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神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鱼日日的小说
女孩儿的黑眸微微垂下,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是说,我遇到了危险,所以你出现了?”
“不错。”
“所以你的出现,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梁叶思忖片刻:“准确来说,是保护你在住所内的安全。”
周遭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沉默,二人维持着一坐一蹲的姿势良久,仿佛两块对望的人石。片刻后,女孩儿阴沉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梁叶:“我是怎么将你唤出来的?”
梁叶轻笑一声,自怀中摸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画纸:“因为它。”
女孩儿当然知道对方攥在手中的究竟是何物,不然她就不会将其贴在院落门口了:“你是门神?”
“可以这么说。”梁叶微微一顿,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怀疑和荒唐,“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将我从那片黑暗中释放出来的凡人,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鲜少有人用这般友善的目光注视自己,女孩儿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躲开对方的视线,垂眸间目光停留在了自己方才被三个混蛋扯烂的衣摆上:“万言疏。”
“这张门神画,你从何处得来?”
话音刚落,万言疏骤然攥紧衣摆,恶狠狠的目光瞪向对方:“你也觉得这东西是我偷来的?!”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梁叶当即怔住,不知其所云。可见对方方卸下的丁点防备又一次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只得叹口气道,“我只是……”
“出去。”女孩儿下了逐客令,扶着茅屋便要站起,她浑身虚弱,双腿发颤,起身间甚至有头晕目眩之感。
梁叶的目光随着她的起身一并上移,突然间,万言疏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她捂着胸口用力喘息,扑通一声再次跌坐回了地面。
梁叶脸色微变,见对方渐有昏迷之势,连忙四下查看,攥着对方的手臂掀起衣袖,只见细瘦的手腕之上,留着两个窄小的深洞,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穿,深洞周围弥漫出的青紫色斑痕十分骇人。
她正沉思对方被何物所伤,便见万言疏奋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回,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干瘪的手腕和丑陋的伤口:“我让你滚出去!”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见女孩儿愈渐失去知觉,梁叶的视线凝视着对方的面目片刻,旋即叹了一声。
村落渐渐归于寂静,月色深沉,适才的喧哗仿佛一场闹剧消散。直至晨光乍泄,天色渐亮,才逐渐有早起忙农的村民走出屋院,他们交相攀谈昨夜的情况,皆心照不宣地看向了偏僻角落中的那一扇院门。
里头住了个性格孤僻的丫头片子,浑身上下脏乱不堪,一双眼睛更是如狼似虎,哪里有姑娘家的模样。何况她时常跑至九川城中偷奸耍滑,隔三差五便引仇家上门,众村民显然对昨夜之事心知肚明,定是她假扮鬼魅将那几个仇家吓跑。
不过转念一想,那姑娘也实在可怜,数年前唯一的亲人逝世后,便独自一人躲在那一方小院里,时常闭门不出、不言不语,浑身上下更是瘦得不剩半两肉。村民们见其可怜,偶尔也会送点儿干粮上门,可她偏生性子倔,送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门前,任由村中的野猫野狗叼了去,时间一长,大伙儿也就渐渐随她去,不再自讨没趣。
也不知昨夜仇家上门,那姑娘身上又会添些什么伤……
偏僻杂乱的小院中,昨夜打斗的痕迹尚且原原本本的保留,刺目的日光透过茅屋顶上的缝隙落入屋内,将昏暗的茅屋照亮,其中一缕夹杂着尘灰,悄然跃至一对生着浓密睫羽的紧阖的双目之上。
那双眼睛微微一颤,显然是因日光过分刺眼而不禁蹙眉,待榻上之人缓缓抬起手遮住了刺眼的光芒,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万言疏盯着自己的手背良久,久到险些以为她再次入睡,而后将手抬远了几分,盯着自己光洁的手腕陷入怔愣。
她猛然坐起,顺着手腕向上,细细探查四肢身躯,令她震惊的是,不仅昨夜与三个混蛋打斗的痕迹全然消失,便是过往留下的旧伤疤也消退了不少。她僵愣在原地许久,许是以为自己记错,又赶忙抬起另一手的手腕瞧得仔细,可莫说是毒蛇咬下的窟窿,便是细小的划痕也不留分毫。
她彻底愣住,慌忙朝虎口紧紧掐了一把。
疼……不是做梦!
“你醒了……”屋内,一道含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万言疏下意识撑着吱呀作响的床榻向后退了半步,抬眼望去,发现屋内另一头的简陋桌椅旁,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道人影。
昨夜天色尚黑,她未曾看仔细,如今看去,才发现对方一身干净利落的暗红常服,衬得她仪态大方、英姿飒爽,一头黑发高高地梳成发髻,佩以银冠,更显得她气势斐然,举手投足绝非常人。
“你怎么还没走!”口中下意识蹦出一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她不敢放松警惕。
梁叶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笑:“我若是走了,你焉有命在?”
小门神 成交
万言疏考量着身上褪去的伤痕,一派将信将疑地挪至床榻边、缓缓起身:“昨日你说,你是门神……叫什么名字?”
见对方终于平静下来同自己对话,桌旁女子笑着开口:“梁叶。”
“我未曾听说何处供奉着名唤梁叶的将军……”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桌上那张平整摊开的门神画上,“你真的是门神?”
“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相信,我不会骗你。”
万言疏沉默了片刻,冷冰冰地开口:“你既说自己是来护我周全的,如今我已无大碍,为何你还不走……”
“过河拆桥可不是什么好行径。”她收敛了些许笑意,“何况并非我执意不走,而是如今我无法离开。”
说话间,她将桌上的门神画向前推了几分,见女孩儿犹豫着靠近并在一旁落座,她继而解释:“在你昨夜昏迷之时,我便已然四处探查,许是如今我神力受限,无法离开这座院落……”
万言疏目光一顿,看向她的眼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你被困在此处?”
“不错,或许契机便在这张门神画上……故而我在此等候你苏醒,便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沉默片刻,万言疏沉声疑问:“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自己的弱点暴露?”
“弱点……”梁叶呢喃琢磨对方话中的字眼,旋即眯着眼前倾凑近了几分,“且不说我如今是你的恩人,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恩将仇报,再者你确定如今细胳膊细腿的模样,能伤我?”
万言疏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果然,果然她不是什么好人!
梁叶盯着她的面色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眼仿若蓄满了星星般清亮:“跟你开个玩笑罢,当真了?”说罢,她将桌旁的一只瓦罐取来,搁在了对方面前,“有空怀疑我,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瓦罐严丝合缝,其上留着的通气孔却隐约冒出蒸腾的热气,适才醒来时便嗅见屋内何处飘来香气,竟是出自于此。万言疏盯着瓦罐许久却不动手:“这是什么?”
“伤你的凶手,快刀斩断辅以粗盐,正好做成佳肴。”
“凶手……”脑海中一瞬闪过昨夜上门挑衅的三个恶霸的身影,女孩儿眼底划过一丝喜色,“你杀了他们?!”
“他们?”梁叶疑惑着嘀咕一声,打开瓦罐,只见蒸腾的雾气和香味扑面而来,“你这屋内什么也没有,我费了些精力去除它身上的毒物,趁热吃吧。”
只见那罐热气腾腾的汤料中,乳白色的汤面上露出半截骨肉,仔细看去,那骨肉外头交错的花纹熟悉的很。万言疏仔细分辨片刻,蓦然变了脸色,蹭的站起连连后退与之拉远距离。
见她反应如此剧烈,梁叶哈哈大笑两声:“你怕蛇?”
“拿出去!”
“这可是佳肴,岂能浪费……”
“我让你拿出去!”
梁叶默了默,只得一耸肩头,将瓦罐重新盖上。想过去在战场上,十里黄沙无活物,蛇肉可是难得的美味……思及此,她摇头略去心中杂念,定定地注视着不远处脸色僵硬的女孩儿:“既然不饿,那便随我出门看看外头的情况。”
万言疏正欲严词拒绝,目光落在那罐蛇汤上时一顿。她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接过对方递来的门神画:“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你我二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是料到以对方多疑的性子不会轻信自己,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缓和。
“什么意思……”
梁叶的视线向下一扫,示意她仔细看看手中的门神画:“你能看清上头画的是什么?”
“一个将军,一个与你长得并不像的将军……”说话间,目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与昨夜并无不同……等等。”
万言疏眯了眯眼,窥见其上身着盔甲的女将军时赫然怔住。只见那手持长缨的女将面目依旧坚定,露在外头的双手和脖颈处却仿佛蒙上一层细碎的尘灰。她尝试着掸了掸,却无法拂去:“这是什么……”
“这便是你身上的伤。”
话音落下的当即,女孩儿的视线便定格在了画纸上女将的手腕中,只见那手握长缨的精瘦手腕之上,并排着两枚黑紫色的窟窿,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毒蛇咬出的痕迹。
万言疏哑口无言,盯着这诡异的画面良久也没回过神。
“昨夜,我已将你身上的伤转移至门神画,故而此刻你能安然无恙……”
她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梁叶许久:“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说过,你是唯一一个将我从那片黑暗中释放出来的凡人……”梁叶语气轻松,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满是真诚,“我可为你转移伤痕,亦可护你一路顺遂,这不仅是我的职责,亦是我的私心。”
“你想做什么?”
梁叶顿了顿,凝视着桌面上的瓦罐良久,才笑道:“我想你帮我,找到门神画的来源。”
“就这么简单?”
梁叶弯起眉眼笑得纯粹:“就这么简单。”
周遭陷入不知多久的寂静,垂首盯着手中画纸的万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向她投去注视:“你能保证今后时时护我安危,永不叛离?”
“自然……只是你亦需记住,这张门神画十分脆弱,须得好好保护,若哪日画上的将军浑身是伤,我便不得不离开,明白么?”
万言疏眼底划过一丝暗光,面上却依旧一副冰冷疏离的模样:“成交。”
梁叶不知女孩儿将她的话听进了多少,可见对方难得没像适才那般冷言冷语地抗拒自己,那便是好的开头,她若想找到门神画的来源,势必要靠这个凡人。
二人走出茅屋,皆下意识昂首向着晴朗的天色仰望片刻,东来之风拂起二人的衣摆,将他们满面愁容散去。
万言疏伸了个懒腰,欲继续抬步向院外走,可行了数步也未见身后之人跟上,回头望去,只见那红衣姑娘依旧保持着昂首望天的姿势,仿佛随时便能定作一块人石。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一并看去,除却蔚蓝的晴空,并无他物:“在看什么?”
梁叶收回目光,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宁和平静的天空了……”
万言疏瞧了许久,也没察觉今日的天色与往常有什么不同,何况过去的她只顾低头挣扎,又何来闲情逸致欣赏幕空,语气立时多了几分烦躁:“还走不走。”
梁叶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她一道走至昨日站定的院门前,若那禁制还在,她便无法离开。
于是,她接回门神画,缓缓抬手试探。果不其然,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院门外的世界隔绝开来,似水流、似迷雾。默了片刻后,她又将门神画递与女孩儿:“拿着,走出去试试。”
万言疏不明所以,只得照做,待走远几步,而后回过头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她。
她四下环顾一圈,察觉落在院落外的禁制发生了些许变化,这才眉梢微挑,渐渐漫出喜色。
“有什么不妥?”万言疏盯着跨出门槛向自己踱来的女子,英姿不凡、意气风发形容她最为合适。上下打量去,确实带着几分与寻常人不同的气息。
却见梁叶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今后我若想出门,便只得靠你了。”
万言疏攥着画纸的手紧了几分,旋即将其随意折叠好塞进怀里,不以为意道:“你一个神仙,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眼见女孩儿转身便走,梁叶忙跟上,无奈吁气:“是啊,怎么说我也是个神仙,上头还给我诸多限制,真是不应该……”
“你犯什么事儿了,为何说被困在黑暗中多年……”
“我……”梁叶正要解释,望见迎面而来几道身着粗布衣裳的身影,连忙噤声。
来的有老有少,多是务农归来的村民,他们一身微汗、有说有笑,远远瞧见此方的万言疏,互相碰着胳膊提醒。只可惜众人眼中的她面色阴沉、性格孤僻,与村民们格格不入,故而众人瞧见也只是赶忙绕道躲开。
村内何时来了个气度不凡的女人……偶有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梁叶轻轻一笑,向着来人拱手作礼。
她的视线在女孩儿与村民之间来回跳跃,直至人群走远,才状似无意地出言提醒:“最近村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万言疏微微侧头,不明白她何出此言,只听得对方继续道,“昨日我便发现,有一团黑气萦绕在你的天灵之上,我权当是恶霸上门挑衅而来的霉运,可方才一看,那几名村民头上也有……”
闻言,女孩儿低垂双眸沉思片刻,状似无意地嘀咕一声:“一个破村子,能有什么大事儿。”
此言一出,梁叶当即便明白过来。这丫头古怪的脾气不全是冲自己,便是这打小生活的村子,也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她不禁好奇万言疏究竟经历了什么,缘何生了这么个浑身是刺的外壳。
“罢了,不提这村子,你我还是先去找找,这门神画究竟从何而来……”
小门神 教训
提及寻找门神画,万言疏便显得十分心不在焉。她摸了摸衣襟下藏好的画纸,不以为意地领着她向村外走:“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会做到,何必急于一时……”
梁叶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思,想来她还未曾全然信任自己。然此事情有可原,她并不为此着急,只盼自己莫要将满心的期待托付错了人。
天色渐亮,正是城门大开之时,往来商贸的车队与进出城门的百姓一道,在硕大的城墙外排起了冗长的队伍。人群中或有交头接耳互相攀谈近来奇闻逸事的,或有拉下冒兜缄口不言的,天南海北汇聚于此,不可谓不热闹。
村子与九川城相距算不得远,可二人亦走了不短的时间。待他们终于远远望见恢弘横亘的城墙和其上题着的“九川城”三个大字时,日头已然高照,渐渐染上些毒辣的气氛。
万言疏抹去额间渗出的细密薄汗,扭头看去,只见梁叶依旧神情不变、显得轻松自在极了。身旁偶有过路人向此红衣女投来打量,万言疏似笑非笑地调侃:“神仙也能在凡人面前露脸么?”
梁叶一耸肩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我若不现身,如何吓退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恶人?”
“莫说恶人,你别引来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便好……”
“心怀不轨……”她微微一愣,盯着对方未施表情的脸色恍然大悟,“你放心,有我在,何人敢对你心怀不轨?”
万言疏脸色一僵,撇了撇嘴侧开目光:“算了,先去排队。”
因人流众多,二人排于队尾,离入城还有些许距离,绵延的城墙将里头的世界阻隔,便纵是排作长队的人流也显得无比渺小。顶着毒辣的日头和城墙之上来往探视的士兵目光,万言疏颇有些不耐烦地抱臂候着,然目光瞥见前方不远处的车马商队时,视线无声地凝聚在了众多车箱上。
“你瞧瞧那些是什么人?”听闻一旁红衣女子出声提醒,她终于收回目光,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车马商队前头,还排着一群衣着统一、身姿如玉似松、举手不凡之人。他们低声交谈,有男有女,最显眼的不过几人身上如晴空一般素蓝清澈的衣袖,加之或手中或腰间佩以长剑,看来并非寻常人。
“估计是何处来的道人。”万言疏不以为意地收回注视,低垂着双眸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附近可有什么仙山道观?”
女孩儿摇了摇头,狐疑的目光悄然向她投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过去虽也曾见过三两道人,却不及今日的人数多,道士素来远离凡尘,若非附近有仙山道观、便是这城中发生了什么……”
万言疏再一次向远处的道人投去凝视,确定自己早前未曾见过几人,这才低声呢喃:“九川城本就是晋国中枢、九流交汇之所,天南海北三教九流无奇不有,聚集几个外城来的道士又有何奇。”
梁叶只得笑着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如今比不上过去,想来是平静安宁了许多。”
再一次听闻她口中提及过往,万言疏心底虽有好奇,却碍于面子没有问出口。
人流之中的车马检查毕,队伍入城便快了许多,恢弘的城门后,是一眼不见尽头的繁华街市,车马川流不息,入城众人四散而去,很快便被人潮淹没不见踪影。眼见自己方才还盯着的商队车马不见了踪迹,万言疏深感可惜地轻叹一声:“接下来去哪儿?”
梁叶正笑吟吟地盯着过往繁华,听见身旁人唤自己,这才从街市两旁叫卖的商贩身上收回注意,一双眼染着笑意清澈极了:“去找找门神画从何处而来。”
见她兴致勃勃,万言疏一对漆黑的眸子定了片刻,旋即转身领路:“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涌动的人潮,很快便止步在了一处面摊旁。
“不是说去找门神画么?”
“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东西,急什么……”
万言疏面不改色、姿态潇洒便要往面摊旁摆放的案桌踱去,却见那面摊主人瞧见她露出了仿若见鬼般的神色:“怎么又是你!我这儿可没霸王餐给你吃,滚滚滚。”
“不做生意了?”
“上回你吃完就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小子胆子不小,上赶着跟我去官府是不是?!”
万言疏脸色一沉:“小爷这回有钱!”
话音落下,周遭沉默了良久,只见面摊主人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投向其身后的红衣女子,思考片刻后,没等他挥手赶人,那浑身脏兮兮的小子便大大咧咧地顾自盘腿入了桌,梁叶自然也随她一并入座。眼见红衣女子一道坐下,面摊主人无话可说,只得回身煮面去。
梁叶盯着面摊主人天灵之上泛出的隐隐黑气,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道:“丑话说在前头,我已许久未现世,身上可一个铜子也没有……”
“放心吃,不用你付钱。”
面碗上桌,万言疏迫不及待,当即狼吞虎咽起来。她吃得双颊鼓鼓,一双眼还时不时盯着对方碗中分毫未动的食物,待她将碗中吃食咽了个干净,随意抹了一把脏兮兮的小脸,这才狐疑地盯着梁叶:“你不吃?”
梁叶心领神会,当即将面碗向前推了几分:“你吃吧。”
万言疏自然是毫不客气,捧着面碗便囫囵下咽,生怕旁人跟她抢了去。分明生着一副干瘦的身躯,吃起东西来却如狼似虎,仿若此刻饥肠辘辘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好些天。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梁叶很快便隐下心头惊讶,不动声色地为她斟了一杯茶水。
女孩儿盯着对方递来的茶水微一愣神,旋即咽下最后一口面,将碗筷搁在一旁,正要将茶水送入口中,便听得眼前的红衣女人笑着询问:“吃饱喝足,这下可以带我去找门神画的来处了吧?”
万言疏举着茶杯的手一僵,微微扬着的唇角骤然耷下,茶水更是半口也咽不下了:“催什么,不过一张红纸罢了,莫非它的来处还会跑了不成。”
“这门神画对我而言很重要……”
砰的一声轻响,女孩儿不耐烦地将茶水搁在了一旁,适才的好心情如潮水一般散去,心头更是笼着难以言说的阴云:“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求于我,若我心情好,自然会带你去找。”
梁叶渐渐收敛了笑容,盯着对方沉思片刻,低声反问:“好,既已吃饱喝足,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方才那群道士身后的商队可还记得?”见对方眼中神色微变,万言疏嗤笑一声,“找他们去。”
话音落下,她顾自起身便要离开,面摊主人当即上前来拦:“东西也吃了,该把钱付了吧。”
“当然会付。”感受到一旁女子投来的目光,万言疏笑得狡黠,“不过小爷我付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教训……”
说罢,没等面摊主人反应,瘦小的身躯便如同一条入水的游鱼一般窜入人流,转瞬便没了人影。摊主一惊,深知自己追不上那狡诈的小子,伸手便拦住了红衣女子的去路:“别跑!你跟他是一伙的,他没钱,你来替他付!”
梁叶脸色亦有些难看,许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等事来,上下摸了摸,也没摸出什么值钱的物什,只得抱拳向其行了一礼:“实在抱歉,出门着急,身上未曾带银钱……”
“没钱?没钱你还敢领她光明正大坐在我这儿吃东西!”摊主吹胡子瞪眼,气得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好啊,你俩一丘之貉,上次他独自一人吃霸王餐跑了也罢,这回还领了个同伙一块儿来,真当我这一个小小的面摊好欺负不成?!”
说着,健硕的摊主猛然间拽住了她的手腕,扯着她不令其离去:“今日你若不把钱付了,我就把你送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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