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晖(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十五著
“怎么会?阿窈手艺了得,都把我的胃口养刁了。”崔琰笑道。
哪有?明明小姐最不讲究,一个干馒头就能对付一顿。阿窈想着,瞥了瞥嘴。
“我帮你收拾。”吃了饭,崔琰抢着收拾碗碟。只听得“啪”的一声,白瓷碗碎了一地。
“唉。我的好小姐,你呀,医术高超,识遍天下药草。偏偏内宅女子该会的你一样不会。今后,如何嫁……”阿窈突然住了口,如今崔府声名狼藉,就连崔琰都被编排得一无是处,如何会有好人家来提亲?
崔琰倒毫无在意,只淡淡地道:“阿窈,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了这里。”
天渡楼,二楼靠栏杆的雅座坐着一锦衣男子,一边品茶一边扫过楼下鼎沸的食客,带笑的眼眸透出一股精明。
不一会,一个身着玄青色衣衫的男子毫无声息地在他对面坐下。
“有眉目了?”刚坐定,他便开口问。
“急什么?稍等一会儿,包你得到最详尽的信息。”林秋寒身子后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本世子可忙得很,没空陪你浪费时间。”裴长宁一脸不屑。
“呦呵,真是奇了,你还知道你是南临王府世子啊!”林秋寒叫道,“你知道你母妃跟我说什么吗?说是对未来儿媳妇已经没有要求了,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你听听,天下慈母心哪!你于心何忍?”
堂堂南临王府的王妃对儿媳妇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传出去真是笑话!
“不过,她听说了你叫我查崔大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你告诉她了?”裴长宁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像结了几层冰。
“哎呦,”想起刚刚在南临王府的情景,林秋寒心有余悸,“你那个母妃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她今日要是不从我嘴里套出点话来,你以为我能好端端坐在你面前?”
“活该。”裴长宁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林秋寒还想顶回去,忽见裴长宁眼睛陡然间一亮,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崔琰只身一人由小伙计指引在楼下靠窗的位置坐下。依旧是淡然的模样,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只不时向着门口望去,那样子倒像是在等人。
“咦?她怎么来了?”这点他林秋寒可没料到。
“还不快说。”裴长宁收回视线。
“说了别急,好戏开始了。”林秋寒抿了口茶,持杯的手点向楼下说书人的方向。
“啪!”惊堂木落下,“列为客官,上回我们讲到自崔府老太君驾鹤西去后,这崔府啊便犹如大厦将倾,散若沙土,各房子孙皆不成器。男的偷鸡走狗,女的伤风败俗。正所谓‘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用来形容这崔府半点不过分。”
“话说这老太君共育有四名子女。长子崔昀,聘瞿氏为妻,有一子一女,子崔玓,女崔璎。次子崔昉,妻子刘氏,刘氏不孕,并无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倒是一大堆。长女崔昐,嫁予邻县陈家为妻,后被休,如今带着唯一的儿子陈墨言住在娘家。幼子崔旸,妻董氏……”
有心急的客官打断道:“别光讲这些没用的,真是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不少人附和着。他们要听的是深宅大院的隐秘故事,而不是这无用的家谱。
“勿急,勿急,”说书先生晃着脑袋,故意嘬了口茶,“大门大户的,人口众多。先理清了这人物关系,而后听故事才不乱。”
“先说这长房,崔玓娶妻胡氏,那可是娇滴滴的美人啊!可惜,那崔玓是个断袖,娶妻也是掩人耳目。你说这新媳妇谁不惦记?哎——那崔昀便做了扒灰的公公。”
满堂哄笑。
落春晖(重生) 第3节
“你叫我来,就是听这无聊透顶的闲言碎语?”裴长宁很是不耐。
“勿急,勿急,”林秋寒学着那说书先生的口吻道,“我办事可曾叫你失望过?你且往下听。”
裴长宁却凝视着楼下那道倩影,她等的人到了,是个市井青年,正同她说着什么。
他黑着脸,那泼皮看她的神色叫他厌烦。
“再说这二房,崔昉是个好色之徒,房内凡是有点姿色的都叫他淫了个遍。小妾是一个接一个的纳。那刘氏理亏,只得忍气吞声。前些日子,还为了这事逼死了个丫头。啧啧,这人命在他们看来轻如草芥。”
“方才说了,二房虽无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却多。好些个已经娶妻生子,这其间嘛,大伯同弟媳、叔叔同嫂子的腌臜事,乱如麻。”
“……”
“上梁不正下梁歪,据说崔昐因为同人偷情被休,带着儿子陈墨言投靠娘家。这陈墨言也有样学样,竟同崔府的一个女儿有了私情……”
说书人猛地顿住,见下面渐渐骚动起来,“快说!快说!跟谁?”
他很是得意,才接下去说道:“你道是谁?就是三房独女崔琰。可怜这崔旸夫妇当年济世救人,不幸死于瘟疫。不想这崔琰疏于教导,老太君在世时极宠,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简直目无尊长,虐待下人。唉……”
裴长宁再也不想耗下去,起身要走,却被林秋寒止住。
“你到底说不说?”他瞥向他。
“这正说着的,是谁?”林秋寒盯着他的眼,看他的反应。
裴长宁瞥向说书人,又看了眼那个身影,“崔琰?”他深如寒潭的眼眸泛起些许波澜。
林秋寒不去理他,却将双手架在栏杆上,一双探究的眼盯着崔琰看,“你说这姑娘的心是什么做的?这样被人说得一无是处,竟毫无反应,就像跟她全不相干似的。”
楼下崔琰面不改色,充耳不闻,又似乎这只是别人的故事。
“说。”裴长宁复又坐下,等着林秋寒开口。
“哎,先说好。赤焰湖那边发生了人命案,你若同我一起去,我便说。”
“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裴长宁并不看他,手中的瓷杯瞬间化作齑粉。
林秋寒咽了咽口水,好看的唇角立时上扬,“这是邀请,邀请。再说了,你身为南临王府世子,疑难案件也是你分内之事。”
说完,他敛色正襟,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崔南心就是崔琰。当年同济堂沈老堂主与崔旸交好,崔旸夫妇出事后,老堂主便将崔琰收为徒儿。”
他瞥了眼裴长宁,瞧出他眼中的疑虑,接着道:“纵然那说书人满嘴放炮,但有一点他说对了,崔家老太太的确宠爱崔琰。但她死后,崔琰处境艰难,全崔府的人都相信是她偷了老太太的翠玉佛,还对她施了家法,可这丫头被鞭了二十大鞭,愣是不认错,腰杆挺得笔直,在祠堂一直跪倒晕死过去。”
“啧啧,”他看见裴长宁眼中一点一点冷下去,“好倔的丫头!自那以后,她被赶至崔府的偏院。这倒合了她的意,方便她外出行医。”
二人又向崔琰看去,她却不知何时离开了,那市井青年亦不见了踪影。
“不……”还没等林秋寒叫出那个“好”字,对面一道青影闪过,裴长宁早已越国栏杆下楼去了。
噫——这是?真是奇了……
☆、孤女处境
一经飞红雨,千林散绿荫。
城郊,朵朵红英,像是墨染的画,点缀在满目绿波里。只待煦暖的微风拂过,扬起漫天嫣红。
崔琰跟在那人身后,无心留意醉人的春景。“还有多远?”她终于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此地太过偏僻。
“怎么?小娘子,这么快就等不及了?”那泼皮用手抹了下嘴角,转身朝着崔琰走去,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崔琰身上游移。
“你不是镖局的人?”崔琰惊觉。
“现在才想通可迟了,那日我不过是路过那,就被你当作镖局的人。”泼皮不怀好意地笑了。
“可你说见过那朵蓝莲。”崔琰暗悔。那日,她想去镖局托人查找那蓝莲的线索,恰面前这人路过,说可以帮忙,她竟错信了他。
“哈哈,”她眉间的懊恼更加激起了他龌龊的欲望,“虽然是丑了点,但爷不嫌弃。放心,爷会好好疼你的。”
他一点点向她逼近,她紧张地往后倒,忽地抓起一把尘土像他撒去,转身便跑。
那泼皮躲之不及,瞬间被迷了眼,但很快便没事,紧跟着追去。
崔琰拼命地跑,不时向后看,忽地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胸膛。尚来不及抬头,便被那人一把扯住挡在身后。
裴长宁上前扼住那泼皮的脖子,修长的手骨节泛白。直到那人脸色紫涨,才松开手。
“滚。”裴长宁理了理衣袖,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多谢。”崔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裴长宁见她还是那副孤清的样子,想起她看着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这么容易就跟着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人到了如此僻静之地,不禁大为光火。
温热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想起刚刚撞到他时的情景,崔琰不禁面红耳热起来。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那团青影,救了她,却连句话都不屑得说。终究,他还是因为无意于她才不来的吧?
崔琰回到家,随即换了身桃花红的襦裙,让阿窈给她梳了个垂挂髻,顶上一朵粉晶花插,垂发弯弯疏疏地覆在额前。
暖风微醺,春色正好。深闺有女,身姿窈窕。
“小姐,”阿窈盯着梳妆好的崔琰,“你真好看!”
崔琰婉转而笑,起身道:“走,我们出去走走。”
“你是说?”阿窈纳闷,小姐今日怎么了?
“明日我要出趟远门,今日在他们跟前转转,免得突然想起我来,闯来坏了事。”
“小姐要去哪?”
“赤焰湖。”
“赤焰湖?那么远的地方啊!可有两天的路程呢!这荒郊野岭的,小姐一个人,怎么……”
“不妨事,爹娘在的时候常常带我出去游历的。”看着心焦的阿窈,她掐了把她粉嫩的脸蛋,“放心,那边长着几种特别的草药,我去采了便回。”
只有同阿窈在一起时,她才会毫无防备,显出小女儿态来。
崔琰出了院门便作弱柳态,用帕子捂住嘴,时不时地咳上两声。阿窈会意,赶忙上来扶住她。
“小姐,你可慢着点,今日才刚能下床。”
才刚刚掌灯,正是各处请安的时候,就得这时候出来才好。
主仆二人行至荣源堂,听门的小丫头见了崔琰,很是吃惊。不情不愿地去通报。
崔琰立在院内,有些怔忡地盯着烫金的“荣源堂”三个大字,这里就是祖母生前住的地方,她每日里不知道要来多少次。祖母去世后便由大房所居。绮罗园便是紧挨着荣源堂后的院子,如今是崔璎住在里面。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却让她生出面目全非的感觉。
小丫头来请,崔琰方才回神,随她进了屋。环视屋内,崔璎正领着幼弟幼妹们齐齐坐着。见了崔琰,不由得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崔琰心内冷笑,她到底恨自己什么呢?
“大伯母。”崔琰规矩地行礼。
瞿氏见崔琰气质清冷,便是行晚辈礼,也是孤高的模样,好似谁也不在她眼里,不禁满肚子来火。
简直跟当年的董氏一模一样!
“难得见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瞿氏淡淡地问。她是个矮胖的妇人,面粉似的脸,嵌着一双小如豆的眼,看起来滑稽可笑。
“侄女自前几日染疾,至今未愈,”崔琰轻咳了几声,“虽说是个过人的毛病,按理并不该随意走动。但有一事,今日不得不过来回禀大伯母。”
瞿氏骇然,身子不禁后仰,示意丫头婆子们将年幼的公子小姐带出。
“何事?”瞿氏并不请她坐,只待她快快说完便走。
“自半年前起,我的月钱便不曾拿足。本也无妨,可如今接连要吃药,一时半会又好不了。还请伯母……”
“崔琰!”崔璎腾地起身,“你还当是从前祖母在世时纵得你无法无天吗?你不是清高吗?怎么……”
自小她便恨她,恨她有一副好模样,恨她有一对好父母,恨她最得祖母的宠,恨她虽身在崔家却孤傲得如一朵青莲。
“住口!”瞿氏假意训斥道,小眼珠飞快地转动了两下,粉白的脸上勉强堆起笑,“阿琰,你也知道,崔府如今哪能比得当年。如今我主持中馈,实在是一日难似一日。灶里的柴、绣绷上的针,哪一样不要算计着过?你们姊妹们还都未出阁,我这心里啊总像有块石头压着,可曾有一日好觉可睡?你说你月钱短了,就我们这里,还是我自己的贴己拿出来使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觑着崔琰,却见她面上毫无松动之色,只得恨恨地说道:“虽然如此,但病是万万拖不得的,这样,伯母想法子从其他项里暂且挪出几两银子,一会便差人给你送去,如何?”
“如此,便多谢大伯母了。咳咳……”
待到崔琰离去,崔璎甚是委屈地向瞿氏说道:“母亲,她如今一个孤女,你还怕她?女儿方才是替你教训她!”
瞿氏皱眉,“别看她如今只身一人,却是个难糊弄的。之前翠玉佛的事你还没看出来?先顺着她,无妨。拿捏她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急什么?”
崔璎细细地品着瞿氏的话,突然明白过来,“母亲是说?”
无父无母的孤女,终身大事自然是握在伯父伯母手中……
崔琰以找崔瑶为由,在二房庆福堂逗留了会,也算是露了个面。
刘氏同瞿氏不同,喜怒哀乐全部显在脸上,这样如何斗得过瞿氏?听说崔琰从荣源堂来,一下子来了精神头。阿窈是个机灵的,添油加醋将方才发生的事说出来。
刘氏听说后像遇到知音般,拉着崔琰絮絮地说个不停,全是指责瞿氏的话。
崔琰很是不耐,便说出自己染了时疫,恐传给他人。刘氏登时变了脸,下了逐客令。
崔瑶倒是留崔琰在房里叙了会话。她是众多姊妹中唯一和崔琰走得近的,懦弱善良。只是……
崔玥同崔瑶一样都是妾所生,但崔玥因年长,被刘氏养在身边,要强却又心志不坚。
上一世,崔玥与崔瑶因陪刘氏去寺庙进香,途中出了岔子,两人都被莫家大公子莫齐瞧见,莫齐相中崔瑶,意欲提亲。崔玥听从崔璎谗言,合谋毁了这桩婚事。崔瑶为此深受打击,可怜金玉一般的女子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夜华如水,崔琰仰头,看见颗颗璀璨的星如宝石般缀在丝缎般的墨色天空。她听见不远处笑语晏晏,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崔琰自晨光微曦的时候便出发,在大宅子里关了许多年,走远路倒有些不适。
刚刚过午,崔琰脚上就起了泡,便坐在路边休整片刻。又不敢耽搁太久误了投宿,只匆匆吃了个馒头便起身赶路。
背上药箱,还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崔琰往路边靠了靠,好让马队通行。
“崔大夫!”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崔琰回头,见林秋寒勒住缰绳骑在马上,旁边便是裴长宁,后面跟着几个衙役。
陌头车马去翩翩,白面怀书美少年。这两人到哪都特别扎眼,还偏偏到哪都一块。
“崔大夫,又见面了。你去哪?”林秋寒问。
“赤焰湖。”
落春晖(重生) 第4节
“啊!那真是太有缘了,恰巧我们也要赶去哪里。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哪!”林秋寒对崔琰说着话,眼睛却不断瞟向裴长宁。
“见几次面就是有缘?那这世间到处都是大人的有缘人。”崔琰道。
“……”林秋寒被噎住,不过他并不在意,“既然要去同一个地方,不如姑娘同我们一起?”
“不必,多谢。”她对那人尚有迟疑,不想在此时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崔大夫,”林秋寒发挥着他缠人的本领,夹着马腹轻轻跟在崔琰身侧,“上次真是多亏了你,才帮我们破了一桩悬案。这次赤焰湖一连发现两具浮尸,不巧的是胡伯近日劳累过度,身体有些不适,说不定还要请姑娘相助。”
说着向身后跟着的胡伯不断挑眉,胡伯示意,赶忙扶着额头叫道:“哎呦,我肚子疼……”
林秋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况且,我瞧崔大夫脚上似乎已经起了泡,照你这么一瘸一拐的,就算再走个四五日也未必能到。说不定,等我们结案了,回来的路上还能遇见你。”
崔琰暗忖,他说得确实不错,她如今这样也难赶路。“那便多谢大人。”声音清泠泠的,犹如山涧流水。
可是,她该骑谁的马?
“崔大夫,是这样,我的马呢有些营养不良,太瘦,对长得标致的姑娘呢似乎也不太友好。所以,我还是帮你拿着药箱好了。就让裴大人载你可好?”
闻言,他二人便四目相对,很快又都瞥开去。
林秋寒窃喜,不等他二人反应过来便率领众人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秋寒:为了这木头似的两人,我容易嘛我?
前方预警:下一章,赤焰浮尸正式上线。
☆、赤焰浮尸
崔琰低着头,窘迫得直盯着脚尖,面前忽然现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颀长的身姿遮住了阳光,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清隽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波澜。
她伸出手,借力上马,盯着他的背,莫名红了脸。
策马扬鞭,崔琰一个后仰,本能地拽住他两侧衣袖,又觉得不太合适,松了手又差点掉下去,只得又抓住……
几个来回,依旧没决定要怎么办才好,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别动。”低沉的喝止声传来,似是不耐。
崔琰僵住,不敢再动,如此别别扭扭地行了一路。
赤焰湖虽算不上大,但景色秀丽,因湖中长着特有的红菱草,颜色鲜红,每每夕阳西下时,余光打在湖面上,如烈烈熊火。赤焰湖因此得名。
湖边林立着几座大山,山脚平坦处有上千户人家依湖而居。
裴长宁一行在掌灯时分赶到焰湖县,因县令出城办事明日才能回来,他们便先行找了家客栈落了脚。
“邢大人,过来。”林秋寒朝邻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你们每人都要降一级。”
“大人,”邢鸣有些迟疑,“前些日子,大人已经给我们降了一级,至今还没恢复,还要降?”
“降了吗?”林秋寒讶然。
“降了。”邢鸣腹诽,给我装……
“噢,”林秋寒瞥向裴长宁,见他不为所动,“那就还这么着,你还当捕头,反正不少你的月钱。说不定,南临世子还大大有赏。”他边说,边向邢鸣使眼色。
邢鸣会意,很是兴奋地向裴长宁道:“多谢世子!”
“喏,可得好好嘱咐那些蠢东西,可别漏了馅儿。”林秋寒道,转头看向裴长宁,“我看你私下里跟人姑娘说明你的身份得了,虽说你藏在我这儿是为了行事方便,但若你真的对人家崔大夫有意,趁早明说。”
“闭嘴。”裴长宁蹙眉。
林秋寒正嘀咕着,忽见崔琰正从楼上下来,便招呼她,“崔大夫!”
“多谢。”崔琰坐定。
“崔大夫,同鄙人不用这么客气。太见外了。”林秋寒笑道,明眸皓齿,清如朗月。
崔琰不接话,默默吃饭。
“哎——崔大夫。”林秋寒似想起了什么,“你听说过南临世子裴川吗?”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名字,崔琰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他知道些什么?又见他眼里一片澄然,便稍稍放心。
“没有。怎么?他病得很重?”崔琰道。
裴长宁嘴角抽抽了两下,看向林秋寒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咳、咳。”林秋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崔大夫怎么这么说?”
“大人同一个大夫提起素未谋面的人,不是生病是什么?”崔琰终于平静下来。
“慢用。”裴长宁放下碗筷,起身上楼。
唉——林秋寒心内一声长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隔日一早,林秋寒同裴长宁用餐时因迟迟不见崔琰下楼,便问店小二道:“可曾见过昨日同我们一起的姑娘?”
“啊,”店小二想了想道,“那姑娘啊,今天一大早,我刚把门打开,那姑娘便背着药箱出门了,还跟我问路了呢。”
“她说去哪了?”
“说是去凌云峰。那地方可险呢,别说一个姑娘家,大男人都不定上得去。我劝了她不听,可真倔!”
“你可要?”林秋寒觑着裴长宁道。
“你是嫌知府的位子做得太稳了么?”裴长宁打断他,“案件不破,我看你如何交代。”
不装会死啊!林秋寒翻了翻白眼。
屋内,县令杜恒正向林秋寒一行人讲述案情:“诸位大人,大概在七、八日前,焰湖县有妇人王氏来报失踪,说是丈夫王礼外出不归,已有三日。下官派人寻了三日,一无所获。恰好此时,有人在赤焰湖上发现一具浮尸,已经一个涨成两个大,面目全非,但经王氏辨认,此人确是其夫王礼。”
“经仵作查验,死者口鼻中充满了赤焰湖中特有的红菱草,且手足僵硬,应是溺水后挣扎所致,又因身上并未发现其他外伤。初步断定为溺水死亡。”
“就在三日前,有人看见镇东头的屠夫许知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入赤焰湖中。噢,也就是传说中的‘赤焰水鬼’。大人有所不知,当地传说湖中有水鬼,被困在这赤焰湖中,必须要找到替死鬼,才能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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