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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但怀特教授,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尊重别人。
组委会秘书递上纸条,委婉地提醒教授,他的时间已经到了,下面的一个小时,按照计划,属于一位中国的教授。
台上的英国人看一眼纸条,耸了耸肩。
“非常抱歉,这位中国教授,我想你应该不会反对我再向你借一下时间,来继续阐述我正在研究的这项堪称伟大的新的外科手术技术。感谢你的理解。”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礼貌,但神态里的漫不经心和高傲,却是表露无疑。
大礼堂里除了与会的代表,后面也来了许多旁听的本校医学生,还有一些记者,或坐或站,全都是人。他话音落下,台下就发出一片交头接耳的嘈杂议论之声。
怀特教授说完,旁若无人,示意助手继续,自己也接着讲授。
礼堂里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很快,组委会的一个中方秘书找到了等待着的和校长,用十分抱歉的语气请他谅解,最后询问是否可以临时取消他的演讲内容。
根据秘书的说法,怀特此人恃才傲物,此次大会,原本不愿出席,是组委会再三邀请,最后才勉强答应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组委会也没办法,总不能上去强行打断,只能请和校长见谅了。
国内的西医教育和发展的现状,因特殊的历史原因,总体远远落后于西方世界。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此次参会的国外代表里,当然有像鲁道夫这样的友好人士,但也不乏怀特教授这样的人。
华医在这次大会里,发言机会本就极其有限,三天时间,就只有昨天的一场发言和今天校长的这一场,时间还只有一个小时。
然而现在,连这区区一个小时,也这样被取消了。
刚才有位同仁说,怀特教授是因为午觉睡迟,所以才推迟开讲。
占用时间就罢,态度还如此傲慢无礼。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看这场演讲,至少要到五点结束,等他讲完,再照流程,就是全体人员的合照留念,接着,是晚上聚餐,然后大会结束,校长没有机会再发表已经准备许久的论题了。
组委会的成员多数是洋人专家,包括京师医科大学的校长,自然有所偏袒。
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除了接受,也没别的法子了。
和校长沉吟了下,对边上几个纷纷表达不满的同仁说道:“算了,就这样吧,此次参会本就抱着交流学习的目的来的,诸位若对我的议题有兴趣,等大会结束,我们可以私下交流,不一定非要在大会中阐述。”
校长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苏雪至知道,他也很是遗憾和无奈。见他说完转向自己道:“小苏,就是有点对不住你,你为了这一个小时,先前花费了许多心血,昨晚还熬夜重新准备今天的演示资料。不过,你不要失望,酒香不怕巷子深,有宝贵价值的东西,是不会埋没的。我相信这套外科技术,迟早会得到推广普及,造福医患。”
苏雪至口中说没事,心里讨厌死了那个傲慢的英国佬,渐渐有了另个想法,若无其事地跟着校长回到了会场的位置里,听完了怀特演讲。
这时已经五点多了,全场掌声雷动。
掌声落下之后,是自由提问时间。
前面有人陆续提了几个问题,怀特一一解答,最后环顾一圈:“还有谁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今天我的演讲就此结束。”
苏雪至高高举手示意。
英国人看了一眼,见是个非常年轻的中国人,似乎是学生助手之类的身份,本不想理睬,但见她自己已经站了起来,便略略点头,冷淡地道:“你有什么问题?”
苏雪至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刚才听完了教授您的全部演讲,非常精彩。感谢您珍贵的先进经验和无私的分享教授,尤其关于甲状腺的被膜解剖技术一项,可谓甲状腺外科的一项革命性创新,我收获良多――”
英国人的脸上露出微微的得意之色。
苏雪至话锋一转。
“但我想说,按照您刚才的演示,极有可能伤害到喉返神经和喉上神经外支。据我所知,这些部位一旦损伤,患者轻则变声失声,重则引起呼吸困难,甚至窒息从而危及生命。”
“如您刚才所言,传统的手术方法发展到现在,已大大地降低了病人的死亡率,但大量的后遗症不可避免。探讨这项新技术的意义,就是为了减少刚才提到的后遗症。”
“那么教授,我想请问,如果在手术中运用这项新的技术,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喉返神经和喉上神经外支?”
她提问的时候,全场都看了过来,等她问完,几乎每个人都面露诧异之色,看着她,低声议论,打听她的身份。
坐她身旁的和校长也十分惊讶,看着她,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没有阻止。
台上的怀特开始面露不悦:“年轻人,你是谁?”
“我姓苏,一名普通的医学助理。我真诚地向您提问,期待您的解答。”
英国人盯了她一眼,用带了几分勉强的语气道:“仔细解剖,彻底止血,严格按照规范进行操作!”
苏雪至点头:“是,教授您说得当然对,但这只是一个笼统的概括,恕我直言,似乎不具备任何的实际操作性――”
大胆的评论,令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苏雪至从位置上走了出去,在全场的注目下,来到怀特教授助手的身边,从助手手里接过一截粉笔,在一块黑板上,熟练地画了一幅甲状腺被膜解剖图,分别标注上甲状旁腺、下甲状旁腺、喉返神经、甲状腺上极分支血管和下动脉的位置,指着说:“解剖中,结扎好甲状腺的上极分支血管,能保护喉上神经。”
“选择用什么样的方法去缝扎小血管,处理berry韧带区的麻烦出血点,我相信,也非常值得做进一步的探讨。”
她画完,丢下粉笔,转向会场,面对着台下几百与会之人和到场的记者,说出了她真正想要说的话。
“我的老师和教授,在今天原本的论题时间里,就是想与在座的诸位探讨分享一些外科手术中针对各种血管以及不同手术部位的有差别的缝合方法。我相信很多内容应该都能称得上是创新和实用,并且,之前也是在实验室和临床上得到过对照和验证的。有兴趣的诸位,不妨耽误一下合照吃饭的时间,我想教授会很愿意分享他被推迟了的这场介绍。”
第98章 (她话音落,众人都看向了和...)
她话音落, 众人都看向了和校长。
又一阵窃窃私语,鲁道夫先生带头鼓掌。很快, 会场里掌声四起。
和校长望了眼微笑望来的苏雪至,回神,在掌声里起身,向四周略微躬身致意后,取了讲义,走了上去。
怀特教授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算勉强维持着风度, 与主动伸手来的校长握了握手, 旋即让出位置。
他落座后,便紧紧抿嘴, 高傲之态尽显无疑。
校长开始讲解,苏雪至作为助手,根据校长的演讲内容现场在黑板上绘图演示, 或者向台下展示预先制好的各种图例。
外面天渐渐黑了,会场里的灯亮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离场, 连一开始表情僵硬的怀特教授也渐渐变得专注,听得很是仔细。
这一场专题演讲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完毕,反响很大,会场里讨论热烈, 尤其那些涉及外科的医生和专家,一致认为内容极有价值, 值得进行尝试并进一步验证效果。如果被证明,能进一步提高外科手术的成功率, 价值无量。
可以说,单就现场的效果而言,是这三天当中所有的演讲里,最为成功的一次。
组委会主席也是个外科医生,为校长做的这个精彩报告向他表示感谢,随即请他做总结发言。
校长笑道:“感谢在座中外同仁的认可,但实话说,今天的这场演述,不是我的成果。我的助手苏雪至善于观察和思考,从身边的普通从医者那里,获得了最初的启发,并举一反三,他才是实际促成这场演讲内容的最大贡献者。我想请他说几句,应该比我会更合适。”
不止全场惊讶,苏雪至也是一愣。
怎么说呢,来这里后,对于类似于这些的她所掌握的经过了无数医生的实践和时间验证的技术性“常识”,不推广开去造福医患,她觉得不对。但推广开,倘若因此而获得任何施加在她身上的荣誉,又绝非她的所愿,更受之有愧,所以只要有可能,她总是习惯地把来源推到一个莫须有的对象身上。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更没想到,校长竟会谦逊至此地步,将如此一个能令他出风头甚至是扬名立万的机会,都让给了自己。
她根本就没准备。
见校长一说完,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立刻齐刷刷都看着自己,一时间有点慌,想推脱,却对上了校长含笑望着自己的目光。
他微微点头,鼓励着她。
苏雪至知道是没法推脱了,望了眼台下那一道道的身影,忽然,有所顿悟。
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感谢校长的谦逊,把这样一个珍贵的表达机会让给自己,也感谢台下所有的人,愿意听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去说话。
“在大约一千五百年前,罗马法开始禁止城市葬人,并规定清扫街道。到了现在,公共卫生学已发展成为一门学科,是医学生的必修之一。”
“在一千三百年前,炼金术盛行,也被当时的人视为一种治病的药物。到了现在,药物学在不断地进步,并获得了许多堪称伟大的药品,为病人更好地去解除罹患的各种病痛。”
“在一六一六年,哈维医生发现血液循环,大约五十年后,洛厄医生进行了从狗到狗的输血试验。摸索了几百年后,到了现在,人类认识到了血型的种类,并利用这一点,能安全有效地用输血来拯救生命了。”
“还有,十六世纪医学显微镜被发明后,微观世界和细菌学随之建立发展。十三世纪费里德里希二世允许医生实行人体解剖后,到现在,我们已能清楚地了解到了人类身体内外几乎所有的肌肉血管骨头内脏乃至神经的构造和组成,进行病理解剖。”
“我举这些例子,是有感于刚才我的老师说,他的演讲内容,出于我的启发。我不能,也绝不敢接受这样的称赞。这不是属于我个人的东西。我平凡而渺小,有幸投身医学,进入这个圣殿。倘若教授的这节演讲内容,确实被证明有它的价值,倘若将来,我能侥幸取得任何的成绩,荣誉都不属于我自己。”
她看着对面的人们,顿了一顿,用着重的语气说道:
“全部的荣誉,归于早于我迈入这座圣殿的所有那些或天才或勤奋的前人们。”
礼堂里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
“百年之后,医学将会发展到如何一个高度,或许是我们现在的人所无法想象的。但同样,我们的后人,无论他们能取得怎样的成就,都离不开当代所有医者的探索与贡献。这些探索和贡献,也来自于今天,与会在座的每一位师长。”
“在我眼里,你们每一个人都很伟大。我谨代表我个人,向你们致以最大的敬意,最诚挚的感谢。”
苏雪至发言完毕,朝对面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礼堂里静默了几秒钟,没有半点杂音,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人们面带笑容地望着她,不断地点头,鼓掌。
掌声久久不歇。
苏雪至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感动,朝着对面不停地鞠躬,等掌声稍歇,想了下,转向坐在前排中间的怀特教授。
“教授,我也想为我刚才的无礼向您道歉。在我们大多数人都还为掌握普通的救人手术方法而苦苦研究的时候,在您的领域,您已经走到了这个时代的前列。您的敏锐远识和探索精神,是您身后的人所无法比拟的。如果我刚才的言行有所冒犯,恳请您的谅解。”
她说完,朝对方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怀特教授仿佛有些动容,继续坐了片刻,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回到台上,手伸向校长,主动地握住,重重地晃了几下。
“我很抱歉,教授,为我的傲慢和无知,忘记了我首先也是站在我的老师和众多前人的肩膀之上的。您的演讲内容不但极其精彩,价值非凡,而且,您有一个出色的学生。”
“他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





逞骄 第108节
他到了苏雪至的面前,张臂,抱了抱她,又轻轻拍了拍她后背,随即放开,转向对面的人,道:“我很高兴我没有拒绝邀请,来到这里,参加了这个会议。这是我最近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他看向苏雪至,又道:“年轻人,希望不久的将来,我能在瑞士医学大会上再次见到你的面!”
伴着再一次爆发的掌声,全场纷纷站了起来,继续鼓掌。在久久不息的掌声里,这节专题演讲,暨大会,至此,圆满结束。
结束后,原本该是拍照的活动,但许多人还是对校长的议题很感兴趣,上去围着校长继续探讨,也有过来和苏雪至说话的,会堂里场面一时很是混乱,到处都是走动的人。
苏雪至又和主动找来的怀特教授交谈,原来他还是惊讶于她先前在黑板上画的那副甲状腺被膜解剖图的精细程度以及她提到的那两个点,询问她之前是否专门研究过,表示回去后,希望和她保持通信往来,就这个问题做进一步的交流。又建议,她将来可以投身到关于甲状腺问题的专门领域里去。还说,如果她想留学继续深造,自己可以做她的推荐人,去任何她想去的医学院,包括自己所在的瑞士苏黎世大学。
苏雪至向教授表示感谢,这时,一个记者过来采访教授,苏雪至趁机急忙溜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声音十分熟悉。
傅明城?
她迟疑了下,扭头,果然,真的看见了他。未免诧异。
傅氏酒会那夜过后,第二天清早他打电话给她说有急事出差,没想到现在,竟会在这里看到他!
她正要朝他走去,傅明城已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没等她开口,就告诉她,自己昨夜出差归来,获悉她乘坐的火车遭遇意外,十分担心,今天没事,所以赶了过来看一下她。
“你没受伤吧?”
苏雪至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急忙摇头,说自己没事,只是一场虚惊,感谢他的关心。
傅明城点了点头,望着她,随即微笑道:“我有幸,来的时候,正赶上了你和校长的演讲。总之,我还是那句老话,为你高兴骄傲,但愿你不要笑话我的词穷。”
苏雪至想起来了,确实,好像每次差不多这样的场合,他都是这么说的,一时也是忍俊不禁,抬手,捂了捂嘴,笑。
他注视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问她住在哪里,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两人再交谈了几句,苏雪至看见校长和几个他的朋友叫自己,好像有事,就和傅明城一道走了过去。
贺汉渚一个人,站在会场的一扇偏门角落里。
他看着她举手发言,独自上台,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名词,质疑权威之余,巧妙地将话题引了过来,拿到了机会。
他看着她协助校长做报告,专心致志,熟练细致。她不出半点的错。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半点的错?
他又看着她,发表了那一段连他听了也想用力鼓掌的感言――尽管他只是个毫无关系的门外汉。
他一边想着,感到骄傲,一边远远地凝视着她泛了一层淡淡红晕的脸颊,心里觉得,她真的无与伦比,是个谁也比不过的迷人的美人。
然而,他还没从自己的骄傲中恢复过来,就又看见了傅明城。
他怎么又来了?
贺汉渚的心里,瞬间涌出了一阵强烈的愤怒之感。
怪自己,没给他的那条宋高号制造出足够多的麻烦!
他远远地看着她,和他谈笑风声。
也不知道傅明城说了什么,她竟还伸手掩了嘴,冲着他笑……
这是在公然撒娇了?
贺汉渚又妒又恨,忍着直接走过去拿掉她捂嘴的手的冲动,又默默盯了片刻,心里刚才那因为傅明城的现身而生出的怒火,仿佛一只被什么给放了气的球,慢慢地瘪了下去。
算了,不想看了。
让他们尽管好去吧!
她以男人身份示人。
看她这架势,恨不得投胎就是个男人,似乎完全没打算做回女人了。
那就坐看好了,姓傅的和她什么时候会过明面,结婚。
他敢打赌,三年五载是起步,五年十年不算长。
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快感,他在心里想道。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看着她和傅明城一起走向校长他们,终于下定决心,转身退了出去,一个人慢慢地踱在离开大礼堂的路上。
外面,天已黑透,便如他此刻心情,冷冰冰,感受不到半点的温度。
中午那顿饭后,到现在,他好像就只吞了块桂花糕。
大概是饿吧,他感到人也有气没力的,后背的伤口,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痛得仿佛深入骨髓,痛得他恨不得拿把小刀狠狠地剜它几下,痛得他简直都没法再多走一步了。
他停在了礼堂大门附近的一根柱子旁,等着这阵抽痛之感过去。
身后,走廊里,医学院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热烈地议论着今晚的所见所闻,陆陆续续,从他身后经过。
他忍了一会儿,习惯性地掏了支烟,叼在嘴角,点了,一侧肩膀靠在柱子上,借以支撑身体,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的夜色,想着心事,突然,冷不丁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王庭芝竟从他斜对面的礼堂的另外一扇门里,正走了出来。
贺汉渚的心微微一跳,立刻侧了下身,藏了藏自己。
他默默地立在柱子后的一道暗影里,看着王庭芝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心情变得愈发败坏,再站片刻,又怕被里头的人出来看见,终于打起精神,踱步去了。
第二天,继续在家养伤的贺汉渚听打来电话找自己的鲁道夫说,医学大会昨晚虽然结束,但此次参与大会的众多华医代表却意犹未尽,在昨晚的聚餐会上,经过讨论后,决定对目前国内分散而凌乱的众多医师自发团体进行整合,拟成立一个新的统一的华医协会,同心协力,制定医学标准,定期交流,以提高教学和临床水平。
在场的人都很兴奋,一道吃饭的傅明城更是表示,他将赞助协会的成立和以后的各项活动。众人一致推举和校长担任会长,又全体通过,破格吸收苏雪至加入,成为其中的一员。
鲁道夫昨晚也在聚餐会上,接受邀请,成为了特别会员。
他似乎颇为兴奋,说了一大通的话后,听到对面话筒里一声不响,才想了起来:“哦对了我的孩子,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你的伤怎么样了?你伤口不浅,三四天,是恢复的关键期,一定要按时换药,别抽烟,别喝酒,多多休息,避免感染。要是人哪里不舒服,记得随时找我。”
贺汉渚闷闷地应了一声,说自己一切都好,挂了电话。
他其实不是很想再收到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了。但却无法如愿。
隔日,他从报纸上又看到了一个消息。
大总统得知了大会最后一天的跌宕起伏,亲自去了与会人员住的那家饭店,宴请诸多华医代表,还指定见了苏雪至,和她合影,称之前就曾听过她的名字,宗先生全程陪同,另外随大总统一起的,还有好些教育部的官员。
贺汉渚盯着报纸上的合影照片看了一会儿,便丢掉,不再看了。
又过去一天,在他受伤后的第六天,他没法再闭门了,只能打起精神,出门,去参加章益玖兄弟儿子的百日宴。
也不知道章家的那个胖小子看上了他什么,竟不怕他,要他抱。众目睽睽,他勉为其难,只好接过,假意抱了抱,结果小儿朝他吐泡泡,他被糊了一领子的口水。
他心里是嫌弃万分,恨不能立刻脱了衣服,怕小儿的口水沾染到自己的脖子,表面却只能露出慈爱的长辈笑容,跟着身旁的人夸赞小儿可爱。
总之,反正是没有一件事,能令他感到顺心。
前去吃酒的人,哪个不晓得他最近惹了风流官司。就这两天,消息也传开了,据说,大总统不满他的荒唐行径,已改主意,不打算将十二小姐嫁他了,可能要和陆家联姻。
众人原本暗暗要看笑话,但见当天的酒席上,章益玖对他依旧亲亲热热,请在上座。
大总统身边的亲信都还对他如此礼遇,推测他或许应该还没失宠,于是又纷纷过去敬酒。
贺汉渚来者不拒,喝了不知道多少的酒,宴毕,乘车回去,半路叫司机停车,下去对着路一阵呕吐,回到家,趴到床上,闭目就睡了过去。
他一觉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醒来,头痛欲裂,人好似发了烧,懒得起来,摸着床头柜的杯子,想喝口水,摸到了一张昨天收到的邀帖。
华医代表结束了一切活动,今明两日陆续离京,宗先生设宴欢送。知他一周前连夜追上火车方救下了苏雪至,对他高看一眼,昨日,遣人特意送来请帖,请他赏脸,今日一道赴宴。
第99章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好,半遮...)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好, 半遮半掩,日光从外面透进来, 正射向了床头的方向,有些刺目。
贺汉渚趴在枕上,眯着眼,盯着手里的这张请帖看。
请的是午饭。
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
正微微出神,贺妈来了,在外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他应了一声, 告诉他,章益玖打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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