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烈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是笙
裴辙低头看他,眼神微变,瞳仁深邃。
姜昀祺没看裴辙,伸手隔着衣料要去摸他心脏的伤口,中途被人握住手腕,接着裴辙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吃饭去。”
姜昀祺抬头。
裴辙揉他头发,散乱姜昀祺视线,语气是难得的玩笑,“乱摸什么,没好呢”。
姜昀祺:“……”
吃完饭做作业,姜昀祺就像上刑场一样。
数学磕磕巴巴做完已经九点多。姜昀祺直接放弃英语,把语文必背章节抄完,对着习题解析最后几页参考答案做古文解释,然后正准备继续对着参考答案做阅读理解的时候,裴辙收走了他的作弊工具。
姜昀祺抬头,诚实道:“我真的不会做。”
“那也不能抄。”裴辙叹气。
“我交白卷老师又要打你电话。”
裴辙好笑,“一点都不会写吗?”
姜昀祺摇头,“我成绩很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语文最差,英语超差,数学……还可以吧”。
裴辙确实知道姜昀祺成绩不好。
刚升高三那次家长会,全班四十七个同学家长挨个和班主任刘老师谈话,个个速战速决。轮到裴辙,刘老师都不知道先从哪门说起。
“裴先生,姜昀祺同学成绩,实话说,三本够呛。”
裴辙虚心求教,斟酌道:“昀祺态度还是认真的。”
“您要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老师皱眉,朝裴辙一张张摊开开学测验卷。姜昀祺的分数实在不理想。但刘老师觉得,姜昀祺除了成绩,其他方面也不是很理想。
“这孩子性格有点孤僻,平时都不和同学说话。同学之间处得好,学习上也可以互相帮助下。可我就没见姜昀祺主动请教过其他同学。”
裴辙拿过卷子仔细看。
刘老师见裴辙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了解过姜昀祺家里背景,凭着几分想当然揣测:“知道家长们工作忙,但这种关节眼,在忙也得分出点时间吧?平时多看一会总好的。”
“……不会做就交白卷。我作为他英语老师,说了无数遍,蒙也可以呀,能拿一分是一分——”最后越想越气,刘老师口不择言:“裴先生,我知道您,你们这种背景的人,如果要做什么‘慈善’,就好好做,高考不是小事,别尽是表面功夫装样子——”
那时,刘老师话没说完,姜昀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怒气冲冲的样子,拉起裴辙就要走,还瞪了眼胡乱说话的刘老师。
刘老师看姜昀祺维护裴辙的架势,知道自己猜错了,便不好意思道歉。
姜昀祺看都不看,跟校霸似的,拉不动裴辙就在一边装咳嗽,急得不走不行。
裴辙稍愣,顿时好气又好笑。
跟刘老师说了没关系,见姜昀祺还在咳催他走,裴辙不好再谈下去,只得由着人拽走。
临走,裴辙又在刘老师眼里看到了另一种更合适的解读:家里没规矩,太溺爱。
裴辙出门一把捂住姜昀祺装咳嗽的嘴巴,语气十分严肃:“咳伤了肺怎么办?有没有脑子?”
“老师为你好,说话也是无心的。”
“刚才太没有礼貌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明天去道歉。”
姜昀祺被堵着一口气,慢慢平下去,胸口有点疼。
裴辙不假辞色的时候颇具威慑,只是姜昀祺也有点犟上了,就是不说话,眼里全是不情愿。
裴辙也知道姜昀祺是维护自己,但起码的原则还是要说清楚。
“听到没有?”
这会裴辙说话,就跟在军备司一模一样了。整张脸看不出喜怒,但无形的压力没有减去分毫,反而随着时间延长变得冷酷。
好一会,姜昀祺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听到了”。
裴辙这才把人牵走,但没有和姜昀祺说一句话。
后来到家,姜昀祺生闷气不下车,裴辙就打开车门站着等他,依旧不开口,眼神严厉,没有多余动作。
姜昀祺真的是要哭了,最后只能乖乖下车。
果然,一进门就掉眼泪。
温水烈酒 第11节
宋姨心疼得不行,心肝宝贝叫,自己孙子都没这么上心。加上姜昀祺身体不好,哭久了就咳嗽,咳得宋姨眼眶也红了,搞不懂兄弟俩又在闹什么,只能劝大的哄小的。
裴辙在书房不出来,宋姨敲了会门,也不进去,站门口轻声道:“裴先生呀,您就让让昀祺。这孩子喜欢您,您不和他说话,不是伤他心吗?”
“昀祺才多大,十九岁。您十九岁的时候——”
一下回神,宋姨拍了下自己嘴巴,回头看坐桌边可怜巴巴翻书包要写作业的姜昀祺,叹了口气,这下真不知道该心疼哪一个。
裴辙十九岁的时候,除了裴玥,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姐弟俩相依为命,裴辙比姜昀祺懂事多了,从小成绩优异,出类拔萃,性格沉稳妥当,就没有这么让人操心过。
虽这么想,心还是偏的。
“裴先生”,宋姨硬着头皮继续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您就是生气,也要和他说清楚,这样子算怎么回事呢?昀祺现在一边哭一边做作业,您要是看一眼肯定心疼。”
可最后裴辙还是没出来。
姜昀祺硬不过裴辙,临睡前去道歉。
裴辙刚处理完工作上的事,转眼看到卧室门口一团影子,松了松语气,“过来”。
闻声,姜昀祺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裴辙走过去瞧他,心软下来,一瞬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姜昀祺。
会哭,会生气,会掉眼泪,有很多眼泪和情绪的姜昀祺,才是真实的姜昀祺。
而不是一个冰冷麻木到如同一把匕首的姜昀祺。
没有是非,没有黑白,更没有感情。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姜昀祺伸手抱住裴辙。
“错哪里了?”裴辙把人抱到床边坐好,半蹲下来望住姜昀祺。
“对老师没有礼貌。”姜昀祺搂着裴辙不撒手。
裴辙不说话。
姜昀祺有点怕他。
裴辙叹气,“一是不该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二是没有礼貌”。
姜昀祺点头如捣蒜。
这件事之后,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影响最大的是宋姨。
宋姨开始对裴辙进行洗脑,只要时间场合允许,宋姨就会说起自己不争气的孙子。
学习好有什么用?进了社会不上进照样被刷下来,啃老本!然后举例那些没上过大学,或者中途辍学的名人名事,总结:老话要听,三百六十行,行行也能出状元不是?天底下就高考一条路子了?我们昀祺不一样,我看不高考也能做状元,以后说不定还能为国争光呢!裴先生,您觉得呢?
每到这个时候,裴辙总不说话就是了。姜昀祺会笑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然后在裴辙眼神里默默扶好碗。
后来,好几次裴辙赶不回来签字,都是宋姨签姜昀祺满江红的卷子。过后电话里和裴辙说的第一句就是:“裴先生您不要生气。昀祺很努力啦!订正得很认真。字也写得工整。”
裴辙简直哭笑不得。
经过那次相互僵持的不愉快,裴辙在姜昀祺的成绩提升方面看淡很多,虽然偶尔也会替姜昀祺着急。
有次刚接完宋姨的电话,姜昀祺比较好的数学也没发挥好。
挂了电话,裴辙几番心理建设失效,转头问喻呈安,现在国内最有名的高三辅导机构有哪些。
喻呈安以为是裴辙亲戚家孩子,心想,这成绩得差到哪里去,居然让裴司工作场合开口问这些。
那时他们刚抵达日内瓦,领事馆的人过来接机,旅途顺利还没说出口,就听喻呈安有鼻子有眼在开导裴司:“……成绩根本不算什么。高中有升学率要求,老师就紧张,弄得家长也紧张。其实根本不用!顺其自然说不定还能收获意外之喜。”
“我一好朋友,也搞这方面研究,只是毕业就留在国外了,叫方明柏。他有一不省心外甥,那成绩我就不说了,大学都是体育加分才上的。可人家呢,我刚听说,拿了大学生游泳联赛冠军。还是全国的。这以后还要代表国家出去比赛呢!披红旗举奖杯,牛逼不?”
裴辙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一旁领事馆的人倒啧啧点头。
后来这件事就被放下了。
主要裴辙想,姜昀祺的身体经不起额外辅导的负担。
眼下,又是成绩问题。
裴辙把习题解析还给姜昀祺,“以后打算从事什么职业?”
上什么大学就随缘吧。
裴辙想起喻呈安嘴里的那位游泳冠军,觉得姜昀祺这身体,去搞体育也够呛。
姜昀祺没有继续拿来抄,裴辙为他好,他就努努力吧。闻言摇头,盯着阅读理解的题干认真读,很慢地说:“想成为和裴哥一样厉害的人。”
裴辙忍不住笑,敲了敲姜昀祺头,“那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先去背单词。”
姜昀祺:“……”
作者有话要说: 姜昀祺日记:英语是阻碍我和裴哥肩并肩的魔鬼。恨。
第10章 是干净的
周一早上七点先送姜昀祺去附中。
裴辙路上提醒姜昀祺,到学校第一件事,去和刘老师解释白卷。
姜昀祺捧着高考英语词汇必备小册子,背到第三页,一边听裴辙话点头,一边翻回第一页,又仔细记了好久。
“背两页,忘一页。”
姜昀祺抬头看裴辙,好像他打扰了自己似的,眼神微眯,几秒危险打量后,继续埋头念念有词。
前面好几辆车,刹刹停停。
裴辙伸手捂住姜昀祺额头抬起,慢慢踩下刹车,一点点平稳驶进,“别看了。小心撞前面”。
车后响起短促喇叭声,后视镜里出现一辆熟悉的车,裴辙道:“是你裴玥姐姐”。
闻雯在附小上学。
附中附小在一条街上,一个街头,一个街尾。
两人刚下车,就见闻雯背着淡粉色兔子书包从裴玥车上下来,转身两手并用,超大力关上副驾门,一声巨响,然后,冷着脸头也不回。
姜昀祺和裴辙站一旁面面相觑。
闻雯和裴玥很像,无论性格还是外貌。
小姑娘快八岁,长得十分漂亮,眼睛大而有神,鼻子秀挺,简直是裴玥的缩小版,瞪眼皱鼻看人的时候,姜昀祺都有点怕她。个子比同龄人高些,小小年纪已经有八分御姐范。
“雯雯!”紧接着就是裴玥的怒吼。
姜昀祺睁大眼,咽了咽口水,在裴玥的高分贝愤怒里认清一个事实:其实裴玥平时对自己还是挺温柔的。
裴辙低头看姜昀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摸了摸姜昀祺头发,“你裴玥姐姐很少这样。”
姜昀祺点点头。
校门口送孩子的一众家长对此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侧目。一来大家都很忙,送完孩子马不停蹄要赶去上班。二来,周一兵荒马乱,不止裴玥一家,来往的家长都要吼上那么几句。
在裴玥的震慑里,闻雯极不甘愿站住,倔着不回头,停顿几秒,仍然选择拔步就走。
“走就别回来了!能耐了你!跟你老娘甩脸色——”
姜昀祺插缝叫人:“裴玥姐姐。”
裴玥熄火甩了车门下来,怒目注视闻雯走进校门,看了眼谨慎站在一旁的两人,开口语速又急又快:“说了多少次不准去不准去。你猜猜她干什么了?她模仿我笔迹签了同意书。她才几岁?!要不是早上班主任在群里圈已经交了同意书的家长,我还蒙在鼓里!再下个月一声不响人都在美国了!”
“她爸还让我讲道理!讲道理?我跟她念了有半个月了吧?这就是讲道理的效果?”
裴玥显然气疯了,说到最后还想进学校直接拉闻雯出来,“我看这学也别上了!脾气比我还大!还合着他爸一起来骗我!”
“姐。”裴辙拦下,眼神示意姜昀祺先去上学。
姜昀祺瞧裴玥六亲不认火冒三丈的架势,皱眉好一会,格外小声道:“我怕她连你都打。”
裴辙好笑,低头见深蓝眼眸一眨不眨很专注地望自己,同样小声道:“不会的。她也打不过我。”
姜昀祺想了想确实,才放心背着书包走了。
“别以为你俩嘀嘀咕咕我没听见。”裴玥甩开裴辙拉着的手,没好气道,接着语气淡定:“我让闻措净身出户了。今晚你家收留下。不用沙发,地板就行。给客房睡让我知道,你也别姓裴了。”
裴辙:“……”
早上闹这么一出,果然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宋姨就打了电话来。
裴辙那会刚从孙部办公室出来。
一轮军控谈判报告交上去,孙部没有说什么,料到对方会打擦边球,但削减数额庞大,涉及争端区域,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最后商议,还是先让喻呈安在柏林盯着,二轮筹备暂缓。
电话里宋姨声音带着笑意,可能闻措和她倒了苦水,说了今早裴玥发的百年一遇飙。
“裴先生,您姐夫来了,刚值了夜班,正找地睡呢,还说要住段日子。”
裴辙想起裴玥的警告,屈指按了下眉心,“跟他说,我说的,就住一晚。多了自己住酒店去。别转移矛盾到我家”。
宋姨呵呵几声笑,又说道:“裴先生,客房暖气不够,因为没人住,物业那里没报修,过季衣物也都搁那间。”
“先住我屋吧。”
宋姨想了下,裴辙上周五刚出完差回来,接下来一段日子肯定会睡家里,便折中道:“裴先生今天回来和昀祺睡一屋吧?昀祺那床够睡。”
“好。”
周六发给喻呈安询问“天行者”项目临时下撤原因的邮件收到了回复。
喻呈安发来满满一页说明,替他原来同事抱不平。
原因总结起来很简单,说是新研发的战机接连遭遇“三期试验”失败,飞控中心传来的数据很不理想。主负责人被要求暂时脱离岗位,接受为期半月的质询。
裴辙一直看好“天行者”,但也知道从最初设计到最后试验成功,研究人员的心力耗损难以估量——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裴辙没有回复这封邮件,另外发了封邮件询问喻呈安柏林那里研究所的进度。
邮件刚发出去,办公室的门就被哐哐两声敲响了。
温水烈酒 第12节
温应尧抱着一摞文件踏进,见裴辙一副有何贵干的省话模样,白了白眼,懒洋洋道:“一式两份。孙部那里的报告你交了?还有一份呢?放上来。”说着努努嘴巴,指了指那摞文件最上面,继续嘚不嘚:“一到年终我就是所有部局里最没地位的副部。行政司都忙没影了!外派的外派,学习的学习。我就纳了闷了,平时不见多好学,这年终岁末的,怎么了?一年荒废无所成的愧疚个个积攒到头了?最后三十天冲刺下?屁用没有。”
温应尧说话从来不客气,将那摞挨个办公室收来的文件摆在裴辙办公桌上,随手拍了拍小臂压出来的几横衣褶,整个人西装笔挺,仪表矜贵。上午阳光透亮,温应尧迎窗站立,原本就是一身散漫贵公子气质,此刻更是风度潇洒。
见裴辙拿出准备好的报告叠上去,丝毫没有和他闲谈的意思,温应尧伸指点了点那摞,眼珠一转,不怀好意道:“今早我听孙部说了,喻呈安没回来吧?”
裴辙抬眼,不冷不热看他。
“哈哈!你完了!下午留下来整理你们司的年终报告。”
“我下午约了市刑侦一队的副支队长。”
“温副,辛苦了”,裴辙友好一笑,帮着温应尧整了整快倒的文件。
温应尧在裴辙的笑容里一时没反应过来,默默吐槽几句。片刻后,凭着一点对于姜正河前后事迹的模糊印象,温应尧皱眉道:“还没抓到?刑侦科那里追了有几年了吧?不是八月份的时候出现过?”
这件事过于重大,裴辙就算去刑侦科待一周温应尧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隐患还在。
上午部门会议结束,孙部单独留下他还提到一件事,说最近新型毒品入境,目前查出来也与遂浒在逃人犯有关,“你找时间问问裴辙到底什么打算。以防万一,我们这里也安排下人。尤其是那个孩子”。
裴辙没说话,为了配合温应尧工作,他给自己部门里所有同事发了各自整理年终报告的邮件。
温应尧还记着上午孙部的话,这会放下文件转身去一旁倒水,一边喝一边随口道:“你手上不是还有一个……算什么来着?人质?算人质吧?你可当点心。”
“你这行为就像偏要人家找你寻仇似的……”
裴辙抬头看温应尧,察觉不出什么别的语气,“你见过收养人质的?”
他背光坐着,神情如常,耀目日光擦着乌黑鬓角斜斜落在桌案。随着光影明暗的切割,侧脸线条到下颌一截,冷硬如刀削。眉眼末梢却因为一点细微弧度,落在浅浅光晕里,沾染几分不自觉的温柔。
温应尧耸肩,神色复杂,“谁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喝完水,温应尧捏扁一次性纸杯扔办公桌前垃圾桶,半开玩笑的语气朝裴辙道:“如果他醒来没失忆,那失手的一刀指不定四年前就给你补上了。”
裴辙懒得跟他废话,起身将电脑关机,拿了外套车钥匙,“我走了。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温应尧:“……”
“哎——我说真的!”温应尧一把将人拉住,“我们共事时间也不短。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可找不到顶替的人。研究所那里的数据,有谁比你更熟悉?还有接下来和柏林的二轮谈判,你应该知道重要性。过了年,明年,最重要的联合谈判——裴辙,你想想清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不是你这么用的。”
“万一那孩子和人里应外合,你还要不要命了?”
很长一段时间,裴辙都没有说话。好像真的在思考温应尧话的可行性,又好像单纯只是不想多费口舌,不想多费这些无中生有的口舌。
温应尧想起孙部的一句念叨:“裴辙对什么都狠,对自己更狠。”
裴辙拉开温应尧的手,平静道:“昀祺是干净的。”
稍稍起了点风。裴辙站在温应尧面前,影子被倾斜的日光虚虚打在斜后方,看上去很淡,但没有移动分毫。
温应尧愣了下,“原来他叫昀祺啊……裴昀祺?”
“姜昀祺。”
“……你也够狠,留着人家本姓。”
温应尧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忧心道:“一家人都被处决了,还有一个流亡在外,随时准备报复。这里里外外都是雷……有句话挺适合你,明天和意外——”
“温副,您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裴辙没有等温应尧回复,反身出去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温应尧站在原地叹气,回到裴辙桌前给刑侦一队总队长章政铭去了电话。
“……全力保护吧。这件事孙部也授权了……”
“裴辙自身素质是不赖,但家贼难防——谁他妈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会想起来?还失忆?我到现在都不信,指不定和他那位大伯里应外合着呢。”
挂了电话,裴辙带来的几份参考文件就摆在温应尧手边,中间一份皱巴巴的,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攥过。温应尧抽出来看了眼,内容是关于去年第三阶段削减条约的多方会谈意见。
整张纸皱得不行,仔细看了好像还被沾过水,干了后呈现出一小团一小团微微下凹的印子。
温应尧搞不懂,索性放了回去。打死他也不会猜是裴辙对着文件哭,估计不小心溅了几滴水,至于皱痕,天知道。
第11章 过分坦荡
驱车去市刑侦一队路上,裴辙接到游况电话。
嫌疑人一刻钟前死了。
“药品被掉包,过量毒品直接注射死亡。型号依旧是885。因为是特殊病房,医护人员进出需要二次查看,所以暂时排除凶手混入其中。我们正在查监控,药剂科的人也在询问。”
“我现在过去。”裴辙调转车头,去往省人医。
天色阴沉,下午两三点光景,看着像五六点。铅灰云层压得又低又密,温度和早上那会比又降了几度。
估计要下雪。
路过附中校门,裴辙想起早上宋姨要给姜昀祺套毛衣,姜昀祺掉头就跑,书包也不要了,丢下一句“裴哥帮我拿书包”,人影一闪,传来蹭蹭蹭下楼的声音。
宋姨没办法,进屋找了件薄羽绒长袖,“裴先生,让昀祺穿里面,围巾不管用的,背心着凉怎么办?”
裴辙深以为然,上车就吩咐姜昀祺穿上。
姜昀祺接过来抱怀里,磨磨蹭蹭:“我下车前一秒穿。”
姜昀祺似乎对秒数格外执着。
两秒就好,给他三秒钟,一秒就能搞定。诸如此类。没一个能兑现。
“一秒能穿好?”裴辙没强迫,建议道:“下车前五分钟穿好。”
姜昀祺朝他笑。
省人医八楼已经戒严,裴辙到的时候,裴玥正配合警方查阅药剂科值班记录。
裴玥负责药剂科。
见到裴辙,裴玥没问什么,“得忙到晚上。你给闻措去个电话,让他记得接雯雯”。
“裴司。”
游况这时正好过来,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身后两名神情严正的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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