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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绿痕
“三爷。”知书皱眉地瞪着他。
斐然不以为意地拨开他的手,举起手中明显掺了好料的酒杯晃了晃,泛着琥珀色的酒液在酒杯中旋了一圈又一圈,在大厅众多的烛光下旋转成一种妩媚诱惑的色泽。
他仰首一饮而尽,而后气定神闲地道:“既然都已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何不就做回好事成全了他们?”
知书阴沉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将眼角余光扫向对面周菲之处,乍见她一脸得逞后志得意满翩然退席的模样,他缓缓握紧了两拳。
“我这就去安排。”正愁找不到个拿他们开刀的藉口,这下什么功夫都可以省了。
于是乎,在斐然的刻意允许下,身为座上嘉宾,且名满天下的原国然公子,理所当然地在席上酒醉,再理所当然地被城主府中殷勤周到的奴仆给扶至客房歇息,而然公子的随侍们,则是理所当然地被请出客院,代替然公子去应付那些各家宾客派来打探情况的小厮。
夜未深,人未静,城主府大厅处的舞姬们,依旧翩翩起舞勾引起一派活色生香,城主府的客院里,则是安静得像是一种无言的诱惑。
将随身的丫头与婆子留在客房外后,周菲推开客房的门扇悄声入内,再将房门密密掩上,图谋此刻许久的她,定眼看着正躺在床榻上合着眼不断喘息,面上还泛着不正常红晕的斐然。
什么名满天下质若美玉的然公子?还以为有多难弄到手呢,几杯黄汤下肚后,不也照样被她手到擒来?
踩着得意的脚步来到床畔,周菲在看似难受得紧的斐然身旁坐下,低首看着他这张不知迷惑了各国多少佳人芳心的脸庞,她得意地勾扬起唇角。
斐然被她那验货般的目光看了许久,正抬起玉手想摸上他的脸时,突然间整个人的模样骤然一变。运起内力的他,再也无丝毫醉态,脸也不红,气也不喘了,反倒是睁开了清明的双眼,躲开她欲碰上自己的手起身坐正,再事不关己般地看着手犹僵在空中的她。
情况骤然急转直下,被这份措手不及打得有些茫然的周菲,就这么错愣在当下,好半天都没法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瞠大了美目,张口结舌,“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她像见鬼似地两眼直盯着他的下身,“你怎会半点反应也无?!”不该是这样啊,在下了那么重的媚药后,就算是头牛也早该有反应了。
“在下该有什么反应?”斐然走下床榻,任由她犹两手撑按在床面上发怔。
当然是被药性迷惑了心智,身子求慾若渴,不碰女人便如众蚁囓心,如狼似虎般挺着慾望朝她扑过来的正常反应……经验丰富的周菲百思不解地想着。
可偏偏斐然他怎会什么反应也没有?当时她明明就亲眼看着他将那杯酒水给喝下腹的,难不成……
难不成……传言中斐然寡人有疾是真的?
瞪看着斐然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某种被蒙骗后的愤怒,似把闷火般地在她胸臆间燃烧了起来,她直摇着螓首,在满怀的不甘,与照妖镜般的现实两相对照之下,她抖颤着唇,似是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地启口。
“不,这不可能……你可是然公子,你怎会是金玉其外的阉——”
斐然气息一窒,当下说翻脸就翻脸,掌腕一翻,一记掌风就朝她的脸扇了过去,直把她整个人给扇翻栽倒在床榻上。
“你、你怎么敢……”周菲难以置信地掩着刺痛的脸颊,好不容易才在床榻间挣扎起身。
“别太拿自个儿当回事了,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客气?”斐然冷冷瞥她一眼,“失礼了,怜香惜玉这四字,我斐然这辈子就从没学过。”
恼羞成怒的她一手直指着他,“我……我要告诉我爹,你竟敢如此对我……”
“爬床不成还有脸去向老父告状?你也够知廉耻了。”斐然若无其事地别开眼,朝客房外头拍了拍两掌。
早就候在外头的知书闻声立即开门入内,将时机捏得恰到好处,在斐然举步欲往外走时,正好拦下气红了一张脸,边放声尖叫边朝斐然扑过来的周菲。
“堵上她的嘴。”斐然懒得理会身后的烂摊子,只管吩咐知书后就往外头走,而等在门外的达礼随即迎了上来。
“三爷,都办妥了。”
他点点头,“该在城主的顶上安个什么罪名不必我教吧?”
“那自是当然。”坏事干多了,总是会愈来愈称手的。
斐然自始至终所在乎的只有一事,“人在哪?”好歹他也牺牲色相一回了,他可不打算在今晚空手而回。
达礼扬起一掌,“已带至客房,三爷这边请。”





债主 第1章(2)
原本在席间与城主的门人们抱着美姬同乐,却在下一刻遭仆从打扮的人给掩住口鼻,然后绑来这间客房的任屿,此刻正一头雾水地蹲坐在客房的角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就在他想再开口问问门外看守着他的人时,斐然打开门走了进来。
“然公子?”任屿讶然地看着曾在今晚席间见过的城主贵宾。
“你认识杜衍仲?”斐然也不多废话,开口就直指重点。
他一怔,“是……”
“前阵子还同他喝过酒?”
“你怎么知——”任屿不解地开口想询问,下一刻,一只大掌已牢牢地按握在他的颈间,狠戾地一把将他给拖拉过来。
斐然难掩杀意地收紧了五指,“杜衍仲现下人在哪?”
当素有办事效率的知书料理完那位大小姐,也派人搞定以为事情已成、犹在大厅内饮酒庆贺的城主周漕雁时,斐然也已自任屿的口中得到了他所想要的消息。
“三爷?”知书拦下正匆忙想离开城主府的斐然。
“城主府的事,就由你俩留下善后。”满心迫切的斐然飞快地向他指示,“顺道捎封信告诉小皇帝一声,他最好是速速给南济城换个像样的新城主,不然下回我回原国时,他就得当心他那金贵的小屁股了。”
“是……”斐蓝如今都几岁了,还打他屁股板子?这也太不给他这个做皇帝的面子了。
“三爷,您要上哪?”替他牵来马匹的达礼,早已经习惯他动不动就抛下他俩,一人在外头擅自行事的作风了。
斐然接过他递来的缰绳,“我去会会我的那位老朋友。”
知书与达礼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我俩就在南济城等着三爷。”这么多年来,斐然始终都念着的,也只有那一段抛不开的旧怨了。
“嗯。”他微微颔首,扯过缰绳后便任由座下的马儿纵蹄飞奔。
按着任屿所给的消息,斐然马不停蹄地一路往南济一处地理位置偏僻的乡下赶,不熟地况的他,在翻过几座地势险峻的山头后,便弃了行之不易的马匹,改以轻功继续赶路,只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冒冒然只身前来寻仇的他,很快就感到后悔了。
雾阵?
一脚踏上这座不知名的山头后,就被阵阵白雾给拢困在其中,原地不知茫然打转了几回的斐然,再如何心急火燎的,也明白过于大意的自己这下子犯了什么错误了。
当他正想定下心来试着一解这来得诡异突兀的雾阵之时,陡地脚下一个踩空,就连半点呼救声也来不及发出,他便自山崖上一头栽了下去。
雾气弥漫的深谷底,终年不见阳光,一条水势湍急的小溪流经谷底,吟唱出悦耳的淙淙水音,可此刻在他人听来许是甚是悦耳的水音,在斐然的耳里听来,却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
斐然不知他究竟昏了多久,而坠至谷底并落入溪中的过程,他只记得他体内的内力莫名一空,哪怕他再如何运气也无法催动半分内力,于是在一路往下坠的过程中,他只能奋力攀抓着壁面上稀稀落落的藤蔓,想方设法地减缓下坠的速度,接着他便一头栽进浓密的白雾中,再坠至冰冷的溪水里。
巨大的冲击力道,当下令他昏了过去,他只知醒来后即身处在激流中,一手仅仅握住了一根卡在岩缝中的枯枝,而冰冽冻人的溪水早已麻木了他的身躯,以往蓄在他丹田中的内力全然枯竭,令丹田空空如也,也令他不知该如何从这困境中脱困而出。
紧咬着牙关在水中浮沉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悲惨地发现,他用尽所有力气握住枯枝的手指已冻僵了,渐渐地,指尖再握不住枯枝,他的身子亦开始往水中沉去……
踩在草木上窸窣的足音,在斐然已经撑不住就将要放手时,宛如来自上苍的救赎,他费力睁开眼,扑面而来的晶莹水花模糊了他的视线,隐隐约约的,他看见在不远处的岸上出现了一道逐渐走近的灰色身影,他深深喘了喘,终于挤出了一丝力气向岸上喊道。
“救命……”
来者在听见他的沙哑呼唤后,蓦地止住了步伐,目光准确地落至他的身上,却在见着他后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
“等等,别走……”斐然见来者似要转身离开,他忙出声留人。
站在岸上的人影,虽是如他所愿没有再挪步了,可他也不知是被溪水冻得太过昏沉,还是被无处不在的水花给影响了知觉,他总觉得那道灰色的身影在刹那间似乎缩小了许多,可一晃眼,就又恢复了原状。
站在岸上的尚善,一语不发地冷眼看着斐然就这么在水中半浮半漂,整个人几乎就快要被溪水给冲走了,若不是他死死握住那一小截枯枝的话……
不知怎地,一见着他的那张脸,她不但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甚至还有种莫名压抑不住的暴躁感,这让长久以来都以救人救命为习惯的她感到很不自在,因她发现,这还是她头一回打心底的不愿去救人,也是头一回,由衷的想要溪中之人去……死一死。
怪了,怎么一见到这个人,她心底就有股说不出的熊熊怒火?
尚善紧蹙着眉心,怎么也无法理解此刻存在她胸臆间的古怪感,这种莫名的感觉就像这谷底烦人的白雾般笼罩住了她,任她怎么甩也甩脱不开,也令她在救人这一事上感到踌躇不已。
“救……咳咳咳……”眼看来者就一个劲地站在岸上沉思毫不施加援手,再也等不下去的斐然忍不住出声提醒来者,却一开口就被溪水给呛得差点就松了手。
尚善努力压抑着此刻自身奇怪的异状,十分忍抑地自袖中翻出一张黄符拍在身上,然后走上前弯下身子,伸长一手拉住斐然的衣襟,轻轻松松地将他给拖过来再扔到岸上。
总算获救的斐然,狼狈地趴在地上直喘着大气,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似就要散架了。待到他总算匀过气息,想一谢眼前的救命恩人时,一双粗布鞋映至他的眼帘前,他缓缓抬起头,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
身着一袭灰色道袍的恩人,有着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可在她的头顶上却束着类似道人的发髻,且她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不但十分不友善,彷佛还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
“多谢……”他虽有些不解于她那几乎无法掩饰的厌恶目光,但还是选择先向她道谢。
“叫什么名字?”尚善捺着性子问,眼下她只想搞清楚来者何人,以及在面对他时她的拳头又为何会直犯痒。
斐然想也不想的就答了,“在下名唤斐然……”
说时迟,那时快,尚善的面上随即风云变色,原本看向他还犹带怀疑的目光当下变得凌厉似刀,紧接着,她二话不说地起脚再把他踢下去。
无端端又被踢回水中的斐然,被冰凉的溪水一浸,原本稍稍放松的心神马上全数回笼,千钧一发之际,他紧急抓住岸上的一撮杂草,这才没被强劲的水流给冲走,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岸上不打一声招呼,说翻脸就翻脸的救命恩人。
“这是做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道:“我后悔救你了。”
“慢着……”眼看着她又抬起脚,似是打算把他踹进溪去,他急急忙忙扯开嗓门大叫。
“你就下去吧,祝你早日不得安息。”尚善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嚷,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开始缓缓使劲,一心一意的,就是要他再回去死一死。
“咳咳咳,等等……”不小心整个人被她踩进水里后,斐然使出了仅有的力气挣开了她的脚浮上水面,不明白方才的救命恩人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杀人凶手。
尚善没给他废话的机会,下了狠心再赏他俐落的一脚,一鼓作气将他给踹得远远的,而受了她一脚后,斐然没能挣扎半分就被卷入溪水中重游旧地,湍急的水势一下子就将他给冲了个老远,他才勉强将头冒出水面,整个人便撞上了溪中的大石,强烈的晕眩猛烈朝他袭来,令他迷茫地闭上了眼,咕噜噜地沉进了水中。
将斐然踹回溪里的尚善,此刻正在岸上烦躁地走来走去,最终,她停下了矛盾不已的脚步,忍无可忍地抓着头上的发,扬首朝天大声怒吼。
“啊——”
可,即使都已怒吼过一通了,她腹内的火气与恨意却丝毫没有消减半分,她索性将头一扭,气冲冲的走回岸边,不甘不愿地往自己身上拍了两张符,便踩着水花半飞半飘到小溪的上头,顺流往下找了许久后,在水底两颗大石间找着了早已不省人事的斐然后,一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又给拖回了岸上。
无情地将他随地一扔后,尚善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斐然他,好像……不喘气了?
该不会真溺死了吧?
哼,哪能那么便宜了他!
尚善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握紧拳头后,一记重拳直赏在他的肚皮上,就见差点跑去鬼门关探亲的斐然动了动,先是大大吐了几口灌饱的溪水,接着便是撕心裂肺地剧烈咳起来。
他怎么又上来了?
咳到几乎没力的斐然虚弱地半眯着眼,一时之间还不太清楚自个儿是怎么上岸来的,但在他又见着那双熟悉的布鞋后,他有点惊吓又有点恐惧地看着尚善,并闭紧了嘴巴,在心底想着这回他到底是该谢还是不该谢她。
瞧瞧方才她把他踹下去的那股子狠劲……身为习武之人,他知道,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杀意,这位姑娘不是在同他开玩笑,也不是无聊想作弄作弄他,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他去死。
始终想不出他到底是从何得罪了这位陌生恩人,斐然在犹豫许久后,最终还是胆战心惊地选择了重蹈覆辙,紧张万分地自嘴边蹦出一个字。
“谢……”不会又一脚把他踹下去吧?
尚善声音里的寒意像是掺进了冰渣子。
“不必谢我,我会让你后悔活过来的。”呵呵,他们来日方长。
听着她威胁的语调,斐然霎时觉得围绕在周身的寒意似乎又更凝重了几分,令原本就因浸了溪水而冷得发抖的他更是抖得有若风中秋叶。只是正当他全心全意提防着她又有些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或是突发的狠招时,她却是转身就走,留下孤零零又湿淋淋的他躺在原地。
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还是不小心得罪过哪一路神仙?斐然幽怨地抚着被她踹过的胸口,摇摇晃晃地自地上坐起,目送着她那抹快要消失在白色雾气中的身影,然后认命地站起身子跟上她。
跟着她一路走回溪水的上游处,在溪边不远处有座由茅草所搭的简陋小屋,而方才那位丢下他的恩人,此刻正坐在小屋前收拾着一些用来调味的香料。
他小心地走上前,却又不敢再靠她太近。
“姑娘,咱们……可曾有过什么过节,或是在下可曾得罪过你?”他自认他的记性不错,很确定在今日之前,他并未见过这位道姑似的小姑娘。
她柳眉轻挑,“何以见得?”
“又或者,咱们是否有过深仇大恨?”若非如此,普通人会似她那般心狠手辣?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你挺自觉的。”尚善不阴不晴地瞥他一眼,嘴边漾出一抹他看了就头皮发麻的诡谲笑意。
都险些被她溺死一回,这种情况下他再没半点自觉他就是个蠢人了……硬着头皮迎上她那仇恨多得几乎都要满溢出来的目光,斐然提高警觉地默默再往旁挪了挪位置,以拉开彼此间的危险距离。
尚善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她瞧了瞧就快暗下来的天色,接着起身走至前头不远处的小树林,挑了棵已枯死多年的老树,掏出一张符拍在身上,弯下身子两手扶在树身上一使劲,硬生生地将整棵树给“拔”了起来,再慢条斯理地拖着枯树走回来。
斐然瞠目结舌地看她也不用斧头也不使柴刀,一拳砸坏了树身后,单单就只用双手,开始把已碎裂的枯木给掰成一根根大小合适的柴火。
她是力大如牛还是天生神力?哪有人像她这样处理柴火的?虽说十分省时省事,但这让人看了觉得很惊悚好吗?还有,她方才往身上拍的那张符纸是什么?
沉醉在震惊中的斐然顿愣了许久,好半天这才脑袋晕呼呼地回过神,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也令他拢紧了一双好看的剑眉。
来到这谷底后,他内力尽失武功全无,可她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却丝毫不受影响,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他注视的目光过于热烈,尚善在掰好柴火并取出火摺子生起一蓬暖和了他身子的火堆后,状似不经意地问。
“想知道为何你内力全无,而我却安然无恙?”
斐然正了正神色,“是,还请姑娘告知。”
“不告诉你,你继续憋着吧。”岂料她却存心想呕他,还不怀好意地哼了哼。
饶是斐然素来再怎么好脾气,此刻也被她的态度给惹得有点毛了,他登时敛去了面上敷衍的笑意,冷清的目光直瞪向她,然而她的回应却是挑了挑柳眉,趁着他浑身还很虚弱之际,出手如闪电地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鼓作气地拖着他再次来到溪边,作势就要把他扔下去。
“你——”没有反抗能力的斐然震惊地瞪大眼,两手连忙抱住她为恶的小手不让她逞凶,怎么也不相信她一个姑娘家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
“想死就说一声,我很乐意帮忙的。”人在屋檐下的道理没学过是不?今日她教也教会他这几个字怎么写!
斐然脑子不笨,也见过不少世面,因此当下他识相地闭上嘴不说话,也不再冒冒然地招惹她,只管把藏于眼底的怒意压下去,配合地换上了一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低姿态。
虽然乖得不像只猫,但勉勉强强也算意思到了……尚善一把松开手,懒得去理会他此刻的低眉顺眼是真是假,迳自把他扔在原地就不理他了,而斐然在她又一声不吭走至另一边的树丛时,则是被谷底吹来的寒风给冻得一个激灵,这才想到自己还穿着一身会滴水的湿衣。
当他拖着老牛般的脚步回到火堆边烘烤冻得都快没知觉的身子时,尚善早已取了钓竿来到溪边,她先是拍了一张符在身上,再将手中的钓竿往溪里一甩,接着,坐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她的斐然便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神乎其技的钓鱼法?
只要她将手中钓竿的钩垂至水中,不过眨眼的瞬间便有肥硕的鱼儿上钩,而她就这样,一钩一甩,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便接连被甩上岸来,不过一会儿工夫,她便收获满满满,身后的草地上堆了一大群扑腾四跳的鱼儿。
挽起衣袖动手宰鱼,再将鱼儿们洗净装到木桶内,尚善的动作显得熟练无比,当发呆的斐然终于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火堆前插起一根根处理好并串起的肥鱼开始烤鱼了。
火堆前二十来只肥美的溪鱼,在尚善熟练的翻烤之下,逐渐泛出诱人的焦香,斐然深深吸嗅了一阵,神魂差点被拐走一半不说,他腹里的饿虫也被四溢的香气给诱得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脸色有些难看地按着饥鸣不已的腹部,又饿又冷地抿着唇,看着那位小道姑也不顾鱼还烫口,已是毫无形象地一只接一只地开吃,完全没想到要招呼他这位陪客一声,让他也有机会沾沾光。
极度惑人的香味无处不在,斐然实在是被饿得有点受不了,见她吃着香喷喷的烤鱼,一口咬下时,她垂下了长长的眼睫,幸福满足地眯着眼,彷佛就像是在品尝天底下最无与伦比的美味般,随着她的咀嚼与吞咽,斐然恍然以为自己也跟着她一道细细品味起那焦香细嫩的鱼肉……
又冷又饿的斐然抖颤着身子,不语地坐在地上抱紧膝盖,聆听着他腹内阵阵震天价响的饥鸣,那壮烈的腹鸣声,相信只要不是聋子的也都该清楚听见了,可偏偏对面的救命恩人就是无动于衷,甚至是愈吃愈津津有味,彷佛他那肚饿声就是人间最极上的佐料般,令她不但愈吃愈过瘾,也益发吃得更加快速。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这位黑心的救命恩人,是在变个法子存心折磨他?
无奈饥寒交迫下,斐然此时也顾不得他的颜面和那什么贵公子的身分了,光看她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他发现他要再这么沉默矜持下去,而她又一直保持如同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吃下去,火堆前仅剩的两只烤鱼也快要被她塞下肚了。
“姑娘……”他终于不得不拉下面子对她轻唤。
尚善头连抬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啃着香喷喷的鱼肉,并把剩下的两只烤鱼又拿至手中。
斐然心急地道:“姑娘,能不能——”
“不能。”
“在下饿了……”
“早该有人替天行道好好饿你一回了。”她非但不打算分他一杯羹,反倒还幸灾乐祸地反唇相稽。
他犹不死心,“姑娘……”
“你的。”尚善被他烦得好食慾都快跑光了,索性转身在她的行李中找了找,随手扔了个东西给他。
斐然眼明手快地接住,然而在火光下一瞧清楚所接为何物后,他大失所望地瞪着手中干巴巴又瘦瘪瘪的萝卜干。
她就给他吃这玩意儿?
不情不愿地咬着手中又老又硬又咸的萝卜干,斐然恨恨地瞪着对面吃得好不欢快的某人,在他正满脑子想着要如何把她手中最后一条烤鱼给抢劫过来时,忽然间她的身形一晃,空气中荡漾起一股类似波纹般的波动,接着她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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