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铁慈皱眉。
容溥说这草药是制作一种高级金疮药的必备药,对于止血生肌清毒补气都有极好疗效,但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制作得来,这是什么人,大量把它给采摘了。
采得粗暴,到底是不懂技巧,还是时间匆忙呢?
众人继续前行,第二日便赶到孚山脚下,那里有几个小村子,离西戎最近,翻过一道山便是西戎的翰里罕漠,往日派往西戎的探子,也有从这里走的。只是除非极其隐秘的任务,否则一般众人不采取这种方式,因为这边接壤的西戎国土,在本身气候就不算好的西戎来说,都是相对恶劣的地区,大半地域都是沙漠,水源少,食物少,百姓少,但是因为是离大乾最近的道路之一,有很多为了节省成本的商人选择从这里去西戎,因此又随之诞生了沙盗,一旦遇上,那就是漠中干尸的结局,所以现在连商人走这里的都不多了。
山脚下最大的村子叫罗塘,听余游击说,这村子规模不小,日常耕作为主,打猎为辅,村中多精悍猎户,日子勉强可以过得。
孚山山势很斜,岩层松散,之前就塌过半座小山,险些埋了百姓不说,还将和西戎之间的天然屏障打通了一半,害得狄一苇不得不连夜派军队来修补。
其实现今还没有山体加固这样的工程,哪里塌了搬离哪里便是,当地官府没这个闲心操心这些。狄一苇是考虑到孚山好歹是两界屏障,害怕山体滑坡是西戎军队挖隧道导致,时常注意着这边。
一路按着正常行军前行,铁慈有意查看这些人的素质,士兵自不必说,倒是书院学生竟也表现不错。
尤其是戚元思,顺利从狄一苇那里要到了名额,一路像是卯着劲儿,行路在前,享受在后,抢着干活。
杨一休那个滑头,就经常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活推给他。
容溥大部分时候都在车中,也跟着日夜赶路,有时还给自己熬药补充一下元气,不给他们添麻烦。
有次他也熬了一碗药给铁慈,还没端过来就被飞羽“失手”给打了。
容溥也不生气,淡淡说一句哎呀拿错了,这一碗才是的,转手给铁慈又端出了一碗。
就,很心机。
铁慈却不喜欢好好的喝补药,正委婉想要拒绝,精乖的杨一休已经蹿出来,说声哎呀我最近正虚,给我补给我补,接过就咕咚咕咚喝了。
容溥:……女人的补药你抢什么!
铁慈诧异地看杨一休,这家伙不是一直是容监院的新跟班么?
晚上在路上歇宿的时候,她问杨一休,杨一休刚啃完飞羽扔给他的肉骨头,一抹嘴油光铮亮地道:“在军营和书院里我自然要听容监院的,出了营,我听当老大和拳头硬以及会做饭的。”
铁慈对他伸个大拇哥。
就凭您这泥鳅性儿,西戎便是铜墙铁壁你也钻得。
次日下午到了罗塘村,天色不好,阴沉沉扣在头顶,远处的村子,黄土夯的房子低矮灰黄,一些破布在竹竿梢头飘荡,四处不见人影,透着一股萧瑟荒凉劲儿。
铁慈有点惊愕,不是说这个村还挺热闹吗?人呢?
老远的有家门前有什么东西在晃荡,远远看去圆圆的,撞在破旧的木板门上,发出扑托扑托的声音。
戚元思最近处处要抢先,说声我进去看看,便策马而去,铁慈喊都没喊住。
她只能也跟着过去,下马还没近前,就听戚元思一声惊叫,猛地向后一蹿,正蹿进她怀中,一手还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铁慈一抬头,就看见门框上竟然吊着一只人头。人头已经半腐烂,深邃的眼眶空洞地注视着来人,在风的推撞下,一次次地砸在门框上。
矮房,土墙,破门,人头,苍黄将冥的天空。
这一幕鬼气森森。
更鬼气的是,扑托扑托的声音不断响起,四面的房子门框上,院门上,屋檐下,竟然很多都吊着人头。
铁慈被戚元思抓到戴着护腕也能感觉到痛,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道:“你怕死人?”
戚元思的脸唰一下红了,立即放开了铁慈的手腕。
飞羽悠悠地从他身边走过去,片刻绕了村子一圈,回来道:“人头十三只,应该都是村民,大部分是青壮年,且都在同一时间内死亡。砍头的是弯刀,非常锋利大力,像是在立威。”
余游击带着一批士兵也进村查看,半晌后出来,点头认可了飞羽的判断,又道:“村子里遭到了洗劫,衣物凌乱。应该是有人闯入,烧杀抢掠,村中青壮为了护村,被杀很多,其余人扶老携幼连夜出逃。所以村子一夜间成了荒村。这些头颅应该是侵入者为了立威,挂起来的。”
铁慈进了最近的一户院子的门,低头摸了摸堂屋的桌面,又走出来,凝视着那些在风中不断撞着门框的头颅,道:“入土为安,都取下来安葬了吧。”又道:“书院学生负责寻找宿处,拾柴生火,准备食物。”
戚元思涨红了脸。
这支队伍虽然余游击官位最高,但是指挥权是狄一苇亲自交给铁慈的。而铁慈在行军中,一直对书院学生和士兵们一视同仁,不允许书院学生受到照顾。
但此刻铁慈的安排,明显就是因为他,而把不用面对尸体的任务交给了书院学生。
这比骂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当初退婚铁慈的时候,虽然是父亲做主,但是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傀儡难有好下场,他又何必把自己捆上去。
到后来书院被铁慈整没了脾气,示好被拒的时候,他还十分愤懑。
等到在盛都接到同学的信,知道了铁慈的身份,才明白何以那时候铁慈坚持要他吃屎。
确实,自己吐出去的,最终都被她塞了回来。
他后来奔往永平府,其实就是猜到铁慈迟早要来这里历练,他在营中刻苦训练,等着她的到来。
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心里很清楚地明白,挽回是不可能的,他也并不想这样。
他仿佛只是觉得自己被压在了那巍巍高山下,挣扎而不得出,不在她面前挣个脸面尊重回来,就枉为了男人。
但一定要在她面前挣个脸面尊重,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然而在她面前挣面子实在太难,她是息壤,迎风而长,他便大步跨越,也追不上她转眼浩瀚,成泱泱厚土。
士兵们在挖坑,飞羽一手拎一只人头,人头上扑簌簌在掉着什么,他看似无意从戚元思身前走过。
戚元思觉得更加难以忍受了。
只不过在书院教了一段时间骑射,不知怎的便和皇太女搭上了交情,皇太女日常对着这人虽然态度并无二致,但是日常两人偶尔交谈,神情之间,明显和其他人不同。明眼人都看得出。
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辽东小官之子,皇太女如何就看上了!
还不如选容溥呢。
今日在皇太女和飞羽面前丢脸,直叫戚元思气闷,但此刻再过去展示自己的无畏,却也很无稽,他站在那里,满心苍凉,心情和这一刻晦暗的天空也似的。
身侧忽然被人碰了碰,他转头,触目的是一杯热茶,还有容溥淡淡微笑的脸。
“瞧你脸色不好,喝杯茶平气吧。”
戚元思默不作声接过。
他抱着茶,容溥抱着暖手袖筒,一起看飞羽埋人头,铁慈查看四周情况。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好半晌,戚元思道:“你甘心么?”
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显然容溥很懂,笑了笑,道:“听起来你好像不甘心。”
“哪轮到我不甘心。”戚元思下巴一点飞羽,“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罢了。”
“你虽出身将门,但没上过战场,你家老夫人,你摸一下刀都怕你割了手。一时不适应,也是寻常。莫要妄自菲薄。”
“容监院,容翰林。”戚元思转头盯着他,“论起地位人才相配,你才是最应该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她一次次拒绝你,选择这么个远不如你的人,你就真的毫无怨尤吗?”
“我为什么要怨尤?你只看得见她没立即选择我,却没看见她待我依旧与众不同。这样的任务,带我这样的人本就是累赘,可她一句话不说就接纳了。你们都要急行军,风餐露宿,只有我时刻能捧一杯热茶,坐在大车里不受风雨,这不是她对我的关照是什么?”
戚元思正想说这只不过是因为你也是她的任务,只不过因为照顾好你,对三军将士有利,毕竟医者难得。却听容溥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做人难得糊涂,切不可自己先把事想透了想冷了。我做甚非得要证明她对我不好呢?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我证明了这些,难免怨尤,对她也便难免带了怨气,那不是加快把她往那位怀里推么?”
戚元思愣住,半晌,醍醐灌顶一般,慢慢转头看他。
“戚兄,做她需要的人,而不是做让她厌烦的人。”容溥指尖缓缓转动茶盏,凝视着将黑的天色下大步行走的铁慈,“比如你,中军大都督之子,未来的掌握兵权的武将,你对她其实很重要。既然姻缘无缘,至不济你可以做好自己,成为让她倚重并敬佩的人。而不是像现在,在她面前不自主地卑微,无法拾起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戚元思震动地慢慢捏紧了拳。
半晌他道:“是了。我明白了。”
容溥微笑转头看他。
戚元思那些纠结烦乱,都源于自尊受打击之后的自我厌弃,那样阴影的角落里越呆久,心性便会越偏狭。
他可不想中军都督府将来也成为太女登上皇位的阻碍。
他示意戚元思喝掉快要冷掉的茶,自己缓缓转身回大车,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笑道:“公子这番话说得真好,我瞧戚公子很是震动。毕竟,谁又能像公子这般,大度宽广,远见万里呢。”
容溥在他扶持下爬上车,一边掀开车帘一边道:“是吗?可是我其实很醋,很生气,很想宰了容蔚呢!”
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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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依旧一更。
辞天骄 第二百零一章 背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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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远远地看见容溥和戚元思说了几句,戚元思就好像忽然有了精神,腰板都直起来了。
他捣捣铁慈,道:“瞧,容茶茶又开始舌灿烂花地蛊惑人了。”
铁慈看一眼,心想这家伙学怪话速度真是惊人。
她道:“怎么?”
“他最擅长蛊惑人心。我猜他又去给戚元思灌那什么,毒鸡汤。这种人放在朝堂,就是佞臣;托生为女,就是妖妃。”
铁慈上上下下看他一眼,哈地一声,走开了。
这下飞羽耐不住了,一把抓住她胳膊,道:“你这怪里怪气的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赶紧交代。”
“我说——”铁慈拉长声调,“妖妃实在太谦虚了。”
她甩开飞羽,走开了,飞羽愣了一会,噗地笑了一声,抱臂自言自语道:“我便是那妖妃,你是那坐拥三宫的荒淫帝王么?”
那边书院双胞胎跑过来和铁慈说,找到一处祠堂,可以供大家住宿。
铁慈要求晚上众人都住在一处,以免分散来被人所趁。
她去看了那祠堂,已经很破旧,里头堆满了杂物,现在杂物都被清理到一边,留下一块空地。
祠堂后面就是山,距离山体之间有一片开阔地带。孚山整个山体面对大乾这边倾斜度都很高,小村又是依山而建,都找不出一处可以完全避免危险的地方。
不过最近进入冬季,倒没什么大雨大风,影响山体,山体滑坡的可能性很小,也只能先在这里将就了。
祠堂中间生起一堆火,众人烤火吃干粮,找柴禾垫在地面,各自找个角落,和衣而睡。
临到睡觉时,飞羽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将火堆移过去烤热了,才垫上树枝,招呼铁慈过来睡。
他睡在冰冷的墙角,旁边烤热的地方归铁慈,铁慈过去的位置,田武刚想来睡,被飞羽一脚踹开,“大老爷们凑什么凑。”
田武委屈地去对面了。
杨一休同情地踮脚摸摸他的头,悄声道:“我家胖虎就是太好欺负了,你怎么不撅他,你难道不是大老爷们吗!”
田武一脸恍然大悟,诚恳地握着他的手,道:“哥哥说的是,我就是笨口拙舌的。要么哥哥去帮我把这话说了!”
杨一休立即抽回手,说声我好困,哒哒哒跑走了。
双胞胎大武小武睡在靠门的地方,大武睡下的时候,好几次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铁慈将疑问的目光投过去,大武是个容貌清冷的少年,话很少,皱眉道:“我好像总听见什么声音。”
小武活泼一些,嘻嘻笑道:“你又来了。”转头向铁慈解释,“他总是听见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但是不是每次都准的。”
铁慈点头,四面查看一番,并无异常,安排了人值上半夜,准备自己值下半夜。
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山体加固的任务也就不存在了,但是这四周的山还是要查看一下的,好好的村子被屠戮了,狄一苇那里却根本没有收到消息,近期派往这个方向的斥候都失踪了,如今给她撞上,至少也要搞清楚是山贼,是过路的强梁,还是……对面的西戎。
火光晃动,有人进门来,却是容溥的小厮,捧着厚实的大氅,轻声道:“我家公子命我来给叶把总送御寒衣物。”
说完也不等铁慈回答,往她面前一放就走。
铁慈自然也不能喊住人,惊扰别人,大惊小怪,不过是送件衣裳,她拿过来准备盖上,身边仿佛早已睡成了猪的容蔚忽然一个翻身,非常自然地,便将那大氅卷到了他自己的屁股下。
铁慈:……你现在和溥儿茶越来越像了。
她懒得和这人计较,睡了下来,容蔚一个翻身,状似无意地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
她抬手推开,把他的双手交叠安放在他的肚子上,摆得十分安详。
飞羽任她摆布。
毕竟装睡的人设要坚持到底。
铁慈摆好后还不罢休,又拿出自己的玉笔,按了一下笔头,笔尖弹出一截墨色,这是可以画的。她在飞羽脸上画了两撇仁丹胡,头顶还画了一个王字。
她在这里忙忙弄弄,乐不可支,飞羽忍无可忍,睁开眼一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目光相对,铁慈对他眼神里的谴责无动于衷。
飞羽便笑了,躺在那里,撅了噘嘴,索吻。
铁慈继续无动于衷,手中笔一转,竟然从笔头上又弹出一截胭脂色笔尖,她顺势一转笔,在飞羽手上画了个红唇。
给你一个血盆大口。
她画完,收回笔尖,躺下。
飞羽举着拳头看了半晌,将拳头慢慢收回,贴在唇边,对着那画下的大红唇,一吻。
铁慈闭眼装睡,耳根却不可自控地微微烧了起来。
听见耳边飞羽轻笑。
右边丹霜猛地翻了个身。
再右边赤雪簌簌拉了拉丹霜衣裳提醒。
门口那边大武好像又坐起身。
院子外面门窗严密的大车里灯火未灭,映着容溥慢慢磨药的身影。
屋子里鼾声磨牙声叹气声,伴随着屋子外风的瑟瑟,大山的神秘宏音,野鸟的呱叫声……似闹又似静,似安宁又似聒噪。
她的心情也沸腾又静谧,一腔温软。
渐渐便沉入了梦乡。
梦中黄沙遍地,远处绿洲里有人饮马,耳边鸣声嘹亮,一抬头海东青巨大的翅膀划裂青空,翅尖掠过孚山倾斜的崖。
而不知何时细声叮当,响在深深的地下,黑色的棺木盖子缓缓推开,探出一张苍白浮肿的脸。
她一梦而醒。
听见大武的呼叫刺耳地响在耳畔,“山崩啦!”
众人被惊醒,急忙跳起,四周却无动静。
小武揉着眼睛,咕哝道:“哥你又瞎咋呼!”
铁慈走到门口,凝足目力,看那不远处的山体,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变了,猛地回身扑了回来,道:“起来!”
原本准备再次睡下的人们被她惊得唰地一下跳了起来。
铁慈一把抓住左右两边的人,大喊一声,“走!”
声音未落。
外头轰隆一声,巨响震动得整个祠堂都在晃动,刚刚起身的杨一休一头撞在田武身上,两人齐声大叫。
铁慈一回头,隔着祠堂破烂的窗口,隐约看见外头烟尘漫起,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像一个黑色的噩梦,忽然便到了头顶。
这方向位置和宽度,往哪跑都会被追上。
她正准备瞬移,能带几个是几个。
大武忽然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也不知他摸索到什么,那些破烂神主位牌忽然倒下一片,露出一个洞口。
铁慈进来时候是查看过周围地面屋顶的,但是祠堂供奉的神主之类是人家的神灵或者祖先,出于尊重,她不会去靠近,更不会去碰,此刻看见居然有地道入口藏在这里,一惊之下便是一喜。
她一脚便将三个胡乱正往外跑的士兵踹进了地洞。
“都进洞!”
那边丹霜已经抓着人往洞里扔。
飞羽过来要抓她,她身影一闪,到了屋外。
容溥还在院子外的大车里!
铁慈出屋,地面震动险些站不稳,一抬头身后沙石伴随烟尘卷起天高,就在离容溥半丈远的地方!
容溥从未跑这么快过,脸色苍白眼神明亮,冲她大喊着什么,一边还在挥动手臂,似乎是叫她回去。
下一刻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再下一刻铁慈龙卷风一般出现在祠堂内,一手夹着容溥,顺手卷走了还没来得及进入地洞的两个士兵。
再下一刻这一大堆人影没入地洞口。
轰一声,宛如巨墙倾倒,苍天乍颓,山体一路铲土撞墙地平推了过来,所经之处,万物沦陷。
祠堂眼看在烟尘中被夷为平地。
那些山体裹挟着所经过的一切,化为土石的滚滚洪流,不断前奔,一间又一间房屋无声在烟雾中消失,直到半个小村瞬间消弭,那洪流才去势稍缓。
灾难过后便是一地疮痍。
而地洞里,人们静默倾听着上头的动静,地洞口不够严密,不断有沙石簌簌落下,余游击带着人不断用武器将大些的石块拨开,以免洞口被堵住。
好一会儿听得上面安静了,余游击正打算上去,铁慈示意他等一等。
有时候滑坡会引起连带反应,还是在此地等天亮的好。
黑暗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整个地洞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粗重,咻咻地响,听来远远近近。
铁慈忽觉袍子下似乎有风掠动,伸手一抄抄了个空。
这地洞之下,空间不大,明显没有出口,哪来的风?
这里空气混浊,几十号人挤在一起更加显得憋闷,余游击阻止了一个士兵想点燃火折子的念头。毕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把空气烧光了就麻烦了。
余游击在点数,刚才一片混乱,都不知道到底进来了多少人。
他让士兵们尽量分开,铁慈的视野里,人群慢慢地散在这一个房间大小的空间里。
因为凝足目力,她眼底渐渐出现一具具骷髅,在黑暗中慢慢移动。
这感觉让她不适,眨一眨眼,关闭了透视。
报数声响起,“嘎子!在!张贰德!在!杨一休!在……”
一声声地数过去,铁慈听着人基本都在,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大武提前喊了那一嗓子,山体离祠堂也有一段距离,便给了大家进地洞的时间。
这要在睡梦中,一准当头被埋了去。
小武的声音响起,就在身边,铁慈问他:“你哥能预知?”
“这可说不准。”小武道,“他更像是能提前听见一些不大好的声音,但未必准。把总,您可别次次都听他的。弄不好会坏事的。”
铁慈嗯了一声,明白他的意思。大武有能通过提前听见声音预知的能力,但是时灵时不灵,而且凭借声音预判本身就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很容易出错。
如果完全依赖他的异能行事,是会出事的。
铁慈本身也没这打算,她自己也有好几项能力,但是能不用就不用。
她更相信自己修炼出来的能力。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老天给你一样便宜,必然是要在别处找补回来的。
身边有人在靠近,气息清逸,是容溥。
铁慈听见他轻声道:“多谢你救我,我……”
那边余游击在喊:“……李云!”
一个士兵应声,随即道:“哎,我旁边好像有人,怎么不说话,是哪位兄弟受伤了吗?哎,哎,兄弟……哎呀鬼呀!”
这一声炸出,所有人都跳了一跳。
铁慈已经掠了过去。
同时再次开启透视。
此时才看见在房间的边缘,有一座座方形残破的物体,望去像是棺材。
这让铁慈想起之前的那个梦,心中不由一紧。
仔细看去,棺材中似乎有尸体。平平地躺着。
空气中却没有什么臭味,是因为早已腐烂成了骨架吗?
那士兵好像是跌进了棺材里,正手脚乱舞要爬出来。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棺材就一层薄板,一跳就能出来,他却像是被勾住一般,挣扎几次都出不来,惊得他大叫连连,四面士兵也被惊住,除了少数几个人冲上前,其余一时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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