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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瞳国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陈毓华
双瞳国师
作者:陈毓华

他一直以为,他与生俱来的妖异双瞳、法术能力,

只会引来敬畏、利用,不会有人真心待他好,

所以决心不涉入人间情爱,偏偏这女人搅乱了他的命运,

当时年幼的她,纯真赞美他人人惧怕的眼睛,

话语温暖得不仅让他破例为她算命,更让他时时惦记,

如今怕麻烦的他还主动照顾被夫婿休离无助的她,

更为了陪伴她,快快完成皇上指派的任务尽早回家,

可他明明只是把她当成朋友才会如此关心,

为什么看她跟好友出去夜游,他的心就莫名的冒起火,

听她说有了喜欢的对象,脑袋更是一团乱,

他不喜欢情绪随著别人起伏,为此决定和她暂时保持距离,

直到看见她哭泣伤心的离去,才因心疼发觉他早已动了心,

过去是他太笨,不懂得珍惜宠爱她,还为求平静推开她,

这次他绝对要把人追回、牢牢抓紧,不再重蹈覆辙……





双瞳国师 楔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是谁在水一方?
或是各在一方苦苦相望却到不了彼岸?




双瞳国师 第1章(1)
农地里的小春作物刚种下不久,碗豆、春蒜、麦子竞相吐着嫩芽,放眼望去,一片翠意盈盈。
“土地爷爷,鸦儿又来了。这几天香铺的生意好,我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帮衬着跑跑腿,递点小东西,不是故意不来看祢的!咦?祢的袍子又都是灰尘了,不要紧,等会儿我替祢掸掸。”
声音的主人挽着一双小髻,发心用两朵小小的通草绒花别在上头,齐眉的刘海下面是张稚嫩脸蛋,女孩儿年纪虽小,可饱含稚气的声音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很有大人的样子。
她嘴里一面说着话,手一面在小小的供桌上清出一块干净地方,放下小竹篮。
“这是镇上那家‘金月娘’的栗子糕,昨儿个人家送的,我知道祢喜欢,特地给祢留了几个。还好鸦儿留得早,不然就让我嘴馋的阿爹给吃完了。”
这间小小的土地公庙,傍着村民灌溉用的圳口,另一边有棵歪脖子老树,四周则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庙的来历汝鸦也不清楚,只知道这石头身的土地公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存在了。
时值太平盛世,人们过惯了贫穷却也无灾无难的日子,对土地公谈不上十分仰赖,因此祂的香火虽然不至于中断,却也是久久才能吃上那么一口。
就这汝鸦小姑娘算是来得最勤快的一个。
“土地爷爷,我今日带来的这批线香叫捻金,是我爹以老山檀香加上独门配料制成,打算过几天要卖的新品,祢闻闻看这香的味道喜不喜欢?要是合祢的鼻子闻,我下次再多带一些出来……”她跪在神像前喃喃说着,可爱的头歪了下,“鸦儿没什么要求祢的,只请土地爷爷有空的时候稍微看顾一下我爹,他为了照顾鸦儿很辛苦,鸦儿先谢谢祢了。”她双手合十捻香,诚心祝祷,然后虔诚地把香插进了香炉。
拍拍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她转头往外头一瞧,发现溪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他正解开绑腿鞋袜,将一截白白的腿泡进清凉的水里。
那人身上穿着像是重复浆洗过许多次的青蓝道袍,看起来半新不旧,一顶遮阳的笠帽挡去他泰半张脸,加上摆在身旁的包袱、长剑,打扮有种来自远方的气息。
“很舒服喔,我夏天时也最喜欢在溪里泡脚了。”汝鸦凑了过去不畏生的开口,因为对方看起来大不了她几岁。
在村子里能当她玩伴的人不多,同龄的小孩不是得帮忙操持家务,要不就得下田干活,真正能凑在一起玩耍的少得可怜。
看着少年泡得舒服,她也很想把脚丫伸进去冰凉凉的水里泡个痛快,只是现在才二月,从山腰下来的雪水还没融净,水太凉,泡了回去只怕生病,又会给爹添麻烦,所以她只是在靠近那个少年后,用丑丑的姿势蹲了下来。
虽说这年头女子露一下胳膊都不清白,不过尚未及笄的汝鸦脑子里还没装进太多的男女之防,而且乡下人也不兴这一套。
“不要靠近我,过去一点。”见对方是个乡下小孩,少年不以为意的拿下笠帽,露出一张仙人之姿的脸庞。
“哇。”她张大了嘴半晌阖不拢。
“没听到我的话吗?”少年见她直盯着自己,几乎是立即垂下睫毛眯起眼眸,表情很不悦。
他讨厌有人靠近他,早知道笠帽就不要摘了。
“为什么不能靠近?不靠近怎么说话?”不懂排斥是什么的她,很认真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谁要跟你说话?”这不会看人脸色的乡下丫头!他打算抽回先前因为长途赶路而酸疲、此刻好不容易能泡泡水的脚,提早离开了。
“为什么不能说话?”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少年冷哼。
他不喜欢跟人接触,因为他从来没被人用正常态度对待过,惧于他能力的人当他是神人,而无知的愚民则当他是妖人。
这丫头会当他是什么?
“爹说过了,不知道的事情要不耻下问。”这个哥哥,脾气很大喔。
“我说,走、开。”他不理她的问题,同时像是为了吓唬她,把半眯的眼睁开,目露狠光。
她看了倒吸口气,“好漂亮啊……哥哥的眼睛好漂亮!”
“谁是你哥哥?还有,你觉得我的眼睛漂亮我是男人,你下次再敢用‘漂亮’来形容我你就死定了!”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重瞳及妖异的俊脸,从没有人觉得他的眼瞳好看,就连养育他长大的师父也是诸多回避,若非迫不得已,绝不跟他的眼眸对上。
如今,这小丫头居然敢这么说……
“鸦儿就是觉得它漂亮,鸦儿喜欢。”
双瞳仁,黑漆漆的眼瞳一个特别有神精明,一个颜色略淡却冷然沁透,两者都流溢着自然又灵透的黑光,这样的眼睛怎么会不美?
不过这哥哥很凶,不让她说……不然她偷藏在心底说好了,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也不会生气了。
“看起来你真的不怕。”
“要怕什么?”
他懒得回答,但是眼底已然无风无雨。
“哥哥从哪里来的?你的口音好特别喔。”村子小,她看来看去都是熟面孔,难得见到一个外地人,可好奇了。
“这叫京腔。问那么多你不嫌烦吗?”他无须有问必答的,可是她方才无惧的态度害他心防一不小心失守,竟然让答案脱口而出。
他一向孤傲,就算一个人在外面游历,也不会为了寂寞而无聊去找谁攀谈,偏偏这小丫头一直缠着他,令他烦不胜烦。
“爹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道就要问。”
“再把你爹抬出来,我就给你好看!”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应付一个野丫头?
“好嘛,我不问。不过,哥哥一个人是在到处游山玩水吗?”汝鸦的眼睛里有着艳羡的光芒,她长这么大,哪里都还没去过呢。
“我那么闲吗?我是出来办正事的。”不只有他,被派出来的术师高手何止上千,目的都只有一个。
汝鸦睁大眼想继续听,哪知少年完全无意往下说,径自把泡舒服了的脚收回来,拭干,穿上鞋袜,站起身便作势要离开。
她一看,眼珠子一转,急急去把供奉过土地公的供品拿来。
哥哥到处游玩,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以说,她最喜欢听故事了,可不能让哥哥跑了。
村子里没有娱乐,一整年只有大丰收的时候才会请个野台戏来热闹一下,可戏文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段子,她年纪小,听得懵懵懂懂,也看不懂他们在哭什么,常想着要是有别的故事可以听就好了。
“哥哥,你肚子饿了吧?这个很好吃喔,鸦儿请你。”
想用糕点来拐他?少年挑起眉。
“这么好心?目的呢?”他无意贪小便宜,而且若非必要,他一点关系都不想跟她有。
“要是哥哥吃东西时嘴巴还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说些故事给我听?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一定知道很多故事。”很理所当然的推测,很理所当然的要听故事。
少年虽然想拒绝,但肚子诚实地喊饿,见她都把糕点送到眼前了,他便不客气地收下,也不管吃相好不好看,两三口吞下去才说:“水。”
汝鸦一听,小腿迈开脚步,赶紧又去张罗山泉水来。
少年眼角余光虽看到她眼巴巴要听故事的模样,却不太想理她,自己从来都不是会心软的人,更不会有求必应……再觑她一眼,算了,他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
“一旬以前我从葫芦岛过来,经荥水县到汝家村,现在要往更南的南方去。”府城县镇村庄,他都已经快忘记自己走过了多少地方。
“葫芦岛是什么地方?”
她是井底蛙,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到过最远的地方就属村头和村尾,荥水县距离她住的汝家村要五天路程,村人只有遇上年节庆祝、需要大采买时才会往那里去。
这个世界太大了,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一个靠海的渔镇。”
“海是什么样子?”她虽然是个土包子,可是她很好问。
“一望无际、没有尽头,一个风浪很可能就把人跟渔船吞没了。那时我随着渔夫的船出海,看见了有像小山大的鱼,也有会喷水、跳出水面的鱼。”
汝鸦张大嘴,努力去想象。
“海水的味道是咸的,就连风也是,吹在身上很舒服。看着海,人的心胸会变得很开阔,也会觉得自己太渺小。”
“鸦儿没看过海。”
应该说,她没看过的东西太多了。
女子被束于屋墙内,一生能看见的事物着实有限,看着她满是向往的目光,少年能理解。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吃了人家的饼,他不喜欢欠人家恩情,就连点滴也不肯。
他有洁癖。
与人相处也一样,他绝对不欠人一丝一毫,自然也不会让人欠他。
“你来求土地公什么事?”
汝鸦听了,轻轻摇头,“土地爷爷很忙,要顾田尾、要巡田水,我没有要求,只是来谢谢祂的辛劳,祂一个人要照顾整个村子很辛苦。”
不为己,真难得。少年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花非绝色,然而香远亦清。
“把手伸出来。”就这么一次破例吧。
平平无奇的相貌,一生难有作为,就连姻缘路也是艰难……
今日遇上了,他就当回赠,为她秤命一回吧。
软软的手掌伸了过来,干净澄澈的眼里满是好奇。
他摸了她的骨,为她秤命。
不足一两。
唉。
六年后——
汝鸦依稀记得,她是暮春时节嫁进这个家的。
子女的婚姻向来掌握在父母手中,亲事是爹替她说的,男方书香世家,虽然没有万贯家财,可在地方上也算小有声誉,家境殷实。
正妻的位置原来轮不到她这种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媒婆却说她那素未谋面的夫婿没有门第之见,只说娶妻娶德,家境清白是她能入他家门,当他媳妇的主要原因。
他的独排众议在汝鸦心中留下了一丝好印象,觉得也许她遇到了一个跳脱俗见的男人也说不定。
喜鼓花乐不绝于耳,她被迎娶到了夫家,新郎倌踢了轿门,她头顶遮了米筛,踏过辟邪的瓦片,跨过象征子孙兴旺的炭火与代表平安的马鞍,头昏脑胀的行过大礼后,便让喜娘牵着她往屋里走。
喜帕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她只能低头数着地上的石板,防着不让自己摔跤,不过才走了片刻,她已觉得有些难捱。




双瞳国师 第1章(2)
忽地,有什么东西如云朵般轻柔的飘滚过她大红色的绣鞋,喜帕下看见的,是如同云海一样层迭花瓣。
汝鸦中蛊般的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掀起喜帕——
她看见了色黄如酒、花繁香浓的一树荼蘼。
那是一棵老树,香气四溢,花开到极致,近乎妖艳。
荼蘼是春季最晚开的花,不与百花争春,等它花开时,繁花通常已经凋谢。
“哎唷,我的新娘子,这喜帕是能掀的吗?也不怕不吉利!”喜娘眉头皱成一个结,利落地把帕子又恢复原状。
她收回目光,乖顺的进了新房。
丈夫长相斯文,出口成章,对她的容貌没有挑剔,却也没有其它话语。
第二天一早,她给公婆奉了茶,婆婆笑咪咪地给了她一本厚实的册子,说是家规,要她研读熟记。
她掂着分量不轻的黄氏家规,额际偷偷流了一小缸子冷汗。
“你识字吧?”婆婆看起来和蔼可亲,和专心端着媳妇茶喝的公公,有种夫妻间的默契。
“媳妇略懂。”明明提亲的时候,就派媒婆来打探过了不是吗?
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又是开门做生意的,因此她不只懂数数,也识字。
不识字,容易被人欺,这是爹总挂在嘴边的话。
“那就好,只要你谨守分际,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书香世家讲究的是门面,绝对不能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恩威并施,新媳妇进门,下马威总是要给的。
“媳妇知道。”
黄家人口不少,壮年的公婆占了一个院落,未嫁的一个姑姑又占去一个,还有借住的外戚等,繁浩的人口,厨娘、丫鬟、家丁却只有各两人。
主子比仆人还要多,造成的结果就是抢仆人抢得凶,要汝鸦也搅和在一起她做不来,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安分。
凡事自己打理不是什么难事,她在家的时候没有丫鬟随侍,现在嫁了人,也没那种高人一等的想法。
黄家的宅子有东南西北四厢房,加上大堂、客厅、偏厅、厨房、柴房、酒窖,这家传三代的祖业看起来舒适却也老旧。
待的日子久了,她知道这个家就靠着乡下几分田租收赁,还有祖先留下来的财产在过日子,一分一毫都要算得非常仔细才不会有断炊的可能,偏偏宅子和门楣向来直接代表主人的品第等级和社会地位,这些东西都要靠银子来打点,所以当婆婆火速的把家中家务交给她时,看似非常尊重她这个媳妇,但想卸下重担的想法也实在表现得太明白,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跳进了火坑。
她战战兢兢的接下这担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外能独当,内可持家,一家主母锱铢必较当得分外辛苦。
婚姻生活很快过了一年。她与丈夫之间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她要操持家务,丈夫又为了要赴京赶考日以继夜地在书房挑灯苦读,焚膏继晷,回房常常倒头就睡,两人你累我也累,自然什么体己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也明白科举没有那么容易,好日子她不希罕,只求一家平安,但是十年寒窗,求功名既然是夫君坚持要走的路,身为妻子的也只有全力支持。
两个月前,她夫君满脸自信的上京去了,说是忙,只潦草的来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一天、两天,她数着指头过日子,大考过了,榜单也放了,大好消息传得左右邻居沸沸扬扬,上门来道贺恭喜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踏平黄家门坎。
她的夫君高中榜眼,天大的喜讯却也教人坐立难安,只因她的枕边人依旧没有只字词组捎回家。
尽管如此,她依旧每天如常的去给公婆请安,直到发现公婆脸色不自在,话语迂回,似有难言之隐。
“我说媳妇啊……”
“儿媳妇在听。”
半晌后。
“要我走,叫他自己来跟我说吧。”她静静地留下这句话,回到自己的院落。
人吃五谷杂粮,发生在身边的事总地来说也就那么几桩,汝鸦掉进了野台戏里的老套情节里——刺史府的千金在宴会上看上了平步青云的今年科举榜眼,不是状元,不是探花,就是榜眼。
状元郎是公主之流或郡主的囊中物,不是刺史千金能要的,至于探花,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的爹了,除非她想搬尊菩萨回家供着,于是,脑筋动到了已经有妻室的榜眼身上。
她那夫婿怕她不允,让公婆先来探口风,谁知道碰了个软钉子。
又等了几天,到处参加宴会的新科榜眼终于愿意踏进家门。
夜深人静时,汝鸦泡了一杯解酒茶,放到略带酒意的夫君面前。
“你……不用这样,娘她不是真的要你走。”他眼神迷茫,打了个酒嗝道。
原来家中发生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那夫君的意思呢?”
“只要你答应,如烟说她愿意委身做妾。”他是有些晕陶陶的,高帽子人人爱戴,一想到鹏程万里的将来,心里就无限激动。
汝鸦听了,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苗头就此被掐断。
两人已经熟到可以互道姓名了……是她太愚鲁,整天关在这四方门墙里,而门墙太高,外面的世道已经变成怎样她一无所知。
男人的真心不过眨眼,也才一年光景,她就成了糟糠妻了。
“妾?”
一开始刺史千金的身分就摆在那里,妻妾、妻妾,即便是妾也分贵贱。贵妾呢,就算是嫡妻也不能随意打骂,更何况像她这种缺乏背景的正妻,人家才不会放在眼底。
“你想坐拥齐人之福?”
黄生自知理亏,又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听你的口气是不允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可知我在外面的辛苦?官场比不得家中,我要没有一些势力傍身,你以为你的富贵能长久吗?”
她从来没有教夫婿觅封侯,现在他却把责任推给她了?
婚姻对男人而言,通常都不是为了圆满爱情而存在的,只有女子才会傻傻渴望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
男人高飞了,只想飞得更高。但难道就要她从此夹起尾巴过日子?
“我宁可担葱卖菜也不与人共侍一夫。”心痛浮上了她的眼,她说。
“你不要逼人太甚,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理所当然。想不到我以为娶妻娶德,竟娶到了一个不明事理、不懂轻重的无知女人!”
此刻汝鸦觉得冷,心凉体寒,这就是她要倚赖一辈子的天吗?
别人给的东西终究和想要的永远不一样,而且想收回就收回,何尝有一点顾虑到她的心情跟感受?
“你非要迎她进门不可?”她恨不得用桌上的杯子扔他,却忍着用平静的语气问。
“你答应,我会要如烟尊你为大的。”
“我不答应。”她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
“你可以随便安一个妇德有亏还是嫉妒、无子的七出罪名给我,把我休离,也无须向我的父亲解释。”
黄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似乎也察觉自己才是逼人的那个人,他忽然放软了口气,“你考虑一下吧,不要这么倔强,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我今晚在书房睡下,你……也早点安歇吧。”说完,他甩袖走了。
汝鸦捏着拳头,激动的走出房门,看着丈夫逐渐没入黑暗中的背影,泪眼蒙眬。
枝上的水滴滴在头上,顺势滑进衣领,寒意冷醒了她。
为什么夏天都快来了,天还这么冷?
那夜后,汝鸦的夫君没有再踏进她的院落一步,今日院里却意外来了娇客,大批的丫鬟婆子把小院子挤得满满的。
被簇拥在中央的刺史千金如烟珠翠盈头,拔尖的相貌,看来就是那种难缠的主儿。
这年头真是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好一个有备而来啊!汝鸦在心里暗暗叹气。
她整了整衣衫,走出房门。
“无知妇人,看见我家小姐不会见礼吗?”婆子一看见出来的汝鸦就大声喝着。
果然是“丞相的家丁四品官”,刺史府里,随便一个婆子气焰都高人一等。
“见过如烟小姐。”自知身分低微,汝鸦认分的行了礼。
“想不到姊姊家世平平,架子倒是不小。”
这还有天理吗?侵门踏户来到别人家,却说主人气焰不小?
“我听黄郎说姊姊对我成见很深,坚持不肯让我入门……真遗憾,我一心想同姊姊和平共处,哪知道却碰了一鼻子灰。”
汝鸦望了眼阴冷的天,看起来,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我再问你一次,与我共事一夫,你肯是不肯?”见汝鸦始终不开口,如烟顿时恼了。
“不可能。”
“你再说一遍?”
“小姐要我说几遍都一样。”
倏地,如烟一巴掌掀了过去,鲜红的五指印清晰的留在汝鸦脸上。
“你让我风度尽失,你这不识时务的女人……”如烟捏紧了发痛的手掌,气闷难平。她已经够低声下气了,都愿委屈做小,这女人竟还不肯?这个不知感恩的贱人!
汝鸦感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现在到底失礼丢脸的人是谁?
“来人!给她一点苦头吃,像你这种卑贱的人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掉泪!嬷嬷,给我好好的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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