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这与他设想的从此飞黄腾达锦衣玉食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他堂堂侯爵竟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害得他连家门都不敢出,除了拿着皇帝赏赐的金钱,猫在皇帝赏赐的宅子喝闷酒,再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
好在他新近招的两个仆役还算恭敬,对他这个主人惟命是从,丝毫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这让杨太清多少找到点侯爷的感觉。
于是他便对这两人呼来喝去,动辄喝斥,以此来提醒自己,他杨太清是皇帝钦封的侯爵,是正儿八经的人上人。
他是有封地的,只是不知道封地在哪儿,据说是在万里之外的交趾,不知哪个偏僻的小山村,是属于他杨太清的。
交趾位于大汉的最南端,不管是建世汉还是建武汉,都还没有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纳入治下,但那里确实在大汉的版图之内。
杨太清可不是认命的人,即便落入如此境地,他依旧想找机会翻身,他知道他还是有价值的,他的价值来源于过去的汉情局间人身份,他掌握的建世汉的情报是可以拿出去卖的。
这一次他一定得卖个好价钱,他要摆脱“不义侯”这个标签,成为真正的侯爵。
出于谨慎,他向耿弇投诚的时候,并没有暴露这个身份,当时他以为立即便能封侯,他若是急于暴露,说不定反倒惹来麻烦,因此对此事只字未提。
而现在不同了,他已落入绝境,需要把身上所有的宝都押上。
如今他缺少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搭上大人物的机会,这个大人物要认识他身上蕴藏的价值,替他在建武帝那里说项。
他首先想到的是一道投诚的原渔阳令韩立,同样是投诚,韩立得到了任用,而立了大功的杨太清却被闲置。
韩立得到校尉之职,算是在军中有一席之地。
杨太清去韩立府上拜见,却吃了闭门羹,这也不难理解,在渔阳时,两人因为在彭宠面前争宠,闹出过许多龌蹉,韩立颇有些厌恶他。何况两人同为降将,再往一起凑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图谋?
韩立这条路走不通,杨太清得另寻出路,他经过多方打听,钱花了许多,终于与亢父侯、诛虏将军刘隆的管家搭上了线,刘隆深得刘秀的信任,掌管建武汉分布在各地的所有间人,要卖情报,找他就算是找对了人。
杨太清费尽力气,终于从那个贪得无厌的管家口中得了个实信,明天刘隆要为新生的儿子办满月,大宴宾客,他只需要带上礼物上门祝贺,管家会安排一个机会,让他单独见刘隆一面。
杨太清知道,作为主人的刘隆肯定很忙,这一面定是匆匆一会,他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他在家中闷坐了一天,琢磨着明天要如何行事,才能既引起刘隆的重视,又不把自己底牌全都露出去,他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杨太清摇了摇桌上的坛子,里面毫无声响,酒已经喝干了。他向着门外喝道:“酒呢?再上酒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仆役走了进来,手中并没有酒坛,而是提着一柄刀,“侯爷,有客来访。”
杨太清一下子站起身,喝道:“大胆!你手持利器,难道想行刺本侯吗?”
那仆役竟放肆地一笑,一改往日低声下气的姿态,说道:“侯爷,我是告诉您,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不见!”
那仆役仿佛没有听见,却转身推开了门,三个人进了屋子,其中一个立即向前几步,守住了屋子唯一的窗户,而另两个人则守住了门口,一个穿着黑披风的人向前一步,站在他的对面。
杨太清立即就明白过来,转身去摸刀,却摸了个空,原来他坐下喝酒的时候,一个仆役将他的外袍和刀一起从他的身边拿走了。
黑披风将头顶的兜帽掀开,露出一张刀削似的脸。他说道:“长安一别,已有数年,没想到在这儿见面。”
杨太清的汗已经下来了,他认出来了,此人名叫施惠,当年曾与他一道在长安汉情局受训,之后被分别派向全国各地。
杨太清知道汉情局对待叛贼的手段,他努力要保持冷静,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原来施兄在邯郸曹,下吏初来,一直想与邯郸曹搭上线,可惜行事时太过匆忙,竟没来得及问起如何联络你们。今天你能来,简直是太好了!”
“侯爷不可再说什么下吏,简直要折煞小人了。不义侯搭上了刘隆,也用不着再与邯郸曹联络了。”
“下吏正要打入刘隆身边,为吴校尉分忧,为陛下效力。”
“可惜吴校尉说了,他不敢要侯爷效力了。”
“杨某,我,我还有用!”杨太清叫道:“我可以争取刘隆的信任,我一定能做到!施兄,请你务必替我在吴校尉那儿说一声,我杨太清一直是心向大汉的!”
施惠挥了挥手,“可惜吴校尉不想听了。”
杨太清狂吼一声,将面前的案几掀起,杯盘向着施惠身上飞去。他的身子倒退,两步退到窗户旁边,一拳打向窗旁的黑衣人。
可是他的拳头挥出去,却再也收不回来了,他的手已脱离了他的身体,落在地上,五指还蜷曲在一起,断腕处血水飞溅。
几乎是一瞬间,杨太清的身体上多了两柄刀,一柄插在前心,一柄插在后背,他一声没吭,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再动。
第二天,这件大案就传遍了整个邯郸,大汉不义侯杨太清在府中被杀,家里的墙上写着几个大字:“不仁不义者,诛!”
人们都说是彭宠的某个宾客替主报仇,也替人间申张了正义。
就连建武皇帝听了这事儿,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不义之人,死便死了。”
牛吏 第353章 352.绝对忠诚
汉情局的渠道是刘钰所有消息来源中最快的一个,他就是从吴原口中得知彭宠已经覆灭。
“不是有人在彭宠身边吗?怎么没将他及时送出来?”皇帝觉得有点可惜,因为彭宠在渔阳根基深厚,从他父亲开始,彭氏就在幽州经营,只要他在,即便暂时败逃,有机会也很容易杀个回马枪,重新拉起队伍。
“回陛下,幽州曹一直努力救出彭太守,可他死活不肯走。韩立献城很是突然,耿弇很快就入了城,再想保护彭太守突围就来不及了。。。”
“渔阳太守彭宠为国尽忠,一定要大肆宣传,好好地表彰。”刘钰不会放过宣传烈士的机会,大不了让礼乐署多排一部戏,四处巡演一番,反正有刘孝这个金牌编剧在。
“他的妻儿家人如何?”皇帝问道,今天他突然有些聊天的兴趣。
“彭夫人性情刚烈,不肯投敌。城破之日,她关闭府门,率家人仆役抵挡贼军,最后与儿子彭午一道自尽,尽忠死节了。”
“这女人。。。真是节烈之妇啊!”
刘钰嘴里念叨着,心里想着要不要提前编一个烈女传,把彭夫人写进去,又一想不妥。这时的妇女地位还算可以,他一个现代人,来到古代不搞妇女解放运动也就罢了,不能开给广大妇女套枷锁的先河。
再说他对这位彭夫人没什么好印象,要是没有她怂恿,彭宠还不一定会造反,也未必会落得这个结局。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俗话说得很有道理,当然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夫贤妻祸少”也成立。
嗟叹了彭宠一番,皇帝突然问道:“那个彭宠身边的间人,很能干的家伙。叫什么来着?他怎么样了?”
“回陛下,此人名叫杨太清。”吴原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跳,“杨太清是我汉情局最勇敢最能干的间人,可惜这次渔阳之战遇难了,和彭太守一道为国尽忠。”
“宣传!一道宣传!”皇帝站了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他可有家人儿女?朕要好好地封赏他们!”
“回陛下,杨太清的妻子听说他遇难,悲痛万分,竟带着他的一双儿女一道投河自尽,为夫尽节了。”吴原眼都不眨,紧接着叹了口气,“杨夫人与彭夫人一样,都是节义烈妇,令人钦佩。”
“也自尽了?”皇帝转过身来,目光在吴原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坐下来,方才还十分平易近人的样子完全消逝,代之以一脸的面无表情。
见皇帝突然换了张脸,吴原的心里猛地跳了几跳,慌得厉害。突然他听到皇帝低声道:“掌嘴!”
旁边的牛头走上前来,弯下腰,一手揪住吴原的发髻,一只手抡起来,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
吴原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也有些发晕,两边脸火辣辣地疼。
皇帝的声音传来:“知道朕为什么罚你吗?”
“陛下,臣没有保护好杨太清的家眷。。。”
“拖出去,砍了!”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冷酷无比。
“陛下!陛下饶命啊!”吴原吓得魂飞魄散,他没想到皇帝竟然突然翻脸,说杀人就杀人。
两个卫士进门来拖起吴原向外走,吴原绝望之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喊道:“陛下,杨夫人并不是投河而死!”
“带回来!”皇帝命令道。
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吴原像是在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他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臣死罪。”
之后再不敢隐瞒,将杨太清之事前前后后细说一遍,最后说道:“臣恐杨太清泄露机密,便命令邯郸曹除掉了他。又杀了他的家人,以儆效尤。陛下,汉情局出了此等逆贼,实在是臣无能,臣恐陛下怪罪,便。。。臣一时糊涂,请陛下责罚!”
刘钰知道这次是实话,他对这些把戏了如指掌,现代人也经常如此,为了掩盖工作过失,编造谎言,只求蒙混过关。吴原把叛逃的间人说成是尽忠而死,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可皇帝偏偏就看出了破绽。
彭宠夫人性情刚烈,又身临绝境,自尽保持尊严是合理的选择。而杨太清妻子带着儿女投河就太不合逻辑了。杨太清若是为国而死,他们自然会有好的待遇,她虽然悲痛,为了儿女,自然会努力活下去,哪有跳河自尽的道理?
对于作为重要信息渠道的汉情局来说,皇帝需要吴原对他保持绝对的忠诚,绝不能对他说谎话,否则,汉情局就没有了可信度。
皇帝可以容忍吴原失误和犯错,甚至偶尔无能,但是不能容忍他用谎言欺骗自己。若不是因为吴原能干,皇帝有些用顺了手,这次真想要了这个家伙的命。
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原战战兢兢地向长乐宫外走,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这一次他着实吓得不轻,总算是自己机灵,最后才保住了性命,可是却被皇帝褫夺了关内侯的爵位,暂时代管汉情局,待罪立功。
吴原后悔不该说谎,皇帝如此明察秋毫,怎么能被他的假话所骗?犯错是能力问题,顶多是责罚一二,撒谎却是忠诚问题,这才是最要命的。
吴原想通了这个关节,总算找到了与皇帝的正确相处方式:只要原原本本地说实话就好了。
他出了长乐宫,正在宫门外等待的汉情局从事吕春迎上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校尉定是得到了陛下的夸奖,瞧您现在,脸色这么红润,简直是容光焕发!”
话音刚落,脸上早一左一右,挨了两记耳光。
吴原拍了拍两只手,说道:“现在你也容光焕发,脸色红润了!”
吴原在长乐宫里栽了个大跟头,只能努力干活,争取再立新功,重新搏得皇帝的眷顾。不久之后,便从幽州曹得到消息,耿弇将率军西进,抵抗鲍永。
“耿弇?这可是战神级别的人物,鲍永不一定对付得了。”皇帝摇头道。
牛吏 第354章 353.代郡攻守
耿弇是上谷太守耿况的儿子,少年时勤奋好学,喜好兵法。更始元年,耿况派他去洛阳朝见刘玄,贡献方物,以图稳固自己的地位。耿弇走到宋子县,刚巧碰到王郎在邯郸称帝,同行的上谷郡吏都转投王郎,唯有二十岁的耿弇不肯去。
他听说更始大司马刘秀在河北,立即前去拜见,刘秀昆阳之战的威名响彻天下,耿弇仰慕已久,一见面立即被刘秀的风采折服,主动表示要回上谷发突骑来助刘秀攻灭王郎。刘秀夸他小小年纪却有大志,产生一个成语“有志者事竟成”。
耿弇回到上谷,劝说父亲耿况归附刘秀,与渔阳太守彭宠各发两千突骑支援刘秀,这四千幽州突骑成为刘秀争战天下最初的本钱。
从此耿弇随着刘秀南征北战,所战必胜,几乎没有打过败仗,刘秀将其与韩信相提并论,可见耿弇军事素养之高。
刘钰对耿弇很是熟悉,在后世也研究过他的战术特点,耿弇擅长围点打援、声东击西,很会打心理战,并且自身也很有武勇,常亲率精骑冲锋,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将领。
得知耿弇西进之后,皇帝立即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派人快马去往雁门一带,送到并州牧鲍永手上,一道下给了太原太守杜广国。
鲍永此时已占领了代郡北部,屯兵高柳。将代郡太守闵堪的军队挤压在南部的狭小地带,身处代郡以南的太原郡也已出兵,他的女婿张舒亲自率军北上,出阳曲,与他夹击闵堪。
建武汉上谷太守耿况出兵西向,穿过太行山进入代郡,占据了东安阳,与在平邑的闵堪共同敌住鲍永,双方已拉锯战了数月,鲍永率雁门、定襄、五原兵骑八千,步兵两万余人,闵堪和耿况之兵与之相当,但是鲍永的八千并州兵骑很强,略占了上风。
等到太原都尉张舒率一万兵马北上,立即改变了力量对比,使闵堪和耿况之兵处于劣势。两个人苦苦支撑,却被鲍永和张舒这对翁婿从南北两方面挤压,势力范围越缩越小。
不过他们还是顽强地留在代郡,使鲍永不能推进到上谷,保障耿弇顺利攻灭了彭宠。
鲍永正在高柳,忽然接到皇帝陛下的旨意,皇帝说道:“代郡处于山间盆地,重山阻隔,不好出入,卿不必急于略地,可守住山间各隘口,不使敌入。耿弇大军来攻,只需坚守,不必出战,耿弇远道而来,师劳兵疲,粮草不济,时间一久,必定退兵。卿待其退兵之后,再出兵攻占代郡全郡。”
旨意的中心意思是要避开耿弇的兵锋,皇帝与他的御用参军们多番研究,认为耿弇新灭彭宠,挟胜兵之威,不可力敌。代郡上谷一带,都是大山割裂的破碎盆地,重山阻隔,运输困难,上谷又不是产粮大郡,耿弇大军大概会有粮草问题,鲍永只需守住一时,待耿弇兵退。
鲍永与诸将商议,五原中部都尉尤河道:“陛下虽知兵,可毕竟距离遥远,不知此间详细,我军连番取胜,又有太原之兵相助,正可乘势进兵,攻占代郡全郡,怎么能因为耿弇的到来而改变既定的战略呢?将在外,军令不所不受,州牧大人为三军之主,可自行定夺。”
鲍永感觉他说得有理,便自高柳率军南下,与北上的张舒军一道围攻平邑,翁婿两人合兵,将代郡太守闵堪之兵围在平邑城内。
闵堪向东安阳的耿况求援,耿况看汉军势大,不敢去救,只在东安阳据守,等待耿弇的援兵。
鲍永围攻平邑半个月,不能攻下,便派人进城去劝降,闵堪说道:“我乃代郡大族,新末起兵自立,择有德者归之,久闻建世皇帝陛下仁德,我岂敢不望风归附?只是部将多有不从,若逼迫太过,恐生事端,尚须从容安排。请牧守大人予我十天期限,定带满城将士出城迎降。”
鲍永见了这封信,笑道:“闵堪还算是个识时务的人,反正他已是瓮中之鳖,早晚都逃不出去,便等十天又有何妨?”
他的女婿张舒道:“只恐其中有诈,闵堪用缓兵之计,拖上十天,等耿弇大军到来,他再反水。”
鲍永道:“此事也不得不防,耿弇若要来救,必得从东而来,经过田家坡,你率本部军马去那儿设伏,若耿家父子来救,打他个措手不及,我自带兵马在此围困。”
两个人商量定了,张舒便带兵向东,至田家坡大路,寻找险要之处设伏,专待救兵过来。
鲍永留在平邑,坐等十天之后闵堪出城投降。
闵堪自从答应投降之后,对鲍永十分殷勤,每日都送些牛酒礼物出城,款待汉军,同时向鲍永报告劝说众将的情形,几天过后,将士们都知道闵堪想要投降,一个个放松下来,防备也不似从前那么严密了。
又过了几天,忽然东面传来消息,耿弇的大军已进入代郡,却并未向西,而是直接南下,奔向代郡与太原郡交界之处的阳曲,看样子竟是不打算救闵堪,而是要攻占阳曲,直接进入太原郡。
张舒得知消息大惊,若是被耿弇袭了阳曲,便是断了他回归太原的后路,何况阳曲是太原门户,丢了这个门户,整个太原郡都将在耿弇的兵锋之下,若是如此,他这个太原都尉的罪过可就大了。
张舒只好离了田家坡,星夜南下,直奔阳曲,路上正遇耿弇的军队,双方来了一场遭遇战,耿弇兵精,又是新胜之师,士气正旺,战斗力十分强悍。
张舒的太原兵也是佐田况定河东的久战之兵,初遇强敌,十分奋勇,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杀到正午时分,耿弇亲自率幽州突骑三千自太原兵侧翼杀入,太原兵抵挡不住,开始混乱。
张舒带着亲信兵将向南奔逃,一路溃逃回阳曲城,刚一进城,便见到一人在城上,正在指挥众人修城,原来是太原太守杜广国。
牛吏 第355章 354.相持阶段
张舒兵败回阳曲,见到杜广国,颇有些羞愧,“早知太守领兵来援,我也不必急着赶回,以致将士疲惫,遭遇此败。此事皆因我统兵无方,与太守无关,我将向陛下上书谢罪,自请处置。”
“张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杜广国厉声道:“我与张兄共守大郡,本为一体,张兄之过,杜某愿一并承担,我将与张兄一道向陛下请罪!”
张舒有点感动,杜广国虽然年轻,好口吐大言,可人还是很不错的,他吃了败仗,杜广国不仅不埋怨,还如此义气,真是难得。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耿弇兵众,挟定渔阳之威,本就难以抵挡,张兄不必过于自责。”杜广国出言安慰,让张舒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杜兄,你我二人合兵,再与耿贼决战,夺得代郡,以雪今日之耻!”张舒逃回来时,只想守住阳曲,此时有了援兵,又来了精神,要杀出去和耿弇决战。
杜广国笑道:“战是要战,却不是为夺取代郡,而是要掩护鲍牧守退兵。”
“什么?如今我等兵众,正当与敌决战,为什么要退兵呢?”
“这是陛下的意思。”杜广国从怀中取出皇帝的诏书,“陛下命我等相机而动,能进则进,若情势不利,不必以无功为耻,当疾速退兵,守住要隘,莫使敌兵趁势而入。”
鲍永出兵,本是为了声援彭宠,若彭宠能坚持得住,耿弇自然无力西顾,那么在太原郡的配合下,鲍永可趁势取代郡,如果进兵顺利,甚至可以兵进上谷,与渔阳连成一片,在北面对建武汉形成包围之势,那将是对长安最有利的局势。可彭宠的败亡使这一切化为泡影。
平定渔阳之后,耿弇已无后顾之忧,可率全军进入代郡,汉军在兵力上没有优势。何况此地紧邻河北,这是铜马帝的核心统治区域,随时可调大军来增援,如果惹得刘秀亲征,汉军别说进攻,就是能守住雁门和太原也不容易。
因此,彭宠一死,攻取代郡的时机已经失去,此时要考虑的是如何全身而退。
杜广国深恐作为太原北部门户的阳曲不守,立即率军亲自赶来,先行加固城防,防备万一,他刚一抵达阳曲,张舒的败兵便到了,随在他身后的是耿弇的兵马。
第二天一早,杜广国与张舒勒兵出城,在阳曲城下列阵,摆出架势要进攻,耿弇不敢怠慢,也列阵相迎,双方在城下大战一场,直到晌午才各自收兵。
耿弇与杜广国、张舒在阳曲对峙。鲍永在平邑,一直等到第十天,是闵堪承诺献城投降的日子,此时城门大开,当先出来的不是人马,而是无数的牛羊,都尉尤河笑道:“闵堪倒是懂事,人未到礼先到。”
汉军都笑呵呵地看着,指望着进入平邑,好好地歇息歇息,恢复连日征战的疲劳。有的士卒已冲上前去,牵牛拉羊,准备着庆功了。
鲍永喝令众人各安其位,不得轻动,以勉破坏了阵势。他的命令还没有传达到全军,闵堪突然率军从平邑城中杀出,直向汉军冲了过来,汉军阵势已乱,一时抵挡不住,纷纷溃逃,闵堪挥兵掩杀,汉军大败。
鲍永仓惶北逃,一路回到高柳,还没等好好地喘口气,闵堪兵马已到。鲍永顿足道:“悔不听陛下旨意,轻率进击,致有此败,如今该当如何?”
军师祭酒刘松谏道:“我军新败,贼兵势盛。如今只闵堪一部,尚且难以应付,若是耿况父子兵至,围困高柳,恐怕我等回不了雁门。”
鲍永道:“此次兵败,皆我之过,若能死战退敌,尚能稍抵罪过。”
刘松道:“牧守此言差矣,此次出兵,先胜后败,功过相抵,太守何罪之有?若是流连此地,待敌军大集,回不了雁门事小,若敌军乘机破雁门关,直入雁门,那才是真正的罪莫大焉。”
诸将都不想战,鲍永便下令弃了高柳,退保雁门关。好在闵堪兵少,不敢逼迫过甚,并州兵得以全身而退。关闭雁门关,代郡又恢复到战前的状态。
耿弇因粮草不济,无力再进兵,过了半月,便回兵河北,这次大战落下帷幕。
从结果来看,鲍永一开始兵势极盛,纵横代郡,闵堪损兵折将。后期则完全反了过来,耿况、耿弇父子大军相继到位,慢慢扭转了局势,双方在代郡战成了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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