司下的一些个散兵游勇。不过这些人早就投靠了乐临,乐临拿着这些人头安抚了思勤,也安抚了大魏军民。
顾南琪知道后,“嗯”了一声,翻了身,鼻间又奏起规律的音乐。沈陌“唉”的一声长叹,他寄望于苍天,顾南琪的被酒水冲净的智慧像韭菜一样长出新茬吧。
第四次,沈陌刚准备出门,顾南琪终于勾了勾食指,叫住了他。霎那间,沈陌觉得顾南琪智慧的韭菜蹭蹭地从头顶往出冒。
顾南琪缓缓道:小陌啊,思勤的母亲是大魏琅琊王氏,和我大魏一向交好,是不是啊?而乐临娶了柔然公主,且希利垔本为柔然治下,这部族迟早会分裂,是不是啊?你说,这时侵扰我边境,是思勤还是乐临的主意啊?
沈陌也是雍国公府好好教养长大的,思索片刻,道:“思勤、乐临都不想与大魏交恶,此时趁火打劫就是自寻死路。”
顾南琪呵呵笑道:云麾将军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才放心叫我二人过来,自己与吐谷浑交战。大魏北境多被劫掠,这些部族攻而不守,生性狡黠,灵活多变,来往无踪,用得着派人前往申斥吗?”
沈陌点头道:“二哥还真是,尽让我做些闲杂事。”
顾南琪一扬眉:“这怎是闲杂事,多年来大漠远征是多无效果,但也有收获,如高车诸族,部落酋长遇袭后也常率部逃亡我大魏,和我大魏谈盟。希利垔被柔然压迫已久,说不定也能归附我大魏。我们乘着希利垔部族内乱,真正来个趁火打劫。”
沈陌道:“可是现在思勤,现在都见不到,我们如何打劫?”
顾南琪笑道:“思勤虽说不见我们,但招待周全,说明他在犹豫。这也理解,毕竟希利垔臣服柔然已久。此刻联合大魏,挑起内乱,也需要魄力,”他顿了顿,一杯烈酒又下了肚,道:“今日又来了一位贵客。我们顺水推舟,自然心想事成。”
沈陌一翻眼珠,道:“贵客?”忽然,他如梦初醒,“你……你整天喝酒看书的,怎知来了贵客?”
顾南琪露出几颗历久弥新的白牙,“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时,门口轮替的两个守卫,其中一个进来恭敬地说:这是您二位换洗的衣裳。
沈陌接过放在一旁。那人收拾了满桌的残羹冷炙,另一人摆上新的吃食,二人收拾完躬身退下。
这是希利垔扑通士卒的制衣,顾南琪抖开衣衫,沈陌圆睁着眼,惊得叫道:“刚才……刚才是……”
顾南琪又“嘿嘿”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陌暗道:原来有暗探前来接应,这老头,害得他每日担惊受怕,他自己独享美酒气定神闲的。
沈陌气的刚要质问,顾南琪将这衣衫扔给他,“换上,去见一见今日来的贵客。”
正事要紧,沈陌将气性抛就千里云外,不多言,换上希利垔部落军服,带好军牌,悄悄出了门。
沈陌理了理的军服,不怎么舒服,肩头微微晃了晃。
经过几日昼伏夜出,沈陌对营中轻车熟路,他不疾不徐慢慢靠近王帐。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向四周望去,有人跟踪他。
沈陌暗自舒了一口气,试图放松下来,接着走过毡房,躲在一侧。
那人果真跟了过来,一身一样的军服,贴身在毡房门口。只见他挑开毡帘,一看无人,略作迟疑。
正在离开之际,沈陌反手一掌,狠狠斜劈那人肩井。
那人左侧肩臂吃痛,沈陌立刻捂住他口鼻,将呼叫声闷着手中,一侧步迅速将他带入帐内。
这营帐放着思勤大王日常所用的杂物,夜间大致不会来人。沈陌几天前便探了清楚。
可是柔嫩肌肤触动手心,沈陌年轻的心砰砰地蹦出胸口,艰难地蠕动喉头,他心猛地一惊—是个姑娘。
沈陌紧张地发不出声音,立刻放开手,顺势退了三步,借着帘子缝隙透过的光,看清了那姑娘脱俗容颜,正是陆姑娘。
狭小的空间让沈陌面红耳赤,好在天色暗淡将他的神色遮掩过去。
陆姑娘含羞的面容露出凶意,咬牙切齿道:“你,一路跟着我?”
沈陌呆呆地“哦”了一声,觉得自己蠢极了,忙解释道:“没,没有。刚刚对姑娘不敬,姑娘见谅。我和朋友在这里做客,已经十几日了。”
陆姑娘柳叶眉紧皱,吃痛的左边臂膀又痛又麻,使不出使半点气力,在昏暗摇曳的微光里,杏仁眼中泪水流转,“小贼……”,一把小刀刺向沈陌。
沈陌习惯使然,一个缠丝将她的右臂死死索在腋下,软糯的身躯靠在胸前,一丝若有如无的清雅芬芳袭入鼻中。他耳尖发烫地传到全身,猛地松了手。
陆姑娘用尽全力挣扎,沈陌一松开,蹬蹬蹬地失了重心,刹间要跌向毡帘。
沈陌慌忙之下,又拉了过来,随后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把“维彼硕人,实劳我心”的姑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熊熊火苗在眼眸闪烁,但他还是心花怒放,完全忽视了她右手紧攥着的匕首。
沈陌觉得心跳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向后又退了一步,掩了掩自己的尴尬,轻声道:“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跟踪你。不信……你可以问思勤大王……”
毡房外不时有巡逻的守卫经过,陆姑娘可以压低自己急促的呼吸,瞪着沈陌一动不动。
沈陌又退了一步,低声轻语说:“陆姑娘,你今日才到,是吗?”
见她别过头,沈陌将一个个思绪塞了回去,鼓足了勇气向前几步道:“姑娘来此可是为了联络思勤大王,攻打柔然?”
陆姑娘审视着他,思索半响,反问道:“你也是?”
沈陌忙道:“是,受云麾将军令前来,接着他吞吞吐吐道,“不知……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那姑娘哼了一声,别过头,望向风帘缝隙:“我姓陆,陆文茵。”
晋国公陆泽之子陆顺镇守五原,这陆文茵便是陆顺之女,陆顺与希利垔部族前任先大王须央曾结拜为异性兄弟。
希利垔部和五原郡一向互市,交易繁荣,临边百姓安居乐业。陆文茵在京城长到十岁便随父在边塞。
沈陌也知道,近日有传言说朝中御史检举五原郡守陆顺通敌。
沈陌想起正事,便从容不迫起来,柔声道:“思勤大王酷爱儒家汉学经典,所属部族也多习汉话,易汉服,官职建制多靠汉人。五原郡历来与思勤部互通商贸,今希利垔部族内部纷争将至,我大魏北有柔然,西南吐谷浑,战乱每每殃及百姓。我甘州府顾先生也在这里,还请姑娘移步一叙。”
陆文茵还犹豫着,沈陌诚恳地躬身一拜:“还请陆姑娘移步一叙,顾先生素有智谋,定有办法。”陆文茵忙侧身不敢受礼。
沈陌和陆文茵出了帐,并未和顾先生一叙。沈陌也不知说了什么,陆文茵便随着他悄悄溜了出来,到了营外河边,夜间的凉风推着河水的凉气,和着天空明月几点星。
沈陌平日里舌灿莲花,但此时二人矜持起来,端着无言,不知如何开口。一人俊朗雄雅,一人朗月清风,过了许久,隐隐约约的呢喃细语水流光驻。
第九章 粉雕玉琢
思勤,三年前其父须央病故后,当上了希利垔部族首领。年轻的大王雄心壮志,开始大展宏图,他觉得希利垔部族应该冲出突厥的禁制,抵制柔然的统辖,和富庶的大魏一样,成为这世界中另一颗耀眼的明珠。
思勤,很年轻,这位年轻的大王说干就干,首先他建制封官,任用汉人谋士参与政事;接着削弱旧臣权势,将夺来的财富赐给了比他还年幼、还可爱的弟弟们,这些人得到了大片的土地和牛羊,而思勤得到了更加义无反顾地支持;他还鼓励牧民习汉话,识汉字,和周边汉民通婚,世代永结同好。
思勤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好音乐,善琵琶,和母亲一样,还能在夕照、流水、草地间写出一笔好文章;他喜欢美食、美酒,更喜欢分享美食、美酒,得意洋洋地给辖下首领、往来的突厥人和柔然人大摆汉人的饮□□品,给沈陌、顾南琪等人展示草原上吃食的新花样。
但是须央的弟弟—乐临,他不这么想。
他觉得草原人就应该像雄鹰一样展翅,不应和汉人一般,将自己短暂的一生拘于一地一城。草原的汉子就应该和草原的强者交朋友,而不是像温顺的绵羊一样,被吓得四处逃窜的软弱汉人。
乐临呢,他就喜欢骑马射箭,他不理解思勤,这个曾经自己马背上的少年,为什么长大后就成了个十足的小白脸;而那些吱吱咛咛的管弦噪音,不如到辽阔的山丘上放肆无畏地吼的一嗓子来的爽快。
乐临和小侄子渐行渐远,他认为思勤是希利垔部族的罪人,必须要阻止他继续下去。但是小侄子和魏人一向交好,前几日探子来报,他营中就住了几人身份显赫的汉人。所以他决定,先派了个汉人谋士段俊周,去和他谈谈草原部族的未来。
年轻的侄子思勤对汉人段俊周一贯的热情周到,吃好喝好,但是其他免谈。
段俊周一心想着在乐临那里建功立业,让乐临成为希利垔的主人,也让自己平白无奇的人生点缀些草原上的花花草草。
于是段俊周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无果之后,他变换了策略,他故意激怒了骄慢的思勤。
结果就是,思勤赏了他一顿鞭子,将他赶了出去。
段俊周回去后,对着乐临声泪俱下,叙述自己在他侄子手中遭受的奇耻大辱,这时思勤对乐临的藐视,对希利垔部族传统的对抗。
乐临眼皮跳的像鼓点一样,拔出弯刀,誓要血洗这奇耻大辱。
思勤最终还是派人请沈陌、顾南琪前去相见。
沈陌、顾南琪知道希利垔肯定有大事发生。
果然,乐临率军六万前来,一定要将这数典忘祖家伙思勤扔进塞上河里吐泡泡,沿途遇人便宣扬希利垔祖宗基业和草原汉子的英雄气节,高呼希利垔祖宗基业千秋万代。





陌上山 第8节
思勤听了,哈哈大笑,对乐临这些小打小闹不以为然,他心中筹谋着更大的事情:给指手画脚的叔叔致命一击。
思勤先下手为强,砍了帐下几个亲近乐临的首领,还将脑袋高挂在旗杆上沐浴秋风。
思勤派人拿着大量金钱,请最疼爱他的突厥首领阿史那阿东吉叔叔,为他做主,杀退叛贼乐临。
阿东吉答应了,于是率军两万,前来支援。
一时间,各路大军都朝着他们前来。
顾南琪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喝酒了,也不不读书了,真心实意地开始伤起神来,拽着沈陌的胳膊说:这思勤就是个坑爹货啊。
陆文茵本来受父亲所托,计划联合思勤部落,合击乐临,但没想到思勤比他们还着急,前一步行动,打乱了所有计划。
她焦虑气愤,对着顾南琪和沈陌随口说道:“不如我去刺杀乐临。”
顾南琪被这话震得魂魄蜷缩,圆眼盯着她,暗自伤神:“怎么好看的女人都这样?”
陆文茵回望着顾南琪,继续说:“虽说不一定成功,但是可以拖延些时间,我父亲接到传书,定会率军前来。”
沈陌道:“希利垔部族内乱,于大魏无益,但是对突厥、柔然也是一样。不如我和陆姑娘到乐临帐下走一趟,晓以利害;再说就算不成,那乐临还敢怎样?定不会有事的。”
顾南琪看着这两个粉雕玉琢的人儿,无奈地捶胸顿足,道:“你们还是好好呆着吧!哪儿也不能去!你说思勤杀那些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儿们干嘛?这些人就是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现在你看,思勤身边的首领个个人心惶惶,数万将士逼近,年轻人啊就是吃了心急的亏。”
沈陌叹气说道:“那现在咱们只有等了吗?”
顾南琪苦笑道:“嗯,只有等了。该送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云麾将军定有安排。陆郡守一向盯着乐临动向,也会有所行动,柔然、突厥定会派人来劝和。但形势莫测,若思勤把你我交出去当投名状,也不稀奇。陆姑娘倒暂时无事,那思勤稀罕你的紧。”
陆文茵脸色微红,望了沈陌一眼,红着耳尖低下头去。
过了一日,乐临又派人前来与思勤和谈,愿以五万牲畜为嫁妆,将以妻妹嫁于思勤,而思勤则需承诺将收回的土地还给希利垔贵族,率部退守西境。
思勤听完大笑,讥讽道:乐临要是好汉就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别三天两头给我送几个脑袋玩。我们兵强马壮粮多,以逸待劳,还有突厥、大魏支援,谁怕谁?
顾南琪听见这些话,险些晕倒。
须央还活的时候,乐临退守遥远的东境,将中部地带和西境都让了出来作为缓冲地。乐临这次长途而来,缺少粮草,想着速战速决,结果大魏甘州和五原均派人前来,让乐临一时缩了手,失了先机,便觉得缓缓图之,这才三翻四次派人和谈。这思勤习惯了指点江山,自曝长处,摆明指出“粮食”是这次成败的关键。
乌鸦嘴顾南琪真的猜说中了。
是夜,乐临率大部袭击粮仓守卫,不过层层叠叠的守卫,让乐临站在远处兴叹。
思勤做帐中军,指挥上下。
此时正三更,月色澄清,忽然东边不远处一处毡房烧了起来,接着五六间毡房同时着火,顿时火光耀眼。
匆忙纷乱的人影,四面聚拢而来的叫喊声,思勤将过往回忆一一回顾,想着谁是内奸。他眼中起了仇恨的小火苗,命人严守粮仓不得松懈,再命护卫军立刻在营中搜查。
沈陌和陆文茵随着领命的诸将领一起退了出来,在大帐四周巡视。
陆文茵常年随父作战,对危险有着灵敏的嗅觉,她忽然觉得西侧不远处有一道光线一晃而过,那是金属的光泽。
陆文茵飞速过去,沈陌随后而至,明月白光下二人四处搜寻,没有人影。
忽然,陆文茵听着撕裂空气“嗖”的一声,泰山压顶般的寒光迸裂,四尺长刀已没入她的肩头。
那人髯须满颌,肥硕无比,沉重长刀再砍向陆文茵。沈陌长剑劈开他面前气息,那人甚是敏捷,稍一退步便刀锋又呼啸着砍向沈陌。
沈陌举起长剑相迎,兵剑相接,铿然有声,这刀劲拔山扛鼎,沈陌逼得后腿几步,脑袋被震得蚊蚊乱响。陆文茵上前虚刺一剑,二人灵活挪移躲开刀锋,到底落了下势。
生死之际,“哐嘡”一声,一记飞镖过来长刀落地,轻盈的身影飞身而至,避开要害将那人腰腹臀腿刺了七八个血洞,挽了剑花还剑入鞘。
沈陌一看原来是祖父的护卫张宝庆,沈陌讪讪地叫了声“张大哥”,接着抬头一看,范吉先、苏君海、钟利泉也在,低了头上前问了礼。
张宝庆和范吉先这二人一直跟在祖父身边,不想竟出现在这里;而苏君海、钟利泉是二哥的贴身护卫,不想二哥竟然孤身征战吐谷浑,把他二人让给了自己。
顷刻间,十几人已被一一拿下,被陆文茵带来的十二铁骑围在中间,逼问之下才知道,那伤了陆文茵的壮汉正是思勤的护卫长诃莫里。
诃莫里因不满思勤已久,决定走向更加光明宽广的道路,投靠了乐临。他和乐临里应外合,企图刺杀思勤,烧毁粮仓。
前几日,思勤本想着把诃莫里几个叔伯的脑袋全挂起来,但看着自幼一同长大的小伙伴泪眼汪汪地求情,思勤一时心软便全都放了,不想今日倒戈相向。
沈陌顾不得心灰意冷的诃莫里,看见陆文茵缓缓地动了动左臂,吃痛得厉害,一头晶莹的汗珠挂在脸上,心里也疼得厉害,走近了去,轻抬起她的左臂,点了几处臂上穴位,温语道:“血只是暂时止住了,伤口必须马上包扎才是。”
沈陌将诃莫里等人交由思勤处置,一句话功夫,陆文茵已经走开了几步。
陆文茵脚步不稳,面色惨白,一道黑色深痕两侧白肉翻出,小小拳头骨节分明紧紧握起,用力蜷在胸前,浑身手足颤抖,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但还是在人前强忍疼痛,不出一声。
沈陌抢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扶着陆文茵去处理伤口。
他熟练地从药箱取出棉布伤药等,准备上药。
陆文茵一抬头,拉了拉破裂的衣衫遮住紫黑的伤痕,用尽全力起身福了一礼,无助的眼睛望向他,轻声道:“沈公子……”,话未完便疼得昏了过去。
沈陌见她满头的冷汗挂满苍白的脸,虽是对满她不顾自己的身子,但急忙对旁边的侍女讲清伤药使用,包扎手法,退了出去候在外面。
沈陌衣衫也破了,浑身泥土,和他平日里的精致公子形象相差甚远,很是狼狈。
狼狈的沈陌这才注意到,四位护卫大哥已经不知哪里去了,肯定是在帐外不远处一直候着吧,想来一路上自己的事情祖父和父兄都是知道的吧,又累得陆姑娘受了伤,顿时垂头丧气没了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陆文茵悠悠醒了过来,补回了些气力,接过沈陌递过的水,一口气喝了干净,才将杯子递还给沈陌,一看沈陌右手虎口震裂,血痂已结,半个手掌中了一寸高。
陆文茵知道沈陌担心自己,只道自己已经没事了,让他快点处理一下自己的伤。
沈陌却不理睬她,只道她好好养伤。
陆文茵急忙道:“我的手已经没事了,你看……”,她微侧了身让沈陌看,“我自幼便在父亲身边上阵杀敌,这点伤不算什么。你的伤……”
沈陌见她根本不把这点伤痛放在心上,心中隐隐生气起来,又见她柔和苍白的面容中隐隐有着丝丝关怀,便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我知道姑娘从不想麻烦别人的,但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说完,他缓缓擦拭虎口处伤口。陆文茵被他说中心事,见他寒着脸,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处置伤口,二人一时无话。
第十章 母子惨别
兵戈打斗的声音被这帐房隔绝在外,隐隐有些许声响,似是从遥远国度传来,内外划出了两个世界。
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在泥潭中痛苦挣扎,有人在锦绣中顺心畅意,有人庸庸碌碌随着世道起伏生生死死,有人迎着时代潮头猛冲而上,而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不是命运本身,而是环境和选择。
小小的帐房内,沈陌选择好好照顾陆文茵,他听到陆文茵关心他的小伤,心里乐开了花。
陆文茵帮着沈陌收拾好伤口,强打的精神松懈了下来,恹恹无力地又睡了过去。
沈陌小心翼翼地盖好薄被,秉着气息,轻了脚步退了出去。
顾南琪照旧还是一副坦然,对夜色中的沸反盈天并不是十分关心,和几个护卫商议静侯时机。
沈陌见了,也平静了许多,动魄惊心也如潮水一样渐渐退去。
沈陌知道,这老头的主意是坐山观虎斗,听着听着便心有旁骛,牵挂起陆文茵。
太阳从草线上升,昏睡的世界复苏起来,但陆文茵还是睡着。
沈陌似乎守护着一件易碎的瓷器,担惊受怕,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陆文茵好像比昨日里伤情愈发严重了。
他上前摸了她的额头,温度正常,这并没有让他安心。
他望着熟睡的脸,思绪信马由缰。陆姑娘真是好看,陆姑娘伤口包扎的怎样,这个结打得还行吧,失血过多,要调理好身子……
次日一大早,思勤过来看了陆文茵一次,询问了伤势,便被士卒的军报催着匆匆离去。
陆文茵一直昏睡着,沈陌来回看了几次,终于才勉强醒过来。
她挣扎着起了身,换了一身精炼的男装便服,素青服饰无任何装饰,只是腰间带子的结打的精致,胭脂点唇更显得精干利落,英姿勃勃。
经过一夜激战,乐临大军还呈包围之势,思勤损兵折将,两方相持不下,各自停战修整。
思勤虽一时落了下风,但毕竟精锐在手,乐临想把侄子放倒,当大王的道路漫漫其修远。
中军大帐内,思勤手持长刀,架在诃莫里脖颈上,用刀背拍了几下,吓得诃莫里缩作一团。
接着思勤有些许玩味地说道:“诃莫里,跟着你叛乱的,现在全都归了极乐!留着你,便是让你给我个交代!”
诃莫里两眼发直,惊恐得像筛糠似的身子乱颤起来,哀嚎道:“大王,求您放了我吧,都是我阿爸的主意,不是我……不是我……”
思勤转而怒道:“你这个狼崽子,这希利垔部族能立于虎视眈眈的各路英雄之列,有你阿爸的血和汗。你阿爸虽然老迈,但无时不想着希利垔部族强大,不曾想你却与外敌勾结,反叛谋逆。就在刚才,得到消息,你那几个叔伯偷袭云台,你阿爸力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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