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入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饮入喉》的小说
须纵酒没忍住笑了起来,他虽年少行走江湖,但因功夫不俗,身边的人总对他多几分敬意,他也习惯了老成行事。今日被眼前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姑娘胡闹一通,这一笑由内而外散发出他的少年气来。
他一笑,殷梳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玩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子,脚步慢了下来,和他并肩挨着往前走着。沿街的摊贩吸引了她的眼光,她追着几个手工匠人手中的活计瞅了一会,最终好像兴致缺了,眼神绕了一大圈落在须纵酒的侧脸上。
殷梳被他发间的白色发带吸引,他的头发清爽地扎成了一个高马尾,露出了少年光洁的额头。殷梳仔细端详了一眼他的脸,意外发现这个少年郎生得也很好看,她又多看了几眼。
“喂,你是不是我堂哥的朋友呀?”殷梳摇晃着身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算是。”他仍惜字如金。
殷梳好像突然又提起了兴趣,她拉了拉须纵酒的衣袖,问道:“什么叫做算是?你认识莫辞哥哥多久了呀?”
须纵酒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大约有三年了。”
殷梳只低头思索了一会,又抬头看着他,略微点了点头仿佛是终于认同了他的样子,脸上也换上了笑吟吟的表情:“那你应该算是莫辞哥哥挺好的朋友了。”
眼前的少女笑靥如花,须纵酒不由得也又跟着笑了起来。突然间他觉得手臂一沉,竟是殷梳又往他靠了一些,双手一把挎住了他。
“那你快同我讲讲莫辞哥哥的事情!”两人停下脚步,站在街边,这时房橼下悬着的锦旆被风一吹正巧打在她额头上,绵软的布料这样轻飘拂过,并没有什么疼的感觉,但殷梳下意识抽回一只手捂在额头上。
须纵酒急忙松开了她的另一只手,他被吓得左顾右盼,见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扭头小声的告诫殷梳道:“殷姑娘,这是街上,很多人看着的。”
“哦。”殷梳不以为意地看着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转了转眼珠子,又凑近问道,“你们平时做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险呀?”
须纵酒看着她,沉静地答道:“职责所在,算不得危险。”
殷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又问道:“那,刚刚说的那个赵小姐……她是什么人呀?她怎么死了?是被谁给害了吗?”
“殷姑娘,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问这些事情了。”
“你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听到可多传闻了。大家都说最近这临安,出了一个会吃人的妖怪!”
须纵酒低头看着他眼前这个故作神秘的小姑娘,她双手作鬼爪状,在他胸前比划,见他面不改色,还扮了个鬼脸朝他呲牙。
“殷姑娘,这坊间传闻,往往都喜欢夸大其词、以讹传讹,你不用听信这些。”
见他不为所动,殷梳退开一步,嗔怪道:“我看你你应该比我堂哥要年少几岁,怎么说话办事比他还要老气。”
见他依旧不语,殷梳接着提问:“他们去办事,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呀?是不是因为你功夫不济,会给莫辞哥哥拖后腿!”
她这般说话已算得上有些冒犯,但须纵酒并无恼色,她只得又凑近了些,捏着须纵酒的衣角,娇声发问:“所以是为什么呀?”
“临安城是万家的地界,这个案子又已经被武林盟接手,我若总是跟着去探查,有些不合规矩。”
“啊?”殷梳惊讶,她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江湖中人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规矩?”
须纵酒看了她一眼,抬头看着店面下悬着的笙旗,神色有些淡漠:“自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江湖中人也不能恣意妄为。”
殷梳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那看来,这还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大案子了咯?”
看她又绕回之前的话题,须纵酒有些无奈,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你还是不死心要追问。”
“你现在不告诉我,我回去问莫辞哥哥也是一样的,他绝对会告诉我的!”
真是个倔姑娘。
须纵酒在心里想着,他俯下身子,在殷梳耳边慢慢地开口了。
“临安城没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但是的确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匪,专门害你这种天真的小姑娘。”
他看着殷梳,小姑娘的脸上没有出现惧色,她淡淡地开口:“我三岁的时候我婶娘就不会编这种故事吓唬我了。”
须纵酒被她的话哽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殷梳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开玩笑。”须纵酒正色道,“一个多月前,临安城出了个离奇的事情,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突然遇了害。那户人家求助万家,万家派人去现场查看,那凶徒手段残忍,手法利落,一看就是惯犯了。更离谱的是,他作案前在那户小姐闺房床上烙了印记,作案后还会在现场留条子,好不猖狂。”
“难道是……采花贼?”
“不是。”须纵酒表情有些不忍,“那些姑娘被发现之时都已经殒命,她们尸身干瘪,五脏六腑被掏空,浑身血液也流干了。那一起案子之后他又陆续做了好几起,手法都一样,到刚刚已经是第五户了。”
这下殷梳是真被镇住了,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匾上,捂住嘴忍住了胃部一阵翻涌而上的恶心感。
“说了要你不要问,吓到了吧?”
殷梳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畜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尚且不知。”瞟见殷梳义愤填膺的样子,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些头绪,应该很快就能把他捉拿归案,到时候武林盟定会处置他。”
“那就好。”殷梳站直身子,她理了理衣裙,忍不住又骂了那恶贼好几句,才算解了点气。
须纵酒带着她在城内逛了这小半天,他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不知不觉地已经散了许多,街市上悄然吹来带着烟火气的风,轻轻地落在他身上。
他低头瞄了一眼殷梳,小姑娘还鼓着双腮,用脚尖踢着路边小石子。
这时身边飘来一股热气腾腾的香味,正是身后这家酒楼里飘出来的,竟已不知不觉到了午膳的时辰。
“饿了吗,吃点东西吧。”须纵酒提议道,果然看到她双眼一下就又亮了起来,忙不迭地跟着他进了酒楼。
“哟这不是须少侠吗,快些,这边请!”店小二热情地把方巾一甩缠在肩膀上招呼着两人,“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是殷盟主的堂妹。”
“难怪呢!我远远瞧着这位姑娘花儿似的,又带着股侠气,原来是殷盟主的妹妹。”店小二嘴里打趣着,一边将二人引向二楼临窗的位子,“殷姑娘怕是第一次来临安吧,那今个儿就让小店作个东,让殷姑娘尝尝我们临安的特色。”
须纵酒连开口婉拒:“这怎么使得。”
“这怎么使不得,平日里我们这些店家哪个不是受到殷盟主的照顾,这几日须少侠来了,又给您也添了不少麻烦,今日要是这点心意须少侠都不接受,日后我们哪还敢腆着脸去劳烦您二位呢?”
话已至此,须纵酒不再拒绝,只谢过他,转头看着殷梳:“那你便尝尝临安的风味吧,这家店手艺是不错的。”
殷梳的目光已经被窗外的车水马龙吸引住了,此般凭楼望远真是趣致非常,听到须纵酒对自己说话,便随口乐滋滋地答道:“好!”
须纵酒便不再出声,眼神顺着她的目光也轻轻地落在街边熙攘的人流上。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一长摞菜碟走过了来一一摆在桌上:“须少侠,殷姑娘,快尝尝小店今日的手艺如何吧!”
殷梳低头一看,眼神就被桌上热腾腾的菜肴粘住了。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盘酱肘子,一筷子下去,立马就看到有琥珀色的酱汁溅了出来。她用力扯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肉皮下来,放在嘴边吹了吹就含进嘴里。这中火煨了小半天的肘子皮刚一碰到舌头就化成了一滩汁水,舒服得她眯起眼睛。
折腾了这么久,殷梳是真的饿了,她吞下嘴里烂开成一丝一丝的肉糜,又伸手夹了旁边碟子盛在荷叶上的糯米裹肉丸子塞进嘴里,她两腮鼓鼓的,像极了偷吃松果的花栗子鼠。她一边努力地咀嚼着,一边次溜一下把肉汁吸进嘴里。
须纵酒端坐在她对面,他从侧边推了一个小汤盅给她说:“殷姑娘,喝口汤吧。”
殷梳端起汤盅猛干了一口,排骨里精华的骨髓早被炖得融入了汤里,爽甜的藕的味道使得这浓郁的汤汁不会过分黏腻。店小二扛着一大摞蒸笼走过来,正看见殷梳举着汤碗细细品玩的样子。
“汤包好咧——”
看着桌上落下了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须纵酒略一思索,抬手夹了一个放在殷梳碗里。
殷梳拿着汤匙凑到眼前,看着这汤包晶莹剔透,皮薄得仿佛只是一层纱窗纸一般,透出汤包里若有若无的金黄流沙来。
“这蟹黄汤包便是这家店的招牌,我曾听你殷大哥提过这蟹黄包,但他还未曾试过,你可以先替他尝尝。”见殷梳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小心烫。”
殷梳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嘬着馅里面的蟹黄汤汁,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好鲜哦。”
见她满足的样子,须纵酒转过身招呼道:“小二,再……”
他话未说完,就被对面旁边坐着的食客的惊叫声打断,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汤匙落地破碎的声音。
须纵酒骇然,他身形一动,正好接住殷梳直直倒下去的身子。只见她双目紧闭,周身滚烫,静静地倒在他怀里。
“殷姑娘,殷姑娘!”
任他如何大呼,殷梳都毫无反应。须纵酒不敢大力晃动她,此时又看到殷梳脖颈出慢慢浮出红色的小疹子,他目瞪口僵,心中泛起无可比拟的惊惧来。
他抬头快速在殷梳刚刚用过的菜肴上扫了一眼,当机立断将她拦腰抱起,朝酒楼外飞驰而去。
饮入喉 万家堡
厢房里堆满了人,殷莫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左右踱着步子,须纵酒站在一旁,面上也是一片焦灼之色。万钰彤坐在床头,手里握着打湿的帕子轻轻揩去殷梳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被匆忙请来的老大夫先是探了脉,又站起身子翻开殷梳的眼皮察看着。
纵是平日沉稳如殷莫辞此刻也是心急火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我堂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急,莫急,容老夫好好看看。”老大夫捋着胡子,眯着眼睛又听了听脉。
“殷姑娘昏迷不醒,身上还发了疹子,怎么看都是中毒的迹象,然而这脉象又没有什么问题……”万钰彤忧心忡忡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殷梳,轻柔地把湿帕敷在她灼红的手臂上。
“刚刚她都吃了什么?”殷莫辞转向须纵酒问道。
须纵酒面露愧色,仔细回想后认真答道:“在意外发生之前,殷姑娘吃了个蟹黄汤包。”
殷莫辞面色一沉,若有所思:“蟹黄……”
这时那老大夫一拍手,“这就对了,这位姑娘只是蟹黄不服,致使晕厥罢了。”
“蟹黄不服?”万钰彤一怔,转眼看向殷莫辞,“我记得殷大哥好像从来不吃蟹黄汤包。”
“不错,我若碰了点蟹黄便会通体不适。没想到小梳也有这毛病,还如此严重。”
“万幸看来摄入量不多,老夫这就开个方子,温火煎服即可解表宣毒。你们记得将室内通风,让殷姑娘好好休息,这些疹子很快也会退下去。”老大夫开了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又叮嘱了些需注意的便告辞离开。
听到并没有什么大碍,众人的心好歹是定了下来,万钰彤柔声劝道:“这里有我照顾便是,你们去忙正事吧,杵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殷莫辞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他谢过万钰彤,和须纵酒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厢房。
须纵酒将厢房门关严实,又取了木棍支起窗格,拉起绿窗纱。他走到殷莫辞跟前,郑重行礼致歉道:“殷大哥,此事是我不对,我没有看顾好殷姑娘。等她醒来,我也定会向她好好赔罪。”
“不知者不怪,我从未告诉过你我不能吃蟹黄,你怎会知道小梳会有这样的反应。”
事出意外,且殷梳已经确认没有大碍。此刻殷梳未醒他二人便也不再过多纠结于此,一面往外走,一面开始探讨眼下赵家的案子。
屋内,万钰彤帮殷梳喂下汤药,她揭下殷梳额上盖着的帕子,转过身又拿水浸湿,准备换一条。
她拧干帕子正要给殷梳敷上,抬头便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殷梳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殷梳觉得头有些沉,身上隐隐还有灼痛的感觉。眼前这个陌生的美人眼波温柔,又一直照料自己,心中不由立马生出了好感。
“你是谁呀?”
万钰彤扶着她起来喝了水,轻声应道:“我姓万,名钰彤,是你堂兄的朋友。”
殷梳支起身子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笑着开口:“你就是那个和莫辞哥哥一起办案的万姐姐啊。”
万钰彤低敛双眸,伸手撩开黏在殷梳脖颈上汗湿的头发,道:“殷姑娘发了汗,就会慢慢好起来了,我先帮你重新梳个头,一会便好好休息吧。”
“万姐姐叫我小梳就好了。”殷梳坐在铜镜前,扑闪着眼睛看着铜镜倒映出身后人如画的脸庞,不由开口感叹道,“万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万钰彤莞尔,她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殷梳如云的乌发:“小梳也很好看。”
她摘下了殷梳的发饰,取下耳坠,松了发髻,柔声说道:“好了,小梳快去休息吧。”
把殷梳哄着躺回床上,万钰彤合上身后厢房门,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
门口候着一个小厮,见万钰彤走了出来,恭敬地开口说道:“大小姐,家主请您现在回去一趟。”
“辛苦你了。”她含颌轻笑,款款朝府外走去。
万家堡位于临安西北角,一面临湖依山而建,毗邻盟主府,万钰彤只需走过一座小石桥便回到了自家府邸。
到底是在临安当地颇有底蕴的百年世家,朱漆大门便已比盟主府气派数倍,墙外绿柳周垂,府内佳木葱茏,早有能工巧匠将青山湖的水引到府内人工湖里,从苍松翠柏深处淌出一条清流,阳光透过曲折的太湖石洞照出疏朗的光,万钰彤沿着溪水缓缓地行在石子甬道上。
她抬头看着眼前万家的正厅,正厅往上是万家先人建成的圆弧形的穹顶,万家堡之名便由来于此。
远远地便看清大堂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万钰彤在厅门前站了一会,她侧耳去听,却没有听到一丝人声。
路过端茶的小厮见到她,连忙恭敬的行礼道:“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这就进去。”
大堂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都朝万钰彤这边看了过来。
她整肃衣裙,缓步上前:“钰彤见过父亲,见过各位族叔。”
坐在主位的正是万钰彤的父亲,万家堡现任的家主,万钺。
“自家人不必多礼,入座吧。”
万钰彤依言坐下,她环顾左右见依然没人出声,便微微侧身,大方地迎上了身边打量她的目光,颔首道:“许久不见三叔、四叔,看二位叔叔康健如昔,钰彤便安心了。父亲的寿辰将至,二位叔叔这么早便都赶了回来,实在是有心。”
听到这话,万钰彤的四叔万钟冷哼一声,仍不接话。她的三叔万钧倒是和颜悦色:“是许久不见了,好侄女愈发有我们万家大小姐的风范了。我们万家向来连枝带叶,兄长寿辰我们这些做弟弟怎敢不放在心上。”
万钺冷眼看着他们这边,见他们都说完了,才开口道:“钰彤,今天唤你过来,主要是想听你说一下临安这个月来的案子,还有昨天在赵家的事情。”
“是。”万钰彤领命,简明扼要地向在场诸人介绍起案情来。
这一番话说得万钰彤口干舌燥,她便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润润嗓子,边喝边抬起一点余光,扫着正厅内诸人各异的反应。
“摧、心、肝?”万钧颇为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
万钰彤放下茶杯回答道:“摧心肝是此人自称,他每次都会在现场留下条子,上面也是署的这个名。”
万钧追问:“你与他交过手?如何?”
万钰彤毕恭毕敬地答道:“那厮武功路数诡异,不似出自任一世家或门派,他脚下功夫更是匪夷所思。是钰彤学艺不精,让他跑了。”
“你岂止是学艺不精?”万钟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案上,他像是忍耐了极久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他双眼如刀直瞪着万钰彤,脸上是难以掩饰、也根本没有加以掩饰的鄙夷之色,“你不光是让他跑了,还让他轻轻松松把已经被我们万家保护好的赵小姐给杀了,我们万家堡何时出过这种贻笑大方的事情?”
万钰彤面色未改,只是恭敬地开口:“四叔教训的是。”
万钟像一个已经被点燃的□□桶,他猛地站起身径直走到万钰彤面前,魁梧的身形把万钰彤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怒骂道:“教训?我可不敢教训你!我早就说了,我们万家堡办事绝不能让外姓的人插手!你们还要支持创建什么武林盟,枉费我们守着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把祖宗打下的基业硬生生的往别人嘴里喂!”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万钧也站起身来,他也走到万钰彤面前,伸手拍了拍万钟:“四弟,慎言啊。”
闻言,万钟收回紧逼万钰彤的架势,往后退了几步,但他抬首看到坐在主位的万钺,只见他面色平淡,仿佛事不关己。二人目光相撞,万钟怒目圆瞪,而万钺只是微微侧过头,神色毫无起伏,但万钟在他脸上读到了一丝嘲弄。万钟只觉得心中的那股火气仿佛是被风吹过的烛火,仅短暂地闪了一瞬后又重新燃了起来,且愈燃愈烈,他又要发作,但万钧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察觉到他的波动,也开始隐隐发力。他只得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了。”
语罢,拂袖而去。
万钧收回手,回首看向万钰彤,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问起了案件的细节:“钰彤啊,这赵家小姐怎么说都没有平白无故疯跑出去送死的理由,可有查到原因?”
“有。”万钰彤走到厅中,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布卷,说,“父亲,各位叔伯,请看此物。”
她手上拿着的,赫然就是昨晚摧心肝遁走时落下的那些诡异药粉。
万钧接过药粉,拿到手里捏了一下,这一下他的面色终于变了,他又闻了闻那药粉,对万钰彤说道:“这好像就是普通的墙灰。”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在卖关子,接着开口:“不过……只是好像。”
其余人听着万钧这打哑谜般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接过药粉一一查过,最终传到了万钺手上。
万钺看着眼前的药粉,开口:“钰彤,这就是你刚说的,洒出来之后片刻就没了药性让人查不到踪迹的迷药吗?”
“是。”万钰彤冷静分析道,“那赵家小姐万万没有疯跑的道理,唯一说得通的就是,那摧心肝也曾对她下过一种能够在事后药性能散发得一干二净没有痕迹的迷药,迷了她的心智。”
“说得有理。”万钧先是附和,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既然药性散发得一干二净没有痕迹,那我们怎么去证明它有过什么药效呢?”
万钰彤一愣,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她轻笑一声,开口道:“既然有了思路,那便顺着查下去,若查不出……”
“若查不出,就是我们万家堡无能!”万钺接道。
说完,他将布卷重新卷好交给身边的下人,吩咐道:“先收好,一会回去先好好查一查。”
接着对正厅里其他所有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各自查一查这药粉一事吧。”
众人领命,四散退下。
万钰彤正准备随着众人离开,万钺突然在身后唤住她:“钰彤。”
她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回到万钺面前恭敬地请示道:“父亲还有何吩咐?”
万钺面色深沉,俨然一副威严家主的样子,他盯着万钰彤的脸看了一会,用稍微温和的语气问道:“今日你原本在赵家,午后突然急匆匆赶去盟主府,可是出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是殷大哥的堂妹昨日到了盟主府,身体有点不舒服,我赶去照看。”
万钺点点头:“你辛苦了,回去吧。”
“是。”这段对话中万钰彤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得到吩咐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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