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纨绔和她的盲眼姑娘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的小说
遇见薛灵渺之前,苏玙是秀水城出了名的女纨绔,走犬斗鸡,无一不学,无一不精。千金家业败尽,日常混吃等死。
遇见薛灵渺之后,苏玙烦得想给她跪下。偏偏山穷路远,赶来投奔她的是个盲眼姑娘。
小姑娘两眼一抹黑,走出家门都得担心被人欺负了,打不得,骂不得,动根手指良心都要受谴责。
纨绔生涯受阻,苏玙翘着二郎腿横眼看她“说吧,想要什么?”
“——想要你撑起门户,好好过日子。”
苏玙冷哼,反手扔了饭碗“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薛灵渺轻轻叹息,声音低入尘埃恨不能开出朵花来“你不好好过日子,怎么……娶我呢?”
苏玙当场石化!
◎玙yu美玉
◎鱼喵c,三教九流互相调教纨绔从良
◎女主纨绔中的顶级玩家,会加入蹴鞠社,正正经经赚钱养家
◎盲眼姑娘有朝一日会复明
——19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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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纨绔和她的盲眼姑娘 第一章
第一章
杨柳抽新芽,这个春天醒得似乎早了点。边城映在鲜嫩的浅绿色,晨雾将散未散,女子懒洋洋走在长街,揣着碎银打算往北市投壶。
她身形高挑,一身雪色麻衣,随便扎个高马尾用发带束着都有旁人没有的精致。精致又糜颓,这就是苏玙,边城有名的纨绔。
距离北市开场还有半个时辰,足够在路边喝碗胡辣汤吃三个热乎乎的蟹黄包。张望一番,苏玙在熟悉的摊位停了下来,见她捡着长桌坐下,店家自去忙碌。
苏玙眼睛眯着,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量过往行人,像永远睡不醒的猫,又在发现感兴趣的目标后,翘着二郎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
早饭很快上齐,就着不远处的‘景’,悉心照料自己的五脏庙。
大柳树下,怀抱旧包袱的少女一退再退,谨慎地如同溪水旁侧耳听风吹草动的梅花鹿。
锦衣公子哥们被她的反应逗笑,难得在边城看到如此楚楚可怜的小美人,遇见了自然不想错过。
为首那人手持折扇卖弄风雅,仗着少女看不见,不够诚心地俯身一礼:“姑娘莫慌,在下毫无恶意。”
“你们让开。”
音质比百灵鸟的声音还要婉转动听,四少惊艳地交换了眼色,喜上眉梢,姿态越发诚恳:“姑娘行路不便,我等愿做姑娘的眼睛。”
“多谢,我并不需要。”少女唇瓣微抿,牢牢护紧怀里的包袱,右手握着一根翠竹杖,紧张地就要崩成一根弦。
啧。太弱了,单看背影就怪好欺负的。苏玙收回视线,咬了口蟹黄包,味蕾顿时被取悦。
胡辣汤的热气和蟹黄包的香气构建了这个清晨的温暖,她惬意地眯了眯眼,身心舒泰。再去看不远处仓皇无措的少女,不知怎的生出两分稀薄的同情。
及腰的长发贴合脊背,身骨纤细,无端散发着一股柔弱,看不到正脸,凭着想象也该知道这是个长相不俗的姑娘。
瓷勺搭在碗沿,不紧不慢解决了碟子里的蟹黄包,苏玙抽出帕子擦拭手指,走前饮了口店家免费赠送的清茶,茶水微涩,她随性地抖出一串铜板,付了饭钱。
纯真的小梅花鹿遇上不安好心的狼群,许是目盲,少女对危险的感知超乎寻常。赶在狼群扑上来之前,她厉喝一声,还真有几分装腔作势的凶狠。
被娇滴滴的小姑娘唬住了,边城四少的脸面简直丢了个干净:“这么不给面子?我们不是坏人,刚才是在和姑娘开玩笑。”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感受到他们的靠近,少女下意识后退,脚踩在小石子,身子趔趄,慌乱中用竹杖拄地,耳畔陡然传来一句充满调笑的提醒:“我要抱你了哦。”
声音慵懒,透着点不羁,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揽了她腰。
若非听清那是好听的女音,薛灵渺险些拿竹杖打过去。后背抵在柔软的怀抱,有了依靠不至于跌倒,感激之余她觉得羞耻,耳尖似乎冒着热气,低声询问:“姑娘,可以放开了吗?”
香香软软的,苏玙从身后拥着她,玩心大起:“不放会怎样?”
话音刚落,感受到少女脊背一瞬的僵直,她弯了眉:真是个好不禁逗弄的姑娘。
边城人尽皆知的女纨绔出来搅局,看中的小绵羊被截了胡,四少眼馋得紧却不好把人得罪了——谁让边城再找不到比苏玙更会玩的人呢。
哪怕是女子,也是纨绔里公认的顶级玩家。勉强算一条道上的,三天两头约一块儿走犬斗鸡,闹僵了不合适。看她感兴趣,四少勾肩搭背离开,乐子那么多,再去找就是了。
“他们走了。”苏玙道:“是我把他们赶跑的,姑娘怎么谢我?”
言下之意大有让人以身相许的轻浮。
元丰盛世,民风开放,同性可婚早在二十年前被纳入法典,民间虽不多见,也并非没有。
刚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一路上的好运气到了边城仿佛用光了,肌肤相亲,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薛灵渺忍着惧意:“你先放开我。”
“好啊。”苏玙松了手,不等少女转身,她道:“你的头发好香,摸起来更软,发簪也好看,我能看看吗?”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梨木簪被手疾眼快地抢走,长发如瀑倾泻,一怔过后,薛灵渺既羞且恼。也因此,苏玙猝不及防和她打了个照面。
本是低头把玩簪子,待看清眼前并不多见的风景,她无所顾忌地笑了。
款式再简单不过的素色裙裳,腰间用一条绸带勾勒出惹眼的纤细,如丝绸润滑的乌发自然散落,掩着起起伏伏的小山丘,她特意在那处多看了两眼,嗯……气鼓鼓的,有点可爱。
视线上移,落在那截修长白皙的脖颈,美好脆弱,轻轻催折就能折断这朵花的花径。值得一提的是,少女唇形是她极偏爱的那种。
樱桃小嘴,不失圆润饱满,上下唇瓣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唇红齿白,隔着半空朦胧的水雾,犹显娇弱。这样的人,得天独厚,就连挺翘精致的鼻子都为她堆积了一份渺渺仙气。
抬眸之际苏玙还在冥思苦想,究竟怎样一双明媚美眸才配得上少女的灵秀。目光撞在两指宽的白纱,她径直愣住:“你……你的眼睛?”
“你总算看见了。”她脸上染了薄怒,羞耻如潮水一波波在心口激荡,十七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就习惯人们语气里的惊讶惋惜鄙夷,寻常时候薛灵渺或许不会介意,但这人太放4了。
她怕她变本加厉,于是不得不竖起身上的刺,色厉内苒,颤着手:“把发簪还我。”
“这、这可真是……”苏玙心里徘徊着巨大的遗憾失落,懊恼扶额,后悔跑来欺负她了。
顾及到她双目失明,有心为少女挽发插簪,但薛灵渺恼了她,纵是秉性再温和也不是没脾气的,她倒退一步,隐忍发声:“调戏一个盲女,很有成就感吗?”
这话比一巴掌打在脸上还要火辣辣,苏玙自认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可做纨绔她也是有底线的!
不好再拿着人家簪子,她还了回去,然后留意到少女有双漂亮的手,眼巴巴看着她十指灵活地梳好极简发髻,苏玙杵在原地摸着心口缓了缓。
少女撑着竹杖走开,强压着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胆怯,柔声问路:“请问,请问这里是秀水城吗?迎花街怎么走?”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不仅能吸引纨绔,还能得到路人天然的好感。很快有大娘看不过眼,一边念叨着麻烦,一边领着人往迎花街走。
留意到少女唇角微微翘了一下,苏玙脑海倏尔划过一个念头:哦,她笑起来更好看。
铜锣声飘来将她从不正常的状态里惊醒,她啊了一声,这才想到自己要去北市投壶。
投壶那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够耽误呢。再好看的小姑娘有投壶讨巧吗,有斗鸡刺激吗,有蹴鞠热血吗?答案毋庸置疑,苏玙毅然决然朝相反方向奔去。
春雨连绵,街道坑洼处慢慢积蓄了小捧水。比起江南的婉约柔美,秀水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显得粗犷了。哪怕名字里带了个秀字,这地方到底是边城。
“多谢大娘。”少女规规矩矩朝人施礼,苏大娘不自在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辛苦大娘,大娘想吃什么,等我安顿好给大娘送过去,权当谢礼。”
“这可使不得,带个路而已,姑娘太客气了。”免得她磨叽,苏大娘扭头就走。
走到半路没忍住回眸看了眼,不禁生了疑惑:这么个满身文气的小美人怎么就想不开跑来边城了?弱柳扶风,身患眼疾,山高路远到底怎么过来的?
安顿好?普通人来到边城都不敢说马上安顿好,一个盲女,哪来的底气在边城扎根?
来了是一回事,能不能过安稳她不敢说,需知道边城的狗都比其他地方凶哩。苏大娘撇撇嘴,将此事抛之脑后。
迎花街从左往右数第八家,薛灵渺呆在原地‘看’着门上高挂的匾额,润泽娇艳的唇隐隐泛白。
跋山涉水走到这里,进城前特意沐浴更衣,就是为了给那人一个不算太差的印象。如今只剩一门之隔,她抱紧包袱,很是踌躇。
万一,万一那人嫌弃她是瞎子,她要从哪来回哪去吗?可天地之大,她还能去哪儿?
一道挑衅的犬吠冷不防响起,震得她娇躯轻颤,她不敢登门,撑着竹杖落荒而逃。身后恶犬似乎也晓得少女好欺负,嘴脸比其他时候都要凶。
从北市赚了个手软,苏玙提着钱袋溜溜哒哒走着,远远看着从薄薄雨幕跌撞走来的少女,她咧唇笑开:还真是有缘呐。
故意不作声,任由少女撞进她怀里。撞到了人,且是再羞赧不过的接触,薛灵渺起先苍白的脸一下子涨红:“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姑娘,你没事吧?”
苏玙心想:她可真爱害羞,也太有意思了。一个盲女走在长街和人迎面撞上,到头来抢着致歉,沉睡的良心忽然有点痛:欺负眼睛看不见的孤弱少女,算什么本事?
她笑:“我没事。倒是姑娘……又在投怀送抱了。”
声音听起来熟悉,薛灵渺想了想,呢喃出声:“是你?”
“小姑娘好耳力。”苏玙跺了跺脚,大狗看到她,呜咽着转身跑没了踪影。想来以前没少被教训。
再次被救了,没计较她话里的轻佻,薛灵渺正正经经道谢。苏玙挑眉看她,纨绔习性压不住地往上冒,她眼睛弯作好看的月牙:“这么想谢我,不如跟我回家吧?”
“……”
就知道不能给她好脸色,薛灵渺作势要走,忽听身后有人大喊:“苏玙!你又在欺负人了!”
秀水城有大半人家姓苏,苏大娘是看着苏玙长大的,她的话苏玙不可能不听——摆弄着腰间的流苏坠子,嬉皮笑脸:“大娘,我就逗逗她,哪会真要她进家门?”
生着一副好皮相,偏偏比男儿还贪玩。苏大娘拿她没办法,嗔她一眼,大嗓门比雨点砸在地上都响:“雨要下大了,快回家去,少在外面晃悠!”
“欸,听您的。”苏玙故作乖巧,目送大娘回了小院,抻了抻浑身的懒筋:“好吧小姑娘,就此别过。”
薛灵渺脚下生根:“你……你是苏玙?”
苏玙看着比方才要阴沉的天空,无精打采地嘟囔:“是啊,整座秀水城谁不知我是苏玙?”
“苏玙,迎花街苏老员外独女?”
“你怎么清楚?”她打了个哈欠:“不过我现在不住迎花街了。”
“为什么不住迎花街了呢?”
“因为家产被败光了啊,祖屋卖给了别人。我现在住沉鱼巷。奇怪……我和你说这些做甚?”
说都说了她不介意说明白点,反正秀水城很少有人不知她住哪:“我们脚下站的地方离沉鱼巷就很近了,门前堆着两座石猫的是我家。”
少女暗暗记下,趁她说话的同时不忘悄悄整敛衣领以及两鬓凌乱的发丝。
“我要走了,你……”原想问她有没有地方住,转念一想若她说没地方住,自己又不能真把人带回家,苏玙干脆闭了嘴。
赶在她脚底抹油前薛灵渺握住她衣袖:“你…你不能走!”
她看起来很激动,腼腆羞涩,小脸焕发着不一样的神采,和之前防备的模样判若两人。
具体怎么来形容呢——负重万里终能卸下担子,患得患失迫切想留住这场安宁。不等她想明白这变化从何而来,少女声线不稳:“苏玙,我是来投奔你的。”
“投奔?!”苏玙眼睛睁圆:“都说了之前是在逗你,那是玩笑话,你别当真呀!”
女纨绔和她的盲眼姑娘 第二章
第二章
雨势渐大,斜风吹动发尾,她看了眼天空,不由分说拉着少女寻了处遮风挡雨的屋檐站定。
春雨顺着檐角徐徐汇作晶莹的珠帘,她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轻声道:“小姑娘,别说笑了。你我素不相识,怎么会是来投奔我的?”
薛灵渺低了头:“为何以为我在开玩笑呢?我葬了爹爹,不畏艰辛从江南赶来,为的就是投奔你。你说我们素不相识,可我三岁就知世间有一个你。
你是苏玙,再过两个月零二十三天就是你十九岁生辰。你生下来后背有块好看的莲花胎记,六岁那年摘桃子从树上摔下来磕破膝盖,八岁和人斗蛐蛐一日之内连胜二十七场。
你有个本事很大的师父,拜师是为了请他教你玩。尊师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很多人都不晓得他具体年岁,你也不晓得。还有,你十三岁……”
“等等等等,打住!”苏玙脑子混乱,不知这些东西她是从哪听来的,越发觉得此女邪门,她拧了眉:“任你说破天,口说无凭要我怎么信你?”
“我有婚书。”
“什么?”
薛灵渺脸颊浮现一抹红晕,对待未婚妻和对待陌生人当然不一样,方才那番话已经耗费了许多勇气,她将全部身家交过去,小声道:“婚书,你自己看呀。”
婚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玙一脸懵:“你能把话说清楚吗?”
“就是…就是你我的婚书啊,上面有我们的生辰八字,还有双方爹娘按的手印。
苏薛两家指腹为婚,从我识文习字那天起,苏伯伯始终和我家维持着书信往来,直到前几年断了消息,爹爹又病重……来之前家里遭了窃贼,信不翼而飞,庆幸婚书无碍。”
听起来有鼻子有眼,苏玙拎着包袱犹豫要不要打开。女孩子出门在外包裹里定然装有私密衣物,可对方都不介意,她别扭什么?再说了,她只是翻翻,绝不乱看。
“那我打开喽?”
她问得煞有介事,薛灵渺羞怯地背过身。似是为了缓解扑通扑通的心跳,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从江南到秀水城,我走了十个月零十八天,也想过你会不认我,但我还是来了。我们…我们是父母之命,婚书为证,是官府承认的合法妻妻,阿玙,我能喊你阿玙吗?你不会赶我走,对吧?”
“啊?什么?哦哦,对,对。”苏玙手忙脚乱地将鲜亮绣着小锦鲤的肚兜塞回去:“那个…那个婚书在哪里呀,我没找到。”
她声音听起来怪异,薛灵渺顾不得多想,紧张道:“怎么会?明明有呀。你再…你再找找?”
“好好好,我再找找。”苏玙长舒一口气。确切来说她还没开始找,要怪就怪小锦鲤肚兜太可爱了,赶明她也绣一个。
不费吹灰之力翻出一卷裱好的卷轴,她心里一咯噔:不会吧?不会真有那劳什子婚书吧!
“找到了吗?”她迟迟不吱声,少女掌心生出汗:“阿玙,你在做什么?”
婚姻大事马上就要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苏玙不甘心,她愤愤地展开卷轴,而后目瞪口呆,在反应过来看到了什么,小脸爆红!
“这……这就是你说的婚书?”她或许该庆幸周遭除了她们没有别人,若不然屋檐下避雨还要明晃晃拿着春宫图,她脸皮似乎还没那么厚。
不知内情的少女露出浅淡笑容:“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不。这很妥。苏玙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少女看不见,所以她该怎么委婉解释,这不是婚书,而是露骨淫乱不干不净的春宫?
想着从见面她就宝贝护着怀里的包袱,苏玙胸口发闷,假使婚约是真的,那诚然是有人故意施为了。原因很简单,无非欺负孤女眼盲。
“阿玙,你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我……”苏玙丧丧地叹息一声,将那烫手的春宫重新放回包袱,切切嘱咐:“收好了,不要给外人看。”
“嗯,知道了。”看不到她脸,猜不到她看到婚书的表情,薛灵渺心乱如麻:“不要给别人看,是不想被人知道有我这么个未婚妻么?”
“啊?这……这你要我怎么答?”她压根没看到婚书,她看的是女子赤身交缠的春宫!回想看到的画面,苏玙感觉眼睛都要瞎了。不忍告知她实情,烦躁地揉着眉心:“好了好了,你安静会。”
“好。”少女乖乖巧巧站在檐下,对当前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阿玙没有赶她走,这比她设想的好多了。
整理好乱糟糟的心情,眼看要到中饭时间,苏玙后悔惹上这个麻烦,却也委实做不到挥袖离去。
她盯着少女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她频频心软,心软地不像自己的因由:别的不说,小姑娘长得太惹人怜惜了,文文静静的,看着就想喂饱她。
“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我?我还能忍。阿玙饿了我可以请你。”
“你请我?”苏玙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卖货郎特意赶在下雨天售卖油纸伞,见了在檐下避雨的两人不用喊就小跑过来。买了把七十二骨节的大伞,苏玙回头看她:“跟上。”
少女抱着包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耳垂微微泛红:如果感觉没出错的话,阿玙是盯着她看了很久吧?
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耳边长发,手不经意碰到眼前白纱,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摇摆不定:她会喜欢吗?
柳下初逢的小插曲,看得出来苏玙确实爱玩,但知道了她们的婚约关系,也会关心她饿不饿,不再轻浮地戏弄她,远没有苏伯伯信里说得那么糟。
人无完人,薛灵渺很早便懂了这道理。只要阿玙不离不弃,她肯定加倍对她好。
“想什么呢?”苏玙不满地扶稳她胳膊,领着人绕过前面的水洼。
“啊?给你添麻烦了吗?”
“算不上麻烦。”苏玙笑她:“你如果一直陷在这样迷幻的状态,我都要怀疑你是怎么从江南走来边城的了。”她顿了顿,出声妥协:“前路不平,挽着我的手吧。”
“我……可以吗?”
“随便你。”
这人是她的未婚妻呀。想通其中的关节,薛灵渺快速将竹杖换到左手,右手挽过她臂弯,回想爹爹去后她艰难地在黑暗里瑀瑀独行,她天真地笑了笑:“阿玙,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会接纳我吗?
她每说一个字苏玙都痛悔一分,眉毛纠结地皱起,天知道她为什么要理会这个大麻烦,好好的做纨绔难道不快活吗?
问出的话没有得到答复,少女矜持地挽着她,暗暗在心里打气: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笑容收进眼底,苏玙内心感叹这人太容易满足了,小心翼翼避免了不必要的亲密,闻到散在风雨的淡淡花香,她摇摇头,甚为苦恼:该怎么做才好呢?
酒楼,二层楼雅致的包厢。飘香的饭菜呈上来,她将筷子递到少女掌心,不放心道:“一个人用饭,没问题吧?”
“没问题!”她答得又急又快,一下子失了稳重,意识到这点羞愧地低下头:“我是说,你不用为我操心太多,我已经习惯了。”
她动不动就低头,实在和苏玙自信张扬的人生信条不符,眉峰微蹙:“抬起头来。”
“啊?”少女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在的方向:“怎么了?”
苏玙无所谓地端起小瓷碗:“没怎么。我是说,你挺胸抬头的样子真好看。”
意想不到的夸奖砸到头上,薛灵渺下意识挺直身子,端正在饭桌前,她心思比常人敏锐,联想到之前的表现,一下子懂了她话里的深意:“我知道了。”
十几年来隐藏在骨子里的卑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苏玙不过随口一提,而后专心用饭。
薛灵渺饭量浅,吃饱后安安静静等在一旁。听到落筷声,她摸出钱袋,喊来小二结清银两,花了钱她也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还是请的你,感觉很奇妙。”
她的笑容过于干净纯真,看着她,苏玙竟不知如何是好:是分道扬镳狠心把人抛下,还是作死地领进家门,做好饭桌上添一副碗筷的准备?
想想就烦。她头疼地敲了敲脑壳。薛灵渺顾自沉浸在初次请客吃饭的愉悦体验:“对了阿玙,忘记问你,你还喜欢弹琴吗?”
“弹琴?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话脱口而出,苏玙神魂一震,这才想起眼前的盲女极有可能是她不靠谱的老爹为她定下的未婚妻——连她背后的胎记、膝盖的疤痕、年少的消遣都晓得,哪怕没有婚书,也足以证明并非无亲无故了。
“不喜欢了吗?”少女似是有些失落,很快振作起来,她捻磨着存在指腹的薄茧,问:“那你现在都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