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有座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于是伸手去摸。
结果被打了。
被打了还很开心。
所以说,情窦初开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大鹰飞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抵达大古翠岭。
风缱雪替它们各自喂了灵草玉露,又掻了掻脑顶,方才放归千丈崖。谢刃看着四周高深古木,道:“若乌留须真躲在这儿,那算他会挑地方,有吃有喝又隐蔽,藏一辈子都能活。”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躲藏一辈子。”
树林里走出一队人,打头的正是飞仙居的主人,落梅生。
谢刃二话不说,先掏出镜子照了一下他。
落梅生苦笑:“谢小公子,我就是再没用,也不至于叫九婴附身两次。”
“师父教我的。”谢刃道,“无论遇到谁,都要先照一遍,得罪了。”
风缱雪问:“梅先生方才说乌留须到这里,不是为了躲藏,那他是为了什么?”
在面对琼玉上仙时,落梅生的态度不自觉就恭敬起来,拱手行礼之后,方才道:“移魂。”
“移魂?”谢刃不解,“他要将自己的魂魄移给别人?”
落梅生点头:“是,乌留须在逃走时,曾被我一掌种下骨生花,一旦花开,神仙难救,若想活命,要么回来找我,重新以灵玉打造一副新的骨骼,要么移魂,重新选择一副新的身体。”
谢刃又问:“这荒僻古岭,除了我们,看着连个活人都没有,谁能为他移魂?”
落梅生道:“死人。”
第64章
在大古翠岭,住着一群偶人医娘,擅长各种邪术疗法,尤其擅长移魂。
风缱雪不解:“移魂术并不稀奇,但偶人医娘,我先前从未听过,她们是……死人?”
“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不生不死。数百年前,修真界曾出过一名邪医,名叫温扶桑。”落梅生道,“他钻研医术,也钻研巫蛊禁术,虽一样能治病救人,但靠着移魂换血来续命,听着总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时常受人诟病,难听的闲话多了,他索性带着数百名美貌婢女,举家搬往大古翠岭隐居。”
谢刃问:“然后呢,他不会将婢女全部制成偶了吧?”
落梅生道:“也不完全算是。温扶桑晚年受邪术侵扰,自知命不久矣,便将生平所学悉心传给婢女,希望她们能接替自己,将三十六部医书全部编纂完成。”
婢女们对温扶桑极为尊敬爱慕,在将他风光下葬后,便遵循主人遗愿,开始继续撰写医书。她们将大古翠岭视为私人领域,不愿再吸纳新的徒弟进来,却又怕直到生命的尽头,依然无法写完所有医书,便决定先将自己变成长生偶人。
谢刃:“长生偶人?”
听着可不像是好名字。
“偶人虽能长生,但随着时间流逝,她们的身体会变得逐渐僵硬如木,甚至连表情都很难再有,从此只做潜心修书一件事,慢慢的,偶人医娘的名声就传了出去。”落梅生道,“风公子先前之所以没听过,是因为她们从未外出作乱,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可怜痴情的傻姑娘罢了。”
谢刃质疑:“都好几百年了,这群偶人不出山,难道也没有别有用心之人进山打扰她们吗?”毕竟邪医邪书、美貌偶娘,对于那些喜欢走偏门的人来说,还是颇有几分诱惑力的。
“大古翠岭的中心地带可不好进。”落梅生道,“或许是因为温扶桑在临死之前,只吩咐她们编纂医书,却并没有吩咐她们要以医书救人,所以这些年里,虽也有人登门求医,但治与不治,全看偶娘的心情。至于硬闯的恶贼,则是全部死于岭内重重机关,连一具囫囵尸体都无法留下。”
白森森的骷髅头挂满山门,自然也就震退了别有用心的小人,勉强算是安宁。
谢刃啧一声:“那照这么看,乌留须也未必就能移成魂,门都进不去,梅先生,你找到他了吗?”
落梅生叹气:“迟了一步。今晨,我眼睁睁看着他在偶人的迎接下,大摇大摆进了山门。”
谢刃:“……”
谢刃:“所以他走狗屎运,恰好赶上了偶人心情好的时候?”
落梅生:“是。”
风缱雪又问:“既然偶人心情好,那梅先生为何不趁机跟进去?”
落梅生面露无奈,因为他早上确实想跟,却被偶人凶神恶煞赶了出来,理由是嫌弃这位飞仙居的主人穿一身红,太刺眼。
“……”
既然落梅生被赶了出来,那就只有换人再去碰一次运气。
谢刃站在温氏山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挂满绿萝与毒虫的牌匾,低声对身边人道:“这地方和坟堆也没什么区别了,阿雪,不然我们扮成僵尸,看起来还能亲切些。”
风缱雪问:“你见过谁家姑娘会喜欢僵尸?”
谢刃嘀咕,我也没见过谁家姑娘放着落梅生不喜欢,却喜欢那个乌溜溜啊,所以估计得拧巴着来。
风缱雪嫌弃他吵,伸手拍来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好了,闭嘴,僵尸。”
谢刃被捂得没法呼吸,刚想往下扯,面前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只好垂下双手火速站直。他并不知道此时粘在自己脸上的玩意有多惊悚,但根据开门偶人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挺精彩的——对方其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就是动作僵硬面色苍白,所以显得极其诡异,她用那双无喜无怒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谢刃,过了半晌,竟然缓慢地挪到墙角,蹲下,“咳咳咳”地干呕起来。
谢刃心情复杂,你到底给我弄了个什么鬼东西,居然把人家给恶心吐了。
风缱雪不动声色,只嘴角微微一绷。
谢刃在身后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就笑吧,这回肯定又进不去了,你我怕是还得易容再来一回。
因为偶人一直在“咳咳咳”,两人也只能站在门口等,足足过了一刻钟,对方才重新站了起来,又慢吞吞地走到门口,伸手,一把握住谢刃的手腕,拖着他就往里拽,口中还不断念叨着——
“换脸,换脸,换脸。”
谢刃又长了新见识,原来这样也行。
风缱雪也跟了进去。
此地说是山庄,实际上也就比外头的绵绵翠岭多了道门,四周依旧是古木野草丛生,几乎要淹没房屋。开门偶人拖着谢刃,一直走到主厅才松手:“换脸!”
厅中还有十几名偶人,听到动静之后,纷纷扭头看过来。
风缱雪表情依旧冷冷的,谢刃倒是戴着面具,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结果剩下的偶人也开始吐了。
谢小公子:“……”
“换脸,换脸,换脸。”
越来越多的偶人围了上来。
风缱雪伸手,把谢刃挡在自己身后:“看诸位姑娘戴着手套拿着小刀,应当正在替旁人换脸吧,我们再等一阵。”
“不是,换脸,是,移魂。”一名黄衣偶人将目光缓缓移过来,“移魂,不急,换脸,换脸,换脸。”
一连重复了十好几遍,可见确实对丑男人忍无可忍。她僵直地伸出手,将两人一路推到内室,一进屋,谢刃就乐了,因为床上正躺着一名灰衣人,于是张口就叫:“乌留须!”
灰衣男的头猛地一转,虽没认出谢刃与风缱雪,但也知道来者不善,于是想撑着坐起来,无奈浑身都被扎满移魂钉,动弹不得,只能惊慌地大声呼救:“仙子姐姐,诸位仙子姐姐,他们想杀我,救命啊!”
“你有毛病吧,谁要杀你。”谢刃踢了床腿一脚,“别动了,再动几下,胳膊腿可就都散架了。”
黄衣偶人一腿别开谢刃,单手抓住他的肩膀:“你想,杀人。”
“我不想杀人,我是来找人的。”谢刃指着乌留须,理直气壮,“他是个贼,偷了钱银不算,还偷了我家小雪耗尽毕生心血编出的诗集,现在竟想跑来大古翠岭改头换面,重塑肉身,幸亏我追得及时啊,否则还真叫你得逞了。”
他扯这谎时,全从偶人的心理出发。果然,黄衣偶人对“耗尽毕生心血所编的书被偷走”这件事敏感得很,估计是想起了这数百年的不易,极为感同身受,连手都开始微微颤抖,拿着刀刃便划过乌留须的脸颊,刺激地对方扯着破音的嗓子喊:“我没有偷!仙子!我没有偷什么诗集,他们、他们是胡说的,他们根本就不会写诗,不信你让他们现在写!”
谢刃笑容一僵:“呃?”
黄衣偶人扭头看向风缱雪:“是你的,诗集,被他,偷了吗?”
风缱雪道:“嗯。”
“那你,写一首诗,证明。”
“好。”
好?谢刃再度找回了当初在仙船上的雷劈感,他一把拽住心上人的手,不然还是我来抢人吧。
风缱雪语调清冷:“好大一个贼,偷诗不知悔。如若不肯还,当场打断腿。”
谢刃单手扶住额头,我聋了,我听不到。
床上的乌留须表情古怪,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你这诗,哈哈哈哈哈,仙子,仙子你看,我没有说谎吧!这玩意也——啊!”
谢刃飞起一拳,将剩下半句话打了回去,目光狠戾一瞪,这里也有你嘲讽的份!
黄衣偶人却没有理会乌留须,她又看了风缱雪一阵,语速越发放慢:“像这样的诗,你一共写了,多少首。”
风缱雪垂眼:“一万三千八百五十四。”
听到这惊人的数字,黄衣偶人原本毫无波澜的死水眼里,硬生生出现了一丝悲悯,因为她回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初学医的自己,也是如此笨拙,只知道抄书,认为只要死记硬背熟练,就能完成主人的遗愿,一共抄了多少遍呢,差不多也有一万多吧,天底下,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种受天赋限制,努力却毫无收获的痛苦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床边,一颗一颗拔掉了移魂钉,全不顾乌留须正在大声惨叫,拔完钉子,就将半死不活的人交到谢刃手中:“去把诗集,要回来,你再,换脸,换脸,换脸。”
谢刃拱手:“是,多谢姐姐。”
黄衣偶人带着他们绕开机关,一直送到大门口,却没有道别,而是拍了拍风缱雪:“有些事情,既无天赋,就,不要,强求,公子,干点别的。”
风缱雪:“……”
谢刃火速将人拉开,赔笑道:“姐姐说的是,那我们告辞啦!”说完又自觉补充,“解决完这个贼之后,我肯定回来换脸!”
黄衣偶人这才满意。
谢刃拖着乌留须拖过三个山弯,终于能撕掉面具,翻过来一看,也想吐,于是赶紧塞回乾坤袋,眼不见为净。
风缱雪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转头问他:“谢刃!”
“哎,怎么了?”
“我写诗很没有天赋吗?”
“……”
云间有座城 第59节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没有不说话,我这不是得先想一想。”
“想什么?”
“想怎么夸你呗。”谢刃揽过他的肩膀,“旁人可能不喜欢,我却喜欢得很,喜欢到恨不能天天听你作诗,将来我们建一所大房子,专门弄一间房放你的诗,好不好?”
风缱雪考虑了一下:“好。”
谢刃笑着揉揉他:“走,找梅先生去!”
第65章
落梅生一直带着弟子隐在山庄附近,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担心二人会不会与那些古怪的偶人起争执,却没想到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谢刃就将乌留须拎了出来,往前一丢:“给!”
乌留须趴在地上,四肢只能轻微移动,折腾不出大动静,只有惨叫声痛苦至极。落梅生又惊又疑:“他在里头受刑了?”
“移魂移到一半,被我们打断了。”谢刃道,“现在不仅骨头生花,连灵脉也全被钉损,想要活命,只有靠梅先生亲自动手,替他重新捏骨塑筋。”
乌留须满口鲜血,哀求地看向落梅生:“主人……主人,饶命。”
他之所以会背叛飞仙居,全是受利益所驱,本就是贪生怕死爱慕钱财之人,哪里甘愿就这么丧命,所以还没等落梅生问,就已经将所有事一五一十、竹筒倒豆一般吐了个干净。
当初金苍客委托飞仙居寻找南山神剑,乌留须身为第十三阁的弟子,自然也分得一些任务,而就在他即将出发寻剑的前一天,另一个人却暗中找上门,问他愿不愿意接私活。
乌留须道:“那人便是幻术大师,魏空念。”
魏空念许下的价钱不低,也是要买南山神剑。乌留须当时琢磨着,南山神剑一共有四把,金苍客只要一把,那倘若自己撞大运,碰巧找到其余三把,岂不是能大赚一笔?便满口答应下来。
“魏空念可有说明,他背后的人是谁?”
“这……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乌留须道,“与我联系的,一直是魏空念,我也不知道他收集南山神剑的目的。后来玄花雾袭击了仙船,我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或许与魏空念没有关系。但后来,主人,整个飞仙居都开始查神剑的事,我才知道大事不妙,得快些跑。”
从飞仙居到大古翠岭,这一路抓捕他的除了飞仙居,还有魏空念。
乌留须继续道:“他先前未杀我,是因为我有飞仙居弟子的身份,方便随时为他查探更多消息。现在我既成了飞仙居的叛徒,对他来说,自然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惜选错了路。”谢刃摇头,又对落梅生道,“魏空念利用幻术逃脱,现在也不知躲去了何处,梅先生可否尽快将这件事传书告知各大门派,让他们提高戒备,联合追捕?”
“好。”落梅生道,“谢小公子放心,我马上就差人去办。至于这乌留须,我就先带回飞仙居发落了,不知二位下一步要前往何处?”
风缱雪问:“魏空念是金家的门客,消息传出去后,各方势必要前往鸾羽殿讨个说法。现在金泓父子正在怒号城寻找九婴的首级,那金洲父子呢?”
“金圣客作为鸾羽殿大殿主,近些年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而金洲身为他的独子,自然也要留在家中护法,这对父子并未加入讨伐九婴的队伍。”
“那我们也去春潭城吧,看看金家的动向。”风缱雪道,“还有,请梅先生速速传书前往怒号城,提醒金泓父子多加留意,实在不行,也可多找一些帮手,免得横生枝节。”
听他这么一说,落梅生还没答话,谢刃先开始头疼,也不知何归的抢头大业目前走到了哪一步。狐朋狗友可全是听了自己的意见,才跑去怒号城埋伏的,而血鹫崖原有的那颗头已经被正道众人取走了,留下一个枯巴巴的血骸潭“等新米下锅”……啧,也只能盼着何大宗主能有点本事,再有点运气,顺利干完这票,千万别因为此事再来烦自己。
“阿刃,谢刃!”风缱雪拍拍他的脸,“飞仙居的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发呆?”
“哦!”谢刃回神,赶忙与他一道去追。
落梅生特意给两人留了艘最好的机甲,风缱雪靠在阳光下,将谢大胜与白牙都放了出来,想起新收的这位爱子还没有名字,对了,什么性别来着……他拎起小兽后腿一看,哦,爱女。
“你再给他取个名。”
谢刃脱口而出:“这还不简单,谢大利!”
“跟我姓。”
“……”跟你姓啊,跟你姓就要认真对待一下了。谢刃挪到他身边坐,充满父爱地双手捧起白牙山兽,本想着既然是闺女,就得起个文静缱绻浪漫好听的名字,结果爱女太彪悍,哈着气凶神恶煞一呲牙,谢刃眉毛都皱起来了:“不是,这表情怎么跟猛张飞似的。”
风缱雪拍板:“那就叫它风小飞。”
谢大胜,风小飞,儿女双全。
谢刃道:“挺好。”
两人在掌心各自托一个,有一下没一下逗着玩,头顶秋阳照得人挺舒服,没过多久,白牙就呼呼睡着了,肚皮一起一伏,带得谢刃也犯困。
风缱雪取出一张薄毯,替他轻轻围好之后,便起身去了另一艘机甲小船。
“上仙。”见只有风缱雪一人前来,落梅生行礼,“找我有事?”
“与九婴无关,私事。”
“上仙请讲。”
落梅生将他让到上座,态度恭敬地准备听。
风缱雪的话却卡脖子,主要是黄衣偶人那句“干点别的”实在太语重心长,而后来谢刃的解释,也很有几分“不管你写得多烂我也喜欢”的意思,所以他对自己的作诗水平难得产生了质疑。
斟酌一番,方才很周全地开口:“我有一位朋友,上回也想去仙船游玩,但他没有钱,穷得叮当响,所以就写了首诗。”
这样就伪装得很好了,没有钱,穷得叮当响嘛,肯定不会是琼玉上仙本人。
落梅生细问:“不知这位朋友写了什么诗?”
风缱雪道:“好大一艘船。”
落梅生充满疑惑:“……好大一艘船?”
“算了。”风缱雪站起来,“我回去看看阿刃。”
“上仙!”落梅生叫住他,“我这人最爱诗,上回仙船虽说出了乱子,但诗并无错,所以我还是将所有入选者的诗文都集结成册,一直随身带着,上仙可要看看能否找到那位朋友的诗?”
风缱雪伸手:“拿来。”
落梅生赶忙奉上。
诗集不厚,一共就八十首。
八十首中,就没有一首能让琼玉上仙从头到尾看明白的,句子都花里胡哨得很。
落梅生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若诗集里没有,那或许是我没注意,看漏了,真是对不住。”
风缱雪将诗集还回去:“没事。”
他回到自己的机甲,“咚”一声踩到甲板上,惊醒了正在睡觉的父与女。白牙前爪抓地,后背弓起,使劲伸了个懒腰后,便慢吞吞挪到另一头继续睡。谢刃也活动了一下筋骨,伸手:“拉我一把。”
风缱雪将他的胳膊拍下去:“不许动,我问你一件事。”
谢刃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半眯仰头看着面前光芒万丈的小神仙:“好,你说。”
“不准骗我。”
“嗯。”
“票是哪来的?”
“什么票?”
“登仙船的票。”
“……”
“说。”风缱雪踢踢他的脚踝。
“票吧,就……哪儿来的,得看你刚才是不是跑去那边问了。”谢刃伸手指着隔壁,勇于甩锅,“你说落梅生什么眼光,我家阿雪那么好的诗,他居然直到最后一天也没把票送来,我就奇了怪……啊,别掐我,我说我说,我说实话!”
风缱雪蹲在他面前,稍微放轻了一些力气:“嗯,你说。”
“我买的。”
“……”
谢刃小心握住他的手:“我那不是怕你不高兴吗,况且璃焕与墨驰都上船了,咱们总不能在下头看着吧。”
“我的诗真的不好?”
“我觉得好,反正我爱看。”谢刃顺势把人抱进怀里,又用双腿围住,“至于旁人,管他们呢。他们不爱看,我倒高兴了,我家阿雪的诗,凭什么白白送出去,将来都给我留着。”
风缱雪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
谢刃嘻嘻笑,又在耳朵边蹭蹭:“以后我陪你一起写。”
风缱雪赌气:“不写了!”
谢刃问:“真不写啦?”
“嗯。”
谢刃在他背后顺毛,遗憾地说:“唉,那可真是文坛一大损失。”
风缱雪被他逗得又气又想笑,还有些恼羞成怒,于是侧头用力在对方脖颈处留下一圈牙印,随后又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地往过亲。
谢刃闭上眼睛,与他慢慢加深了这个吻。此时阳光正大片倾泻在甲板上,谢刃靠坐在船舷下,单手搂着怀中人,而风缱雪则是半伏在他身上,下巴稍微抬着,雪白衣衫层层铺开似花。
落梅生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险些被惊得闭气,还以为自己又入了另一个颠倒幻境,结果并不是。他其实是想找风缱雪再说一说诗文的事,但现在显然不能说了,折返船舱时由于过分匆忙,还险些将他自己绊了一跤。
先前确实疑惑过,为何堂堂琼玉上仙会隐姓埋名前往长策学府,如今看来,竟然是为了爱情!
落梅生见多识广,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还是十分良好的。所以他很快就推出了,方才上仙所说“写诗的朋友”,十有八九就是谢刃!
还在上学的少年郎君,身上没多少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谢小公子素日里吊儿郎当的闯祸精形象,也相当符合听起来毫无文采的“好大一艘船”!
真相一定就是这样了。
落梅生毫不质疑地想着。
谢刃:真的冤。
…………
机甲队伍抵达春潭城时,关于“鸾羽殿的门客魏空念与南山三神剑”有关一事,已经在修真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甚至连银月城风氏也派人前来协查,派的还是大公子风初止,其余门派也不是傻子,一看如此阵仗,猜到鸾羽殿这回犯下的事定然不算小,于是连灵器都顾不上再买了,纷纷收拾包袱走人,免得到时候神仙打架,自己遭殃。
风缱雪道:“这里变得冷清了许多。”
“鸾羽殿虽说比不上风氏,可也是盘踞多年的地头蛇,没几家能惹得起。”谢刃扛着剑,“听说风氏的人已经将鸾羽殿围住了,咱们也赶过去看看。”
风缱雪转头问:“梅先生呢?”
落梅生看着两人毫不避讳牵在一起的手,觉得自己好像跟得有些明晃晃,即便是为了正事,那也完全能换一条路走,何必凑在人家有情人后头,便自觉先回了趟飞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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