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容溥看一眼鼓上人,再看一眼那几位目光灼灼的断袖,低头笑一声,给自己斟酒。
戚元思坐在他旁边,一边吃菜盯着鼓上人看,有点纳闷地道:“这位怎么瞧着有点眼熟的?”
杨一休坐在他的隔壁,跃鲤书院的好朋友们都坐在一起,闻言笑了一声,道:“元思啊,你真是记吃不记打,这位不是前几天刚把你给挂在旗杆上吗?”
戚元思险些咬了舌头,“什么?”
田武也瞪大了铜铃眼,喜道:“什么?是容蔚吗?他跳舞真美,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为殿下献舞,殿下一定很欢喜……哎呀你戳我干嘛?”
杨一休从他腿上夹走羊腿,面无表情地道:“抱歉,肉掉了。”
倒是容溥笑了笑,道:“无妨,我不介意的。”
杨一休有点佩服地看着他,心想容监院心志强大啊。今日他的献礼,心意十足,满朝称赞,也必定极得太女之心。
可是架不住还有一个骚气冲天的慕容翊啊!
堂堂辽东世子,竟然混入舞姬队伍,亲执贱役,为殿下当堂献舞。
这叫什么?彩衣娱亲?
试问在场,太女追求者有之,太女暗中恋慕者有之,太女崇拜者有之,谁能做到?
杨一休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他想都想不到。
容溥更不可能做到。
所以,此刻,他又又又输了。
便是那联诗献礼用尽心力,让容溥足足跑了七日,跑遍全城七日,以三寸不烂之日说了七日,才邀得那许多名士联诗,这样盛大的心意,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在一场舞面前,输了。
因为慕容翊这个疯子,心里没有规矩体统尊严,他的一切就是太女,他能用一切方式来向太女证明,他可以为她做到一切。
而囿于礼教尊严及自幼浸淫的各种有形无形规则之中的人们,永远也跨不过他能跨过的那些天堑与鸿沟。
杨一休有点同情地看着容溥。
容溥却不在意模样,端一杯酒,往后一靠,当真欣赏起歌舞来。
一边欣赏一边和杨一休道:“瞧着吧,这没完,他必然还要有戏的。”
戚元思忍不住道:“我瞧着怪里怪气的,不看也罢。”
容溥微笑道:“要看啊,不看如何学到精髓呢。”
戚元思失声道:“你还真学?咱们……你学不来的。”
“玩笑而已。”容溥道,“不必学,每个人才能性格都不同,学了不过东施效颦,做好自己就成了。便如今日,你们觉得我输了,但一百七十名名士联诗贺寿,对太女和皇室的意义,并不会因为这一场舞便被抹杀,在太女这样的圣君心中,这一定是两回事。”
戚元思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杨一休也点头,心中却在叹息。
确实是两回事。
一个是公事,一个是私事。
公务便做成花,也无法真正走近太女身边的啊。
但是容溥真的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杨一休不这么认为。
不过容翰林志向远大,相臣城府,这本就是他该有的境界。
杨一休正在琢磨着境界两字,就听见境界远大的容溥转头和附近一位目光灼灼的官员聊天,怒赞这男舞者舞姿优美,容貌定然也是绝色,并在对方隐晦地表示兴趣后,也不动声色地鼓励了对方为爱勇敢尝试。
杨一休:……我收回我刚才对容翰林的一切正面评价。
……
鼓上节奏琅琅,因殿中有些噪杂,是以大多数人虽然隐约听出是乐曲,却大多没有仔细去辨别。
只有铁慈,静静听了,在心中将曲子连缀。
《有思》
这是大乾名曲,大意是说青年少艾恋慕那遥远河上少女,却因为道路遥远河水猛烈近不得,便以钟鼓落花明月等物表述相思,最终架桥于河上,一步步向心上人靠近。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慕容翊跳个舞也这么心机。
她听完一首有思,便见慕容翊半空一个转身,手往背后一探,便变戏法似地多了一柄造型华美的小弓。
另一只手一抹,指间已经多了一排金光熠熠的小箭。
殿上惊呼,无数人推席而起,“刺客!护驾!”
殿上侍卫冲了过来,一部分往皇帝和太女面前冲,一部分冲向慕容翊开始拔刀。
很多大臣急忙站起,有人往桌子底下钻。
铁俨大呼:“先去保护太女!”
人群顿时纷乱,却忽然多了很多女子的声音:“别误会!不是刺客!”
只是殿中此刻喧嚣,各种声音杂糅,那些女子的声音被淹没。
只有鼓上慕容翊,唇角一抹笑,拉弓对着铁慈方向。
铁慈抬眼看他,双目相视的瞬间,慕容翊嘴唇翕动,说了一句话。
铁慈转开目光,沉声道:“安静!”
她声音似乎不高,却瞬间压下全场喧嚣。
没头苍蝇一样的人群下意识安静一瞬。
铁慈高踞上座,淡淡道:“一箭未发,是否是刺客还未定,各位身为朝臣,静气何在?”
众臣低头看,有的掉了鞋,有的乱了发,有的钻入了桌下,有的把帐幔扯皱。
铁慈吩咐侍卫:“不必护着孤,去桌下案后把各位大人扶出来,跑出门外的也请回来,还有那位给事中,铜鹤沉重,请尽早放下,以免砸到脚。”
众臣:“……”
那位给事中默默放下铜鹤。
整个大殿陷入社会性死亡的尴尬之中。
铁慈对上慕容翊眼底的笑意,心中一叹。
今日在辽东面前丢人了。
那些东躲西藏的家伙都被先后抠出来后,都获得了武将们毫不留情地嘲笑。
戚凌今日在殿上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了,指着鼓上慕容翊大声道:“他那箭上无锋,箭身也过短,明显是用来表演之用,无法伤人,诸位也太过慌张了些!”
方才钻入桌下的一位御史脸皮发热,怒道:“我等又不是那赳赳武夫,仓促之间,哪里看得清楚!”
“武夫怎么了?没有武夫保家卫国,哪有尔等在此安坐!”
御座上铁俨头痛地扶额,又开始了。
文臣武将水火不容,每年这样的架不吵一百也有八十回。
戚凌今日心绪却是有些不好,之前早早吹下了牛皮,后来想要收回并不那么容易,这些时日没少受人阴阳怪气嘲讽,儿子回家也怪他多嘴。他其实并未死心,毕竟当初他对太女示好,太女可没明确拒绝,太女至今未定未婚夫,将来不还是要在高门子弟中选,看来看去,他家允文允武的戚元思哪里比人差了?何以就要早早自己退出呢?
别说容溥,容溥一介文人,身子骨还差,皇家是要多生儿子的,容溥那身子能行吗?
至于上次来闹事的那个,鬼鬼祟祟行事怪诞,也没听说太女对谁特殊,元思至于这么惊弓之鸟地不敢出头吗?
今日太女寿辰,他本想好好准备礼物,让儿子出个风头,谁知道戚元思一脸心如死灰地表示,随便送个金玉之物就完了,他半点也不想招眼。
戚凌看不得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儿,如今和文臣斗起嘴来,正好撒气,听那臣子还在说什么武夫粗莽,不识礼数云云,伸手就把儿子拽了起来,道:“我家元思,武将世家出身,却已经靠自己挣了功名,文可安邦,武也可定国,陛下,求赐一弓箭,叫这家伙看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弓箭,什么是真正的射术,下次再遇上花架子的弓箭,再不至于钻桌子底下去!”
铁俨为难地道:“这……”
好好的寿辰,何必再刀来剑往的呢?
戚元思拉他爹衣裳,“爹!爹!别!我不想……”
戚凌拍开他的手,紧接着又道:“也是我儿为贺太女寿辰,当堂献艺,以搏太女一笑。”
这么一说铁俨顿时释然,觉得或许崽喜欢看,当即便命传弓箭。
戚元思:……我爹害我!
我爹总想送我去港口!
弓箭送上,戚凌瞪儿子一眼,“好好表现!”
戚元思不说话,眼角瞄慕容翊。
慕容翊好像没听见戚凌嘲讽,满脸笑意地把玩着他那玩具似的华美弓箭。
“你要故意放水,丢老子我的人,回头我就把你扔到九绥军营去,吃十年沙再回来!”
戚元思不怕吃沙,但是他得吃瀚里罕的沙,这是他答应太女的,但如果真的让老爹丢了面子,老爹坏他的心中大计怎么办。
他还想靠治理瀚里罕漠名垂青史呢,可老爹明显不大支持。
戚元思无奈,只得接过弓箭。
武器不可入承乾殿,所以这箭也去了箭头,靶子安放在大殿之外。
隔扇雕花殿门依次拉开,大殿之外玉台之上放上了靶子,靶子之前成纵列放了一排铜锣,从大到小悬挂在架子上,铜锣正中都有一个不大的孔,内侍们按照戚凌吩咐,精心将铜锣中心的孔对齐,和靶心成一直线。
戚元思站在殿内,离殿外铜锣阵足有十丈之遥。
戚凌面带骄傲地道:“我儿自幼练习射术,能箭过七锣中心而铜锣不响。”
众人都露出惊异神色。
这是说箭要正好射入七个铜锣正中的小洞,一一穿过,直到射入最后面的靶子吗?
这需要何等的眼力!
稍有差池,箭撞上铜锣,就是一阵叮当乱响的大笑话了。
众目睽睽之下,戚元思无奈地叹口气,拿起了自己的弓。
既然已经被逼上了梁山,那也只能好好地射。
说实在的,他也想叫那家伙看看他的射术。
不是为了给太女面子,谁怕谁呢!
满弓,上弦,五指微微一松,嗡——
箭矢刺破空气的震动声轻捷明快,一霎流光。
众人只看见一道乌光转眼穿铜锣阵而过,“咻”地一声正中靶心。
铜锣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殿中一片安静。
戚元思放下弓,向上首行礼。
殿中适才爆发出一阵赞叹和掌声。
掌声中,有武将大声道:“戚公子文武全才,真乃我们大乾头一份的人才!”
铁俨瞧着殿上那青年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但生得温润俊朗相貌,长年练武身形高大,颇有几分器宇轩昂,心中一动。
论起容貌,自然是容家子更好一些,但戚元思的身子骨可要好得多了。
而且武将世家有兵权,还单纯……
他和静妃想法不同,他并不希望铁慈选择的皇夫出身太过高贵或者复杂,万一起了什么心思就不好了。
如果单论这一点,戚元思倒更适合些。
不过慈儿似乎心有所属,上次折桂楼那个小子,和她颇有暧昧……
是个会玩的,送的蟋蟀打败宫廷无敌手。
只是瞧着那般惫懒大胆模样,不像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将来铁慈的皇夫,不说有多大助力,却也不能给她拖后腿……
他也派人查过铁慈历练发生的事,知道确实有这么个交情不凡的朋友,但是还是没能摸清对方身份。
毕竟知道慕容翊身份的,目前也只限于铁慈最亲信的那一小圈人,这些人未得铁慈首肯,是连皇帝也不会多说一句的。
老父亲在那里再三盘算,忽然听见鼓声一响。
众人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看见鼓上那舞者,小弓在手背上滴溜溜转了一圈,才朗声道:“今以浅薄技艺,恭贺太女芳辰。”
辞天骄 第三百一十六章 浮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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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起,西侧殿的少女们早已在殿前站了一排,手中都拿了什么东西。
闻言将手中物往上用力一抛。
并不是一起抛,略有先后,大理寺卿家的第一个。
铁慈注意到她们互相之间很有默契,显然排练过,不禁扶额。
慕容翊一天天的,和妙辞社这群搞什么名堂!
此时那东西飞上半空,众人才看清是一个乳白色的半透明的球,里头隐约有些彩光熠熠的东西,看起来倒挺好看的。
“咻。”
飞箭破空之声惊得众人一跳,回头才看见鼓上舞者已经出箭。
小箭金光一闪,精准地没入乳白色球体,球体砰然炸开,一片丝绢落下,被挑在箭尖,射入殿上一座巨幅千里江山屏风之上。
丝绢上有字,众人读:“烛”。
伴随丝绢还有一些五色斑斓的细小物件掉落。
乳白色球还在被小姐们轮次往空中抛。
“咻咻”连声不绝,每个小球都被鼓上的慕容翊以金箭精准射中,射上帷幕,每个小球炸开后都有一片月白色丝绢,以金粉写着字。
那些丝绢被依次订在了屏风之上,众人下意识跟着读:“烛”“花”“妍”,“沉”“水”“焕”,“酒”“波”“翻”……
一开始还只是寥寥几个人读,但随着丝绢越钉越多,读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全殿合声朗诵:“……左弧纪瑞,莱衣五色戏斓斑。庭列森森玉树,座拥骈骈珠履,金碗蔗浆寒。何以祝君寿,一笑指南山。”
一首贺寿词。
应该只有半阙,毕竟屏风放不下。
而随着白球破裂,丝绢被箭带飞,球里面的五颜六色碎屑纷落,玉屑金光,红影蓝彩,紫翠绀青……大殿中央下了一片彩色雨,落在金砖地上琳琅有声。
铁慈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庆贺用的什么易拉宝。
有人好奇,捡起那碎屑一看,不禁惊呼出声。
那竟是一颗红宝石!
更多的人弯下腰去,捡到了碧玺、珍珠、蓝宝、黄玉、红玛瑙、紫晶、翡翠……原来那些亮晶晶的彩色碎屑,竟然都是珠玉宝石!
何等豪阔手笔!
殿中人都去看那些千金们,舞者总不能拿出这些来,自然是这些小姐们准备的贺寿礼,可这也太招眼了些,当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铁!
小姐们的钱自然都来自父辈,如此豪奢手笔,显然府里很肥啊。
大家伙儿正想着瞧瞧是哪家小姐,说不定能因此逮着政敌的小辫子,结果一瞧,自家的不孝女赫然也在里头。
那丫头月银不过五两,哪来这些珍珠宝石?
最终众人面面相觑,发现杀伤面积太大,一个也逃不掉。
再看那屏风之上,丝绢层层叠叠,有序排列,走远些一看,竟然是朵牡丹形状。
月白牡丹闪烁金边在屏风之上怒放,而满地珠翠如砂砾。
这一幕浮夸到闪瞎人眼,便是皇家也未曾见识。
毕竟皇家讲究堂皇气象,铁慈又注重声名,绝不肯办寿靡费惹御史弹劾百姓指摘,是绝搞不出这等暴发户的嘴脸的。
说暴发户其实也有点苛刻,毕竟那牡丹雅致,字迹漂亮,珠玉之物也色泽明丽又协调,总体效果清丽又尊贵,展现出操办者绝佳的审美。
却有武将大声赞:“好箭法!”
众人刚才被珠玉晃花了眼,此刻才反应过来,转念一想,那些小姐们接连抛球,而那鼓上舞者要在极短时间内接连射落,顺序不能错,为了拼成牡丹,射落的位置角度也要经过计算不能有丝毫差错,再看那钉住丝绢的小箭,正好拼成一圈金色花蕊,射入屏风内的深度竟然也是一模一样。
这其间的眼力、控制力、速度、计算能力,何其强大!
相比之下,戚元思的射艺就显得不够看了。
其实倒也不是戚元思射艺差多少,只是某人的风格浮夸又声势惊人,一般人比不过。
满殿珠落如雨,有些贪婪的官员在悄悄捡拾。
铁慈当没看见。
辽东世子财大气粗愿意补贴大乾的官员,随他去。
铁俨看得目瞪口呆,和身边内侍喃喃道:“我但知道有人爱贪贿,却不知道满朝文武都比我有钱。”
能让家里丫头大把地撒给他姑娘呢。
这样的臣属多多益善!
满朝文武:我冤。
有人上殿来收拾那些珠玉,舞者继续献舞,慕容翊却不跳了,卷着衣袖,堂而皇之往殿边一站。
有侍卫要去驱赶,铁慈往那看了一眼,赤雪会意,笑着摆摆手,侍卫便躬身走开了。
铁慈起身,前往几位勋贵夫人和一品诰命的宴席,夫人们都赶紧起身,唯有一位紫衣老妇端坐不动。
那老妇人浑身上下板板正正,坐了这半天,衣裳一点皱褶都没,一头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莲子草染过,乌黑发亮,纹丝不乱。
看见铁慈过来敬酒,她慢慢端杯,冷冷道:“殿下近日颇有贤名,奈何于尊老一道却颇有些不足,臣妇还以为殿下今日不会过来敬酒了。”
她身边的端阳候夫人和东阁大学士李慎的夫人都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坐远了些。心想这位首辅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在皇太女寿宴上也敢出言不逊,当这里是她们狄家军的军营么。
铁慈仿佛没听见,笑吟吟酒杯举起:“世子妃、卫国公夫人、端阳候夫人,武威伯夫人……谢夫人,戚老夫人,李夫人,请。”
满桌勋贵和一品夫人,她一个个点过,却偏偏漏过了容老夫人。
这简直比当面骂回去还让人难堪,紫衣老妇一张白脸慢慢地变得更白,脖子上青筋浮现,眼神锋利地盯视着铁慈。
铁慈喝尽杯中酒,对夫人们一照,笑容可掬又说了几句感谢话,其中有位颇为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亲自上前要给铁慈敬酒,铁慈看见这样的年高老人,自然不敢受礼,立即起身相扶,口称老夫人请安坐。结果老太太把着她的手臂不放,上下对她看来看去,那种看媳妇般的眼神,看得铁慈毛骨悚然。
远处戚元思看见,脖子一勾。
他奶奶美人病又犯了!
戚老夫人把铁慈看了个饱,才笑眯眯拍了拍她手臂,道:“太女这样的人才啊,我家元思可配不上!”
铁慈这才舒一口气,笑道:“戚兄允文允武,将来必定是我大乾栋梁之才,这样的人才,留在宫廷之中,才是埋没了。”
戚老夫人笑着点头,道:“回头臣妇想请陛下给元思寻摸一门好亲事去,也不知道陛下给不给咱们戚家这份恩荣。”
“那是自然的。”
容老夫人忽然冷冷道:“戚家大郎这样的人才,皇太女都看不上。可惜了戚都督一厢情愿,满城宣扬。只是老身免不了倚老卖老要说太女一句,既然无意戚家,又何必故作暗示拉拢,事后又弃如敝屣?这可不是对待功臣的态度。”
铁慈还没说话,戚老夫人已经转了过去,亲昵地一拍容老夫人肩头,道:“兰妮儿,你说什么呢,什么暗示拉拢,什么弃如敝屣。我家大郎心甘情愿追随太女,为的是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太女待我家大郎更是光风霁月,坦荡无私。我们戚家为朝廷鞠躬尽瘁,也不在乎什么功臣不功臣,不过是尽臣子本分而已。兰妮儿,不是姐姐说你,你啊,就是想太多!”
容老夫人的白脸气得更白了。
说话就说话,做甚动手动脚!
还喊她小名!
这死老太婆,明知道她最讨厌被喊小名,仗着自幼一起长大比她大一岁,倚老卖老!
再一看铁慈没事人一样端着杯,看似雍容实则满眼兴味地围观,顿时那火便蹭蹭上来了。
她伸手拿掉戚老夫人的手,唇角一抹峻刻冷淡的笑意,“戚夫人自小便言辞便给八面玲珑,最会哄人喜欢骗人效力,会说话便多说点,保不准和太女意气相投呢!”
话音未落,金光一闪,迎面呼啸而来!
容老夫人出身将门,会点武艺,下意识头一偏要让,却撞上旁边戚老夫人。
戚老夫人立即哎哟一声,声音巨惨,屁股却动也不动。
容老夫人避让不成,头顶一震,哗啦啦什么东西掉了,然后一片黑影遮住了她的眼。
四面有惊呼之声,夫人们急忙起身走避,容老夫人抬手,却抓到了自己的头发。
她的发髻被射落了!
她梳了半个时辰的发髻!
容老夫人素来是个严谨讲究人,讲究到从不在夫君面前散发卸妆,据说当初洞房都衣裳齐整,一度传为盛都笑谈。
夫君面前都如此紧绷,更不要说多在乎在外人面前的形容。
她伸手一抓,抓了一手黑白相间的头发,那是没能染透的里头的头发,起大早用头油精心梳理,一根根藏起来的白发这下全部暴露了!
而且还因为外力掉了很多!
那她那稀疏的发顶是不是也被看见了!
容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一手遮头站起,回头冲愣住的宫女怒喝:“还不过来伺候我!拿帽子来!”
那宫女却从容地道:“夫人,奴婢是瑞祥殿六品女官,今日专职照应宫宴,便是要伺候人,也只伺候太女一人,还请夫人恕罪,自去殿外寻自己的婢子伺候。”
她彬彬有礼微笑,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
开什么玩笑,她是能呼来喝去的人吗?
她是瑞祥殿太女的人!
赤雪姐姐说了,既然是太女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太女的脸面,不要惹事,但也绝不能随意被人折辱了去。
赤雪姐姐是瑞祥殿所有宫人的榜样,她阿狸也不能差!
容老夫人僵住。
她往年也经常进宫,身为手握大权的首辅夫人,外命妇中第一人,便是那些公侯夫人也不能比,在哪里都几乎是最高礼遇,何曾受过今日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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