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彻头彻尾陌生的环境,完全不同的同学们,刚转学来的苦痛与孤独,冰冷雨巷里的混混,她被划得千疮百孔的书包,暗了一半灯光的家庭。
再也无法回归的父亲,异国他乡的石碑。
——爸爸最疼爱的女儿身上的药水和伤疤。
“……妈妈我、我上个星期,”沈昼叶声音不住发抖:
“不是,我上上个星期……”
——她有太多太多,积攒了许久,没有告诉妈妈的东西。
这个破碎的家庭。
在那个落雨的十月深夜,华嫣用力抱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小女儿。
华嫣哭得几乎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一寸寸地抚摸她的昼叶的眉毛和面颊,心碎地亲吻正在大哭的女儿的头发。
她抱着沈昼叶的姿态,犹如抱着一块鹳鸟叼来的湖泊,更像是抱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温暖的港湾。
-
…………
……
那天晚上,母女抱着大哭了一场。
哭完后她妈妈在厨房里忙着切姜片,说要给她煮姜汤,沈昼叶则捧着杯热巧克力,被妈妈用大毛毯裹成了一只蚕蛹,在茶几前窝成了一小坨。
沈昼叶抽了抽鼻尖儿,看着自己破烂的书包开了口:“妈妈,我得买新书包了。”
沈妈妈在厨房中温柔地道:“嗯,妈妈明天去买。”
“哦对了,把书包里的书晾一下,”沈妈妈又教她:“皱的厉害的话垫点纸巾放进冷藏室里。”
沈昼叶才想起来自己的书都被泡了……
她惨叫一声,把破烂书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拿了纸巾手忙脚乱地擦书擦卷子——那本奥赛习题泡得最惨,沈昼叶做题时还好死不死地拿慕娜美水性笔从头写到尾——那水性笔相当有毒,被雨水一泡就水析了三种颜色,可以说整本书已经废了。
那藏蓝色的实验记录本却没什么事儿。
本子只是皮上沾了点脏水,找纸巾一擦就干净如新,除此之外就是内页被脏水浸泡,染了一角颜色,还稍微卷翘了些。
她打开翻了翻。
——回信还没来。
-
“宝宝,”沈妈妈忽然又在厨房问:“你明天要去探望那个救了你的人吧?”
沈昼叶有点难过地说:“……对。”
她想了想又小声补充:“可我不晓得合适不合适。”
沈妈妈讶异地问:“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一定要去看望的,”沈妈妈温和地道:“人家救了你呀。带点花,到病床前去和人家说点话。”
沈昼叶沉默了会儿,小声道:“……可是救我的人,不喜欢我。”
沈妈妈:“…………”
沈妈妈难以置信地问:“这什么人啊?我女儿明明这么可爱?”
“我给他糖他也不吃,”沈昼叶坐在沙发上,委屈地搓着自己的芝麻街甜饼怪抱枕,“坐在他旁边他就无视我……给我批卷子还打超低的分数,背着我我一口一个美国人的叫我!认识我这么久了,上个星期才第一次叫我名字……”
沈妈妈说:“……?你哪里是美国人了?”
沈昼叶委屈地点了点头:“对吧,我明明是华侨。”
沈昼叶字字血泪地道:“我如果在睡午觉他就会故意把我弄起来,本来他和我是同桌的,因为他太讨厌我,他都不和我坐在一起。”
沈妈妈:“哈?你得罪他了吗?”
沈昼叶委屈巴巴地扯着甜饼怪抱枕,把它扯成长条条:“一个学长暗示过我,有可能是因为我到处发草莓软糖的行为,他认为我抢了他的男人。”
沈妈妈说:“这种扯淡的理由不要信。”
沈昼叶听话地点点头,又小声道:“……我也觉得有点扯。可是有一件事是真的,他真的讨厌我。”
“我尝试过讨好他的。”沈昼叶把抱枕抱在怀里,脑袋靠在冰凉的墙上:
“给过他糖吃,笑着和他搭话,想和他讨论点他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沈昼叶蜷成个小蚕蛹: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沈昼叶酸涩地问:“妈妈你想让我去探望他,可我万一把他烦着怎么办呢?”
沈妈妈想了一会儿,道:“宝贝,你其实想去的吧?”
沈昼叶委屈巴巴地点头:“嗯,他救了我。”
沈妈妈想了想,给女儿出了个主意:“……东西带的多一点,隆重一点,给他写个情感真挚的卡片。但是趁他睡觉的时候去,别被他发现,在那里坐坐就走。”
沈昼叶:“诶?”
沈妈妈——华嫣,dr.hua,曾经华盛顿街区远近闻名的妇女之友,矛盾调解者,她和她女儿这种小呆比不同,从来都是个深谙人情世故的资深人精。
华嫣将姜汤往杯子里一倒。
“我让你躲着他。”
第20章 “陈教授这张脸下海,怕不是……
-
2008年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 是个阳光璀璨的好日子。
连日的乌云阴天一扫殆尽,有种秋日金黄的浪漫。
沈昼叶一早起来就给梁乐打了电话,向他说明了无法去三里屯的理由, 梁乐表示了理解, 并且很有礼貌地表示下次再一起约逛街。
快挂电话时, 梁乐突然莫名地问:“等等,学妹——你说昨天是谁救了你?”
沈昼叶将电话线在手指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我们班的那个,陈啸之。”
梁乐:“……他?”
“你还记得他吧,”沈昼叶偷偷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确定她妈没在听, 又压低了声音对电话机说:“就是那个, 你暗示我是‘我抢了他男人’的, 我们班班长。”
梁乐:“………………”
梁乐足足顺了半分钟的气, 说:“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
沈昼叶十分懂事且上道。“学长,你没说过, 可你暗示了。”
梁乐:“……”
梁乐道:“我那时候是分析了一下男生的类型……我没说他是给啊!”
接着, 梁乐在沈昼叶展开进一步的辩论之前抢先告饶:“算了,忘了吧。你就当他就是觉得你抢了他男人就行了。”
沈昼叶一愣:“诶?”
接着梁乐逃跑似的挂了电话……
约会被取消了,沈昼叶摊在沙发上,阳光很好,她的头发沐浴着金色的阳光。
沈妈妈坐在餐桌边看文献,手边一杯黑咖啡, 突然对女儿道:“你去水果店,给那个男生提个果篮。”
沈昼叶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喊道:“妈妈我没钱了——”
沈妈妈:“缺多少从妈妈包里拿,你知道包在哪。”
沈昼叶沉默了一下:“我全都缺。”
沈妈妈正喝着咖啡,闻言一愣:“叶叶, 你这几天吃了这么多?”
“没有,”沈昼叶卑微地道:“不是我吃的,我被抢了。这几天我一直饿着肚子的。”
沈妈妈:“……”
沈昼叶认为自己已经成功靠小可怜的形象得到了妈妈的原谅,把自己乱糟糟的卷毛一拢,用一根小橡皮筋扎起来,又去妈妈钱包里点了三百块,下楼去买大果篮。
然后她经过沈妈妈身边的时候,直接被她妈一巴掌抽中了屁股……
吧唧一声,还挺响,也挺疼。
“噫?”十五岁的沈昼叶可怜巴巴地揉揉屁股蛋儿:“打我做什么鸭?”
打完人的华嫣女士看都不看她,冷酷无情道:“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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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揍的沈家独苗苗买完果篮回来,又被她妈妈耳提面命地教了半天“怎么躲人才能躲得又礼貌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她妈这人情世故讲座足足持续了三十分钟,讲完时沈昼叶几乎成了蚊香眼,并且深以为这些弯弯道道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但是她又觉得这人情世故课很有必要,毕竟陈啸之确实是个玻璃心,把他捧在手心呵护是没错的。
“我去办公室了,”讲完最后一点注意事项的沈妈妈将笔记本电脑合上,道:“你出门记得带钥匙。”
沈昼叶狗腿地说:“我从来不忘这个的呀!妈妈工作加油哦!”
沈妈妈看了女儿一眼,冷酷无情道:“——回来我们好好聊聊。”
沈昼叶:“……”
接着家门咣当一声关了,呼的一阵冷风灌入,萧瑟不已。
沈昼叶打了个哆嗦,目光移向桌上丰盛漂亮的果篮,还有被阳光映得通透的水果店手写‘祝你早日康复’贺卡。
沈昼叶昨天在那小巷子里,甚至都觉得陈啸之被捅死了——虽然事后医生检查,发现他并没有伤到主要血管,但x光片仍显示他有轻微骨裂,最深的一处伤口中白骨森然可见。
那是差不多是将命都豁了出去。
梦里什么都有 第25节
命的代价,只这一个果篮够吗?
沈昼叶觉得有点难受,伸手摸了摸嘎啦嘎啦响的果篮塑料膜。
阳光映在塑料膜上,令人产生一种机械而敷衍之感。
-
那其实是十五岁的沈昼叶第一次煲汤。
下午,排骨玉米汤在灶上冒着香气,沈昼叶长吁一口气,从柜子上翻出保温桶,将颜色不太尽如人意,味道好像也不尽如人意的汤倒进去。
过了一会儿,又心绪难平地打开盖子,看着那漆黑的汤,绝望地叹了口气。
会不会吃死人?
沈昼叶小心翼翼舀了一勺,尝了一下——认为这汤不难喝也不好喝,无功无过,有点油腻,算不上车祸。唯一的问题,是色泽非常致命。
……黑得像巫婆毒死白雪公主的毒药……
这不合适。
沈昼叶想了想,从冰箱里拿了块白巧克力,用小锤子敲碎,倒了进去。
排骨汤汤还滚热着,白巧克力又柔,一下子化了进去,终于呈现出了沈昼叶想要的效果——
一种灰灰的、像排骨汤的色泽,浅色汤里泡着嫩嫩的黄玉米,看上去非常美味。
反正都要被扔掉么……但至少形态学上接近排骨汤了。
十五岁的沈昼叶将盖子拧紧。
-
…………
……
帕罗奥多市的阳光带着美洲大陆的热烈,炽烈地笼罩了斯坦福物理a的某间学生办公室。
阳光之中,二十五岁的陈啸之,将藏蓝色的皮面本放回了架子上。
时值2018年,晚夏。
那学生办公室里不过两张办公桌,其他的设施都还没添,看起来颇为空旷。
张臻坐在靠门的办公桌旁,用英语好奇地道:“老师,您是不是上过社会新闻?”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瞥了张臻一眼,也以英文道:“称呼我prof.chen就可以。”
“chen……”
张臻的英语口语不甚流利,雅思口语堪堪6.5,说起来磕磕巴巴——然而这姐妹有一个优点,她特别敢说。
她道:“我记得我见——见过你的新闻,在我们的社交——软件,微博上。”
温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陈啸之随意地一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年轻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优秀人才的自信和傲慢——而这种傲慢,是张臻这种博二了还差一篇sci毕业(显而易见地面临延期)的博士生所不能拥有的。
“等april回来之后,”张臻问:“我应该告诉她您来过吗?”
陈啸之道:“不用了。”
惬意微风一吹,正午阳光下,架子上藏蓝实验记录本被翻开了几页,犹如翻飞未遂的蝴蝶。
然后他将手里的东西随手塞进了沈昼叶敞开的小包里,转身走了。
陈教授走时,张臻突然瞥见他胳膊上的那道伤痕,不免好奇起了那伤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毕竟那狰狞伤疤处皮肉都有些许错位,曾是个深可见骨的创口。
-
下午。
“……昼叶,”张臻好奇地喊道:“沈昼叶——沈小师姐?”
按正常的作息,沈昼叶下午一般是泡在实验室里的。
沈昼叶属于非常认真的那一拨学生,做实验非常积极,而她如果没有实验安排的话,就会读文献——再不然她小老板也会叫她去打杂。但是在斯坦福,她的新老板——陈教授办公室锁着,显然是不在学校,也不打算让她打杂。
可是此时,二十五岁的沈昼叶咸鱼般瘫在桌上,将脸埋在柴犬的屁股里,抽噎了一声。
张臻:“……你咋了?你导师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和他谈完话就自闭了?”
自闭儿又抽噎一声:“呜呜呜,他对我做了对博士生而言最过分的事……呜呜臻臻我走不出来了,我受不了这种屈辱我要上吊自尽……”
张臻挠了挠头,问:“他是不是想潜规则你?”
沈昼叶:“……”
张臻劝道:“可是陈教授这种,潜规则你的话你不吃亏啊……沈昼叶你知道么,现在嫖娼叫个鸭都得八千起……他这张脸下海怕不是一晚上七八万。所以要我说,什么潜规则,你就闭上眼……”
自闭博士生趴在柴犬屁股里:“他羞辱了我的研究领域。”
张臻:“…………”
张臻出离愤怒:“操?你刨他家祖坟了啊?!”
……
十分钟后,二十五岁的沈昼叶被当成需要保护的濒危动物,妥善地裹在了毛毯里,张臻甚至给她冲了杯热腾腾的黑芝麻糊。
张臻温柔地拍了拍沈昼叶的肩膀,道:“今天下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放心。叶叶,你想做点什么?”
沈昼叶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说:“我……我们聊聊天吧。”
“聊聊天?”张臻拖着凳子过来,笑眯眯地问:“聊聊最新课题?还是聊聊峥嵘过往?”
沈昼叶终于有了点破涕为笑的意思:“课题个锤锤,我才不聊这个。张臻你会不会哄人?”
张臻也笑了起来:“谁要哄你。想让我哄你的话,你就对我撒个娇啊。”
沈昼叶:“…………”
“不过,话说又回来了,”
张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道:
“你那个一喝醉了酒就开始激情辱骂的初恋男友……我好像在哪听过他的名……”
“啊啊啊啊啊啊——!!!”
沈昼叶立时堵住自己耳朵惨叫。
她的‘大学生活’与‘陈啸之’之间存在的壁垒,曾经坚固如铁。
第21章 “我曾经给他熬过一次汤。”……
-
沈昼叶的‘大学生活’和她与‘陈啸之’的过往, 仿佛隔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之中,互不干涉。毕竟她的大学室友们只知道她有一个姓陈的初恋男友,而‘陈啸之’三个字则被她尘封在脑海之中, 在不眠的黑夜之中, 像一个虚幻的影子般入她的梦里。
只是如今, 这次元壁要打破了。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晓得躲避不是个办法,便缓缓松开堵住的耳朵,准备迎接室友那一句‘为什么你前男友的名字和你导师的名字一样’。
——这要怎么解释?
肯定是只能实话实说了……沈昼叶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一时间连心情都崩了一下。
然而张臻却摸了摸下巴,露出正在搜索十年前的数据库的表情。
“我一直觉得我在哪听过他。”她说。
“——我确实听过……”张臻迷惑地皱起眉头, 突然灵光乍现:“……陈啸之是不是!十年前物理竞赛的那个大神!”
沈小师姐的表情漂移了下, 一时甚至忘了自个儿刚刚为什么尖叫。
——张臻, 居然没发现, 我的导师和我的前男友重名?二十五岁的沈昼叶头上冒出一长串问号。
怎么还没发现?
不过太好了我白紧张了,小师姐立刻宽面条泪地想, 还以为要现场对室友解释现导师和初恋男友的关系呢呜呜呜……
……呜呜呜不用解释真是太好了毕竟我自己都还没理顺……
张臻若有所思:“那可真是一代传奇。”
沈昼叶终于恢复了为人的尊严, 趴在桌上若有所思地问:“嗯?怎么说?”
“我有印象啊,”张臻摸了摸下巴:“如雷贯耳。——一个初中生,姓陈,北京人,第一年竞赛就直接刚进决赛拿金牌,被选进国家队。”
沈昼叶笑了起来:“啊——”
“差不多啦, ”沈昼叶笑着挠了挠头:“我前男友,确实是这个姓陈的北京初中生。”
张臻:“…………”
张臻由衷赞叹:“我操。”
“我他妈和你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快七年了,”张臻赞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传奇的前女友?你和这个大神谈恋爱,是不是约会的时候只讲物理题?”
沈昼叶感觉头都大了,她把身上围的毯子卷了卷, 问:“你靠讲物理题和谁谈过恋爱?”
张臻若有所思:“沈昼叶是物理奥赛国家队出身的大佬……我们系里保研的人里是不是就我最咸鱼?”
沈昼叶抱着黑芝麻糊杯子安详道:“咸不咸鱼我不知道,但我们一级保研的人里,没达到毕业要求的,就你一个。”
“……”
张臻一把抢回了自己的黑芝麻糊!
“滚,”张臻愤怒吼她:“我的糊糊就算倒进粒子对撞机都不给你喝!”
沈昼叶心想张女士你真的敢说,我很期待你被中科院院士们追杀然后被周院士一刀砍死的那一幕——然而黑芝麻糊就是没了。
沈昼叶只得悻悻地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子。
上午时,她看到了十年前的回信。
这次的信上聊了聊十年前的事,提及了十年前的她去参与了竞赛的培训,却又在信末很好奇地问了一句‘陈啸之到底是谁’。
梦里什么都有 第26节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思考了下,决定先提醒十年前的自己不要管周围的人怎么放屁,要玩就开开心心地玩,遇到骚扰就告诉老师告诉学校保安……
……还有陈啸之的,那道伤疤。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想。
如果没有那道疤,后面的一切,也许就截然不同了。
-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咔哒了一下手中圆珠笔,刚准备下笔去写,就听得张臻突然开口:
“哎哎,”张臻好奇地问:“你们真的不是做物理题才勾搭到一起去的?你们平时都怎么相处?”
沈昼叶:“…………”
沈昼叶忍无可忍道:“张臻你没见过系里谈恋爱的吗?!”
张臻:“见过。可是人家好好奇叶叶和欠叶叶钱的初恋男友是怎么谈恋爱的鸭。以前我不好奇,现在我好奇了。”
沈昼叶:“……”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终于意识到,自己跳进了张臻挖的坑里,而且张臻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昼叶耳根都红了,才憋出这一句话。
她长得其实非常秀气,阳光一照,耳朵尖尖红得近乎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张臻鼓励地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举个例子。”沈昼叶英勇就义地一闭眼:“我曾经给他熬过一次汤。”
张臻:“……??就你还做饭?”
沈昼叶耳朵仍然发着红:“这就是问题,我给他亲手做过饭。”
张臻礼貌地问:“没吃死他啊?”
“……,”沈昼叶彬彬有礼道:“请滚。”
“总之那时候他在住院,”二十五岁的沈昼叶又接着叙述道:“我去探病的时候给他带了我亲自熬的汤,排骨玉米汤,在慢火上熬了两个小时。”
张臻点评:“……这汤听上去很难出错。然后呢?”
沈昼叶:“但是我觉得颜色不完美,就加了点白巧克力。”
张臻:“…………”
张臻一声惨叫:“您当您熬汤是画画儿呢?!”
“形态学意义上很完美,谁知道他会吃啊,”沈昼叶挠了挠头:“我只是想尽到探病的心意,可没想到他会把那汤放进嘴里去。那时候他讨厌我讨厌得要死,我以为他会倒进下水道……”
张臻差点喘不过气来:“形态学意义上完美是什么几把……”
沈昼叶看了一眼被阳光烙下印记的本子。
然后二十五岁的她撑起腮帮,先看了看隔壁办公室,又望向张臻。
“——臻臻。”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莞尔道:
“你别说什么形态学不形态学的。”
“你知道因为那几碗汤,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加州的阳光模糊了起来,像是被时光裹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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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光犹如洪流般散开,倒流到十年前,故事的另一面。
2008年十一假期的正午,公交车上颠簸不已。
中午人少,又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多数人选择窝在家里。
灿烂的阳光在车厢里晃晃荡荡,熔金阳光泼洒四溅,犹如杯中梅子茶。
时年十五岁的沈昼叶怀里抱着个保温桶,手里提着个‘祝您早日康复’的大果篮,浑身上下写满‘我要去探病’,并且众望所归地在五棵松桥东站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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