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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让我去当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燕孤鸿
“不对劲啊。”
乔双鲤抓着头发,眼?中闪过半分疑惑不解。
从开始到现在,王前辈表现都不太?正常——和以前大相径庭。她这般独断专横,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绝对不会多?说解释。但?凡多?问一句只会被她冷漠嘲讽,乃至不耐呵斥他专注修炼。
但?今天她却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之前也是,简直跟被人穿越了似的。不,与?其说是性格大变,倒不如?说她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思考其他事情上,从而没?注意到乔双鲤的问话?,全都漫不经心回答打发了。
“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乔双鲤百思不得其解,冥思苦想也毫无头绪。他漫无目的走在思维空间中,脚步在平静湖面上荡开圈圈涟漪,澄澈透亮,如?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般倒映着浓雾黑云,一模一样的景象让人禁不住生?出颠倒上下天地的怪异感。
只是这片墨色乌云彻底遮蔽了血月天空,和漫无边境的绝望黑烟纠缠在一起,就像砚台里的一汪墨汁,彻底封闭了整片空间。
思维空间不大,很快就到了尽头。眼?前仍是朦胧黑雾,没?有实体界限,但?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会回到最初的起点,就像是个无限轮回的莫比乌斯环。他停下脚步,试探地抬起手,却只能引起黑雾一阵涟漪。
“咦?”
乔双鲤愕然愣神,眼?睁睁盯着自己手指和黑雾接触的那一点,涟漪中突地跃出一朵水花,就像条黄豆大小的鲫鱼,‘噗嗤’一下又消失了踪影,幻觉似的。唯有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像是夏天撕开冰糕包装纸,嗤地一下冷气就冒出来,如?雾似纱。
嗡隆——
嗡隆————
呼——
狂风呼啸的声音顷刻间响彻耳畔,大地深处彷如?火山愤怒爆发,将平静湖面打碎成亿万星斑!绝望暴动了!它们仿佛嗅到血味的恶狼,跃跃欲试,兴奋至极!黑雾卷起如?龙般巨大的浓云扬天怒吼,要冲破这片逼仄窄小空间!
乔双鲤猛地后退一步,眼?前雾气像是被狂风席卷而过,浓黑瞬时成了半透明,朦朦胧胧,隐约可见外面的景象!那是——密密匝匝的红线,成千上万,成万上亿,像是处在巨人体内,入眼?所及全是蓬勃脉动的毛细血管,红成一片血色!
这是什么?!
叮咚。
细微铃声响起,极轻极微,仿佛秋日?草虫有气无力的衰鸣,正巧和钟乳石尖端一滴水珠落地同时。水珠摔碎在水面上,如?碎裂星钻摔成晶莹剔透的八瓣,略带弧度的表面扭曲倒影出丝丝缕缕红线。这是没?有被开发过的溶洞,遍布盘龙宝塔似的石幔石花和洁白无瑕的钟乳石。
血丝般的红线缠绕在石柱石笋上,顺着崎岖晶莹的石壁蔓延开,整个溶洞仿佛古巨人尸骸中残存的器官,滴答水声中,恍惚间似乎还残存着跃动的生?命。
只是这漫天红线丝毫没?有任何邪意,乱中有序,每一个交叉的节点都挂在巴掌大的浅红桃符。成千上万的红线上挂着成千上万的桃符,隐隐绰绰罩着层霞光似的红晕,庄严肃穆。
溶洞里没?有风,垂在红线上的桃符无风自动,暗含着某种天地间的韵律,只是在红线背后,却是更深的黑暗,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恐惧。
叮咚。
铃声又响起来了,更加微弱,几?不可闻。缓慢晃动的桃符一顿,缝隙中一缕如?烟黑影闪了进去。下一秒一切恢复如?常,浅淡红光漂浮,星星点点,像是成群飞舞的萤火虫,又像是暗淡的银河星海。
沉默黑影走过阴暗潮湿的溶洞隧道,他全身被斗篷罩着,与?黑暗融为一体。隧道低矮逼仄,旁边堆积着断裂的石笋和碎石,像是曾经发生?过地震灾害似的,在石壁里开出了条裂缝似的崎岖曲折的小道。断裂石笋如?刀锋利,那人却仿佛游鱼般滑溜,如?履平地走的飞快。
忽地,周围场景变了!荒凉芦花如?雪,洋洋洒洒,日?暮西斜,远处隐约可见人烟。脚下锐利石壁变成了平桥,隐藏在青苔尘土间,毫不起眼?,黯淡无光。
桥下水波荡漾,摇过来艘极为破旧的渡船——现代这样的船早就绝迹了,更像是几?十年前的样式。所有场景都被笼罩在一片昏黄下,就像过时了的老照片,诡异而又不真实。
渡船乌蒙蓬里坐着个穿粗布衣衫的妇女,怀中抱着个布包。全身无半件首饰,朴实无华。只那张沾了尘土却难掩秀丽的脸和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船内似乎起了争执,吴侬软语软糯婉转,像是从久远画卷中传来,只是染上了不安惶恐。忽地妇女扑出来,扒着船边焦急向外张望,仿佛丢了鸡崽的老母鸡,急的快要哭出来。她一手紧紧抱着布包,一手紧紧牵着个三?五岁大的孩童。瘦小身躯将孩童掩在自己身后,惶恐焦急的目光止不住的找寻四方。
船里又有了声音,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中年男子探出身,将妇女往船里拉。无奈语气带了呵斥,妇女摇头,眼?泪落了下来,却比不过男子的力气,抓着船边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失去了血色,最终苍白扭曲如?鸡爪般,无助伸向天空。
在被扯进船里的刹那间妇女无意间抬起头,看?向桥上,她怔然顿住了,模糊不清的脸绽出惊喜不敢置信的神色,眼?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妇女突然爆发出了力量挣脱男人的手,大半个身子探出渡船,不顾安全拼尽全力将手伸向前方,身体紧绷到似乎下一瞬就要被扯裂,只想再往前近上一寸,哪怕一点点,离那道身影再近一点点!
桥上的黑影没?用?动,漆黑斗篷像是裹尸布,将他从头笼罩到脚。这一瞬似乎撕裂了时间和空间,老照片变成真实!落日?时风微凉,卷着水汽。耳边响起摇橹的声音,还有大片如?雪芦花窸窸窣窣。
当妇女竭力向前伸出的手触到了他的袖口,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满腔纯粹的喜悦关怀,满腔纯粹的慈爱雀跃,目光无比专注喜爱,仿佛在看?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迫不及待想将他带回到自己身边!
唰!
雪亮的光,割裂了袖口,落到妇女身上,她脸上笑变得迷茫疑惑,手仍伸着,竭尽全力伸向黑袍人的方向,下一秒蚯蚓般的黑线贯穿了她的脸,贯穿她的全身,像是撕裂了世界,重又笼罩上昏黄暮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苍凉的暗黄,不同的唯有黑袍人,和他脚下的平桥!
“na……”
声音被无限拉长,轻柔变得粗哑,最终破碎成模糊不清的无意义字符,就像妇女模糊不清的脸一样。她眼?还是清亮的,映照着昏黄的天空,痛苦和悲伤,黑袍人沉默的身影,以及由远及近的刀光。
这是道令人窒息的刀光!于刹那间绽放芳华,无穷无尽的力量凝于雪亮刀锋之上,斩落瞬间仿佛九天之上落下的月色,仿佛刀锋里藏了一抹月光!那月光轻飘飘的落在妇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上,落到在她眷恋哀伤的呢喃里。
“囡囡……”
整个世界铿然碎成千万片,好像漫天飞舞的枯叶蝶,掺杂着斑斑点点,暗红如?血似的火焰,瘟疫般吞没?了一切,最终只剩下一抹飘飘忽忽的昏黄,从潮湿黑暗的钟乳石边上滑落,一飘一飘的落下了,最后被轻挑在树枝尖上。
黑袍人收刀——不,他手里的不是刀,而是小臂长的树枝,只粗糙削去了碍事的旁枝,创口还残存着新鲜植物?汁液的芬芳。他收回树枝,目光落到枝头,那里轻挑着残破不堪的老照片,像被人蹂躏了千万遍,影像模糊不清,只剩下浅浅淡淡的黄褐,仿佛黏上去的脏污。
照片疲软的像块破烂草纸,边缘全是火烧火燎的痕迹,焦黑斑痕,像是曾被人投进了火盆里,又手忙脚乱救了回来。
黑袍人目光黏在这张照片上,细细端详,僵硬冷漠如?石板的脸庞出现了裂痕,由石像变成了人,也泄露出半分不着痕迹的忧郁温柔。他沉默注视着画面上一大一小的两个黄褐色斑点,牢牢铭刻进心底最深处,一点点收敛了刀锋锐利的煞气。
“姆妈……”
第98章 谁让折耳死?!
叹息似的声消泯于唇边,树枝一横一挑,软烂的照片飞到空中,轻飘飘不见了踪影。黑袍人转身继续向前,再不回头。耳边开始有幻听的声音,嬉笑怒骂,悲伤眷恋,旧照片似的景象一一展现,旧日朋友,厮杀战场,音容笑貌。黑袍人不再停留,树枝就像最锋利的刀,将其全都斩杀。
有的景象笼罩着黯淡的昏黄,他就斩轻些,最后留下残破不堪苟延残喘的碎片。有的景象笼罩着闪烁的银光,他就斩重些,完全破碎,对待敌人般冷酷无情!
一路斩过去,直到幽暗隧道最深处,豁然开朗,那是极为庞大的地下钟乳石洞穴,深数十米,是澄澈见底的水潭,高数十米,是帷幕般层峦叠嶂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嶙峋奇诡,像倒长的石头森林。
只有头顶的那片钟乳石森林是完好无损的,周围石壁上全是深不可测的裂痕,劈裂了石壁,狰狞出长蛇扭曲的裂痕,嵌着森冷窒息刀意,表面又浸透着月辉般亮银色的粉末,黑暗中自然发光,却说不出来的邪恶。而但凡有裂痕银辉的地方,上面全挂满密密麻麻的红绳。
如果说之前隧道里的红线是毛细血管,这里的红绳就是静脉动脉,宛如数条赤红色巨龙盘旋在洞壁上。只可惜巨龙已老,红绳全部朽烂褪色,残缺不全,不复往日如血鲜红。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只能苟延残喘,勉强维持这张破烂大网。
红绳之上不再有桃木牌,只挂数枚暗金色生锈的军牌,叮咚作响,阴森幽怖的山洞硬生生透露出几分庄严神圣。
黑袍人像是一尊雕塑,良久才有了动静。他如灵猫般矫健敏捷,顺着陡峭石壁险之又险地向下漫步,像是原地消失般不见了踪影。再出现,已经下到了数十米的水面旁。
漆黑水面荡漾起波痕,他像是学会了凌波微步,行走在水面上,细看才能发现在水面下有道?漆黑幽暗的石梁,不知怎的浸透到了水底,像是凭空搭建起的桥梁。
黑袍人径直向前走,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来过了千百遍。一直到水潭中央,石梁折断,到了尽头,再往前一步就是无底深渊。他却不停留,仍向前走,空气波动,荡漾出水痕似的波纹。黑袍人消失了,又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周围溶洞场景没有任何变化,奇形怪状五光十色的钟乳石森林,深不见底的水面。唯有在水潭深处——水面向两侧滑开,正中央隆起石质的地面,仿佛海洋中小小的孤岛。
黑袍人走到孤岛上,石面湿滑带着微不可见的孔隙,脆弱不堪重负,是典型的石灰岩。而在孤岛的正中央,有一口平平无奇的石井。
这是口很老的石井,老到原本威严狰狞的古朴花纹都变得模糊不堪,磨损的出现裂痕,只剩下灰白冷硬的石色,井边上立着个只剩下半截的石碑,同样磨损的没有棱角,字迹却是硬生生刻上去不久的样子,生硬带着断碴。
【锁龙井】
井周围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符篆,井口周围全是银白色,掺杂着昏黄,路灯下的积雪层,又仿佛从天而降的月光,一片璀璨洁白,照地粗糙石块上波光粼粼,映照着水光,又映亮了井边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符篆,以及粗糙生锈的巨大铁链。
铁链一半藏在幽深井里,一半软踏踏搭在井边上。像条被抽筋扒皮的龙,井边石碑不远处,杂乱石块垒成的坟冢,坟冢前一叠,摆着数张老照片,边缘一抹的焦黑,像是从同一个火盆里抢救出来的一样。





国家让我去当猫 第100节
‘铿’
一声轻响,黑袍人抬起手?——自始至终,他都是右手持刀,左手从来没有动过。到现在才看到,他左手里原来一直托着个小小酒坛,如珍似宝。
“噼啪!”
一坛子?酒,摔碎到乱石坟冢前面,醇厚酒香里夹杂着馥郁芬芳的桂花香。
“姊姊,我来看你了。”
王前辈大马金刀坐下来,树枝如刀横放在膝盖上,神色淡淡的。
“知道你不喜欢喝酒,没办法,老福仙十几年前就关门大吉了,没你最喜欢的桂花琼浆了。”
“别担心,都挺好的。童老猫还是那讨人厌的老样子,不知道又想算计什么人。你种的那棵桂花开花了,被童老猫蒸了桂花糕。”
她皱皱眉,不屑嗤笑,毫不留情评价:“难吃的要?命,早就说他是灶台祸害,过了这么多年更是个大祸害,荼毒味蕾,迟早得被人干掉。”
“幸好你没尝。”
她自顾自地笑,又怔怔发了会神,忽地抓了抓头,撇过脸去,用那种漫不经心地口吻:
“诶,我收了一个徒弟。”
话音一顿,她皱着眉,抬起了下巴,冷哼:“小猫崽子?差的远,勉强有我当初百分之一的天赋吧,每次见到他糟糕至极的火焰都想把他按在地上狠揍。”
“我想收?呸,谁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继承我特质了,烦死人。”
她喋喋不休,从头抱怨到尾,最后一扯兜帽,露出少年的脸,探过身去冲着坟冢一点头:“喏,他就长这样。回头让他给你敬茶。”
“身子骨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弱的小子,要?以前早把他回炉重造了,说出去丢我的人。也就手艺还不错吧,做饭好吃。起码比童老猫强。”
“天赋?不行不行,也就勉强学会我王式太极吧,在他们那什么班里排的上名号吧。第一?当然是第一,这点点第一要?都拿不到我干脆揍死他算了。”
“哼,算他走了八百辈子?好运,想当初顾丞要?拜我为师我都没答应。”
“猫?”
喋喋不休的嘴止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来的笑容被封印起来,重归冷漠,淡淡道?。
“跟你一样,一只小折耳,没什么大不了的。”
“算是有点运气?,还是鸳鸯眼。”
又是沉默良久。
“姊姊,你怎么不是鸳鸯眼呢。”
王前辈声音很轻。
“当初唐……那个人要把眼睛给你,你怎么就不接受呢。”
突然他嚯地站了起来,面容扭曲狰狞,每根血管中都浸透了暴怒恨意,毫无征兆!
“——那是他罪有应得!!”
轰!
无?形的气?场爆开,漫天席卷的黑暗火焰像是火山瞬间爆发狰狞可怖!铺天盖地的绝望火焰漫卷,黑暗中却全浸染了勃然怒意!直撞到井边,坟冢升腾起昏黄色的光,在暴怒巨人般的黑暗下如蚍蜉撼树,弱小的可怜,但见到这抹光亮时,黑暗却骤然收缩了,如冰遇火烟消云散,又缩回到王前辈身边,徘徊犹豫。
王前辈低着头,良久,又坐下来。绝望火焰完全收拢了,少年脸色苍白,眼底深深地青黑。他开始咳嗽,咳着咳着,竟咳出一口血来。
“小身板子不顶事,年纪轻轻跟个肺痨鬼似的。”
随手抹去血沫,语气漫不经心,额头却全是豆大冷汗,青筋绷起,汗毛微颤,显示出这人正承受无穷无尽的可怕痛苦。
但再痛苦,他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平静下来的眼怀念眷恋的望着那一抹即将消失的昏黄。即使是暗淡的黄,在刚才席卷天地的黑暗面前也显得映照下也显得温馨。
“姊姊,我徒弟,这小子该叫你师姑的。他身子不行,我得给他补补。”
王前辈用商量的口吻,平声静气?道?:
“徒弟不争气?,做师父就得捏着鼻子,多费点心,你说对吧。”
他声音仍很平静的,站起来身,抛下树枝,向着石井走过去。他越走越近,原本消失的光又浮现出来,昏黄色的,不像是夕阳,更像是一家人吃饭时,煤油灯黯淡却温馨的光亮。光照在王前辈身上,温温柔柔的,他动作却骤然慢了下来,肩背上像扛着几十斤重的大石。额角满是冷汗。
一步,两步,无?比艰难,汗珠砸到地上,迸溅出水花。他像在粘稠的琥珀里挣扎前进,眼神时而茫然,时而清醒,步子却越来越慢,像是被松脂裹住的小虫,垂死挣扎。
“我就不信,折耳还不能活?!”
骤然叱骂声如炸雷般轰响,炸的这片天地嗡嗡颤抖!黑色斗篷好像发了光,艰难将昏黄光芒隔离在外,一点一滴的黑色火焰渗透出来,如锐利刀锋一般!王前辈像热餐刀切入黄油,猛地向前几步!他表情完全狰狞扭曲了,咬牙切齿,汗如雨下,脊背弯曲,头却高高昂着,像个背负大山的畸形。
愤怒叱骂声却源源不断从渺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他像头被激怒的母狮,张牙舞爪咆哮气势一往无?前!
“老天爷要折耳都死?天意让折耳都死?大义让折耳都死?!为了世界折耳必须死?!!”
“我呸!谁让折耳死,我就让他死!!”
“我看看,是谁,是谁,到底谁让折耳死!!——”
胸膛剧烈起伏,面红耳赤,声嘶力竭!他咒骂,他质问,他暴怒,口不择言,像地痞流氓,撒泼无赖,他扛着大山似的重压向前硬是向前无?数步,像破釜沉舟的大将,像濒临绝境的君王。他终于走到坟冢前,还差一步,小小的一步。
昏黄光绽放,如梦似幻,琥珀彻底凝结,没有任何人能再前进,哪怕是一小步。精疲力竭的君王终于停住了脚步,浑身颤抖,肌肉抽搐。他失败了,累得低下头,汗珠模糊了眼睛,一颗颗摔落到地上,几乎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没有呐喊的力气?了,生如蚊蚋,自言自语。
“折耳都会好好的。”
“都应该活的好好的。”
声音很低,累到极致,就露出了破绽,丁点的恳求,像是小女孩,撒娇似的扯着姐姐的衣袖。
“姊姊,不要?拦我好不好。”
唰——
乱石坟冢前,那叠旧照片无?风自动,像是荷官手?中的扑克牌,洋洋洒洒,最终飞出来一张,飘乎乎落到王前辈面前。
颤抖的手?,艰难无力一寸寸抬起,触碰到这张旧照片。恍惚间回到了从前,旧木桌吱吱呀呀,煤油灯点起来,碗筷摆齐了,正中央三两叠小菜,簇拥着白瓷碗。雪白的汤,撒了翠绿葱叶,里面浮浮沉沉几个雪团,仿佛一尾尾胖鱼,热气浮起来,胖鱼们仿佛游在仙境。
准备好了的饭,桌边上却空无?一人。唯有瓷碗下压着张纸条,娟秀小字。
【盼之,今晚吃刀鱼馄饨】
茫然失落的黑袍人,贪婪盯着那碗近在咫尺的馄饨,却如游子归乡,不敢再上前一步。直到它消散,才惶然不舍地抬手去碰,指尖触碰到的一刹那,照片瞬间化作了暖黄的光,融入了指尖。之前如铜墙铁壁般的黄光再无?任何阻拦之意,让外来者踉踉跄跄,走到了井边。
“馄饨,今晚回家吃馄饨。”
她手伸向垂在井边的铁链,话说的颠颠倒倒,神情似喜似悲,嘴角却是勾着的,冷硬目光终于完全破碎,露出几分温软。
“等我为你报了仇,就回家吃馄饨。”
她低笑着,温软却又冻结成坚冰,如刀锋般,锐利无比。
“再也不食言了。”
嗡——
沉重生锈的铁链被源源不断拉起来,完全看不到尽头,拉出来的铁链在地上堆成几圈!直到拉出十几米长,井底突然轰地一声,如雷鸣如牛吼,又像巨龙咆哮!铁链撑得笔直,完全不动了,像下面被个庞大怪物坠住了!双方开始角力。
原本以为是枯井,下面却又冒起水来!浑浊不堪,仿佛通往地狱黄泉,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噼里啪啦,挂在红绳上的军牌碰撞发出声响,暗淡残缺的红色像火苗般,根根变得鲜红如血!
种种异象,看在王前辈眼里却如若无误。他面无表情,咬着牙,将铁链不断向外拽。风吼雷鸣,龙咆怒吼,井水翻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抹银光出现在锁链上时戛然而止。
那是一根璀璨银丝,缠绕在锁链上,像是菟丝子?一般。越往下,银丝越粗,从发丝般粗细,一直到了手?腕般粗细,王前辈猛地一拽!哗啦啦,铁链如有生命般疯狂向外涌出,连同那抹越来越粗的银丝!到最后——
全部的锁链,都被扯出来了。银丝的真容也大白于天下。
它当然不是银丝,而是——一只银白色老鼠的尾巴。
第99章 塔罗牌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老?鼠,从古至今的文?笔都无法形容那种如梦似幻,超越一切的美丽。它就像月光凝结而成的精灵,无半分杂色,三对半透明染着星辉的精灵翅膀收拢在身侧。眼睛是瑰丽的深紫,仿佛最昂贵璀璨的紫水晶,蒙着一层水雾,楚楚可怜,恍惚神圣。即使已经死了,仍梦幻无穷,看一眼就让人陷入梦境。
只可惜好像维纳斯的断臂,它的肚子?完全被剖开,从上到下,惨烈无比,滴滴答答的银白色血液像是水银,滚落到地上,绽放出一抹小小的月辉。流了数十年仍未流净。
轰隆——
轰隆——
此起彼伏的闷雷声响彻整个?地下溶洞,在王前辈向这具鼠尸伸出手时恶狠狠炸响在耳畔,似乎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炸的粉身碎骨!但又虚张声势,色厉内荏,凶巴巴眼睁睁盯着她?张开口——
“前日吾杀汝之身。”
她?高声呵斥道,声音刺穿洞府,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滔天威势如滚滚浪潮铺天盖地席卷向鼠尸!
“今日毁汝之神魂!”
轰隆!
噗。
鲜血溢出嘴角,王前辈的眼却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石井!轰隆声此起彼伏,仿佛有无穷无尽九天玄雷从天而降,要将她?炸的粉身碎骨!然而——乱石坟冢再次浮现出昏黄暖光,笼罩在他身上,这通天彻地的威势霍然转变了方向,毫不留情地将漫天飞舞银辉炸了个?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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