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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风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一的小说
午后风铃
作者:又一的小说

病弱小天使 X 恐慌制造者|白月光 X 中法混血只有顾千禾知道,沈初语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每晚八点更新,珍珠满五百加更。weibo_@不是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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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风铃 01.旧时雨
cu7526于2018.08.13?23:20落地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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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语打开机门的那一刹,夏夜凉风扑面而来,细细密密的雨丝飘洒进机舱,瞬间扫空这一晚的暄浊烦闷。
飞机降落在远机位,未对接廊桥,接送乘客的摆渡车已经在下面停稳。
乘务长开好另一侧的舱门,嘟哝一句:“怎么又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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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晨7:40的首段飞行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16个小时,还不算上乘务员们早起两小时梳妆去公司签到开航前准备会的时间。
初语实在是笑不动了,半分逗趣的闲心也拿不出来,只得对着乘务长轻轻叹口气。
最后还是强撑着倦意,扯出笑脸,同旅客一一道歉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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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要自己走下去?你们下雨天也不接廊桥的么?”
“同一时间别的公司飞机早都起飞了,停机坪上只有你们延误得最久。”
“就你们公司破事最多,以后再也不买你们x航的机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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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旅客,清完机舱,初语这才有了一口喘息的空间。
机组车就停在不远处。
此时雨落得不大,抬眼望去,乌沉沉的夜幕被积云压得迫近地面,星光月影是微弱模糊的一丁点儿,映着雾se中飘摇的雨丝,逐渐向四下弥漫开来。
恰是凉风吹动夜雨,倒令这夏日的夜晚难得多了一份宜人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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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机组车后座的三位小新乘叽叽喳喳地聊着一会儿去哪家夜店聚一波,忙打着电话约人出来喝酒蹦迪,语气里的欢愉兴奋溢满整个车厢。
初语靠在前排座位里,浑身似散了架般酸胀痛麻。她望着眼前消失掠过的街景,望着迷乱的雨丝在玻璃窗上纠作一团,汇聚漫流,最终又被晚风吹散。
她的身t已经是如此倦麻,可脑海中绷紧拉扯了一整夜的意识却愈加清醒起来,就连后头那些年轻欢躁的嬉笑声在她听来都倍感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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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机组车返回公司基地。那几个新乘不跟车走,和乘务长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去。
“初语和我走吧,我早上开车来的,顺路送你回家。”乘务长起身下车的同时,主动向她开口。
“好啊,谢谢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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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趟航班的乘务长路敏之和初语同在一个乘务分部,飞行时长七八年,却没什么架子,漂亮健谈,x格十分直率。
此刻俩人正往公司停车场走,路敏之挽住初语的胳膊就忙着向她大倒苦水:“今天后舱那几个新乘的业务能力简直一塌糊涂。内场小姑娘飞了五个月了,过站上餐她居然都不知道要清点一下数量。全程跟个木头一样,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姑娘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初语默默笑着,嗓音却极为疲乏,气息稍显不足:“都是新乘嘛,带起来肯定费劲。”
路敏之无谓地嗤了一声:“带不动带不动,现在我一见着那些小菜j心里就直打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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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公司内的停车场内车辆稀疏,空寂静谧。路敏之很快找到自己那辆红secc,打开后备箱,初语主动将两人的箱包放置好,轻笑着同她打趣:“我以前很菜的呀,师姐你可不要嫌弃我。”
路敏之笑着白了她一眼,从制服裙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转身靠在车尾,“不介意我先ch0u一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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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语偏头笑笑,同她并肩靠着。夜se掩蔽下,路敏之左手夹着烟,一点模糊细碎的火星坠在烟尾摇摇yu落。沉默许久后,她忽而眸光一亮,冲初语用力眨了两下眼,问:“最后一段航程6c那位金卡先生的号码你要到没有?”
初语闻之一怔,原先已经消散大半的闷燥暄浊之气复又卷土重来。她悄悄压下视线,故作轻松道:“师姐你就饶了我吧,可别再让我g那些尽招投诉的事儿了。”
路敏之大笑着靠在她肩头:“哪就那么容易被投诉啊,再说了,你那么美,人也不舍得投诉你呀。”
初语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中不自觉将微颤的左手蜷起,手背轻压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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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家何机长最近飞哪里?好长时间没在公司遇见他了。”路敏之弹掉一小截烟灰,随口问。
初语见她话头转得如此快,一颗压紧的心也瞬间松泛许多,g起鬓间的碎发夹在耳后,淡声道:“霆呈最近纽约驻外。”
这回轮到路敏之愣住,好几秒后讷讷开口:“妻离子散班?”
初语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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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烟燃到末尾,路敏之又问她:“结婚日子定了么?”
初语的视线始终留在地面散落的烟灰上,语气倒是从容:“还没,他父母在国外,要见面可能也得等到来年春节。”
“嗯,日子定了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呀,我这个媒人可一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好啊,定下来就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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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语租住的小区云台苑离公司不远,到了地方她拿好自己的飞行箱,和路敏之嘱咐多次路上小心,又目送着她的车顺路行远后,才转身进入小区。
到家后洗漱护肤完已是凌晨一点,初语拿出手机查看霆呈今晚的航班动态,正点,没有延误,飞机大约在六小时后到达纽约。
归期则是十六天后,所以江湖人称“妻离子散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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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格外寂静,初语躺了半小时却毫无睡意。由于工作原因,她这几年的作息一向不稳,失眠则成为常态。打开床头的ch0u屉,入眼便是行行种种,形态各异的助眠药。早期购入的睡眠软糖这类产品对她而言,除了多摄入些糖份外几乎是毫无作用。于是她直接开了一瓶新的药片,随水吞服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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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小时,困意便明显起来,思绪虽还清晰,眼皮却沉重得厉害。
也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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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雾沉,浓得化不开,不见分毫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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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力范围内仅剩机舱外发动机的轰鸣鼓噪,初语坐在乘务员座椅上,偏着头,望不清观察窗外的景,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锁云笼。
然而当她回过头,看向机舱,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衣着合t且分外出挑,面容却是模糊不清的。然而清晰可见的则是那双极冷的眼,乌沉的深眸。他微微翕下眼帘,颓困于头等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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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后一段航班从申城起航,因暴雨延误了三个小时。而彼时舱门已经关上,乘客无法下机,只能留在机舱内等候。
没有准确起飞时间,乘务长不断播报继续延误的广播。面对一众乘客的指责抱怨,初语只得埋头认下,微笑的弧度几乎是牢牢刻在了她的脸上。
路敏之作为乘务长不放心后舱那几个小菜鸟,早早赶过去帮忙了,留初语一人独自处理头等舱的各项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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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乘客的刁难怒气她尚且都能游刃有余地化解,可只有6c座的金卡顾先生。从上机便开始睡觉,加之地面延误的时间,他整整睡了五个小时。
拒绝用餐,也拒绝与任何人g0u通。
无奈在飞机即将下降的时候,初语走过去,低声唤他,未醒。初语只好抬手轻碰他的肩膀,惹得他不满蹙眉,淡淡掀起目光,扫她一眼。
就这一眼,让初语内心深处的郁燥腾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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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您好,我们的飞机即将于半小时后降落在首都机场,地面温度28摄氏度。我看您全程都在休息,请问现在是否需要用餐?”即便此刻初语的声音如同机器一般生y刻板,但她也极力维持着最后的专业素养。
金卡先生渐渐垂下眼,目光从上至下,最后停留在她的左手,忽然睫根轻轻颤几下,目光开始变得隐隐有些灼人。
初语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下去,昏暗的机内灯光下,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钻戒,隐约散s着细弱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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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极其冷淡地开口,随后再度闭眼。
“好的,不打扰您了。”初语的这一声回话很轻,轻到大概金卡先生都没能听见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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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要下降,初语坐回乘务员座椅,系好安全带,只望窗外。
万家灯火点亮下的京市逐渐浮现,有微弱的暖光从半空中泄进来,却掩不住她通身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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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语闭上眼,再度跌入混沌的思绪中。
是梦,抑或是梦中梦,她都无力去思寻。
“怎么又下雨?”不知是谁的声音,回响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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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丝丝的斜雨打shnv孩十七岁的裙角。这本该是个cha0sh闷热的夏日傍晚,初起的暮se挟风覆地,然而一场潜人心脾的惬意却随着这场细雨席卷而来。
初语很ai落雨天。
任由沁凉的雨丝落在肌肤上,呼x1间畅快享受着雨天的sh气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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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多时,余光却瞥见一片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迅速b近。
此刻空气陡然凝滞,畅快舒爽的感觉也戛然而止。她奋力跑起来,顾不得w水四溅,慌忙躲进一处屋檐下,破败的墙t斑驳不堪,浸满了霉点脏w。
她出神凝望远处。隔着雨幕,路边那棵洋槐的枝梢沉坠着水珠,落到cha0润的地面,汇积成一滩窄浅的水洼。树间隐匿的蝉鸣不复鼓噪,而这夏日也终将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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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面光影渐深时,耳后猝然响起一串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她甫一回头,便瞧见那熟悉的面孔,眉头蹙得更紧。
少年默默收起雨伞,置于一旁的墙壁立好。面不改se地从口袋掏出一面纸巾,随后蹲下,清峻瘦削的肩胛透过t恤印出清晰可见的骨骼轮廓。
不似初语的sh漉狼狈,他此刻则是浑身g净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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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有着一副不同于亚洲人的峻深面骨,轮廓棱角极为深刻。眸光很亮,看人的眼神却分外清傲,如同深冬湖面凛寒难化的积冰,又似划开夜昼帷幕的那一笔锐利天光。想来应是分外嚣张难驯的x格。
然而此刻却蹲在地上,伸出手,一点一点,替她拭净小腿上的w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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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语急闷,往后缩回腿。
出言警告:“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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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站起身,面se如常,垂眸片刻后又抬起,含笑定定看着她,嘴唇翕动,轻轻道出第一句话:“恭喜你啊。”
眼前模糊的雾se终被驱散,一团紊乱纠缠的心绪在这梦与现实的间隙中拖曳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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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里飘来弥弥漫漫的雨,化作一团sh气,骤然r0u进了初语的眼睛里,酸得好厉害。
他逆着光,眼底尽是放4难掩的恶劣。慢慢b近的身型似是一片漆黑剪影,尔后只听见他的声音,像浮于遥远的旧梦中,缓缓传来:“沈初语,订婚快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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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午后风铃 02.顾千禾
初语猛地从梦中惊醒,薄汗蒸sh后背。心慌意乱中,她拿起一旁的手机,惊觉这梦做得太长,此时已过正午。
她深深喘口气,靠在床头,慢慢等待心绪平复。
然后点开微信查看未读消息,只有一条来自一小时前。
霆呈:【小语,我睡了,时差还没倒过来,晚安。】
初语看了眼时间,又怕此刻发消息过去会打扰到他休息,于是将此对话置于一旁未做回复。
午后偏斜的日光透过窗帘之间的微隙洒进屋子,薄薄一层淡金似的,映出空气中的灰与尘,像是要把这屋里成片成片的昏暗填满。
初语起床走到窗前,将那仅剩不多的一点点缝隙也掩紧,此后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她宁愿开灯,也不愿照见一丝一毫世界外的光亮。
这个家里的灯光也是暗的,所有吊灯里的灯泡在她住进来后都换过一遭,低瓦数的光线隐隐罩住这间屋子,把这里的一切陈设都衬得滞重沉郁。
她走到浴室,站在镜前端凝许久,窗外的风挟着暑气初始的热浪拂进屋内,百叶窗的下缘在视线内晃动。镜子里的人很美,骨相温柔沉静,眉目之间却始终透着冷情。细说的话,其实更多的是一gu颓se,然而混着那一点迷离,倒显得媚气更重。
初语觉得自己这两年容貌变了很多。说不上来具t在哪里,可能所有人都躲不过这样语焉不详的变化。骤然望去可能与往日的自己相差无几,真要细细观看,才会发现时光冲散的远不只是曾经的那一点稚气。
她遮掉眼下常年淡青的痕迹,又加重了些嘴唇的颜se,头发松松绑出一个低马尾,在衣橱里挑一件毫无新意的白t,在拿出短k的同时又犹豫着放回去。
今日她要回去一趟父母家吃晚饭,这是她休息日的必做功课。
霆呈来电话时,她刚好准备出门,正扶着玄关低头换鞋。初语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接通,那头霆呈的声音仍带着倦乏疲累后的沙哑。
“小语。”
初语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距离霆呈说晚安不过相差两小时,她轻轻嗯一声,问他:“怎么醒了?”
“睡不好,知道你大概这时候醒,就总记着,一直睡不安稳。今天身t好点了么?”
“好很多。”
“药吃了么?”
“嗯。”
“好,那我继续倒时差了。”
“嗯,晚安霆呈。”
七月的室外是极热的,正中的日头如同被烈火灼过一遍,就连空气中也隐隐晃动着炙烫的白se溶ye,待她到达父母现居的住所时,大哥和大嫂已经到了,正坐在客厅里说话。
蒋黎桢nv士听见她进门的动静,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杯刚刚晾好的温白开,见了她先是将水递过来,旋即关切道:“囡囡,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喊你哥去接你过来呀,看这一头的汗。”
话未说完,便转脸冲客厅里的大哥喊:“阿尘,快去我房间给你小妹拿件开衫,你爸也真是的,家里空调温度怎么好调得这样低呀.......”
初语放下水杯,一面同大哥大嫂问好,一面同母亲说:“外头简直热得人发昏,妈,你这两天头疼好些了么?”
蒋黎桢皱起眉,将初语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一捏,又m0着那细伶伶的腕骨,心疼道:“嗳,我那些小毛病总是一阵阵的,倒是你怎么又瘦了那么多,小脸一点血se也没有,你一个人在外面要记得多吃点......”
话音未落,大哥就拿了件薄衫走过来,替初语披上肩,笑着打趣:“妈,你总这样唠叨,怪不得小妹要搬出去住的。”
大嫂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一脸柔婉幸福的模样。
待初语穿好衣服,蒋黎桢这才肯放她进客厅,一面还要将室内温度调低。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厨房那嚣杂鼓噪的响动内传来,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被赶了出去。
先前大哥的婚期定了下来,就在一个月后,由于是极简式的户外小型婚礼,所以要忙的事情并不算太多,即便如此,有关婚礼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都是马虎不得的。
初语从小虽课业学得一般,但却写得一手挺秀遒丽的柳t楷书,所以替大哥誊写宾客请帖的任务就被她主动揽下。
此时初语坐在离窗最远的沙发凳上,望着眼前茶几上的果盘发呆,玻璃台面折s出的细光总是那般温存柔软。大嫂从包里拿出一份宾客名单递给初语:“小语,这里是所有宾客的信息,这次可真是太麻烦你了。”
初语接过那张名单,略略望去,拢共不过五十人,她笑着应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倒是我好久没提笔了,写得不好姐姐你可别怪我。”
束唯偏着头轻声道:“怎么会呢。我给你看看定版后的请帖,已经做好了。”
“好呀。”
请帖设计沿袭了他们一贯追崇的极简风,灰白的透明外塑纸用一根浅绿丝带松松扎着,里头就一张横贴,一面是大哥和大嫂在南法阿尔勒小镇上拍的婚纱照,下面用烫金花t印书出他们二人的中英文姓名,另一面则是宴请的信息。
初语只需在相应的空白处写下宾客姓名,末尾再附上时间地点即可。
她提出先试写两张,便和束白去了书房。墨汁研和好,她顺着名单写好两张,感到神思渐渐入定,便一张张往下写了去。
不知是在哪一个瞬间,纸面上的笔触蓦地顿住,暗墨渐渐在纸面洇染蔓延。
心散了,下笔便有了谬误。
直到束唯叫住她,初语这才抬头望过去。
“小语你怎么了?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抑止不住的僵麻,像是神经末梢都断了循环,她此刻几乎控制不了躯t的反应。
初语放下笔,将颤抖的右手藏下桌,紧紧贴在大腿上,忽作轻松地叹一声:“哎,好久没拿笔,生疏了好多。唯唯姐你先出去忙吧,我歇一会。”
束唯轻轻将手搭上初语的肩,语气愧疚:“小语你累了就休息,不要勉强自己,这些东西不急着要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初语笑着应好。
可当束唯关上门离开后的那一秒,顷刻间,她仿佛觉得周遭的空气像被猝然ch0u空般,眼皮猛跳,呼x1也随之僵麻。
她的目光牢牢停留在宾客名单的第九列——挚友 顾千禾
那沉底的一束光骤然照向水面,恍惚之间又匆匆消散。
无声无息的,随着洇透纸面的那一滴墨,染进了旧日偃息的时光。
父亲的书房有一整面胡桃木制的开放式书架,其中留着一层摆放照片。多数是初语和母亲的,因着大哥不ai拍照,所以只有零星孤散的几张里,存有他的身影。
一张是在大哥去空军军校报道的那天,一家人在军校门口拍的留影。还有一张,是大哥高三那年在bang球场上的照片,当年十八岁的大哥,身量容貌早已长成英姿b0发的大人模样,可他一旁站着的那个人,却远b大哥更具x1引力。
清风绿草的映衬下,那人如同盛暑烈日般张扬4意,他穿着白底竖条的球衣,bang球帽抓在左手。即便笑时,眉眼之间也始终透着一gu清傲不羁。
漫长的时光模糊了他的面貌,大约有七年,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随着消流的时光,嵌在了旧梦尘嚣里。
好像忘了。又好像永远都记得。
他那穿云破雾般的耀眼,仿佛是这沉郁天地间的唯一天光。




午后风铃 03.初遇

初语离开家时,天已黑尽。即便她现居的住所与大哥大嫂的新房相隔大半个城市,可他们仍执意要送她回去。走时母亲送她到车库,不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她口中不停念叨着nv儿,心里却记挂得紧切,好似世间所有母亲都是这般温善唠叨。
上了车,大哥这才无奈道:“妈就是舍不得你,她巴不得你永远不长大,留在她身边才好。”
初语坐在后座,昏暗间,jing神骤然松懈下来,懒怠地应付着。渐渐的,她故意闭上眼,仿佛这样,就可以躲进封闭的世界。
车内安静了许久,某个等待红绿灯的空隙,束唯极小声地问初尘:“顾千禾是谁?”
街灯掠过车窗时,初语的眼皮动了动。
而后她听见大哥在愣了几秒后回答:“是我们从小住在一条街上的朋友。”
束唯也跟着沉默了一瞬,片刻后,似埋怨般说道:“都没听你提过。”
宴请单上沈初尘的朋友占了大半,却仅有顾千禾的前面标着挚友二字。
大哥轻轻笑了声,温柔请罪:“千禾毕业就去美国了,后面这两年学业忙,一直没时间回来。不过你应该是见过他的,我们高中时的学弟。”
束唯顿了顿,依旧摇头:“不记得。”
“他当时很有名的,常考年级第一,还是个混血。”
这次束唯沉默了很久,才道:“哦,我有印象了。他好像和你课后是一个bang球队的,我一直当他是个外国人。是不是个子很高,皮肤特别白的那个?”
大哥笑着,低声佯装吃味:“还很帅。”
车子行驶到植满荫丛的道路上,繁茂的枝叶遮住了路灯,光隙散淡,初语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时光远去,回忆支离破碎。
她记起很多年前,随家人搬去七江路那日,也是一个盛暑天。
梧桐树荫转过正午,映照于铺满青苔的石板路上。
那个午后人们都躲在家中庭院内纳凉消暑,街角静悄悄一片。货运小皮卡载着这一家人停在某幢红墙褐瓦的小楼边,沈之栋抱起初语将她放在一旁树下乘y凉,嘱咐她乖乖站着。
十岁的沈初尘已经开始帮着父母搬运家具,每每经过时都要用手m0m0初语的脑袋,道一句:“小语乖。”
蝉鸣阵阵,夏风拂过。一片梧桐叶落在初语脚下,边角已被晒到卷曲泛h,叶脉却错落有序。她弯下腰,拾起这半枯萎的小扇片轻轻煽动起来,顿时凉风徐发,清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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