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沉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鹿灵
她睡着时,身边的男生抬手替她把头顶的空调打小,程懿掀眸看到。
两排四人各怀心思,沿着高速路织成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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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哄闹,苏礼睡得不是太好,下车时还有点无精打采,没想到第一个项目居然是去爬山,她爬到一半就彻底瘫了,连是谁给她递了救命的矿泉水都没看清。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大家在客栈大厅玩会儿剧本杀,就准备去休息。
路过的程懿被初生牛犊不怕死的男生拉进了局,剧本杀铺开到了人物介绍的环节:
“我扮演的是……”学姐刚玩,还不太适应。
有人小声提醒:“阿岚。”
“哦对,暗恋正琛的阿岚。”
苏礼作为旁观人士,支着脑袋愈发犯困,琢磨着正琛是不是程懿的角色来着……
还没想明白,学姐的嗓音已然掷地有声地响起——
“嗯,程懿,我喜欢你。”
苏礼头一磕,清醒了。
第8章 靠近
告白突如其来,桌上安静几秒,瞬间沸腾——
甚至有男生开始拍桌子助兴:
“我没听错吧?!学姐再说一遍?!!”
“这么猛,一出学校就搞事?”
“是程懿没错吧?不是剧本杀里的角色正琛?!”
“不是正琛,”学姐笑了笑,“我以孟沁的名义喜欢你,程懿。”
苏礼被刺激得困意全无,暗中给学姐竖了个大拇指,甚至还想扒来一袋瓜子看看戏。
本以为程懿也会给点什么反应,但男人到底不是青涩少年了,掀翻房顶的欢呼也没能搅扰他半分,他神态丝毫未变,波澜不惊,仿佛自己根本不是主角之一。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愈发漫长,大家的情绪也到达顶峰,鼓着掌开始有节奏地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尽管程懿不发一言,但学姐还是微微笑着看他,没打算将这插曲含糊带过。
可男人见惯大场面,好像没什么能让他情绪有所起伏,就连在喧哗中开口,嗓音也是平稳低沉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最后,男人这样回复她。
厅内传来失落的喟叹声,孟沁似乎并不意外,但眼底还是有藏不住的浓浓的失落。
这程懿说话也太直了吧,苏礼腹诽着卷起一边的杂志,裹成小喇叭抵在唇前:“没关系,我喜欢学姐!”
苏礼这反套路的一声迅速化解了尴尬,大家纷纷跟着呐喊了起来。
“就是,我也喜欢学姐!”
“我们都喜欢学姐,孟沁超好的!”
“学姐,谈个五块钱的恋爱吗?”
……
幸好有了苏礼,团建才没在第一天就化为悲剧,大家的情绪很快被调整回来,孟沁也装作无事地玩了两把游戏,这才说闷,去了露台看星星。
可露台被茂密的树冠遮挡,哪儿有什么星星。
更深露重,苏礼披好外衣走出去,趴在孟沁旁边的栏杆上。
没有可怜一般的安慰,也没急切转移话题,只是陪着。
未几,却是孟沁先开的口。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吗?”
“刚进初中想逃课,偶然路过学校高三部,一班窗台趴了好多人,我好奇地踮脚一看,他就站在讲台上写板书,好看得像个神仙。”
“我形容不出来,”孟沁忽然觉得词汇贫乏,“就是能让我从坏女孩变成你们现在学姐的那种好看,你明白吗?”
苏礼调笑:“噢,一个颜控晚期的自我修养?”
“他可不止有脸,有多聪明、多有头脑,这些我不用说你都能看出来。”孟沁说,“他毕业那年考得太好了,朋友为了整蛊他,全年级卖他的微信号,我也偷偷加了,幸好他后来没删。”
“就这样维持下了联系,但他很少回复,有也是一两个字。”
肆意沉沦 第10节
夜幕下,孟沁悠悠吐出一口叹息:“能再靠他这么近,好像还多亏了你。”
苏礼不清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明明这些联系都是因为有校企合作,但这会儿她并不想煞风景地反驳,于是说:“总之你很优秀,是他眼光不好。”
孟沁忽然转头看她,目光意味不明:“如果他喜欢的是比我更优秀的呢?”
月色模糊如缎,苏礼忽地一愣。
学姐这才摇了摇头,转过脸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结果了,但又不甘心不赌一把就结束,所以这次才想跟来,顺便断了自己的念想。”
“起码试过,我不后悔了。”
“只是追了这么多年忽然放弃,像弄丢了身体里某个很重要的东西,还是有点空落落的。”孟沁望着某处出神。
苏礼听出她声音里的茫然,被共鸣出缕缕回忆,下巴垫在手背上。
“我也有啊,横跨一整个学生时代的过去。”
孟沁看向她。
“高二我转学,还没来得及跟大家混熟就要去吃饭,食堂里有人笑着跟朋友闹,结果失手打翻饮料,还弄脏了我的校服。”
“我没带换洗衣物,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半天该怎么过,结果忽然有人给我递了件外套。”
她到现在还记得,贺博简的外套是深蓝色的,边角被水洗得泛白,指骨的温度暖和,他把陌生的她带到水池边,用纸巾擦掉残余的奶渍,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是跨省转学,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这边的知识点侧重,他就经常勾了重点偷塞到我桌肚里。后来大学也是他给我提的建议,我们的专业靠得很近。”
孟沁问:“大一就在一起啦?”
“没啊,一直像朋友一样,他快毕业才表的白,我就同意了。”
“你期待很久了吗?”
“我不知道,但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
都六年了,不在一起还能干嘛呢?她想不出别的结果,收到告白不觉得惊喜,只觉如同画完图纸般,完成了一个既定的工作。
欣赏完她的微表情,孟沁忽然就笑了:“你那不是喜欢,只是感激和习惯而已。”
“是吗,”她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你从没想过主动,无非是在等他开口,三年五年或更久,但没有也无所谓。”
“可真正喜欢一个人,会舍不得让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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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苏礼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学姐最后一句话,凌晨时才将将眯了两小时,转醒那瞬,却仿佛一切都明朗。
怪不得和贺博简在一起时,她从未有过心动,起先还以为是时间消磨了热情,可他劈腿后,她也只有失望,甚至没有纠结过他是否真正爱过自己。
多好笑啊,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弄混了感情的边界,但好在抽身及时。
床边的手机震了几下,微信里传来新通知。
今天的团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奔向了棒球馆和野营。
上午的活动是去体验室内模拟棒球,程懿已经把场馆包下,大家分到不同的房间,苏礼还是和孟沁学姐在一块。
棒球这东西看着简单,实操起来却很有难度,苏礼只在韩剧里看过几次,自己还没试过,起初很有些僵硬。
可老师教了一会儿她就上手了,甚至屡屡打出高分,孟沁则怕极了这玩意,一见球飞出来就开始缩着脖子躲避,生怕砸到自己。
苏礼忍俊不禁,不知从哪翻出个摩托车头盔,把挡风罩往下一滑,孟沁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现在总没问题了吧,”苏礼说,“别怕,砸不到你的。”
她很有耐心,又擅于总结和学习,孟沁在指导下也开始掌握要领,打得满头大汗才停下,心中的不快也消散许多。
休息时间,苏礼灌着水,薄薄的汗覆在白皙透明的鼻尖:“好受多了吧?”
孟沁反应了会,才发觉她是在帮自己缓解前一晚的郁结,感慨她竟能细心至此,又丝毫不伤及自己的自尊。
“你这么聪明,成绩又好,要不是突然转学抓不到重点,怎么可能用得着贺博简那混小子。”孟沁嗤了声。
“嗯,十月我就抢走了他霸占一年的年级第一,他为这事儿好久没搭理我。”
“……”
程懿本是路过,听到熟悉的三字名,禁不住脚步微顿,去看坐在软椅上晃着双腿的少女。
是在说前男友?她会跟什么样的人恋爱?
为了让猎物尽快入笼,他听得认真,却忽然被一道声音暴露踪迹——
何栋笑得春风拂面,体贴周全:“嗨!程总!您站这儿干嘛呢要不要喝水?!”
苏礼也听到动静,隔着网门不解地看过来,仿佛质问他为何在此。
男人背着手深呼吸几番,这才为自己找了个说辞:“快结束了,你们准备一下。”
苏礼模棱两可地哦了声,何栋忍不住又说:“您来通知这个?这个不都发在群……”
男人勾了勾手指,何栋见气氛神圣肃穆,以为是有什么机密要事,不自觉屏息靠近。
程懿:“在我发火前,快滚。”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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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礼意犹未尽地又玩了两局,再上车时只剩一个空位,夹在孟沁和程懿之间。
她头皮发麻地坐下,心想最近的修罗场真是越来越丰盛了……
程懿铺垫许久,逐个问完身旁众人的晕车程度,终于能够“顺理成章”地转向苏礼:“晕不晕车?我这有话梅。”
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复,她盯着某处发呆,挽发间“不经意”露出白色耳机。
听歌的话可能确实听不见。男人想了想,于是作罢。
这段路十分漫长,到加油站时停下歇了会,苏礼也离开了座位,但留下了手机和耳机。
车上几乎没人,安静得连窗外踢石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却没有乐声,程懿意识到不对,敛着眉拾起她的耳机。
里面没有音乐,她下车前也没按过暂停。
程懿深呼吸几番——
很好,她根本没听歌,是在装听不到他说话:)
苏礼自认为这招躲避法天衣无缝,既能避免程懿的尬聊,又不会让学姐难受,谁知后来的一路程懿都一言不发,仿佛结为千年寒冰,凿一块泡水都能冻得人直哆嗦。
不过离他自然是越远越好的,抵达目的地后她飞速跳下车,在某块避风处生起了火。
晚上野营,饭也是自己做,大家很快分好工,苏礼和学姐生火,剩下的分组去找食材、柴火以及水果。
程懿当然不在范围内,自由的总裁大人散了会步,望着自然美景终于消气,偶遇雏菊花田,颇有雅致地采了一束。
她现在还逃避他,应该是因为不熟,熟了就好了。
送花,没有女人不喜欢花。
他回去时苏礼正好在岸边洗石头,男人喉结滚了滚,做这码子事还有些不熟练,压低了声音,竟难得有几分踟蹰:“苏礼。”
苏礼忙得快精神分裂,看他欲言又止,匆匆瞥过他手上那把根叶,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只找了这么点来,但火又快熄了,于是她讲了句“没事”,就夺过东西全部塞进了火里。
一边慢慢扇风观察,她一边小声嘀咕:“用这个当柴火,真不知道你们直男的脑回路是不是用迷宫拼的。”
程懿:“……”
我那是给你生火的吗?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立刻坐飞机回川程然后放弃有关珠宝和皓苏的一切计划。
但是他心胸宽广,不和小姑娘计较。
总裁大人纡尊降贵地半蹲下,就在她身侧:“你喜欢用这个生火,也很好。”
火烧得旺,苏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喜欢圣女果拉布拉多还是蓝莓味海豹?我喜欢柴犬。”
二人鸡同鸭讲地聊了半天,孟沁起身去洗餐具,苏礼怀疑是被戳中了伤心事,不由得咳嗽两声,瞧向程懿:“是不是又被你气走了?少说两句喜欢,那天晚上还没说够吗?”
男人正想说这又关自己什么事,猝然被路过的海风撩拨了一下神思。
他压低声音,似低喃的蛊惑:
“你就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第9章 闭眼
湿润的海风滑过鼻尖,石块下传来火星噼啪跳跃的声音。
苏礼手中拿着竹签,在男人晦暗不明的目光下挣扎了片刻,这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单字咽回,换成了较为委婉的一句——
“我应该感兴趣吗?”
始料未及的程懿:?
她终于破功,说出内心实话:“你喜欢谁我干嘛要想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程懿:“万一和你……”
“你连学姐都不喜欢,我还能指望你喜欢谁?天上下凡的仙女吗,还得是嫦娥级别的?”她滴滴叭叭地说着,越讲越郁闷,觉得这男人眼光简直高到令人发指。
将串好的里脊肉塞到他手上,苏礼无语道,“喏,刷油吧。”
“……”
小姑娘言辞指责,仿佛他拒绝孟沁是件多么人神共愤、有眼无珠的事情。
程懿起先还未觉察,后面逐渐品出了不对劲,蹙眉低声问:“以我的条件,拒绝一个孟沁,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你的条件?”她虚心求教,眨眼间星光泻出,无辜极了,“你什么条件啊?”
“……”
我的条件,是派对夜女人可以从门口排到法国,而我一个都看不上的条件。
苏礼一边放烤肉,一边竟开始计算起来了:“第一次见面,你脾气不好;后来饭局,自我意识强;难以看穿、无法接近,还冷漠。”
肆意沉沦 第11节
或许是食物的味道让人放松,她一时嘴瓢,脱口而出:“而且吧,看起来也不像个好人。”
毫不夸张地说,无论是少年期还是成年后,程懿从不怀疑自己的吸引力,也清楚地明白身后追着多少按卡车计算的女人。
然而那些财富权力以及优越的外部条件,在这苏礼眼里,竟好像都如废品一般。
“哦,还有年龄。”她洒着椒盐补充了两句,“年纪好像稍有点大了哈?”
程懿眯起眼,舌尖扫过后槽牙,半晌才从齿中哼笑出半句。
“我,年纪,大?”
她回忆着大家以前聊过的话题,不甚确定道:“不是吗,你今年也三十来岁了吧。”
程懿忍无可忍:“二十八!”
她知道男人二十八岁到这个地位有多罕见么?
他都快被人用青年才俊和年少有为夸倦了,她居然讽刺他是老男人??
“哦,”少女讪笑两声,“不好意思啊。”
明明是摆出道歉姿态,眼睛里却好像写着“28的男人也没有多年轻嘛”,程懿气得半只眼睛都要烧红了。
你给我等着,不让你喜欢上我这个二十八的男人,算我程懿不行。
然程懿才刚冷却下来,蓦然又想起她方才说的某句。
他压低眼尾,克制道:“我哪个地方不像好人?”
说实话,男人五官端正,眉目凛然,怎么看都是个稳稳当当的正人君子。
只是面对她时,总若有似无放出一丝危险的诱捕气息,亦正亦邪,让人本能产生抗拒。
苏礼端详许久,摩挲着下巴考究道:“说不好。”
“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那就是每个地方吧。”
“……”
大家陆陆续续归来,场地顷刻间变得热闹,众人乒铃乓啷地一顿乱整,也算是弄出了一桌丰富的菜肴,苏礼烤的里脊肉更是大获称赞。
只不过那晚的程懿一串都没吃,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帐篷还落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二人篷顶的小圆球隔着海岸线遥遥相望,毫无颤动,仿佛两颗永远无法转到同一频率的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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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到了睡觉时间。
苏礼皮肤娇嫩,吹弹可破,平日里是大家集中羡慕的对象,到了晚上,却是虫类最喜欢的叮咬目标。
尽管喷了驱蚊水,但她一晚上仍旧反复被蚊子弄醒,手臂和腿上散落着不同程度的包。
被痒得早早醒来,她毫不客气地解决了最嚣张的那三只麻蚊子,心里这才舒坦许多,掀开帐篷出去。
五点时岸边的天色正美,她举高手机拍了两张,赤着脚站在沙滩边,一层层浪花温柔袭来,感受着海的力量轻触足尖与脚背,温润舒适,她微微弓起脚掌。
周遭一片静谧,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虽然微小,但苏礼还是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并回过头。
高强度的工作让程懿稳定在五六点醒来,今日照例如此。
他本以为所有人都还睡着,谁料没走几步就看见少女的剪影,海风吹拂着她睡裙的皱褶,荡出深蓝浅蓝的波,凌晨透亮的光均匀洒在她面颊上,那张脸素净瓷白,不施粉黛,却丝毫不逊于远山如黛的景致。
别的不说,苏皓这女儿确实是个十成十的美人胚子。
未被磋磨过的清纯,坦荡清澈又乖张的眼神,美得纯粹、极致,又嚣张。
男人倏地感到释怀——
由于种种原因,她的确对这个世界有诸多戒备,既然想要博得她的信任,自然需要时间与耐心。她与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是需要用心血浇注才能盛开的蓓蕾。
童言无忌的小姑娘罢了,他同她置什么气。
程懿权衡一番利弊,自己将自己哄好了大半,前去问她有没有饿。
苏礼确实饿了,最后受了男人的恩惠,泡了一桶五香味儿的泡面。
略有些紧绷的气氛也在食物的和解中慢慢化开。
幸好今天的行程并不繁忙,大家且歌且行地闹了一路,玩了些零散的小活动,下午六点就入住了新的山庄,山庄内的娱乐活动更丰富,乒乓球台、k歌房、游戏厅、桑拿房等等一应俱全,多方位满足大家的偏好。
由于没睡好,苏礼打算要早点睡,所以什么兴奋的活动都没参与,安安静静在练歌房听大家唱《温柔》。
结果十点一到,温柔不复存在,众人纷纷化身午夜小精灵和熬夜总冠军,开启了蹦野迪模式,灯光散乱群魔乱舞,吵得人天灵盖出逃。
为了保护自己的头发,苏礼及时在被捉进去跳舞之前退了出去。
四处都闹哄哄的,只有清水池边点了三两盏灯,飞虫低低盘旋,是难得的安宁之地。
她歇了口气,刚在池边长椅上坐下,左侧就传来男人的声音:“怎么出来了?”
苏礼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程懿就坐在旁边,只是没有丝毫动静,她还以为是什么石柱。
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她道:“你出点声儿啊,不早说。”
她语调内还浸着绵软的鼻音,大概是被吓飘的,但听起来竟多了丝嗔怪亲近,又像错觉。
男人波澜不惊道:“早说我在,你就不会过来了。”
她本来想找个借口离开,结果被程懿这么一说,又没法走了。
二人之间的关系她想得很明白,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连上下级都算不上,虽然比起初遇时的剑拔弩张要缓和不少,但也不过是普通路人,三五天不联系连长相都会忘记。
迷宫里就算遇到再赏心悦目的冰雕,因为不喜欢硌手,也是不会想要去捂热的。
她对程懿就是这种感受,更何况他对她并不特别,她还记着苏见景的话,能不靠近,就尽量离得远些吧。
远处明月高悬,月光如瀑落在池面,躲在树丛里的蝉叫了两声,男人也在此时开口。
“这个项目结束后,会留在川程吗?”
她正好想到这里,笑了笑说:“不了吧。”
“为什么?”他问。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
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只是用着最囫囵又万金油的说辞:“……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有的事儿,不试也知道的。”她假意看一眼手机,像是有人在找,起身时唇角微抬,颔首道,“朋友约我去蒸桑拿,我先走啦。”
“很晚了,程总也早点睡。”
说完她便快速离开,徒留程懿望着腕表久久未动。
这字字句句的相处看似不再火花迸溅,却变成了愈发礼貌的疏离。表面上距离是在拉近,实则却变得更远。
——不能这样下去。
这是一向行动派的男人脑中,唯一的念头。
苏礼以桑拿为借口,自然就要把逻辑线给圆上,她朝着桑拿房前进,又假模假式地换了个衣服,打算回去睡觉。
结果一走出来就遇到了同样换好衣服的程懿。
苏礼一时瞠然:“……你干嘛?”
“蒸桑拿。”他神态坦然,过招间轻巧将被动化为主动,“不是朋友约你?朋友呢?”
“……”
“觉得困,先走了。”她苹果肌忍得僵硬,裹着袍子在椅子上坐下,委婉提醒他,“没有人会在夏天蒸桑拿的。”
男人闭上眼,像是已经在雾中开始享受了。
“这不是有你陪我。”
“……”
我!不!想!陪!你!啊!
苏礼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才能想出这么惊才绝艳的借口,夏天蒸桑拿这种事,别致得就连说自己记错了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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