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梁乐?”
沈昼叶:“?”
楼门前的玻璃门一关,大风涌入,雨水哗地落在楼外地面上。
陈啸之松了手,沈昼叶不自在地捏捏自己的后脖颈,正要和他问好。
正是那一瞬间,沈昼叶听到陈啸之几乎如冰刀般,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
“——和你打电话的,是不是梁乐?”
-
……
肯定是梁乐。
还能有别人么,会被沈昼叶称为‘学长’的人还有别人?
陈啸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的语气吓到的、二十五岁的沈昼叶。
天光昏昏,她穿了条灰蓝色的裙子,几乎是惶恐不安地看着陈啸之,像是受了欺负一般的惶恐。
——可她一直都被爱着。
陈啸之只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头颅中血管发了疯一样的搏动。
2018年的陈啸之想起十年前,那些爱他的阿十的人——她的妈妈和奶奶,班上那些和沈昼叶熟悉的同学,魏莱、姜英甚至梁乐,连陆之鸣都相当喜欢那个柔软又偶尔硬气的、聪慧异常的小姑娘。
连阅尽千帆的慈怀昌教授,最偏心的学生也是沈昼叶。
五岁那年小啸之就知道,小阿十是最招人喜欢的,被爱浇灌的花朵。
他已经过世的奶奶见到小阿十就喜欢得要命,开玩笑说让她来给自己当小孙女;连他父母都喜欢小阿十,几乎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她父亲能将女儿生生抱到五岁,她一喊累就抱起来。而小啸之则是所有人里,最溺爱小阿十的那一个。
他几乎将心——不,整个人都挖出来了。陈啸之那时所有的零花钱都给小昼叶买零食吃,小昼叶凌晨睡不着觉甚至会来拍他的窗户,而被吵醒的小啸之连起床气都撒不出来。
那个小男孩将自己‘一辈子的好朋友’爱得如珠似宝。
——十五岁的少年,则将他的初恋捧上自己的心尖。
含着怕碎了,抱紧了怕疼了,毕竟他的昼叶那样娇气。
陈啸之将她爱如眼珠,恨不能将他能碰到的整个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
……可是所有人都爱她。
梁乐、魏莱和姜英。沈昼叶的老师。沈昼叶的师长。沈昼叶的家人——她友谊亲情无一不落,无一不丰满。陈啸之二十年来几乎将自己挖出来的爱意,在她的人生里不值一提。
所以五岁的小阿十回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十五岁的沈昼叶站在他面前,对近乎哀求的他,垂下眼睛说:‘陈啸之,我以后不想见到你了。’
陈啸之的眼眶,几乎都因愤怒发了红。
那一切堆就了他孤身一人在旧金山难以入眠的、无数个夜晚,连杯中的水都像是映着她的倒影:沈昼叶泛着光的笑容和手心的温度,她修剪整齐的、细致圆润的指甲尖儿,趴在自己怀中的温热柔软的、发育了的躯体。
可是他算什么?
——陈啸之算得上什么?
这年纪的沈昼叶,会缺你这点爱意么?
……
斯坦福物理a栋实验楼,大厅里空无一人,玻璃门外大雨倾盆。
“沈昼叶你哑巴了?”陈啸之嘲讽地看着眼前的沈昼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不是问你么,刚刚你打电话的是不是梁乐?”
沈昼叶:“……”
“怎么说都是当年在一个班里待过的,我记得他。”陈啸之嘲道:“true or false,这么难?”
沈昼叶:“……”
她嗫嚅着点了点头。
“是他,”她哑着嗓子、颤抖着说:“……梁学长正好也、也去那边开会……”
陈啸之只觉得肚腹中,有一把火在烧。
“你前几天打电话的那个也是他吧,”陈啸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俩联系还挺频繁的啊。”
沈昼叶一呆:“也是他,我们大学在隔壁,以前周末经常出去一起吃饭……”
沈昼叶话音未落,陈啸之就泄愤般一使劲儿,一搡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儿。
第76章 ……他在这里,已经快七年……
-
沈昼叶被搡了一下脑袋, 整个人都懵了。
一是小学毕业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做这个动作了,毕竟这个动作用于发泄的话太过小学鸡,沈小师姐经历过的袭胸都比推脑袋多;二来是陈啸之那一下非常使劲儿, 她还挺疼的。
沈昼叶一时之间还以为陈啸之在闹脾气。
沈昼叶呆呆地转过头去, 却只看到陈啸之的背影, 他上楼梯上得头都不回。
天光黯淡,窗外落雨连绵,那高个的青年留下一个冷硬如石头般的后背。
沈昼叶:“……”
错觉吧。沈昼叶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他会因为这点事闹脾气吗?
-
陈啸之那段时间布置下来的科研任务并不重。
不仅不重,甚至还算得上温和——沈昼叶有充足的时间四处乱转, 她将斯坦福的校园绕着走了一圈, 穿过生长着红榕的长街, 心想什么时候也应该去找梁乐玩一次, 顺路去看看爸爸的母校。
沈昼叶想起沈青慈,稍稍凛了下。
他如果看到我这样, 会失望吗?沈昼叶第不知多少次询问自己。
——看到他寄予厚望的女儿这样无能。
应该会吧。沈昼叶想, 然后她坐在正门小花坛深处的长凳上,在唰然的雨声中按动了一下圆珠笔。
雨雾如纱,群花掩着世间可能好奇地投来的视线。老建筑的雨天有种奇异的味道,像蘑菇,又像岁月的沉淀。
「我收到了你的第二封来信。」
沈昼叶将本子压在自己的膝盖上,草草地写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从我发现通信通道的那一天起, 我就一直在想,我该告诉你一些什么东西,才能让你在未来少走弯路,少一些我经历过的痛苦。」
沈昼叶写完那句话,突然发现这句话, 特别像她妈——不对,电视剧里所有妈妈的语气。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沈妈妈的声音和戴春荣李明启老师的声音重叠:‘听妈妈一句劝,和那个男的离……’
沈昼叶:“……”
沈昼叶抬眼一看雨水空濛的天,一阵寒噤。
然后她将那张纸撕了,取了张新的信纸,将写的句子重新润色了一遍。
梦里什么都有 第104节
……
沈昼叶正认真写着信,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下。
“april,”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你怎么在这?”
沈昼叶一呆,抬起头来,看到加勒特笑得十分灿烂的脸。
“hi。”加勒特靠在古老的圆拱门上,对沈昼叶笑道。
沈昼叶也温和地笑了起来,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加勒特在她身旁落座:“你在做什么?”
接着,这位一头棕发的、生了双多情眸子的青年笑着问道:“在写什么东西吗——中文?”
沈昼叶知道加勒特看不懂中文,便也不避讳,温和地道:“我在写信。”
“我认识这个……”加勒特眯起眼睛,手指在信纸上一划;“这个词是future,我以前听朋友讲过。”
一阵夹着雨水的风吹过。
沈昼叶笑了笑,说:“是的,念作‘未来’。”
加勒特:“我果然没记错。不过真的没想到你现在还会做写信这种老派的事情……我都很多年没见过别人写信了,现在不都是imessage和e-mail当道么。”
沈昼叶微一思索:“是这样。其实我生下来之后都没怎么见过写信的人……只知道我父亲以前经常给我母亲写情书。”
“……但是这信我非写不可。”沈昼叶话锋一转:“只有信和邮差能帮我传达到。”
加勒特笑了起来,逗她般问:“那,april,你在写什么?”
沈昼叶敏锐地感觉出加勒特其实并不关心信件的内容——就像他一般也不会关心与自己谈话的内容一般。他很擅长将一个话题顺着向下说,逗女孩子开心,逗话不多的姑娘说话,却并不是真的关心。
可是,沈昼叶想起陈啸之屡屡打断她说话的样子。
现在毕竟毕竟有人愿意听。
沈昼叶轻声道:“……我在写信告诉一个小姑娘,我在现在的路上,走得太累了。”
加勒特:“嗯?笔友吗?”
“算是吧。”沈昼叶想了想,说:“我走得确实挺累的,几乎没有停下过,可是我回头一看,也不知为什么走到了这里。我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痛苦……可是我的绝望持续的时间太长了,我甚至不知道问题究竟在哪。”
加勒特:“?”
“我小时候特别想当一个科研工作者,”沈昼叶温和地说:“研究天体物理学的那一种,甚至非常狂妄。可是我在一路走来的时候,却因为这个受了许多伤害。”
加勒特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走得太累了……”沈昼叶道:“……逐渐磨掉了自己所有的锐气。”
加勒特却忽然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坚持下来?”
沈昼叶:“……诶?”
“……您能坚持下来也太神奇了,”加勒特道:“你应该早点放弃的。”
沈昼叶:“……可能吧。”
“你这么可爱,”加勒特笑着道:“我第一面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一朵花。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儿,我可是一点都见不得你受苦的。”
沈昼叶这辈子没听过来自异性的、这么直白的撩人,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加勒特·佩罗塔微微一笑,伸手去捏沈昼叶绯红的耳朵,沈昼叶几乎都不会反抗。他摸到一片温温暖暖柔柔软软的耳骨。
沈昼叶浑身一抖,说:“……别、别动我耳朵。”
夹着课本往办公室走的陈啸之,正好看见了那个场景——古老石门后,沈昼叶在长凳上端坐,风将她的裙角卷起,那一瞬间,一个人抬手,将她的卷卷绒绒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那个动作像是春夜绕过迎春的风,不太走心,却带着缱绻的暧昧。
陈啸之:“……”
陈啸之表情漠然地朝那方向走去。圆拱石门逐渐靠近,藤萝掩映之下,现出那个撩起沈昼叶头发的男人。
“行,那就不动你的耳朵,”加勒特笑道:“——周末有空和我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沈昼叶微微一愣:“这个周末?”
加勒特迷人地笑起来,点了点头。
他们谁都没有回头看。因此沈昼叶更无从得知,刚上完课的陈啸之夹着书,冷淡地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加快步伐,穿过了遮雨的古老长廊。
然后他将手中的伞一撑,走进了雨里,就像他周围其他的行人一模一样。
仿佛那两个人什么都不是——
——而他这辈子,都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一般。
-
……
雨水唰然落在地上,石板溅起万千水花。
沈昼叶想想说:“这个周末恐怕不行。”
然后她严谨地道:“我这个周末有个学术会议,去苏门答腊,周天就要上飞机了。”
“如果可以的话,”沈昼叶抱着自己的信纸,温和地对加勒特说:
“……我们下次再说吧。”
-
沈昼叶写完了那封信。
她写下最后一个标点时,夜色已经很深了。远处的工程系办公楼几乎灭光了所有的灯,连大学都重归寂静。
窗外落雨连绵,噼啪地砸着窗台,仿佛加州也有雨季似的。
加州好像没有雨季这种东西吧,沈昼叶托起腮,颇为无望地想。
加利福尼亚州的阳光是全世界出名的,听说一号公路夜里星空就像在宇宙中一般。可以凌晨开车过去,在无人的公路上驻足欣赏。可以爬上车前盖甚至车顶,伸展开双臂。
——也许该和加勒特试试,一个渺小的声音道,你已经空窗期了太久了。
抛出橄榄枝就好了。
在你这个年纪,爸爸已经和妈妈相遇了。
你一打开朋友圈都是小婴儿的照片,还都是同龄人生的,大学同学居多。他们大多生活美满,晚饭时还会拍下老公做的菜肴,将自己的幸福晒给所有人看。有时就是该做点妥协,重新开始。
沈昼叶:“……”
她怅然地叹了口气,知道那个声音是对的,心中的另一个角却不愿意。
妈妈那样爱爸爸,爸爸也爱她,可是你对加勒特有那种感觉么?
——再换句话说,加勒特对你有么?
沈昼叶盯着手机屏幕上加勒特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没必要。沈昼叶想。
——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极其的可怜。
长夜雨水洋洒,沈昼叶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包里,微微一理自己的头发,又拿起自己的小雨伞,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她下楼时又遇到了陈啸之——他晃着车钥匙走上来,应该是半夜回来拿东西的。沈昼叶轻声和他问好,结果陈啸之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哦’,头都不回地上了楼。
他其实没说什么话,沈昼叶却莫名其妙地,听出了一种扭曲的、近乎崩塌的意思。
错觉吧?沈昼叶头上冒出个问号。
然后沈昼叶撑开伞,冲进了异国他乡的连绵雨夜之中。
-
……
陈啸之一个人走上扶梯。
夜晚的物理a栋十分宁静,窗外落雨唰然,室内唯有仪器的嗡鸣声。
陈啸之刷卡开了门,他的办公室门窗紧闭,灰尘飞舞。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自己的笔电,可是当他拿起电脑的那一瞬间,心里却泛起一股酸涩的、被蹂搓到了极致的酸痛。
……他在这里,已经快七年了。
陈啸之将笔记本一夹,又刷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他办公室隔壁是系主任——也就是他的导师罗什舒亚尔教授,分给他的学生办公室。
里面两张办公桌,被走廊条带般的灯光映亮。一张桌上堆着两三件外套,摆在窗口的另一张则整理得井井有条,笔记本和笔筒整整齐齐,印着小猫爪的水杯和一只柴犬屁股抱枕放在一起。窗户没关好,雨水被吹了进来,水流沿着窗台向下流淌。
——沈昼叶总是忘事。
陈啸之沉默着上前,关了窗户,将雨水隔绝在玻璃外面。
然后他把沈昼叶放在窗台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又抽了两张卫生纸,擦干净了她的小零食袋子上的雨水。
在沉沉的雨夜中,陈啸之关了窗就打算漠然转身,准备回家。
而下一瞬间,他却不受控制地转过头,望向沈昼叶的桌面。
夜色和走廊灯的掩映中,陈啸之看见她合拢的笔记本电脑和纸张里露出个角的ipad,她中午拿来压着睡觉的柴犬屁股抱枕,她拿来提神醒脑的薄荷滚珠,还有笔筒里歪歪卷卷地塞着的、一板布洛芬和半卷阿司匹林。
——她在这里生活。
沈昼叶小熊形状的移动硬盘,雪白胶囊样的蓝牙耳机上贴着柴犬贴纸,陈啸之又看到那本熟悉的、他觉得十分眼熟的藏蓝色的实验记录本。他又翻了下那个本子,本子里空无一物,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有。
连名字都没写,却泛着岁月的痕迹。
陈啸之冷冷地看着沈昼叶生活的痕迹。
然后他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那一声笑容扭曲而崩溃。
……七年了,他想。
他进来时是个大一的freshman,如今却已是这里的教员——他的头衔甚至远不止于此。
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以那样辉煌的成果毕业,自从毕业后连续两年担任apapc特邀报告人,除此之外还有无数。这么多年来,有过许多学生甚至社会媒体来采访他,反复地问他你怎么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人们好奇成功者的历史,想知道他一路是怎样走来的。
——尤其是陈啸之这样的青年才俊。
梦里什么都有 第105节
陈啸之那时为了采访篇幅问题扯了不少有的没的——但是其实现实就是,这种采访无论是问谁,哪怕回溯时间去问薛定谔去问爱因斯坦,哪怕再往后回溯五百年,去问被教皇活活烧死前的伽利略·伽利雷,问遍古今中外全世界所有的伟大的头脑,答案都只有一个。
——唯坚持而已。
可是沈昼叶做过么?
接着,陈啸之想起沈昼叶来时的模样。他又想起沈昼叶和那个叫什么加勒特的男人坐在花坛里,那个男的撩起沈昼叶一缕头发,给她披在肩后。那动作陈啸之只有和她最浓情蜜意时做过。
他想起梁乐和沈昼叶甚至约在了印尼。
陈啸之仿佛觉得有意思似的,嗤嗤地笑了起来,手在沈昼叶桌上松松一按。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陈啸之眼眶通红地看着沈昼叶的桌子,知道这张桌子的主人与自己渐行渐远。她人生里从来不缺‘陈啸之’这一个人。
可是他甚至无法发泄。
——陈啸之仍记得自己最初的承诺。
那可能是他一厢情愿的诺言。
他重重地、痉挛般抽了口气,垂下头颅,那姿势极其痛苦,像是被肩上的诺言与回忆压垮了一般。
陈啸之走出了那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
……
沈昼叶撑着腮,望向办公室远方的地平线。
第77章 命运的馈赠亦有限度。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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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连绵落雨, 高大树木为雨雾笼罩。
沈昼叶坐在办公室里,托着腮茫然看着窗外,表情犹如失了神一般。
张臻笑道:“干嘛呢?这还没去开会呢, 就已经心野了?”
沈昼叶怅然地看着苍茫大雨, 轻轻摇了摇头, 片刻后她又后知后觉地点了点。
“你在走神啊?”张臻好奇地问道:“——根本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对不对?”
沈昼叶呆呆地说:“……这倒不至于。”
张臻:“不至于个锤子……你和你导师商量过行程没有?对了你们从哪个机场出发来着?”
沈昼叶想了想,道:“走洛杉矶那个,洛杉矶的要大一些,从旧金山的话要转两次机,洛杉矶的转机一次就够了。”
“不过你前男友确实牛逼, ”张臻叹道:“这年纪就去这种国际大会议去做特邀报告了——咱俩要是能有他半分能耐, 明年都不用去交延毕申请。”
沈昼叶:“……”
沈昼叶满头包、极其痛苦、极其不愿意被插刀地说:“咱能不提这事儿吗?能翻篇儿不?”
张臻将头拨浪鼓似的一摇, 眼睛坚定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中国好声音, 坚决地说:“我不。毕业已经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神,想必也占据了你的。直面延毕的现实吧, 我上个学期就已经接受了。”
沈昼叶心想你妈的你有病吧!
然后她捂住了耳朵, 坚决不听张臻bb。
……
张臻电脑屏幕上放着中国好声音,刷了会儿微博,又开口道:“博士生专用t恤,月销二十九件,正面印了‘啥时候毕业’,反面印着‘无可奉告’。我觉得蛮好, 咱俩还可以姐妹款。”
“……,”沈昼叶几乎忍无可忍,愤怒拍桌:“谁要穿这种姐妹款啊!”
“不买就算了嘛,”张臻乐呵呵地看着她说:“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呢,对不对?”
沈昼叶坚决地拿了耳塞, 将耳朵塞住,隔绝了张臻牌复读机‘延毕延毕延毕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的声音。
沈昼叶发现自从‘自己延毕’差不多成定局后,张臻越来越喜欢拿这个他俩共同的伤口涮她……
倒不至于生气,但更不至于觉得好玩。
沈昼叶看看张臻又看看自己,心中泛起的最多的一种情绪,叫‘悲凉’……
张臻这种一个星期能看完三档综艺的咸鱼延毕太正常了,但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下一秒,张臻在她肩上拍了拍。
“叶叶,”张臻活像个魔鬼,还把她的耳塞拽了出来:“你前男友回来了,你快去和他商量行程啊。”
沈昼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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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行程’,顾名思义……也不用顾名思义了,说白了就是沈昼叶和陈啸之订了同一趟航班,订了同一家酒店,还订了同一趟回程的机票,他们得全程绑在一块儿。
后天就要出发去苏门答腊,沈昼叶得问他在哪里见面……毕竟他们两个人,是要一起去洛杉矶国际机场,还得坐同一个航班的。
沈昼叶每次见到他都不敢问他——结果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而如今的陈啸之给她带来的不只是失望,甚至可以用‘破碎’形容。
……
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后天就要出发去洛杉矶——然后去印尼了,沈昼叶深呼吸了下,站在陈啸之的办公室门前犹豫了下:他办公室里居然响着欢声笑语。
里面有个女人笑着的声音,不知说的是什么,沈昼叶隔着门板听不太分明,却觉得应该不是英文,也不是西班牙语。
天地间仍然下着雨,走廊里雨声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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