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不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晒豆酱
接下来的几天,男孩每天去捕猎和采蜜之前都用泥浆涂满身体,回来后再去冲洗,当他一次又一次从水潭中干净地走出来,营地里每个人都发现这个狼崽子长高了不少。
樊宇每天按时按点给他土豆,算计着男孩的年龄,再过几年,可以教他人类的工作了。
涂上泥浆,山蜂叮不透,宋捡的那罐药膏几乎用不到。又过几天,沙漠里竟然下了一场雨,时间非常短,可雨水很急。
宋捡光着小屁股在雨里洗旧薄毯,搓不动,就放在地上踩踩。等雨停了,他光溜地钻回帐篷里,和长大了不少的幼崽挤在一起。
男孩仍旧从别人的篝火里偷火种,打火石是他唯一不敢碰的东西。晚上,他从罐子里取出一块崖蜜,用刀割下一块,尝一口,这一块味道格外甜。
是蜂王浆,这块是带有下一代蜂后的巢穴。山蜂是唯一不用躲避狂风暴的生物,它们紧贴裂谷,风吹不到。
“捡,张嘴。”他拽拽宋捡的麻绳。
宋捡正在喝水,乖乖地张开了嘴,小狼哥用嘴喂他吃蜂蜜,两个人的嘴巴差点黏在一起。
不远处,狼群密切观察着流民营的一切,等待着下一次的迁移。
第15章 狼性
幼崽开始长大,喜欢往帐篷外面跑了,宋捡虽然不知道日子过了多少天,但能从幼崽的个头上感觉出来,又过了几个月。
没有了分明的四季,小瞎子很难判断现在是几月,爸妈说两个世纪前是有的,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果,冬天还下雪。
可现在再也没有那种时候,每天都是一样的温度,中午热得出汗,要喝许多水,晚上冷得钻进帐篷里,还要盖上薄毯。
小狼哥不盖,说盖上热,宋捡有时候会想,也许他真的是狼呢,他总那么热,自己总是冰冰凉。
温泉眼的水越来越少,水潭只剩下几平米,大家都在为下一次迁移做准备,宋捡没这个顾虑,只要跟着小狼哥就可以活。
男孩也从天气判断出来,再过一个月,狂风暴就要来了。水质逐渐发苦,天上出现了很高很高的云,只是他暂时不会判断风从哪个方向来,又往哪个方向去。
“捡,吃。”他坐在篝火边上,用木棍把火里的肉拨出来,再在粗盐上蹭一下,沾上了咸味。仍旧是他先吃,剩下的再给宋捡。
他的食量比宋捡大许多,会尽量保证两个人都不挨饿。如果有一天食物真的太少,男孩不会让给宋捡,反而是先顾自己,让自己比宋捡饱一些。
狼群和人类的习性正相反,只有更为强壮的狼吃饱,才能保护狼群。
宋捡反倒无所谓,以前经常挨饿,现在偶尔能吃撑。烤肉的时候幼崽不会过来,可是等宋捡吃完了,回去喝蜜水的时候,它们会一拥而上,把宋捡压倒。
“哎呦。”宋捡摔了个小脚朝天的屁墩儿,“你们怎么长这么快啊,让我起来啊。”
男孩听见响动,钻进帐篷里,把宋捡从一地毛球中解救出来。狼不应该和人类过分接近,但宋捡可以,因为他是小狗。
“小狼哥,它们长多大了?你抱一个过来让我摸摸不?”宋捡总想摸它们,可是母狼就在旁边,他不敢。
“狼,不能摸。”男孩把一只只幼崽抓下去,它们马上就要断奶。
“摸一下,好不?”宋捡躺在软软的厚垫上,从下往上看小狼哥,影子好大,“小狼哥,要是我把它们养大了,它们会和我亲不?”
男孩把幼崽放到母狼身边,再坐回宋捡旁边。他喜欢看宋捡翻肚皮,狼翻肚皮表示臣服,小狗应该也是。
“不会,亲。”他说话一顿一挫,可咬字清楚多了。
宋捡失望地啊了一声,伸手抓住小狼哥一缕长头发。“为什么啊?它们和我睡大的,不能和我亲亲啊?我养一只,行不?”
“不行,狼,不亲。”男孩打了下宋捡的手,“狼,是狼。”
养不亲的,男孩比谁都懂狼的群体地位之分。
这十五只幼崽和宋捡亲热,因为它们还没有进入狼群,没有高位低位。没成年之前,幼崽完全听从母狼的安排,和随便哪一匹狼都交好,包括和它们一起睡觉的宋捡。
但是狼,就是狼。
男孩见过很多次了,当幼崽特别是公狼进入狼群,成年之后,它们绝对会试图挑战头狼的权威,去争取交配的权利与分配食物的权力。
现在宋捡比它们的体型大,所以幼崽把他当成高位狼,一旦进入狼群,它们就会发现宋捡多么的弱小。狼的世界只有争斗和打服,打服了,它才会承认高位的身份。
包括男孩自己,也是这样,不止一次挑战过地位高于他的,有时会赢,有时输。狼永远在争斗,每段时间,当它们认为自己的能力变强了,就会再来挑战。
“捡,是小狗。”男孩把一块蜂巢吞咽下去,最近崖蜜的数量非常少,很奇怪。
“我是啊,我是哥的小小狗,汪,汪汪汪。小狼哥我是不是最最好啊?你可别扔了我,扔了我,就没有人给你当小狗了。”宋捡吃男孩剩下的,两个人把半罐蜜吃光了。
男孩分蜜给他,现在完全相信宋捡是小狗,他见过别人养的小狗,和狼不同,狗会保持年幼时的习性,成年以后依然保持幼崽对首领唯命是从的性格。可狼永远不行,只要有机会,就会挑战。
想得到更多的食物,保护同伴,每一匹公狼都在变强。
宋捡说小帐篷是他们的家,保护家,也是公狼的责任。
睡醒一觉之后,男孩先去樊宇那里领土豆,带回来和宋捡一起分。樊宇不是好人,但食物也很重要。
“小狼哥,今天你还去找蜜不?”宋捡张开嘴,等着喂。
“找。”男孩把带蜂蛹的给了宋捡,看着宋捡圆起来的笑脸,自己的眉毛不自觉地动了动。
“啊,这口好甜,好甜啊。”宋捡黏得满嘴都是,“那我等你回来,回来给我松松绳子好不?”
绳子?男孩贴近宋捡,检查,脖子上已经磨出一圈浅色的痕迹。
“紧了呢,我……我让你给喂胖了。”宋捡摸着脖子,以前贴着皮肤的绳子现在有点紧,再长胖点估计要勒住。
“捡,胖了。”男孩轻拽绳子,把最后一口蜂巢塞给了自己,“回来,换。”
“早点回来好不?”宋捡特别不舍得,抱着男孩舔舔下巴,“我一个人害怕,我……我再长大点儿就不怕了,我以后胆子可大啦。”
男孩才不信,小狗永远是小狗,胆子大不了,永远是自己的小狗。
吃过早饭,男孩就跟着狼群走了,留下了宋捡。每天刚分开头几个小时是最难熬的,宋捡把手在面前乱晃,全是花影儿,连几根手指头都看不清楚。
自己是个残废,要是能看见,就可以跟着小狼哥去找食。宋捡想他了,出于依赖得分不开,还想着等以后长大了就天天在一起,打猎也跟着。
更不能让别的小姑娘和小狼哥合帐篷。一合了帐篷,自己的毯子就被别人占了,又要变成没地方住的小可怜。
万一小姑娘嫌弃自己呢,和小狼哥说扔了自己呢?这都不一定。宋捡很自私,跟着小狼哥能活下去,他就想一辈子霸着人家。
没事干的时候他也不出帐篷,守着满地乱跑的幼崽们,时不时被它们撞一下。它们还不大,可是已经很有力气了,连叫声都变了不少呢。宋捡偶尔会捞一只放在腿上摸,也不管是哪一只,反正都很软。
可摸着摸着,母狼就会走过来用大尾巴扫宋捡的胳膊。宋捡知道这是要生气了,赶紧给人家把孩子放回去。
中午吃了肉干,宋捡在帐篷里站着,想出去晒晒太阳。他从小营养不够,身上总是很凉,但是看不清路面,走出去寸步难行。旁边是小狼哥削好的那根木棍,非常高,拿在手里比宋捡的肩膀还高一点。
“我出去啦。”宋捡杵着棍,和帐篷里的狼们道别,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户外探险。他能看见很大的障碍物,但脚底下的完全不行,用棍戳戳,走一步,再戳戳,走两步,只走出五六步就退了回来,缩回他的小帐篷。
哨兵不乖 第13节
“我回来啦。”他缩回来坐着,心脏已经吓得砰砰跳了。一旦走远,方向感不好的自己找不到回帐篷的路就完蛋了。
身边的狼很安静,仿佛在笑话他只敢出去一会儿。
“我看不见啊,我眼睛不好。”宋捡给它们解释,也是解释给自己听,自言自语,自欺欺人,“我看不见能怎么办啊,不是胆小鬼。”
几只幼崽开始顶他的膝盖,其中有一只是纯黑色。
天渐渐黑了,宋捡眼里的世界变得更暗。每个帐篷前都燃起篝火,只有宋捡这里没有。小狼哥没回来,他们的帐篷前就是黑的。
“怎么还不回啊……”宋捡在帐篷里等着,虽然他不知道时间,可是往常天黑不久狼群会回来的。结果今天人没有踪影,狼也没回来。
难道是,路上遇到了其他的狼群,它们打架了?宋捡挠着膝盖,眼巴巴往黑暗中张望。
温度一点点下降,垫着厚毯子,披着薄毯子,他不冷,只有害怕,怕小狼哥像爸妈那样一走了之,嫌他是个累赘。
怕自己再被扔一次。
“小狼哥?”帐篷外又过去一个人,宋捡赶紧叫唤一声。明明知道这个脚步声不是,可他还是叫了。小半瞎听力好,牢牢记住了男孩的足音。
不知过了多久,温度已经很低了,宋捡披着毯子站在帐篷边上,仔细听,小狼哥没回来,狼群也没回来。
直到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长吼进了宋捡的耳朵,他一抖,毯子掉在地上,急急忙忙往前冲了几步。
“哥?”宋捡摇摇晃晃地跑,撞上一个身体滚烫的男孩。
狼群护送着他,男孩最后一点力气用完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大腿上一个好大的伤口,血流了许多,流得他甚至晕了过去,醒过来接着走回来。
狼会向着最不舍的地方去,即便死掉,荒漠狼的头也会指向巢穴。男孩一步一步地走回来,不怕死,死是荒漠里最常见的,但是他想回家。
他有家,要回来。
扑到宋捡身上那一下,力气完全用光了。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巨大的崖蜜。
第16章 熬过难关
宋捡差点没抓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把男孩接住,慢慢放平的。
“小狼哥?哥?”宋捡拍拍他的脸,还是热的呢,“小狼哥你起来行不?我好害怕,小狼哥你理理我。”
左拍拍、右拍拍,男孩都没反应,宋捡开始慌了,一直小狼哥小狼哥叫着,还弯下腰舔他的下巴,可人就是没反应。
于是宋捡在他身上乱摸,因为鼻子里进了很浓的血腥味。
以前小狼哥吃完生肉,嘴巴里也是这个味道,可今天的血腥味不从嘴里来,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两只小手不断乱摸,宋捡第一次摸到了小狼哥的脸。
以前每次想要摸脸,都会被打手背,现在宋捡多希望小狼哥醒过来打他一下,说:“捡,不乖,打。”
摸着摸着,宋捡摸到了,黏糊糊的,好像是伤口。他把手收回来放到鼻子下面闻,没错,是血的味道,血有一股很特殊的味,像短刀上的铁,绝对闻不错。
小狼哥这是受伤了,受大伤,流了好多的血。宋捡赶紧站起来,拉着男孩的手往回拖,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拽得动,但人急起来什么都顾不得。
拖着拖着,宋捡找不到方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是个小半瞎,只能看见光影明暗,分不出方向来。
“小狼哥你别怕,我带你回家。”宋捡是自己在害怕,这么黑的天,他不知道帐篷在哪里。直到一匹巨大的狼蹭过他的小腿,宋捡蹲下一抱,摸出了鼓鼓囊囊的狼肚子。
是母狼,幼崽还没断奶,母狼的胸脯里有奶水,这是在自己帐篷里住的母狼。它们从宋捡手中接过男孩,咬着男孩的手腕,像叼幼崽那样,把他往帐篷的方向拖拽。
宋捡赶紧跟上它们的声音,脚底下好像踩住了东西,黏答答,他抓起来才发现是一大块崖蜜,赶紧抱起来去追狼。
进了帐篷,血腥味更浓了,宋捡把蜜放到一边,整个人都发抖。小脑袋里嗡嗡直响,很多很多可怕的结果都被他想到了。
如果小狼哥真的出事,自己也活不下去的,狼群不会再保护自己,没有人给自己解开绳子,麻绳也会把自己勒死……突然,宋捡打了一个大哆嗦,眼泪立刻抖出几颗。
他不能让小狼哥死掉,小狼哥不能扔下他。
“没事,没事,受伤……会好的。”宋捡跪着去找背包,一直和自己说会好的会好的。好在背包里东西很多,拿出铁皮水壶来晃一晃,里面有满满的水声。
“没事的,小狼哥你等等,我……”宋捡使劲拧开壶嘴,先自己喝了一口,他太害怕,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能看见就好了,可这双眼睛真不争气啊。宋捡喝了水,两只手抖得不成样,还拼命在男孩的胳膊上、腿上摸。
是不是只有一处伤口啊?宋捡要检查他,好在只摸到了一个大口子。口子很大,在左大腿的外侧,摸起来血液好像凝固了,不再往外流,只是黏糊糊沾了满腿都是。
宋捡愣了愣,抹干眼泪,把水壶里的水往伤口上泼。
“小狼哥疼不?你忍忍,忍忍就不疼了。”宋捡摸着瞎,给男孩清理伤口,等皮肤冲干净了还剩下半壶。他含了一口水,对着小狼哥的嘴巴给喂过去。
平时热热的小狼哥,好像有点凉了。
宋捡喂了几口水,把宝贵的水壶收好,从背包里翻出那瓶碘酒。一打开木头塞子,刺鼻的气味把狼都吓跑了。
“对不起,我不是要赶你们,这是药……”宋捡也不知道自己对着谁说,嘴里嘀嘀咕咕,可碘酒的气味真难闻,他也不喜欢。
左手摸到那个大口子,右手拿着棉签,往伤口处小心得碰。宋捡也不懂自己涂得对不对,反正爸爸妈妈说过,伤口要用药,不然会一直流血,还会烂掉。
他不能让小狼哥烂掉。
涂了好多碘酒,宋捡才停下来,用背包当小枕头给小狼哥枕。旁边全是不敢出帐篷的幼崽,它们挤来挤去,帐篷门口是不愿意走远的母狼,宋捡听见它们喘气。
平时那些会对着月亮嗷呜嗷呜的狼,全都不见了,它们好像很安静。宋捡躺在小狼哥旁边,怪害怕的,因为小狼哥的身体又凉了,特别是手和脚。
“你别怕,我和你最最好,我……我可有用啦。小狼哥你别怕,我给你上药药了,你别怕,啊,别怕。你别怕好不?”宋捡给他搓搓脚、搓搓手,怎么都搓不热。这一定是冷着了,他又扯薄毯,把他们的身体盖住,抱着旁边没有动静的男孩等天亮。
可谁料天亮没等到,等到了一群流民。
“就是他!”其中一个流民指着小帐篷,“他带着狼群回来,现在那群野狼在营地里乱窜,掀帐篷!它们要吃人了!”
张牧举着火把,每个人手里都有火把,如果光线充足,大家手里的枪还能和狼群一战,可是现在是晚上25点,夜色浓重,人类处于弱势,根本没法和那群神出鬼没的狼一较高下。
宋捡听见叫喊,醒了,他害怕,摸了背包里的短刀,一步一犹豫地走出去。“你们是谁啊!你们……你们走开!”
一个小孩儿从帐篷里出来,凶凶地拿着刀,可刀尖的方向都指错了,一下让所有人看出他眼睛不行。
“把狼崽子交出来!”一个拿着枪的人在喊,“我家的帐篷和推车都被掀了,让狼崽子血债血偿!”
“你才……你才血债血偿……你说谁呢?你说谁呢!”宋捡朝着声音那边喊,嗓音一下尖上来,还是稚嫩的童音,“我小狼哥才不是狼崽子,你们走开!”
那拿枪的刚想上前,几匹皮毛浓密的成年狼从帐篷的入口钻了出来,它们擦过宋捡的脚踝和小腿,仿佛看不到宋捡一样,只盯着外来的这群流民。
每一匹,都皱起了鼻子。
“别过去!”张牧拉住了同伴,“这些都是刚生产完的母狼,攻击性最强,它们为了保护幼崽会杀光你们。”
“放他妈屁!老子有枪!”那人说。
几只胆子比较大的幼崽从帐篷口探出头来,体型非常小,可眼睛在夜色里已经会反射绿光了。它们是狼,不是家养的狗,只是还没长大。一旦长大,又是一群。
“你能一下杀光整群吗?”张牧熟知狼群的野性,荒漠狼眦睚必报,复仇心极强,除非有足够的人力、火力,确保一次性瞬间杀光,一匹不留。否则只要留下祸患,那才是流民营的灭顶之灾。
幸存的狼会把更多的狼引来,像吃大餐那样,趁着夜色将人一个一个叼走。毕竟人需要夜里睡觉,狼可以随时休息,专等猎物放松警惕。
这一句话提醒了所有的人,大家开始退后。相比狂躁的公狼,带着崽的母狼更不能招惹,因为狼太聪明了,它们有母性,所以理解人类的母性,它们要是被激怒,会专门捕杀流民营地里的孩子。
可宋捡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这些人是害怕自己的刀才退后。“你们别过来,我很厉害,你们过来我就捅你们!”
“宋捡!是我!”张牧怕宋捡用刀伤着他自己,“我不让他们开枪,你把你小狼哥叫出来,狼群疯了!”
“狼才不疯呢!”宋捡守着他的帐篷,“你……你们走啊,走开,我不要你们,我和小狼哥好好的呢,我们可好了,你们走!”
这孩子说不通,像吓坏了,狼还守着他,没法过去。张牧正一筹莫展,只看歪歪扭扭的小帐篷里动了一下,一个瘦高的男孩,扶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来。
“回来,捡。”男孩的嘴唇透出白色,明显失血过多。
宋捡听到了,眼泪哗一下流出来,哇哇哭着往后走,还把刀扔掉了。他太没用,看不见,就算手里拿着刀都没用,万一没拿好,还会伤着小狼哥。
“捡。”男孩揽着宋捡才能站直,头发披着,脸上透着火把映出来的红,和复仇的眼神。但他的暂时清醒没有持续太久,是听到宋捡在喊,强撑着走出来的,眼前渐渐变黑,又趴在了宋捡的肩上。
他一出来,那些母狼全部退回帐篷,把被吵醒的幼崽一只只叼回去。流民这边的眼睛里像喷了火,出于对野生力量的恐惧,也出于对狼群庇护的嫉妒。
“等一下!”张牧突然叫住他们,“他受伤了,腿上是刀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捡正要扶小狼哥回去,小狼哥的身体猛地一软,跪在了沙面上。他也跟着跪倒,用小小的身体护住男孩:“我……我不知道,小狼哥出去找蜜,回来就流血了……救救啊,谁来救救啊,求求了,求求你们了。”
这就对了,张牧早觉得这事有异样。
狼群跟随营地一年半,从来没有发狂的时候,今晚却突然狂了,在帐篷之间跑窜,撕扯。它们不是要伤人,是在找人。
有人把狼崽子给伤了,它们循着气味去找凶手,它们要复仇,以牙还牙。
“快,大家快散开,各回各帐篷清点物资,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受伤。只要你们没伤害狼崽子,那些狼不会伤你们的家人,快回去!”张牧立刻说。
其他人都愣了,可是一下都反应过来,原来狼不是朝他们来的,是有人动手再先。洗清了狼崽子的冤枉大家都散了,只有张牧留下,看着宋捡吃力地拉着男孩,往帐篷里拖。
“你们有狼,我过不去。”张牧在不远处喊,“给他喝水,吃药,记得吗?”
宋捡脸上两道泪痕,只顾得点头。
“他们都走了,你不用怕!”张牧又喊,“记得给他吃药,让他多吃点儿食物,明早我会把水送过来。”
宋捡慢慢站起来,拿起了他的木棍,一戳一戳往外走。戳到他的短刀赶紧捡起来,再退回帐篷里,半天才喊出一句:“谢谢啦!”
张牧只觉得刚才地上那把短刀眼熟,仔细一想,那不是自己家的刀嘛,笑着摇了摇头才离开。
这一闹,一直闹到天亮,营地里许多人都没睡,都能听到狼群呼哧呼哧穿行于各家帐篷,挨个去闻。
天亮了,狼群才安静下来,回到男孩和宋捡的帐篷外面休息。张牧一整夜都醒着,生怕自己推测错误,也算是赌一把。
结果他赌对了,狼群没有伤害流民,倒是副手们来报告,说有三家的帐篷没了,是连夜逃了的。
看来就是他们,但逃也逃不远,不是死在狼群口中就是死在天灾里。这种事张牧不想管,尽管他也动过把狼崽子神不知鬼不觉清除的念头,可现在看来,还真没人能轻易动他和宋捡。
宋捡也一夜没睡,几次困得不行,可还是坚持用嘴巴给小狼哥喂水,还吃了一颗消炎药。爸妈说,有伤口就要吃这个药。
好在他平时攒了食物和水,肉干也有,崖蜜也有,还有果果干。男孩在天亮的时候醒来,没说话,只是掰了一块蜂巢塞进自己的嘴里,又给宋捡塞了一块。
“疼不?”宋捡心疼死了,“疼不疼?疼死了吧?”
“疼。”男孩枕在背包上,脸色还是不好,“捡,不乖。”
“我怎么不乖了?我哪儿不乖了!”宋捡语气凶凶的,趴在男孩胸口怂怂的,“小狼哥你饿不?我还存了肉干,就咱俩吃。”
男孩又吃了一口蜂巢,像一匹野生的狼,受伤靠进食疯狂补充体力。“拿刀,不乖,打。”
“你别打我,我和你最好了。”宋捡听到小狼哥能说话,就知道他挺过来了,往前爬了爬,趴在男孩耳边轻轻说,“昨晚那些人,要进帐篷,都是我吓走的呢……小狗可有用啦,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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