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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平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骁骑校

    这条公路开通没多久,路上没什么车辆,傍晚时分,抵达豆腐店大桥,刘厅长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肩上,这是违反交规的行为,但是厅长发话,谁敢不从,然后刘风运下车,问司机要了烟和打火机,让秘书别跟着,一个人下了车,翻越护栏,走到桥边维修通道上,凭栏远眺。

    刘风运在想自己的未来,明天就要双规了,他必须想好对策,首先是守口如瓶,不能咬任何人,嗯,除了谭家兄弟之外,火力尽管对准他们,估计要双规一段时间,然后移送司法,最终也许是十年,或者十五年徒刑,双开党籍和职务,没收个人财产,这都无所谓了,反正境外洗干净的资产也有几个亿,后下辈子花得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父亲,不过父亲是过来人,也许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吧。

    活着总比死了强吧,刘风运想,自己才五十岁,最多坐十年牢,出来不过花甲之年,去美国颐养天年,也不错,想到这里,他宽慰了许多,点起一支烟,扶着栏杆,对着下面的山谷大喊一声,直抒胸臆。

    栏杆是钢铁的,看起来很牢靠,所以刘风运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没想到这些栏杆的焊点很不牢固,瞬间折断,刘风运一头栽下去,连呼救都来不及。

    秘书正在抽烟,忽然听到刘厅大喊了一声,扭头看去,不见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下车过去一看,到处都不见人影,他这才慌了,四下寻找,不经意间往桥下一看,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谷底,看穿着正像是刘厅。

    这时一辆高速巡警的警车开到,要对他们的违规行为进行处罚和劝离,秘书亮明身份,交警和他一起下到谷底,确认尸体正是刘风运,摸一摸还是热的哩。

    秘书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一屁股坐在老领导身旁无声地哭了起来,领导完了,他的仕途也宣告终结了。

    三个小时后,救护车才到,刘风运早就凉了,没有抢救的必要了,直接拉殡仪馆,交通厅的党委班子都通知到了,省委省政府也接到报告,纪委那边自然也知道了。

    最后知道的是老刘家人,第二天下午,交通厅派专人登门,向刘文襄报丧,老爷子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革命,听说长子的死讯后没有精神崩溃,而是仔细询问是怎么死的,算不算烈士,得知还需要省里定性之后,他黯然了。

    王永芳参加了离退休红歌队,每天都要去省委礼堂排练,她还是主唱,排练一结束她就往家赶,准备炖野生老鳖汤给孙子补补,正巧在楼下遇到了放学回家的刘康乾,祖孙俩开开心心一起回家。

    进了家门就感觉不对劲,爷爷坐在沙发上,表情肃穆。

    到底是几十年夫妻,王永芳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笑道:“老刘,是不是组织上要启用这个老家伙了?”

    刘文襄说:“永芳,先坐下,做好思想准备。”

    王永芳这才注意到刘文襄的肃穆中带着哀伤,大概是有什么噩耗吧,又是哪个老同事去世了吧,她坐下拉着刘文襄的手,以示安慰。

    “大儿没了。”刘文襄说。

    王永芳没反应过来,大儿就是刘风运的小名,已经许久不用了,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回过味来,脸色刷白,喃喃道:“怎么说没就没了,不可能啊。”

    刘康乾心中剧震,大伯竟然没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车祸,大伯喜欢坐着车到处视察,现场办公,出车祸的概率极大,大伯的离世对老刘家是一记沉重打击,上次见面大伯的谆谆教诲还在耳边,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面,他心里又慌又乱又悲伤。

    王永芳自言自语一阵,捂着心口开始难受,刘文襄忙道:“康康,速效救心丸!”

    奶奶心脏不好,家里到处都放着速效救心丸,刘康乾急忙拿了一瓶,给奶奶服下,王永芳缓过劲来,大放悲声,刘康乾走到一旁,默默打了120。

    报丧电话一个个打出去,很快老刘家就聚集了大批亲朋,连日理万机的刘风正也赶来了,家里的气氛凝重而沉痛,大伯是意外身亡,此前被人网络举报受贿,公布了很多细节,所以他的死很容易联想为畏罪自杀,再加上组织上还没定性,是烈士,还是抑郁症,还是**分子,都悬而未决,又给老刘家蒙上一层阴影。

    大伯母熊茹和堂姐刘婕妤已经收到消息,正准备从美国赶回,刘风正却背着人出去打了个越洋电话,隐晦的提醒嫂子,此时回国不太合适,也许回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熊茹会意,当即就把刚订的票退了。

    客厅在还在继续讨论,小姑父义愤填膺道:“人都没了,还想怎么样,就该让爸联络一帮老干部给上面施压。”

    “王建少说两句。”刘风正道,大哥没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刘家的话语权是根据品级来的,老一辈已经退休另说,老大在的时候是正厅级,一言九鼎,弟弟妹妹都听他的,现在级别最高的是刘风正,他义不容辞的顶上了大哥的位置。

    “现在我们应当冷静,静观其变。”刘风正说,“都别乱打电话,乱托人,这不是谁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显出我们家的党性,我们家的素质,一切以组织决定为准。”

    大姑父是近江中院的正处级法官,大姑是高检的副处级,小姑是交警总队车管所的,虽然三个人都属于政法系统,但不认识纪委的人,就算认识,也没法打探消息,大家愁云惨淡,默默无语。

    “都别愣着啊,把灵堂布置起来。”刘风正又道,“别管怎么样,丧事要办。”

    革命干部家庭的丧事一切从简,没有披麻戴孝,没有纸人纸马,只有花圈和小白花,吊唁的人陆续来到,但仅限于刘风运的老部下,那些官场上的同僚朋友,别说人到场,就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刘风运的秘书小李来到老刘家,两眼通红,悲伤万分,他私下里告诉刘风正一件事,纪委的工作人员把刘厅的两部手机、笔记本电脑和随身物品全都拿走了。

    刘康乾站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大伯死了,老刘家完了,从今以后,江河日下,就像贾府那样慢慢破败衰落,他似乎已经看到,高朋满座的家,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陋室空堂,遗像高悬……

    ……

    韩光受到了上级的严肃批评,案子办的不够漂亮,居然把谭辉给当场击毙了,谭家兄弟一个出逃,一个死亡,很多秘密就无从知晓了,仅凭着银行账目、下面马仔的供述,是没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的。

    但韩光并不在意,上面的官僚哪知道一线的艰苦,谭辉手里有枪,子弹上膛,慢一秒钟就有可能是自己的遗像罩上黑纱,妻儿成为烈士遗孀后代,享受升学加分,值得么?他觉得不值。

    貔貅集团被查封,涉黑,涉枪,还涉毒,一句话形容,凉透了,李小杰和王涛两个金牌打手被铐在审讯室里,竹筒倒豆子全招了,其中就包括在酒店拘禁刘亚男,诱捕傅平安又被反杀的事实真相。

    因为高岩掌握了一部分貔貅集团的犯罪证据,被韩光据理力争调到专案组来工作,他还给这个年轻的刑警取了个外号叫公牛,意思是和公牛一般莽撞而威猛。

    公牛是真牛,他拿着卷宗直接找到办傅平安案子的警察,据理力争,这案子本来是谭辉打过招呼的,现在谭辉都被这个愣头青给毙了,案子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看守所,傅平安正端坐学习,忽然门开了,看守将他提出来,穿过ab门,发还衣物和随身物品,塞给他一张纸要他签名。

    “这么快?”傅平安乐了,换上衣服出了看守所的铁门,外面已近黄昏,旷野无垠,只有一辆摩托车停在路边,旁边蹲着一个人正在抽烟。

    傅平安记得那个炮筒性格的缉毒警,也记得他给自己的承诺,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高岩站起来,将一顶摩托头盔扔过来:“戴上,我带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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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丧礼和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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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所里的菜缺油少盐,傅平安点名要吃锦江豪庭附近的一家鸡公煲,就是上回下雪天他和江小洋喝酒的地方,高岩跨上摩托,带着他一路风驰电掣,近江晚高峰交通拥堵,摩托车却畅通无阻,但是近江是一座禁摩的城市,很快他就被交警拦下。

    “驾驶证,行驶证。”交警敬了个礼,要求出示证件,高岩拿出两证,又把警官证亮出来:“自己人。”

    交警看了一下他的证件,恍然大悟:“昨天开挖掘机的那个人是你吧?”

    高岩点点头。

    交警奉还证件,再次敬礼,放行,高岩虽然只是一个新人,但因为击毙了谭辉,已经成为近江警界的知名人物。

    来到鸡公煲饭店,高岩去柜台上拿了两瓶五十二度的廉价白酒,往桌上一放:“今天不醉不归。”

    傅平安问:“庆祝我出来么?”

    高岩说:“算一个吧,你沉冤得雪,我大仇得报。”

    傅平安问:“你小子效率真高,我本以为要在里面蹲起码半年呢,你把真凶抓了?”

    高岩摇摇头:“我把他打死了,当场击毙。”

    傅平安默默拧开酒瓶盖,两人各持一瓶,碰瓶,对吹,两个铁血硬汉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全在酒里了。

    老板端着酒精炉上来,鸡公煲热腾腾往上面一放,香气扑鼻,再看两人的酒瓶子都下去一半了,老板吓一跳,菜还没上,半斤酒干掉了,这俩是啥人啊。

    半斤酒下肚,高岩又来了一句:“刘风运死了,畏罪自杀,昨天跳桥了,就在我父亲出事的豆腐店大桥。”

    傅平安精神一振,本以为是漫长的持久战,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之快,他再次拿起酒瓶子,两人再次碰瓶,对吹。

    “我上个厕所。”高岩说,起身去了饭店的洗手间,就听到里面狂呕的声音,傅平安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这种喝法,他也悄悄走到门口,人行道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垃圾桶,趴在上面吐了一通,刚下肚的酒全出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味,两人都回到了座位上,不动声色,心照不宣,又要了两瓶白酒,这回学乖了,用杯子慢慢喝。

    酒是用来下话的,高岩有说不完的话,他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下,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连他自己都讲不清楚,但是傅平安听懂了,胜利来得快,不仅是因为高岩的努力,更是无数人加入战团的成果。

    这场大酒喝到夜里十一点,饭店打烊,高岩烂醉如泥,忘了结账,傅平安刚从看守所出来,身上没有钱,这个时间也不好找人借钱,老板过来了:“这顿我请。”

    “那怎么好意思。”傅平安说,凭直觉他判断这个老板有故事。

    “我四叔前年因为讨账的事儿,被谭辉打断了一条腿。”老板淡淡地说,“一顿酒,应该的。”

    傅平安把高岩拖到附近的如家连锁快捷酒店,给他开了间房丢进去,从酒店出来,月朗星稀,本来还醉醺醺的他忽然清醒了,这些天如同一场大梦,跌宕起伏,现在梦终于醒了,也该回归正常生活了。

    他步行回学校,跳墙进去,爬回宿舍,三个室友还没睡,正在讨论刘风运和谭辉的死,忽听有人敲窗户,范建低呼一声“谁?”

    “我。”傅平安说。

    三人一骨碌爬起来,老大的声音他们太熟悉了,赶紧开窗放他进来。

    “别担心,我不是越狱出来的,手机没电,忘了通知大家。”傅平安满怀歉意道。

    这一夜更有话聊了,傅平安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他没事人一样起来吃早饭,晨练,在操场边上还遇到了史老,一老一少打了个招呼,露出默契的微笑。

    政治系的同学们发现今天的教室里,多了一位同学,少了一位同学,多出来的是傅平安,他的头发剃得极短,明显是刚从里面出来,但精神头极好,少的那位是刘康乾,小道消息已经传开,刘康乾的伯父刘风运意外死亡,家里办丧事正常请假。

    ……

    省委家属区,老刘家楼前门可罗雀,花圈的数量也不多,基本上都是亲朋送的,省委省政府,各部委办局都没有以单位的名义送来花圈,甚至连交通厅都没有什么表示,官场上的人情冷暖,在这一刻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因为组织上还没定性,省交通厅就没成立治丧委员会,刘风运的丧事全靠自家操办,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刘文襄和王永芳一对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子的骤然离世对二老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比老年丧子更加难过的是,儿子死的并不光彩,不是因公牺牲,而是意外坠亡,说的再难听点,叫畏罪自杀。

    刘康乾很难过,为大伯的死,更为家族的不幸。

    忽然刘风正接了个电话,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挂了电话他就大声宣布:“朱家政同志马上来吊唁。”

    有这一句就够了,大伙儿顿时打起精神,刘文襄的腰杆也挺直了,不到十分钟,省长在一群随员的陪同下来到灵堂,屋里聚集了官场上的领导,一水的白色长袖衬衫配黑西裤,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正处级以上,刘康乾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省长向刘风运的遗像三鞠躬,和家属握手安慰,和刘文襄老爷子多说了几句话,刘康乾作为长子长孙就站在父亲身旁,他听到了省长对大伯的定性,风运同志是牺牲在视察途中,是党和人民的损失,还请老人家节哀,保重身体。

    刘家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省长是代表组织来的,省里开过会了,大伯不是贪腐分子,而是因公牺牲的烈士啊。

    省长握了一圈手就走了,他走后不久,前来吊唁的人就络绎不绝了,楼下的花圈都摆不下了,刘风正的电话也密集起来,大姑夫小姑夫单位里的人也来了,各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来了,以至于不得不请了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在门口收烧纸钱。

    交通厅方面派来很多工作人员帮着处理后事,治丧委员会也成立起来,殡仪馆那边也有人张罗,水晶棺安排起来,最大的遗体告别厅安排起来,刘风运的悼词也要请省里高人专门措辞,总之一切按照正厅规格来。

    到了追悼会这天,殡仪馆爆满,上千人来送刘风运最后一程,和普通人追悼会不同的是,前来送刘厅最后一程的以体面的中年男士为主,放眼望去,一片黑西装小白花大背头,哀乐声中,中年人们叼着烟成群讨论着什么,似乎对他们而言,这不是葬礼,而是一次盛大的嘉年华。

    这场极尽哀荣的葬礼对刘文襄王永芳夫妇来说,是最好的安慰,远在美国的熊茹和刘婕妤也赶过来了,她们并未受到纪委的盘查,说明上面已达成共识,人死账消。

    此时刘康乾才明白大伯的伟大之处,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家族的平安,以及许许多多人的平安,这些人在确认安全之后,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谢意,这是大家都需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唯一遗憾的是,组织上并没有授予刘风运烈士称号,只给了一个因公牺牲的名头,老刘家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去闹,随着火葬场焚尸炉的一缕青烟,此人此事就算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

    刘风运风光大葬的时候,近江第一看守所门前,刘母和律师等来了羁押半年之久的刘亚男,看到女儿的时候,刘母差点没认出来,优雅靓丽的女儿变成了木讷沉默的女犯,留着短发,不施粉黛,反应也有些迟钝。

    刘母拿出一套新衣服,让女儿在车里把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全脱了,一把火烧掉去晦气,又拿出一盒蛋挞给她吃,刘亚男吃着蛋挞,眼泪默默滴下。

    “没事了,咱们回家。”刘母抱着女儿,泪如雨下。

    “我建议申请国家赔偿。”律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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