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如一根刺，深深扎入了江独步体内，使得他浑身一抖。
“身为一个剑客，剑不离身，可你剑都丢了，我看以后就不要叫‘惊才剑’了。”
“尊驾教训的是，在下……”
“无论楚王对你有什么恩，你都还给他了。你若是个男人，就应该堂堂正正活下去，而不是寻死觅活。男子汉大丈夫，到哪里都能成就一番事业。”
“在下无甚大志。”
“没有大志不要紧，关键在于自己能不能想通。想不通，大志就跟放屁一样。若是想通了，没有大志又如何？天地之大，任我逍遥。”
江独步双目一亮，霍然拿住剑柄，起身朝王默弯腰一拜，说道：“尊驾一席话，令江某茅塞顿开。从今以后，尊驾便是江某的主人。”
王默一怔，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江独步见他转身，立刻单腿跪下，说道：“江独步见过主人。”
王默上去想把他扶起，可这家伙倔得跟牛一样，只得苦笑道：“江大哥，你这么做，我以后该怎么跟我义弟把话说清楚。”
江独步一愣，问道：“主人，您是？”
“我义弟姓王，我当年与他曾在楚王府住过。”王默说道。
江独步心头一震，暗道：“原来他就是王公公的那个朋友，奇怪，王公公怎么成了他的义弟？”
王默看出他的疑问，笑道：“我当初不想太过招摇，所以叫我义弟不要叫我义兄……”
“原来如此。”江独步急忙起身，“敢问主人……”
“我也姓王。”
“好，从今往后，主人就是我江独步的唯一主子。”
王默见他执意如此，只得说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叫我，那还是叫我少主好了。”
“是，少主。”
“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必回答。”
“少主有问，江独步知无不言。”
“我那义弟到底是什么人？”
江独步愣了愣，旋即回答道：“他是一位公公。”
公公？
王默有点懵。
他还以为汪直是皇族子弟，没想到却是个太监。
不过仔细想想，却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
汪直长得唇红齿白，白白净净，确实有入宫做太监的资格。
只是……
王默迅速恢复，笑道：“原来他……啊哈哈，瞒的我好苦。”
“可能是王公公有苦衷吧。”
“这倒也是，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随便说自己是……嗯，他在哪当差？”
“据我所知，他原本是万贵妃宫里的人，后来皇上见他聪明伶俐，就让他进了御马监，跟随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做事。不到两年，就成为了御马监仅次于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
王默暗暗吃惊，说道：“我那义弟比我还小，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
“是的，这位王公公十二三岁就已是大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但见过他的人很少，我也只知道他姓王。”
王默心想：“他不姓王，他姓汪。看来我这位义弟真的了不起。难怪东厂太监听了他的名字，当时吓得不敢得罪我。这小子居然在信里说什么他只是个小官儿，我呸，这种小官儿天下能有几个？”
第九百六十章 天龙卫
王默想了想，又问道：“你听说过司马晴川吗？”
江独步面色微微一变，说道：“少主，你认识司马庄主？”
王默看出古怪，点头道：“我不但认识他，还得到过他老人家的指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江独步道：“少主，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默道：“你想说，我就听。”
“好。”江独步说道，“五年前，我第一次遇见这位司马庄主，当时是在大街上，彼此没说过话。一年后，我又遇到他了，但已是在楚王府。”
“楚王府？司马庄主去楚王府做什么？他认识楚王吗？”
“他不但认识楚王，而且还骂过楚王。”
“什么？”
“少主以前可曾听说过司马义？”
“听说过。”王默面色一动，“难道司马庄主与司马义……”
“司马庄主是司马义的侄孙，也是司马义唯一还活在世上的亲人。”江独步说道，“那一年，不知因为何事，司马庄主以神秘人身份拜见楚王，但两人说了一会，楚王十分生气，跟司马庄主吵了起来。
我当时就在外边，不敢偷听，可两人吵得太厉害，我隐隐约约听到司马庄主骂楚王是个……反正不好听。
后来，司马晴川出来，望了我一眼，叫我以后别留在楚王府浪费时间。
我第三次见司马庄主，就是遇到少主当年的年底。
他当时受了重伤，夜入楚王府，还是我帮他疗的伤。他曾跟我说过，他是被一个扶桑探子打伤的，还说这个扶桑探子跟……跟刀剑山庄有关系。”
王默大吃一惊：“他真这么说过？”
“他当时昏昏沉沉，意识不清，我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说的还是无意说的。”
“后来呢？”
“后来他痊愈了，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似乎也忘了跟我说过什么。
我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司马庄主，是在半年前。他请我去他的山庄喝酒，然后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如果你最尊敬的人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办？”
“你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不出，因为自从师父过世之后，我就没有尊敬的人，楚王只能是我的恩人。”江独步说道，“他见我回答不出，也没有非要我回答。那一晚，他喝了很多酒。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他的山庄也没人了。”
“难怪我之前去山庄的时候，哪里荒草丛生，什么人都没有，原来是空了半年。”
“司马庄主失踪后，不到半个月，楚王有一个美人，几次要请我喝酒，我不答应，可能是说话语气重了点。她一怒之下，就诬告我想轻薄她。
她是楚王最疼爱的美人，我百口莫辩，加上楚王府里多了几个本事颇高的教席，楚王便把我赶出了楚王府。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给那个女人面子，第一次就言辞拒绝，而不是说自己不善饮酒。”
王默笑了笑，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关系了。”
江独步一想也对，说道：“看来我遇到少主，乃是天意。既然是天意，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少主，你既然是司马庄主的朋友，不是我非要说他，而是为了少主着想，我怀疑这位司马庄主来历不简单。”
“你不是说他是司马义的侄孙吗？他连楚王都敢骂，当然来历不简单。”
“不是的，我怀疑他是大内密探。”
王默一怔。
“而且他有可能不是‘武英堂’的大内密探，而是‘天龙卫’。”
天龙卫是什么？
王默不知道。
他只听过锦衣卫。
不过他听得出来，这天龙卫的级别要在锦衣卫之上，或者说，神秘性远在锦衣卫之上。
“少主。”江独步说道，“你可能没听说过天龙卫，但我说的这个天龙卫，乃是大明第一卫，一点也不夸张。”
“那怎么会没人知道呢？”
“因为天龙卫是朱元璋亲手组建的，他就是天龙卫的第一任首领，只是他仅仅当了三天，就将首领之位交给了他人，自己做了天龙圣主，而以后的天龙卫首领，都被尊为天龙令主。”
“这天龙卫与东厂、锦衣卫，还有武英堂，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天龙卫的人都见过皇帝，想要进入天龙卫，不但要武功够高，而且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忠心耿耿。而最难的是，皇帝也无法决定天龙卫的人选，除非直接解散。”
王默吃了一惊：“真有这么厉害吗？”
“是的。”江独步说道，“凡是进入天龙卫的人，都必须全员一致通过，若有一人反对，皇帝也没办法通过。当然，就算全员通过了，皇帝若是不高兴，此人也进不来。这是朱元璋亲自制定的规定，而天龙卫也只有一个天龙圣主，那便是朱元璋本人。朱棣等皇帝生前都当不上，更不要说死后。”
王默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师父就是天龙卫。”
“……”
“天龙卫权力很大，可以监视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人。”江独步说道，“我师父三十多年前就开始监视楚王府，楚王虽无大过，但每年都会犯小错。我师父死了以后，司马庄主就来到了武昌。我怀疑司马庄主已经查到我是天龙卫的徒弟，但他没有上报。不然的话，我绝不可能活到现在。我知道我说这些冒犯了司马庄主，但在少主面前，我必须说。”
王默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我不能跟其他人说起天龙卫，否则我也有可能会死得不清不楚。”
“是的。”江独步说道，“我师父虽然跟我说过天龙卫，但天龙卫有多少人，有什么人，他不可能告诉我。我也只是怀疑司马庄主而已，除非他亲口承认，不然的话，知情人一旦说出他就是天龙卫，哪怕是楚王，也将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好，我总算明白了。”王默说道，“或许，我已经猜到了现任天龙令主是什么人。”
他猜到的这个人其实就是常福。
常福做过武英堂堂主，身份已经不能再高了。
可此人当年假死，各种江湖流言四起，几十年后，却又出现，身份又不属于“武英堂”，除了已经成为天龙卫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东林冷泉
襄阳王府。
一座私密之所。
朱祁镛双手倒背，正在听人汇报。
末了，他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等那人下去后，高教授出现。
“世子……”
“高教授，我们这次好像失策了。”
“不，只要世子……”
“算了。”朱祁镛说道，“江独步虽然是个人才，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我们浪费那么多时间，未免太冤枉了。没想到本王也会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一天。”
“那我们要不要查一查那个人？”
“不用查了，免得多生事端。你找个时间去见见岳帮主，要他把该做的事做了，不要留下痕迹。女人嘛，有时候守不住秘密。”
“好的。”
这时，外边来了一个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显得十分神秘。
高教授十分知趣，迅速退走。
蒙面人步入厅内，问道：“世子，你应该听说过长图帮帮主陈七的事了吧？”
“闹这么大，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说了。”
“不知世子有何看法？”
“看法？”朱祁镛望了一眼对方，笑道，“你就站在我面前，我还能有什么看法？”
闻言，那人摘下黑布，笑道：“世子果然厉害。”
“你突然夤夜造访，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其他事吧？”
“我来是想问问那个不羁假僧的事。”
“哦，你也听说过不羁假僧？”
“我听古有为说的。”
“没想到你连古有为都认识。”
“与世子比起来，我这点道行又算的了什么？”
朱祁镛想了想，说道：“这人武功极高，我看不出他的路数。不过我想他的真实年纪没样子那么大，可能也就二十四五。”
“那他真是天才中的天才，竟然打伤了宁天王。”
“你来就是想称赞他？”
“我已猜到他是谁。”
“哦，是吗？”朱祁镛似乎不感兴趣，“那你以后可要小心了，不要被后生给坑了。”
那人笑道：“能坑我的人只有一个。”
“谁？”朱祁镛问道。
“邪尊！”那人语气微沉。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朱祁镛说道，“那次你与邪尊在襄阳城上空交手，动静太大，我爹都被吓了一跳。以后这种事，最好不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