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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的自我修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青箬
但是这条路一旦走上去,想要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桓衍那里,她身上会始终带着桓羿的标记,无论如何无法撇清的那种。
桓羿当然不是做好人好事,他将百灵儿送到桓衍身边,就是想要透过她,撬动眼前的局面,为自己制造机会。所以,百灵儿身边必须要有他自己的人。
甄凉想到这里,倏然一惊。
她抿紧了唇,迅速地看了桓羿一眼,努力想将心头刚刚浮起的那个念头压下去
桓羿这一番布局,是瞒着她进行的,这会儿为什么又突然告诉她了?甄凉虽然自信自己的手段,但是她更清楚,桓羿并不是只能依靠自己,想要把宝珠安排到百灵儿身边,总有办法,不一定要经过自己的手。
但他偏偏交给自己来做,为什么?
甄凉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顺畅了。她因为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自然也不会去深想。可是桓羿呢?
他对甄凉的身份、对她这种自然的态度,恐怕已经生出了许多的疑惑。





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23节
既然疑惑,不可能不去试探。
而眼下这件事,就是桓羿对她的试探!
若不是此刻惊醒,甄凉都险些忘记了,初到和光殿时,她之所以能站稳脚跟,是因为桓羿误以为她是宸妃连蓉派来的人,所以对她自然亲近信任。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说法也越来越站不住脚跟了。
不说别的,桓羿如今腾出手来,自然可以借助成总管,慢慢接触宸妃留在宫里宫外的势力。而这些势力之中,没有哪一个跟甄凉扯上了关系。
宸妃总不会安排一个来历不明、其他人都毫不知情的人到儿子身边去,完全找不到痕迹,就是甄凉最大的破绽。
她不是宸妃安排的人,那么问题又会回到最初:她是从哪里来的,听谁的命令,为什么要留在桓羿身边?
还有,如果不是与宫中牵扯甚深,她那些对于前朝后宫的了解,又是从哪里得知的?须知许多秘闻,就连桓羿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亲王、成总管这样的宫廷老人都不一定清楚。
她这段时间表现得越多,破绽就越大。
宝珠的事,显然就是桓羿一个小小的试探。她应该才是宸妃真正留下来的人之一,桓羿瞒着甄凉,借用宸妃留下的势力做了那么多事,但甄凉却懵然不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甄凉此刻哪里还有心情替百灵儿担忧?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留下的破绽。”桓羿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耳畔响起,“甄女史,你对此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我……”甄凉艰难地动了动唇。
“想清楚,甄凉。”桓羿止住她的话头,语气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讽刺,“我只给你这么一次机会,如果你无法说服我,那么就只能请你离开和光殿了。就算编故事,这次也费心编个更有说服力的吧。慢慢想,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
甄凉不是没有过桓羿冷脸的时候。事实上,摄政王虽然性情温和,但无论前朝后宫,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只是,从前这样的冷脸从来不会在甄凉面前出现。
甄凉在一腔惶恐之中,竟然又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从前的自己原来也是被他偏爱着的。
这让她禁不住鼻尖一酸,连忙低下头去掩饰。
虽然桓羿说了让她慢慢想,但甄凉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她缓缓吸气,让情绪彻底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该这事该怎么说。
桓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放在手里,却也不用心看,只用眼角余光去关注甄凉。
从甄凉之前的态度之中,他已经看出来了,甄凉确实也跟其他人一样,误会自己对百灵儿有意。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或许性情如此,所以把什么心思都藏得很深。
桓羿偏不喜欢这种藏。在他看来,甄凉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谜题太多了。如果想要她彻底放开,不再什么都藏着掖着,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她身上的层层谜题。
所以他出其不意,给了甄凉一下狠的,就是希望她能在猝不及防之下,表露出更多的东西。
方才甄凉那个委屈的表情,桓羿看在眼里,莫名有些高兴。会委屈,说明她已经十分信任自己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将所有的问题都摊开来说清楚呢?
只有解开这个芥蒂,他们才能够真正地相互信任。
此刻,甄凉陷入沉思之中,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本来就很整齐的袖口,一遍又一遍。
桓羿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她平复紧张、掩饰思索的小动作。这个动作一出,那慢条斯理的模样,会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淡定从容,若不是他从头旁观到尾,深知自己如今占据主动权,甄凉其实是在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给自己一个交代,恐怕也会以为她是智珠在握。
这么想着,桓羿忍不住也抬起手指,捋平了衣袖上的一抹褶皱。
此情此景,这个动作他来做更合适。
甄凉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桓羿的这个动作。这让她瞳孔微微一缩,又陷入了另一种震撼的情绪之中。
她这个小动作,不用说,当然是从桓羿那里学来的。甄夫人学摄政王的那种姿态,人人都说入骨三分,那是因为甄凉跟对方朝夕相处,始终关注着他,所以才能学到这样的精髓。
现在的桓羿,当然跟后来那一个不一样,很多特制还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这让甄凉时时刻刻都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而她还有机会让桓羿不要走上上辈子的那条路。
可……毕竟都是桓羿,所以也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就像这种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乃至一句话、一个眼神,又都在提醒甄凉,他们是同一个人。
“殿下。”甄凉平静地开口,“我想好了。”
她想好了,不想再在桓羿面前说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话。再怎么周全的谎话,总会出现漏洞,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弥补。甄凉不希望有一天,她连跟桓羿说话,都要再三思量。
如果是后来那个桓羿,那么恐怕在自己重生的第一天,甄凉就将一切和盘托出了。因为她信任桓羿,也知道桓羿信任她。而现在,之所以三缄其口,无非是因为彼此见的信任不够。
可越是瞒着不说,就越是无法建立起更深的信任,最后只能恶性循环。
就算还不能将一切都说出来,甄凉也愿意付出更多的诚意,去换取对方的信任。
这是桓羿,是……她的殿下。
“哦?”桓羿的动作微微一顿,“你说,我听着。”
甄凉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然后才开口道,“我的确不是宸妃娘娘的人,就连我的身份,也作了假。”
桓羿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显然,这一点他也早就猜到了。
甄凉只好继续道,“在入宫之前,我只是宁州府兴宁县槐树村的一个孤女,听说是五六岁时逃难过来的,发了一场高烧,前事都忘了,被贾家当做童养媳收养。”
“什么?”桓羿知道甄凉的身份里肯定有作假的地方,却没想到实情竟然会是这样。
但这样一来,说不通的地方就更多了。
甄凉识字,不但识字,还写得一笔好字。甄凉知道宫中朝中许多的秘闻和隐事,她的仪态、她的规矩,没有一处不妥帖,仿佛从小在深宫里长大。无论怎么想,也不该是这样的出身。
“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殿下遣人一查便知。”看出他的震惊,甄凉又道,“至于我身上的种种不和谐之处,殿下可知道……‘庄周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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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庄周梦蝶
《庄子·齐物论》记载:“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这段文字也是《庄子》的经典之一,桓羿当然是读过的。
听甄凉这么说,他面上不由出现了几分惊疑之色。这些古文经典之中,经常用譬喻方式来讲道理,《庄子》尤其如此。其中更有许多幻想的内容,如《逍遥游》之类。
庄周真的曾经梦到自己变成过蝴蝶吗?这谁也不知道。而这样的事情是否存在,也是古往今来众人议论的焦点之一。
桓羿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甄凉梦中变成另一个人学会了那么多东西更荒谬,还是她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自学成才更荒谬。
但是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甄凉依然这样说了,就姑且算是真的。
旋即,桓羿又意识到了另一个漏洞:庄周梦到自己变成蝴蝶,那是连物种都换了。可甄凉既然了解那么多与皇宫大内相关的东西,那么她所梦到的那个人至少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否则无法解释。
民间时常有这样的奇闻,说某地某某死后还魂,言说自己是另一地的某姓之人,而他所说某姓之事,都能一一对上。
甚至还有男变女,女变男……凡此种种,听起来十分荒诞不经,莫非甄凉也是如此?
等桓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在整理衣袖了。他不由哂然一笑,既然甄凉敢说,他如何不敢信?至少要先听听她后面的话,才能判断是真的还是编的。
“庄周梦蝶,你又梦见自己变成了谁?”桓羿问。至少肯定不是他娘,这让桓羿心里没那么慌了。
“我没有变成谁。”甄凉微微摇头,垂着眼道,“我只是在梦里,经过了往后二十年的人生。”
刚刚重生的那段时间,她确实经常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不知自己是真的经历了那二十年的人生,还是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境,又或者……她只是机缘巧合,偷窥到了未来的冰山一角。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但是现在,她已经可以肯定,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她的妄想。
她梦见了往后二十年的人生,换句话说,甄凉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这比甄凉“庄周梦蝶”,更让桓羿吃惊。
但是,却也正好解释了那些自己原本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甄凉曾经经历过一次,那么字迹、学识、举止仪态,就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出身乡野的孤女。至于宫廷秘闻,包括宸妃死亡的真相,都可能是后来公开的信息,又或者
“你在那二十年间,也曾入宫?”桓羿问。
如果甄凉说的是真的,她是在梦中经历过一世。那么梦里的她必然不会懂得这么多,更不识字,也就不可能入宫成为女官了。但既然她知道那么多消息,又选择入宫来帮助自己,也就能轻易推断出这个结论。
只是想到这里,桓羿捏着袖口的手指不由微微收紧。
他曾经想过,甄凉背后还有一个人,就是因为那个人,她才会来到自己身边,事事助力。没想到,那个人可能会是自己。
二十年之后的自己。
甄凉果然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头,“说来惭愧,正是得殿下照拂,我才能入宫。”
桓羿闻言,用一种莫测的视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甄凉被看得微微不安,他才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入宫之后选择到和光殿来,就是为了报恩?”
“是。”甄凉心下微微一紧,有些害怕桓羿问起她入宫的始末。
虽然桓羿已经见过了她最狼狈、最糟糕的模样,但那毕竟是将来,现在一切还未发生,甄凉也希望它永远不会发生。
好在桓羿并没有问,轻易放过了这一点,转而问道,“你如何知晓母妃的死因?”
“是殿下亲口告诉我的。”甄凉轻声道。
桓羿微微一哽。
他曾经不止一次觉得甄凉是在透过他看向什么人,果然并不是他的错觉。
但是得到了答案的桓羿却并不高兴。
如果甄凉在意的是别的什么人,那么他至少还可以努力超越对方,让甄凉只能看到自己,不再理会旁人。
偏偏是自己。
二十年后的自己,于甄凉有“知遇之恩”,彼此信任到连这种隐秘都可以坦诚以告,别的又何须再问?
他转开眼,抻平了刚刚被捏皱的袖口,若无其事地换了一个话题,“说说后面这二十年会发生什么吧。”
这应该是个很安全的问题了。
然而桓羿问出口之后,甄凉却没有回答。
桓羿有些惊疑地转回头,就见甄凉看着他,眼圈儿却渐渐红了。她的眼睛里仿佛藏了千言万语,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殿下一定要知道吗?”
这样的反应桓羿微微一顿,旋即下定决心,“当然。”
既然侥天之幸,得到了这样一个窥见未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提前预知了一切,自然也就更容易行事。
哪怕,他已经猜到,上一世的自己恐怕并不顺利。
但就是因为不顺利,所以才要吸取其中的经验教训,以免重蹈覆辙。
“承熙五年,”甄凉低着头,连衣袖都不捏了,两只手用力地绞在一起,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安,“殿下随陛下秋猎,途中遇袭,马车……坠落山崖,殿下,双腿尽废。”
短短一句话,甄凉停顿了好几次,最后的尾音还是带上了几分哽咽。
桓羿猜到自己应该遭遇了很大的挫折,却也没有想到真相竟会如此残酷。难怪有时候,甄凉的视线总会无意识地落在他的双腿上,就算只是看到他走路,也会高兴。




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24节
“后来呢?”他问,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甄凉。
虽然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后来二十年的一切故事,应该都是从他废了双腿开始。如果甄凉没有出现,他不知道母妃竟然是被人逼死的,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振作,恐怕会一直颓废下去。
桓衍一开始应该是不想让他死的。所以桓羿回宫之后,纵然没有任何防备,送到和光殿的东西也没有被人做过手脚,顶多是东西次了一些。
他的心思,桓羿多少能猜到一些。无非是终于抢到了最珍贵的那一样东西,于是更要留着桓羿这个毫无威胁的手下败将,好好在他面前炫耀一番。若少了这一段,岂不就是锦衣夜行,无人知晓?
可惜那时的自己,根本没几分志气。时间久了,或许桓衍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留着他。
那场袭击究竟跟桓衍有没有关系,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但总之,连摔落悬崖都没收了这条贱命,桓羿或许就又想活了。
一个想活着,一个不想让他活着,事情还会有别的发展吗?
不过这会儿,让甄凉说一说后来的事,也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再总想着他的腿。
谁知甄凉轻轻摇头,“后来的事,我其实也不甚清楚,殿下……很少提起。总之,到了承熙十三年,陛下驾崩,只留下一个幼子。当时各方都蠢蠢欲动,殿下于混乱之中扶新皇登基,被封为摄政王,独揽大权。我也是那之后才入宫的。”
前面的内容,桓羿都不吃惊。朝堂争斗无非就是如此,不过看谁输谁赢罢了。桓衍像是命不好,死得早了些,白白将大好局势留给自己。
听到最后一句,他才高兴起来。
承熙十三年,那就是十年后了。也就是说,甄凉跟着那个‘他’,也不过十年而已。现在她就在自己身边,无论怎么算,桓羿都多出了十年,更胜一筹。
怀着这种隐秘的欢喜,他一时没有深想,把正在琢磨的问题问了出来,“那二十年后又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话一出口,桓羿就意识到不好。
果然再一看,甄凉的脸色已经煞白如纸。对她来说,桓羿双腿废去固然是不愿多提的事,但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所以感受也不那么深。她之所以难受,只是心疼桓羿的遭遇。可是二十年后的那一幕,却是她亲身经历过,甚至直到如今还时时在梦境里出现的,走不出来的绝境。
也许是痛到麻木了,她反而没有眼泪,就连语气也相对平静。
“清平十年,摄政王……薨。”
桓羿刚刚扬起来一点的心情,又重新坠落了下去。早该想到的,若不是发生了无可挽回的变故,甄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甚至不敢去想,未来的那个自己死了,那么甄凉呢?她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也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只是前尘往事太过深刻,未能忘怀?
“若不是你言辞凿凿,我实在不敢相信。”桓羿故意用夸张轻松的语气道,“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事。先贤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们这也算前知二十年,后知二十年了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甄凉又想到他上一世只活了短短三十八年,而这三十八年间,真正畅快的日子也不知有几日,更是心下酸楚。
这样的一生,她宁愿桓羿永远不会知道。
桓羿见她情绪没有好转,知道今日不适合再提之后二十年的事,便索性转开话题道,“对了,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着,你是甄氏旁支,因为父母早逝,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就连定了亲的未婚夫也因病去世,无路可走,这才谋求入宫。你方才说这身份是假的,又是怎么回事?”
“多亏了白姑姑帮忙。”甄凉道,“我发现自己重回少年时,自然是想尽快回宫。记得承熙三年宫中曾张榜召选女官,便设法进了城。可是女官要读书识字,多半是从官家女子中选,还多半是孀妇,我的身份是决然不能入选的。幸好我知道兴宁县有一位白姑姑,她太-祖年间入宫,高皇后去世之后便还乡养老,因此就去求了她。”
“你就这么将一切对她和盘托出?”桓羿微微皱眉,不是别的,只是怕这位白姑姑不能保守秘密,将来给甄凉招来祸事。
“殿下不是女子,才会有此疑问。”甄凉听他这么说,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我们这些入宫的女官,哪一个说起来没有满腹的心酸事呢?都是可怜人,互相帮扶而已。”
大部分女官,之所以入宫,无非是没有别的选择。年轻孀居,家中没有依靠,所能走的路也就这么几条。和一条绳子吊死或者剪了头发青灯古佛比起来,入宫已经算是一个好去处了。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入宫,而入了宫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所以白姑姑才急流勇退,在高皇后去世后,果断地带着攒下的家私辞职回乡。她是从宫里出来的,身份特别,族人不敢怠慢,自己手里有钱,买了屋宅和田地,置办了奴仆和护卫,日子也算是安稳。
于她而言,伸手拉甄凉一把,只是顺手的事,不费什么。若甄凉将来在宫中站稳脚跟,正好又是她的一条人脉。就算没能熬出头,也没有任何损失。
桓羿看着她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感慨,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憋闷之感。
甄凉含糊了自己从前的遭遇,只说白姑姑的帮扶之恩。可若不是没有路走,以她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徐徐图之,根本不必如此。
她说是为了尽快回宫,这话桓羿是信的。但除此之外,她的处境恐怕也糟糕得很,以至于无法再等。
每个入宫的女官都有一腔辛酸往事,甄凉难道就没有吗?
想起来了……她之前仿佛说过,自己是逃难到了槐树村,被贾家当做童养媳收养的。养到十五岁的童养媳,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不问可知。
这辈子,姑且算是她凭借先知的优势,逃了出来。梦里的那一世呢?什么都不知道的甄凉,她的前路上又会遇到什么?
这些事,甄凉既然不提,桓羿也不能多问。
那个未来,还真是处处是坑。桓羿想知道的,都是不太令人高兴的。而令人高兴的那些,他未必想知道。
算了,还是说点开心的事。
桓羿这样想着,便和声道,“今日一下子说了太多事,千头万绪,一时也理不清楚。反正时间不急,不如回头再慢慢梳理。眼下,咱们还是来说百灵儿的事吧,你……梦里,可也有她?”
他猝不及防地提到此事,甄凉一时有种心事别人揭破的心虚感。明知道桓羿应该是不会多想的,但还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这一紧张,注意力就集中到了眼前这件事上,顾不得别的了。
“有的。”她谨慎地回答。
“在你的梦里,她最后如何了?”桓羿却没有放过她,继续追问。
甄凉只好实话实说,“她在桓衍的后宫中顺风顺水,一路做到莺妃,后来……新皇登基,摄政王也格外开恩,允许她去皇家寺庙修行,供给一如宫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提起那个桓羿时,甄凉下意识地选择了第三方的称呼,而不说你,也不称殿下。
莺妃此人,既然是桓羿多年不提的禁忌,在甄凉这里,也就是多年难解的心结。虽然如今她已经知道,桓羿对她恐怕没有别的意思,而且经过宝珠一事,甄凉也彻底醒悟过来,意识到莺妃之所以能在宫里如此顺当,恐怕也少不了桓羿在背后替她谋划。
也不知道莺妃究竟用了什么来交换,才得到那样一个结局。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提起这个人,她语气里多少带了一点酸味,但桓羿却是敏锐地察觉了。
他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故意道,“那应该还算有用,倒也没有白费我这许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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