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
作者:金呆了的小说
没可能的夜晚
没可能的夜晚 01
夜幕低垂,灯火次第闪现。
远处峰峦轮廓分明,近处椰林剪影摇曳。
海上浪花阵阵翻涌,冲上沙滩化作滩滩水沫,如是往复,夜晚像是被上帝按下片段循环键。
温柏义嶙峋兀坐,静止在海边,手上握着把塑料长剑,仿佛夜行的武士,深色背影融进深蓝的海与天。他等了好一会,没等到那个说“兄弟!帮我看着宝剑!”的江湖小兄弟。
“小温——新鲜出锅的炒花甲!”亮如洪钟的声音由酒店门口传来,是旅友。一个东北大爷,名唤王卓青,女儿远嫁,他与老婆辗转跟去s市。由干冷北方入湿冷南方,不习惯那阴嗖天气,两人跟团到海岛旅游。
温柏义应好,但那边不知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以为没听见,又在群里艾特了一下他。他回复:【听到了。】
结束一个人的安静,温柏义往回走,脚底粘了沙,踩在鹅卵石上,触感像女人的手,酥酥痒痒的。
他们是s市驴友7群的成员,群里500人整,这次出来临时组了一个群,名唤“南澳小分队”。群里本来7个人,两对中年夫妻,一位七十岁的精神阿伯,一个高中生,加上温柏义。今天早上临时加进来一个姑娘,王卓青叫她小秦,说是他女儿的同事,寒假出来散心,一个人怕不安全,也不想跟行程太紧的团,就跟着他们老中青吹吹海风吃吃海鲜。
绿野仙踪开叉连衣裙,玫瑰花骨朵开在饱满的绿意中,波西米亚风凉鞋流苏絮摇摆,露出骨感的脚踝。她的脚指甲形状漂亮,没有涂任何颜色,更显皮肤白皙。温柏义喉结动了动,向几位长辈招呼,“我先去洗手间洗个手。”其实是洗脚,脚底都是沙子。
秦苒微微偏颈,但没有回头。在这个散漫度假团里,他们年纪相当,很容易注意到彼此。
她初来乍到,与大家都不熟,加之人偏慢热,肢体、语言都比较拘束。
中午,她由揭阳高铁站出来,王卓青找车接的她,经南澳跨海大桥,在古渡灯塔王卓青帮她拍了张打卡照片,弥补她缺席两天的旅程。这个团这两天在汕头玩了一圈,老人累了,都说要在南澳岛多歇一天。
王卓青问她介意吗,介意的话可以帮她再报个汕头的团。
秦苒求之不得,她哪儿都不想去,最好全程都呆在南澳岛。
王卓青高兴地领她进酒店,给她介绍团里的人,拉她入群。
“我们这里也就小温、明明跟你年纪差不多,你们三个可以一起玩。”小温是温柏义,s市中心医院外科医生,三十左右,年龄是秦苒估计的,s市中心医院医生的学历要求摆着,不会太年轻。明明是高中生,上一届全省物理竞赛三等奖,这一届与前十失之交臂,家人认为他得失心太强,需要放松一下,给他报了个团。王卓青踌躇地开口,“这个房间……”
“我可以一人间的。”秦苒乖巧。
“我们正好两对夫妻,就一起,你汤叔叔和明明一间,小温倒是一个人,就是你们性别不搭……”王卓青把已成定局的事又喋喋了一遍,虽然唠叨,倒是给秦苒添了不少亲切感。
她微笑听着,没有不耐烦。
拖着行李箱,到前台办理入住。由于是旅行旺季,南澳小分队居住的10层住满,留下的只有偏贵的海景房。
“现在有哪些楼层啊?”王卓青问。
“20-28层有些还有空房间。”
“26层有没有空的?”
“我看看啊,”前台说,“有的。”
“26层多少钱一晚啊?”
“海景房是288元/晚,非海景房199元/晚。”
“住26层吧,小温住那里,”王卓青时时刻刻记得秦苒是女儿同事,生怕怠慢,处处注意她的安全,“好有个照应。”
“好的,王叔叔,”她对前台说,“麻烦帮我定个海景房。”
王卓青劝道,“海景房和普通房差不多的,我们的房间不是海景房,也能看见点海,浪费钱干嘛呀。”
前台默默翻了个白眼,秦苒低头掏身份证,不是很在意,“没事,难得出来玩玩嘛。”
王卓青心里有了数,果然像女儿说的那样,她这个同事家里挺有钱的。听说老公是艺术家,等会打电话仔细问问,搞哪方面艺术的。
*
东北人心里都有一个热带梦,王卓青来时信了旅游标题——“东方夏威夷”、“中国马尔代夫”,衣着十足海滩风,椰影白纱绿意盎然。
秦苒也穿了条绿裙子,下来一瞧见王卓青,脸红了一下,他老婆丁小华笑说小秦和你穿了情侣装。
在大家的取笑声里秦苒脸更是烫得发烧。倒是王卓青得意自己的审美与年轻人一致。
酒店海鲜池打氧,各类海鲜十分新鲜,他们站在玻璃缸前,一个个认食,恨不能把酒店的海鲜都点上了。椒盐濑尿虾、白灼虾、清蒸皮皮虾,一桌三个虾,加上油爆小管、白灼墨鱼和螃蟹,没注意荤素搭配,导致两道蔬菜异常受欢迎,几筷子就没了。
鲜香四溢,大家陆续动手,吃起海鲜来。秦苒初来乍到,舟车劳顿只想吃点清淡的,不好意思开口,默默捞汤汁里的菜须。
温柏义洗完手回来,看了一眼,说:“再点两个蔬菜吧。”
阿伯老汤一边拿筷子掏蟹壳黄,一边咂嘴点头,“对,再点两个素的。”
秦苒拘谨地拨筷子,心想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吧,温柏义便将菜单递到了她眼前,“看看想吃什么。”
“我刚点了。”她想逃避,出口却发现有点不识趣,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幸好丁小华抢过菜单,着急了起来,她和王卓青不愧为夫妻,爱张罗的性子也同出一门,“点个汤吧,这个龙须菜鱼丸汤如何?”
秦苒点头。
“西芹百合如何?”
秦苒点头。
菜单是手写的,温柏义将那两道菜写了下来,又问了一句,“还想吃什么吗?”
大家都说没了。
他又问了一遍,秦苒舔舔唇,一抬眼恰撞上他问询的眼神,像一股和煦春风略过含羞草,她立马蜷了起来,避开眼神摇摇头。
“真没?”
“没有。”
入夜的城市蠢蠢欲动,海滩的夜却像恹了。只有浪潮一阵阵不歇不止地翻涌。秦苒经过一处灯下蹲着看了会蚂蚁搬家。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漫散地汇往一处,走线虚虚实实,她努力伸出人类的触角感受,却一点没看明白它们的意图。徐思伦说蚂蚁搬家说明要下雨了,她抬头看着天,想举出反驳的实际案例。
但周身的低气压告诉她,好像是的。
要下雨了。
秦苒懒散地结束了饭后散步,遥遥看见老汤拽着明明看海,明明颓气重,背脊还没老汤挺得直。秦苒想起今晚那个饭桌上比她还沉默的男生,撇嘴摇摇头,转身进了酒店。
到26楼,下电梯,秦苒看见了温柏义。她不是故意偷听他电话的,只是他在走廊徘徊,那是她回房的必经之路,也不熟,她有点怕迎面的尴尬,即便只是点头招呼的一秒功夫她也想躲。
她背身贴墙,想等他打完电话再过去,反正长夜也无可打发。
那是个很甜蜜的电话,听得秦苒不自觉勾起唇角,入了神。那头应该是他老婆,他问她今晚吃了什么,交待今晚自己吃了什么。
细细碎碎,从吃的到喝的,都是温柔的日常。他说到今天早上去看了日出,形容日出原来不是慢慢浮出来的,而是像生孩子一样,先探个头,然后就整个蹦了出来。秦苒忍俊不禁,捂住嘴两眼弯成月亮,这个形容也只有医生会用吧。
她心里飘过疑惑,所以,他是妇产科的吗?
秦苒陷入自己的飘忽,耳边静了好会才反应过来,以为结束了,刚抬脚,裙摆微动,下一秒长长的叹气声传来。
那声叹气将空气里所有属于海边的轻盈皆凝住,听得人心头一沉。秦苒赶紧定住身子,拢好裙子。
接着是漫长的静止。没有通话,没有叹气,只是也没有开关门或是走路声。
秦苒看了眼脚下的地毯,有没可能他已经走了,只是地毯掩住了声音,倒是她像个社恐的傻子,原地躲人。
她失笑,猫着身子走出阴影,下一秒温柏义清朗的声音突然冒出,把她吓到魂飞魄散,“青澳排挡那边海潮风味还可以,要是饿了可以吃点。这家酒店的菜一般。”
秦苒捂住心口,手撑在墙上,清清嗓门说:“好的,谢谢推荐,我正好饿了。”
“嗯,我看你晚饭没吃什么。”温柏义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微笑回视,尽量保持仪态。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对视,第一次是他拿着菜单,问她要不要点菜,她非常腼腆地说不要,第二次是让她去吃夜宵。
“还可以吧,我消化比较快。”她心虚地找补。
温柏义没说什么,由兜里掏出张房卡,面无表情刷卡进了房间。
秦苒机器人回头一样往电梯走,电梯门合上,卷发缎子坠落,她双手捧住脸,掩住羞耻狰狞的表情。他不会把自己当做偷听狂吧,太尴尬了。
抵达一楼,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人家没说什么。想着,就饿了,真往青澳排挡走去了。
他推荐的海潮风味人有点多,秦苒发现另外一家人不多。她不想排队,在两者之间来回踱步,最后还是信了温柏义的推荐,他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信任。要是没有电话结束那沉重的叹息就好了,那叹息声与电话中的甜蜜相悖,听得她心情也很差。
秦苒瞎点了几个菜,最期待鲜灼鱿鱼,配的是芥末酱油,有种路边日料的感觉。菜端上来,她说完谢谢,温柏义从天而降,打碎秦苒刚安慰完自己的“不尴尬”。
四人位置,他坐在她的斜对角,没说话。他应该洗了澡,身上飘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头发湿漉漉,距离干干净净的人民医生模样就差一件白大褂。
没可能的夜晚 02
今天是周末,薛尔惜律所休息,他父母她父母那里皆没回。她打来电话是饭后,四下安静,温柏义忘了自己是如何控制自己,无事人一样絮叨家常。她语气如常,甚至比之前阵的慵懒更聒噪了些,最后小心翼翼问他,心情好点了吗?
他哑着嗓子,囫囵嗯了声。薛尔惜听出他不想提,让他放松放松,别胡想,都过去了。
挂了电话,他长长舒了一口浊气。试图将鼻腔里的湿浊,胸腔内的积郁,一道呼出。
绿野仙踪在墙侧昙花一现,温柏义收回揉搓脸颊的手,定在那里。她呆在那里多久了?
他等了会,直到她一脸迷茫出来,见到他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倒退一步,明明是她先守株在那的。
“青澳排挡那边海潮风味还可以,要是饿了可以吃点。”他开口,“这家酒店的菜一般。”前几天在汕头吃了几家不错的菜,她没参加到。南澳小分队别看老弱偏多,老汤对吃是很有讲究的。
秦苒应好,还说了什么,温柏义忘了,只知道分道扬镳后,他饿了。
洗澡时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去年他升主治应酬变多,各家药商、器材商,加之研究生、导师学术聚会,腹部浮出肚腩,尔惜有次洗澡捏着他的肉笑他,你胖了呢,岁月当真不饶人,以前求你长肉都不长,现在说长就长。
温柏义自觉还好,她摆出嫌弃的脸,不悦表示自己节食运动保持身材那么辛苦,为什么男人长了肚腩居然毫不羞愧。
当时只当玩笑,没想到早已出现不平衡的杠杆。
踩过松动的窨井盖,卡拉卡拉,尔惜很害怕这种东西,怕掉下去,他从小就喜欢踩,然后看她担忧地捂嘴巴。
行至自然之门,那个小秦果然在海潮风味。
她叫什么?温柏义看了眼群里的备注,发现她没有改备注,只是自带的微信名字,是一只emoji兔子。他低笑,受惊的时候确实很像兔子。
因为不知道名字,叫小秦怪怪的,坐下等了会,见她也只是低头吃,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整个人放松下来。
很好的状态,认识的陌生人。王卓青太自来熟了,空气里时刻充斥着他的周到,热闹是热闹,聒噪也是聒噪。
秦苒点了份紫菜炒饭,椒盐虾菇,鲜灼鱿鱼。温柏义点了份清蒸生蚝,鲜嫩的蚌肉上铺满了蒜沫,他一筷子一个吃得很快,吃完对面还在慢条斯理,他没走,就这么静静等着,等了会他心血来潮叫了瓶冰啤酒。
胡萝卜丁、紫菜配上鸡蛋,粒粒粘米,紫菜炒饭太香了,秦苒一勺一勺吃得忘我。徐思伦说过,享受美食是人生最美妙的事,她对吃一向不太感兴趣,这炒饭不错,但估计徐思伦看不上,他现在各种山珍作伴,应是看不上这平常炒饭的。
一盘子炒饭全数下肚,盘沿的米粒都给刮干净了,擦嘴时才想起来温柏义在对面,她忙低下头,掩饰满足。
“很好吃吧。”温柏义看着她,“我刚查了一下,这家的紫菜炒饭很有名。”他见她吃得香,酒抿得越发频繁。可惜不能叫一份,深夜吃米饭太罪过。
“嗯,”她擦了擦嘴,“你要不要吃一份?”
“不了。”他又抿了口酒。
秦苒见他在喝酒,身子重不想动,招呼服务生,“麻烦给我也来一瓶。”
“要冰的还是常温?”
很周到的提问,却把秦苒问住了,她被点穴在那里,干巴巴眨眼,直到温柏义投来疑惑,她轻声说,“常温吧。”
“到底年轻,吃了这么大盘米饭,还能喝酒。”完全不在意体重。她裸/露的肩头有属于女孩儿的单薄,两根细吊带险险勒在肩上,挂住漂亮的弧度,他避开目光,又咽了口酒。
秦苒听来以为他在说自己正餐时不肯吃,解释道,“晚餐时我胃口不太好。”
温柏义扫见她较真的表情,“我没别的意思。”
“哦。”
“你是什么科的医生啊?”
“你是做什么的?”
声音同时响起,又在尾声处撞得低了下去。
温柏义说:“你猜。”
秦苒老实:“我是老师。”
他偷笑地抿了口酒,秦苒以为他在笑自己老实,其实他在笑这么内向怎么做老师。
酒来了,服务生忙,放下酒和开瓶扳手就走了,她生涩地拿起开瓶扳手,小心翼翼卡在瓶口找着力位置,温柏义接过扳手,爽快地开了瓶,将酒推到她面前,确认了一句,“能喝吗?”连开瓶都不会。
秦苒没说话,默默转动酒瓶,陷入自己的世界。
周围喧闹不止,寒假是旺季,老人中年人情侣小孩的声音层层叠叠,他们就像拼桌的陌生人,直到温柏义的酒饮尽,秦苒搁下一口没喝的酒,“走吧。”
温柏义看了眼那酒,液平面还在瓶口,一口都没喝。但他没问,招呼服务生结账。服务生问一起吗?
秦苒说,“不是,麻烦分开结。”
他们默契地掏出手机,没有人不识趣抢单,等待服务生输入数字来扫他们。
南澳岛温差大,下午还挺热的,此刻气温骤降。走出海潮风味,秦苒抱了抱手臂,安慰冻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温柏义站她身侧,轻咳一声,拽了拽自己的衬衫衣角,“要不要?”
“不用。”秦苒拒绝,身子弯成一张弓,快步逆风行走,“走快点就不冷了。”
“好。”
走了两步,秦苒问:“你什么科的,还没说呢。”
“你没猜啊。”
“妇产科。”
温柏义噗嗤一笑,“错了,猜反了。”
反了?秦苒说:“那就是儿科。”
温柏义一听倒是有理,但还是错的,“不对。”
“啊?”秦苒糊涂了,“重症监护?”
“越来越远了。”
“那你直说吧,我太不懂这个。”
他轻咳一声,“通下水道的。”
“……”不是说医生吗?为什么变成技术工了?秦苒一脸迷茫。
“泌尿外科。”他见她不明白,便也不卖关子了。
秦苒愣了一下,转了个弯想明白了,敷衍地发出了两声干笑,“哈哈。”
“你呢?教什么的?”温柏义问。
“你猜啊。”秦苒朝他狡黠眯眼。
温柏义挑眉,她不木讷啊,他揉揉鼻子,“小学初中高中?”
她音量调高一格:“都不对!”
他吃瘪,但她如何也不像大学老师,“是高校辅导员?”
“不是!”
“哦。”他发出一声恍然。
“什么!”秦苒扭头,她不信他这么快猜出来。
他先没说话,在她脸上巡睃,由眉到眼,由眼下滑至鼻,再到唇,颇为恬静的长相,确定道,“职高的老师!”
她精气神秒瘪,这猜的太快了吧。她捧住脸,好奇道,“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他得意地两手抄进兜,见她缩得蝴蝶骨绽开翅膀,胸前的沟壑越发深邃,没法淡定地居高临下与她交流了,遂扭开脸,耸了耸肩,“快点走,冷。”
他们小跑起来。秦苒跑动间感受到胸口的颤动,不着痕迹侧身扯了扯抹/胸的高度,他问:“教什么的?”
她不肯说了,“你猜。”
行,杠上了。
“英语?”
“错。”
“语文?”
“……”
秦苒不想说话了。没劲死了。
温柏义等了会,直到走到酒店门口才回头看见她嘟囔的表情,“不会真是语文吧。”
秦苒撇下唇角,故作不悦:“我的履历写在脸上吗?”
“哪个学校?”见她又要让他猜,温柏义直白道,“s市职高没几所,很好猜的。”
“卫校。”
“那我们医院的护士很多都是来自你们学校的。算半个同行了。”
“哦。”这么说来是的,但她就教了一年,医院与卫校之间的联系她还不算很清晰。
“多大?”
“你多大?”
都不能好好聊天了。温柏义自己种下的因,自己老实:“我89年生人。”
“93年。”
海风在空中呜咽,低鸣过耳畔。秦苒与他走进电梯,体温稍稍回暖。她垂眼,看着身侧他的手,白皙修长,很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睡了,拜拜。”
“好,晚安。”
合上门,秦苒埋进被窝,这么清凉温润又俊朗挺拔的男人,为什么要叹气的呢?她试图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这样好过愁自己的无解题。
没可能的夜晚 03
张春和严笑儿是另一对夫妻,比王卓青夫妇安静一些,他们在群里问明天谁去看日出。
秦苒刚准备问几点,徐思伦的电话就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接了起来。先是一阵嘈杂,没会他捂住声筒,拢除杂音,“到了吗?”
“嗯。”
“几个人,住的怎么样,天气怎么样?安全吗?你那个同事靠谱吗?”他似乎很急,一串问题丢下来,换作别人估计得懵,但秦苒早就习惯了他的急脾气。
“挺好的。”
她随口应和,并未细答。
“那就好。”
呵,实际你也并不关心,不是吗?作秀。
秦苒切到微信界面,问他们几点起来,他们说夏天在东角山看日出,冬天就在青澳湾沙滩看好了。他们确认了一下日出时间,六点集合。秦苒报了名,跟徐思伦说明天要起床看日出。
徐思伦说你看日出起得来,怎么陪我出差起不来?
秦苒鲠住,为他这番强词夺理目瞪口呆,“我哪有!”
“你哪里没有,上次去上海你说起不来。”
“那是当天来回,我第二天有课,累。”
“那我去北京那次......”
他不提还好,提了秦苒像被泼了桶油漆一样,又呛人又窒息,恶心死了,“我就是不想去。”她不去,他自然有人陪着去,这还重要吗?
“你看!”徐思伦得了理,“你宁可自己出去玩也不陪我。”
“我困了不想说了。”秦苒这次出来是心血来潮,没商没量,要不是让王珊珊替一次监考,将旅游意图和安全犹豫外泄,这可能会是她一个人的旅行。
站在人生抉择的关口,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只想逃出来偷口气。第一次抉择是高考,她听从八方意见,念了师范,现在看来很无趣;再是她结婚,她违父母意图与徐思伦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当时闹了一番,虽说大家现在改口称她有远见,秦苒却暗恨起自己狭隘的颜值主义。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靠不住。
徐思伦那边还在叮嘱,她这边已经没了耐心,将手机放在床上,放下后觉得这样不对,不能显示出她的愤怒,重新拿起摔了一下,太轻了,再拿起来,用力掼在床上,手机被一下一下砸进鹅绒软被中,声音冲撞得断断续续。
*
温柏义回房刷了个牙,吞下安眠药,在app上看了会最新文献的摘要,走神间扫见大开的行李箱里尔惜准备的瓜果干。她担心没有充足蔬菜水果补充,于是硬给他装了点,可他不爱吃零食,也是瞎操心。秦苒似乎比较喜欢吃蔬菜,不知道她吃不吃这玩意。
思及此处,腿一蹬人已经杵了起来,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晚上敲姑娘门不好,明天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