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死于话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芒鞋女
接下来没人说话,床上的人踢了踢被子,然后掀开被子,露出点缝隙偷偷张望,霍权偏头看了眼,被子又严严实实盖住了,霍权不忍心,微张着嘴喊,“煜儿?”
哇的声,床上的聂煜突然嚎哭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声凄厉,霍权先是吓得脸颊抽搐了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向认真给他洗脸的冬青,惊诧地咦了声。
眼前的人眉眼周正柔和,完全不像干尽坏事的人,与武安侯身边那群无恶不作凶残成性的侍从截然不同,他试探地出声,“冬青?”
“是。”
霍权无话,“没事。”
冬青:“......”
聂煜见过了这么久都没人搭理自己,哭得愈发伤心,霍权再三纠结,到底还是大着胆子凑了过去,“别哭了。”
顿时,聂煜止了声,霍权扯开被子,小家伙哭得眼睛都肿了,脸上挂满了泪,像雨洗过似的,正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
霍权软了心,“你要不要去?”
不管他将来怎样罪不可恕,眼下毕竟是个孩子,他伸出手,聂煜就扑到他怀里,脑袋趴在他肩膀抽搭了几下,“爹爹会娶亲吗?”
他自身都难保,哪儿敢再祸害别人,霍权掰过他脑袋,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柔声道,“不娶。”
当务之急,保命要紧,其他暂不考虑。
闻言,聂煜咧着嘴嘿嘿笑,变脸竟是比翻书还快。
秋深露重,墙角的菊花错落有致地绽放着,为这寂寥的庭院添了几分艳色,霍权心情却好不起来,因为他入院就看到屋里正襟危坐面容肃然的几位老夫人了。
霍权心生胆怯,在拱门处停下,回眸与冬青商量,“要不还是回去吧。”
这群人,看气势就不好惹。
冬青追随聂凿多年,真没见过他露出懦弱怕事的神色来,莫不是这次大难不死懂得惜命了?
不可能,疼,绝对是伤口疼的缘故。
“大人伤口又疼了?”
霍权摇头,一路走来,亭台阁楼,无不雕梁画栋,假山水榭,无不精致高雅,自诩秋景独好的武安侯怕是连聂府半院都比不上!
低着头跨过半圆形拱门,廊下丫鬟看到他们,匆匆进屋禀了两句,就见雍容华贵的几位老夫人迎了出来,其中头戴金钗的老夫人笑盈盈问候,“凿儿来了啊?”
明明她们笑得和蔼可亲,不知为何,霍权双腿又哆嗦起来。
是了,像,太像了,她们衣着打扮,举手投足太像武安侯那位老夫人了,前年,武安侯几位少爷弄死个丫鬟,老夫人担心孙子名声受损,要他担下此事,他心里不愿,求老夫人放过他,谁知表面言笑晏晏的老夫人迎面就摔来个茶杯砸到他头上,龇牙咧嘴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额头砸流了血,痛了好多天且梦魇不止,以致于他看着这几位老夫人怕得腿软,下意识抓紧聂煜的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反派死于话多 第3节
退了两步,被一双宽厚的手扶住,冬青眉峰微蹙,“大人?”
“没...没事。”感受到冬青手腕的力量,霍权如梦初醒,害怕?他怎么会害怕呢?今时不同往日,他是聂凿啊,杀人不眨眼的聂凿,只有她们怕自己的份儿!
霍权绷直身体,目光逐渐镇定,“走吧。”
饶是如此,他仍叮嘱冬青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以防她们要动手也有个帮衬的人,谨慎起见,霍权还另唤了两个侍从进屋伺候。
因此,几位老夫人脸色不太好,哪有主子说话奴才贴身守着的,聂凿大伯母威严甚高,“主子们说话,你们守着作甚,还不赶紧退下!”
侍从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抱着孩子的霍权打了个寒颤,无论如何都不会摒退下人的,故而装聋作哑,也不说话。
聂凿大伯母:“......”
聂家乃簪缨世家,近几年虽趋于没落,但她何曾受过这种气,老夫人脸色发青。
此时,聂凿二伯母打圆场:“左右都是自家人倒也无妨,凿儿啊,多年未见,你二伯想你得紧,听说你受了伤,他急得不行,奈何抽不开身...”
霍权像是听不懂她话似的,充耳不闻。
聂凿二伯母:“......”
造孽,她家老爷被聂凿弹劾贪污受贿,人还在牢里待着呢,始作俑者竟像没发生过似的,当真冷血无情,看来她这趟为自家老爷求情是白来了。
旁边还坐着个老太太,圆脸,满头玉饰,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说话语气怪怪的,“凿儿啊,这娶妻当娶贤,还是知根知底的姑娘好,刘小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惠,有她料理后宅,你就轻松多了。”
“再者,煜儿年纪小,尽早把人娶回来母子两好培养感情,否则待煜儿再大点母子两恐怕难以磨合,这家和万事兴,煜儿和刘小姐关系不好,你做爹的夹在中间也难受…”
老太太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似的,鲜红的双唇张张阖阖,“你如今是五品御史,府里只有煜儿太过冷清了,等刘小姐进门再给你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霍权坐在那,半个字都插不上话,眼看老太太越说越来劲,霍权担心她喘不过气来,欲提醒她慢些说。
没开口呢。
就见老太太面色僵住,随即捂着胸口,叮咚声栽倒下去。
霍权懵了。
其他人亦不知所措,还是冬青胆子大,面不改色地上前,探其鼻息道,“死了。”
死了?竟然死了?
霍权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脸上血色全无,聂煜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用力地抱住他,惊慌地喊,“冬青,冬青,我爹爹又不好了。”
霍权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像装了石头似的,排山倒海的晕眩袭来,晕过去前,他死死拽着冬青的手,“查,查她。”
冬青面色凝重,“是。”
即使大人不吩咐他也会查,进门时还好端端的,突然就猝死在府上,摆明了有人故意针对大人,不查清楚难以洗脱大人嫌疑。
霍权哪儿知道冬青会错了意呢,他让冬青查是查老太太生平是不是做了许多坏事。
因为就在刚刚,他想起了聂凿惨死前的情形了。
那晚听聂凿的笑声分明大局在握,结果竟落得个坠崖惨死的下场,为什么?
话太多了。
有说闲话的功夫,做什么事不会得逞?偏偏磨磨叽叽拖延时间给人喘息反杀的机会。
聂凿是被自己作死的。
第4章 004
老太太死了,聂凿又晕了过去,在场的其他人皆白了脸,唯独聂凿二伯母脸上有丝庆幸,“凿儿,凿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也死了啊。”
死了好啊,聂凿死了就没人盯着自家老爷不放了。
她拿绣帕掩着嘴想上前查看聂凿情况,却被聂煜推开了,聂煜气急败坏的看着她,红了眼道,“爹爹死了就是你给诅咒的,我要你陪葬。”
闻言,其他侍从上前就把她给绑了,二老夫人脸色大变,“你...你们干什么,我是诰命夫人,你们敢...”
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住,像被拖牲口似的拖了下去。
二老夫人:“......”
活到这把岁数,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她又气又怕,聂府这窝子都不是善人,她怕死,呜呜呜地向大嫂求救,然而有她这个例子在,其他老夫人哪敢帮腔,别说帮她,地上的死人都不敢多打听,随便找个借口匆匆回府去了。
经过这件事,她们算明白了,聂凿不好惹,哪怕他死了,还有个儿子呢,想趁聂凿身体虚弱塞个人抢夺他家产的主意怕是打错了。
不说几位老夫人如何胆战心惊,风声透出去,前些天借探病打探聂凿情况的官员们也惶惶不安,本以为聂凿回京不敢乱来,岂料明目张胆的在府里杀人。
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恨不得进宫狠狠参聂凿一本。
可两日过去,除了罗忠弹劾聂凿罔顾律法残杀人命其他官员竟无半句帮腔。
当真怪得很。
要知道,就在前不久,聂凿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大昭国半数官员不作为,聂凿嘴巴毒,骂人阴狠,气得好些人旧疾复发称病不上朝。
如今有机会反咬聂凿,他们竟怂了。
为此,罗忠气得不轻,只是其他部的人不归他管,只能责骂底下的人,“尔等御史就该秉书直言,伸张正义,他聂凿害人性命,证据确凿,尔等如何能坐视不理。”
罗忠为御史台台正,正四品,在这个位置坐了很多年,谈不上圆滑,但也绝非刚正不阿的人,这次明确地要和奸臣聂凿势不两立。
其他御史明白是为何,但要他们为了保住御史台而不要自己的命,他们舍不得,其中,张御史心思活络些,舔着笑解释,“大人,刑部和大理寺都未表态,咱们误会了聂大人怎么办,不如再等等吧,等刑部确认那人是聂大人所杀,咱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伸张正义。”
罗忠翻了个白眼,讽刺道,“你们什么德行我还不知?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哼!”
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几个御史讪讪尬笑,他们也想理直气壮地弹劾聂凿,无奈能耐有限啊,况且聂凿又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他们若不分青红皂白参聂凿一本,等聂凿醒过来,非杀了他们不可。
进御史台的第一天聂凿就说过的,看在同僚的份上,送他们口棺材,言外之意就是谁挡他的道杀谁,故而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哪儿敢招惹聂凿啊。
武安侯和吏部侍郎的例子还不足说明什么吗?
没看朝堂其他官员都没动静吗?
论恨,他们绝对比不过其他人恨聂凿,那些人都不表态,他们急急站出来就是找死!
琢磨清楚这点,张御史问其他几位御史,“要不要买点东西去看看聂大人。”
说来也倒霉,那样高的山摔下去聂凿竟然没事,你说如果死了多好。
“不去。”驸马爷韩风摆摆手,率先走了,其他人兴致也不高,聂凿弄得朝堂人心惶惶,几大世家都暗自擦屁股,哪儿有精力做其他。
聂府死了人,朝堂风平浪静的,而亲眼目睹两个人死在自己面前,霍权醒来时还觉得后怕,他眼睛极慢地先睁开一条缝,偷偷瞄了眼,狭小的眼缝中,只有冬青那张英武俊美的脸。
他睁开眼,慢条斯理地坐起。
暮色笼罩,屋里光线略微昏暗,窗台摆着的两盆菊花光泽都暗淡了下去,霍权低声唤,“冬青。”
窗户开着,秋风肆意入室,霍权感觉有点冷。
冬青忙转身拿衣服伺候他穿衣,说起老太太猝死的事儿来,“老太太心口有疾,情绪激动就容易出事,大夫叮嘱她静心修养,无奈老太太闲不住,最爱四处串门,类似的事发生过好几次了。”
说到这,他觑视着霍权神色,沉沉道,“人死在咱们府邸,但不是咱们害的,大人若嫌晦气...”
霍权隐隐感觉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担心冬青支个惊世骇俗的招自己没法接,急急摆手,“死者为大。”
冬青从善如流,“大人仁慈。”
霍权:“......”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冬青这番话,霍权想起了他父亲,霍汉峰在武安侯面前也是这般阿谀奉承,句句称赞,连武安侯放个屁,他父亲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句真香,冬青长得英俊,不敢想象他说真香两字时会是怎样的情形,他错开眼,见冬青展开青色竹纹长袍候着,他瞳孔震了震,颤巍巍地接过,“我自己来吧。”
闻言,冬青毕恭毕敬地退到边上,掏出火折子,点亮灯罩里的烛台。
光线霎时明亮起来。
霍权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又问,“老太太为人如何?”
“老太太表面看着和气,背地做的都是不入流的事。”冬青说的不入流是类似老鸨的活计,老太太出身低见识浅薄,并非原配,乃是由姨娘升上来的,故而爱以姨娘那点手段笼络人心,就说她口中的刘小姐,父亲在刑部做小官,想趁武安侯落马牵连诸多人丢官被贬往上挪,就花钱贿赂老太太想搭上聂家这座靠山。
不到半天冬青就把那两家的事查了个底朝天。
霍权担心,“她家里人没来闹吧?”
冬青冷哼了声,也得他们有这个胆儿。上次来府里闹的二老爷还在牢里待着呢。
不想坏了自家大人的心情,冬青答,“没有。”
霍权吐出口浊气,“那就好。”
“刘家人大人想如何处置?”那种出身竟敢肖想把女儿嫁到聂家来,真以为他家大人不提刀连杀人都不会了?简直欺人太甚。
“刘家?”霍权一时没反应过来,而熟知聂凿做派的冬青自认大人给了指示,恭顺道,“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老太太死有余辜,刘家亦不无辜,要不是他们收买老太太,府里哪至于会死人,大人何至于晕厥。
说话时,霍权已经穿好了衣服,冬青动作更是利落,眨眼的功夫已将灯罩悉数点亮,房间亮如白昼,衬得霍权脸色红润有光,他站在镜子前,木然的望着这张脸,聂凿五官耐看,就是煞气太重了,就说这双眼,眼眸黑沉,凌厉阴冷,不眨眼时看得人心里发毛,霍权上次就是被吓晕过去的,这次不敢看久了,背过身找话说,“冬青,明日请先生去城郊找个风水宝地。”
他没忘记自己尸体还在山里呢。
入土为安是他的夙愿。
冬青应是,“大人想建别庄?”
聂凿回京后就忙得不可开交,并没仔细筹划手里的产业,前不久买的那两块地也没去看过,建别庄倒是不错的选择。
霍权哑然,片刻,实话说,“建坟。”
冬青恍然,满朝文武,惹他家大人不爽的人不在少数,冬青粗略地盘算了下,心里没底,“建几座?”
“一座。”
“一座?”冬青错愕,是不是少了点,想到什么,他如醍醐灌顶,“奴才这就去安排。”
犹记得大人刚进御史台,其他御史冷眼嘲讽朝纲不正,奸臣都能招摇过市,大人当时就说无论官任几品,念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哪怕他们犯下诛九族的罪都会帮他们收尸,看来大人要兑现诺言了,就是不知谁先住进去。
冬青退下,吩咐下人上菜,外边聂煜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聂煜四岁了,个子不高,但看得出聂凿将他养得很好,脸颊肉嘟嘟的,皮肤白里透红,甚是招人喜欢,要不是碍于身份,霍权会很喜欢他。
这不,聂煜呼呼进门,抱住霍权大腿就邀功,“爹爹,煜儿做了件大事。”
霍权听得眉心跳了跳,“什么事?”
“煜儿派人把刘家丢进牢里去了,叫他算计爹爹,要他这辈子都升不了官!”说着,聂煜晃了晃霍权裤子,“煜儿做得好不好?”
霍权嘴角微抽,纳闷聂煜竟不是派人把刘家人杀了,这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反派死于话多 第4节
可不等他说什么,聂煜就扁着嘴,不高兴道,“煜儿是想杀了他的,聂轻打不过,冬荣又说没爹爹命令他不杀人,爹爹,煜儿四岁都不尿床了,能为爹爹分忧,爹爹把冬荣给自己可好?”
聂煜身边有个小厮,是聂凿捡回来的,起名聂轻,身材娇小,看着斯斯文文的,看模样就不是凶神恶煞的人,至于冬荣,是聂凿心腹,身量其高,身材壮硕,京中怕是无人能及,这些天都是冬荣守夜,既然霍权害怕又莫名让他觉得安心,矛盾得很。
听聂煜说起冬荣,霍权眉眼低垂,揉揉聂煜小脑袋,岔开话题,“你连名字都不会写呢...”
第5章 005
“煜儿待会就学。”
聂煜四岁,家教严明的人家孩子三岁就开始启蒙,而聂煜连《三字经》都不会背,聂凿平日忙,府里事务都由管家和冬青打理,思及此,冬青道,“奴才明日就给小少爷找个夫子如何?”
读书明理,霍权再赞同不过,聂煜也很高兴,拉着冬青出去说,“我与你说说我找夫子的要求。”
霍权失笑,找夫子品行端正学富五车就行,但想着聂煜和别的孩子不同,他没有过问,夜色渐深,聂煜站在廊柱边,言语夸张地说着什么,冬青连连点头...
两人嘀嘀咕咕了很长时间。
下人们上菜也上齐了,这些天里,霍权尽力在聂凿奢华无度面前表现出坦然淡定的模样,圆桌上,约有近二十盘菜,珍珠酥皮鸭,参麦团鱼,芝麻虾,红烧豆蹄,红烧菌菇鸡,清蒸鱼,排骨汤,玉米鸡肉饺,红豆粥等等,奢侈得霍权不安。
聂凿不过五品御史,俸禄能有多少?但看府里吃穿用度,不是贪来的是哪儿来的?
这时的他对聂凿认识片面,再过几日他便知道做官除了贪污还有其他进项...比如抢劫官银,不过这是后话。
望着一桌子山珍海味,霍权没什么胃口,倒是聂煜,和冬青商量好找夫子的事儿后,上桌吃了不少,惊得霍权看了他好几眼,似是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聂煜进食的动作慢了下来,小口小口进食,边吃边给霍权夹菜,“爹爹也吃。”
“你吃吧。”这桌菜,平日只有逢年过节霍权才能吃上,别看他住在武安侯府,但毕竟不是侯府的人,他有单独的小院子,平时不和侯府的人用膳,父亲虽每个月都会送钱来,但李恒他们每个月都盯着自己‘上供’,父亲给的月例,他能留一半就算好了。
一盘八个饺子,全进了聂煜嘴巴,他舔了舔唇,和霍权说明天还吃饺子,南境人喜甜,不推崇面食,府里请的厨子根本不会做饺子,但聂煜喜欢得很,玉米粒和鸡肉,好吃又不腻,不怪他吃了八个。
聂煜还爱吃虾,他擦了手,开始剥虾,虾没有去头,他先将头拧了,然后拿指甲撕皮然后慢慢剥,很久都没剥完。
但他不恼不气,很有耐心地低着头,双下巴都挤出来了,霍权也夹起个虾帮忙,奈何自己甚少剥这个,因为每次吃虾时兄长都在,他只要吃就行了,剥虾这活是兄长做的,为此他过意不去,让厨子剥了端上桌,兄长却是不让,说喜欢剥虾,因为剥虾是给他吃的,剥虾的时间越长,能和他待的时间越久。
武安侯被判斩首,也不知霍家怎么样了,霍权猛然惊醒,自己浑浑噩噩这些天,竟是连父亲兄长都给忘了。
没留神,手里的虾落进装壳的盘子里,认真剥虾的聂煜偏头看他,见他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他问,“爹爹有烦心事?”
“没。”霍权矢口否认,低头掩饰心底的担忧。
聂煜望了眼外边漆黑的天,想起他和冬荣在刘家听到的话,得知老太太死在聂府,刘老爷担心爹爹找他们的麻烦,同他夫人商量辞官逃命,他夫人看着其貌不扬却是个胆大的,满不在乎道,“老爷,你怕什么啊,那人是聂大人杀的,与咱们有何关系,再说,就眼下的处境,他聂凿自身都难保呢。”
他骑在冬荣肩膀上,就站在窗外,两人稍微扭头就能发现有人偷听,但他们聊得认真,并没发现他,聂煜更不会出声暴露自己,因此听了很多关于自家的事,才知道爹爹坠崖后,文武百官都盼着爹爹死,他们还骂爹爹是奸臣,死了也会遭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还说府里死了人,有人弹劾父亲,请皇上将父亲收押。
收押就是坐牢的意思,冬荣说他们希望父亲坐牢,想到那些,聂煜小脸沉了下来,重重地把未剥完的虾拍进盘,“都怪冬荣,杀了刘家那群人多好!”
思念兄长的霍权听得打了个激灵,“怎.怎么了?”
聂煜撅起嘴,“他们胡说八道,爹爹又没做错事,他们凭什么乱说爹爹,不行,冬荣不肯动手我自己去,买包毒药将他们毒死了,正好他们在牢里,一包毒药就够了。”
霍权心惊,按住他,“天色已晚还走哪儿去,吃饭吧,诸事有我呢。”
说着,他脑子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冬青,你与我说说这几天城里发生的事吧。”他昏迷不醒,外边发生了何事无从得知,问又怕露馅。
让冬青自己说是最好的。
能做聂凿心腹,没点本事不行,冬青先从近日的事说起,竟真的有武安侯,武安侯于前两日已经被斩首了,除了其小儿子李恒失踪,其他人都被流放...
冬青着重说武安侯是有用意的,那日聂凿坠崖,原因不明,他怀疑是武安侯爪牙所为,派人四处打探都没查到其原因,思及此,他偷偷窥视着霍权神色,“大人也觉得坠崖和武安侯有关?”
要不怎么他说起武安侯时,大人听得如此认真。
‘咯’冷不丁听到这话,霍权被口水呛了下,聂凿是死于话多,虽然是他偷鸡不成引起的,但他要不是废话连篇也不至于遭人反杀,霍权被呛得咳嗽了两下,“你在查这事?”
“大人无故遭了如此大罪,怎么能不把罪魁祸首抓回来?”
霍权定了定神,“别查了。”因为个女人而丢了命本就不光鲜,何况还是聂凿自己的错,霍权说,“霍家怎么样了?”
“霍家?”冬青说,“大人怀疑是霍家做的?”
“不不不...”霍权忙否认,“我就问问。”
霍家不是聂家的对手,父亲罪孽深重但他兄长是无辜的,如若因此连累到兄长,霍权这辈子寝食难安。
“霍汉峰他们走了...”
“走了?”霍权不明白‘走’的意思,是离京还是死了?却听冬青说,“估计都快到边西了吧。”
霍汉峰虽是武安侯走狗,死不足惜,但大人答应保全他们父子两性命,不好过河拆桥,虽然过河拆桥的事大人没少做,但毕竟刚来京城,大人说要拿点信誉出来以蒙骗更多人,观大人脸色,竟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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