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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风雪不动
陆向阳愈发觉得有意思。他凑上去贴着脸侧,在他另一边的耳朵上轻轻吹了口热气。
他正压着周奚的腿,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肩头细细一颤。
果然可行!
得手的陆向阳一阵沾沾自喜。周奚忍让地偏过头去,被陆向阳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胳膊拦住了。
两个人的位置有微妙的高度差,周奚要微微抬着眼睛才能看见陆向阳的脸。
“到时候我陪着去吧。”周奚压着声对手机里说,“你一个人去体检我不放心。”
话才说完,陆向阳俯下身去,学模学样地叼住了他的耳垂。
两人正交着颈,周奚的呼吸一重,差点就咬着自己舌头。
陆向阳听得心里一悦。
难得见到周奚因为情欲分神的样子,他眼角的余光一瞥,就能看见周奚的喉结压抑地上下动了动。
陆向阳正是兴起的时候,他不依不饶地缠上去,顺着他漂亮的颈线就往下亲。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
“我知道了。”周奚瞟了身边人一眼,继续说道,“我等会给顾安打个电话,去他那医院也方便。”
电话刚刚切断,周奚就威胁性地坐直了。
说不出哪里来的低气压。陆向阳敏锐地察觉到身边寒意骤起,背脊隐隐发凉,他下了狠劲把周奚堵在沙发上。
“你跑不掉了。”陆向阳说,“你打不过我。”
周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不跑。”戴着眼镜的男人风平浪静地盯着手机,单手在拨号页面上来回滑动,“我还有电话要打。”
陆向阳刚有听到对话内容,他要打给顾安。
一副无事发生毫不生气的样子。
“奚哥你……”陆向阳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开明?”
开明是什么破词儿。
“嗯。”周奚按下了拨通键,“今天让你在上面。”
陆向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错,他就不应该相信自己的耳朵。
“喂?顾安。”周奚依旧不咸不淡接着电话,只不过剩下的那只手绕在他后腰上,在这两句话的间隙里早就潜到衣服里去了,正好摸准了位置着力一掐。
“!……”陆向阳遭不住地浑身一震,蓄着的力气散了大半,他看了一眼周奚,下意识地慌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电话还接通着,另外一头是顾安。
“嗯,找你有点事。”周奚的眼底衔着一丝锐利的光,这会终于一点一点地,全都清晰浮现出来。
像是头伏击捕猎的狼。
“体检容易。你把资料发我,我去给徐老师预约。”顾安在电话里似乎听出了点什么,“周奚,你心情不错啊?”
“嗯。”周奚的眼神清冷地从陆向阳脸上掠过去,“挺好。”
陆向阳本就恶作剧在先,方才又看对方反应,已经做好十足准备,不料周奚微凉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缠了上来逮了个正着。
眼前还在打着电话,在场似乎就多出了个围观的顾安。
陆向阳羞耻得浑身都绷紧了。
“让徐老师过来找我也行,你多玩两天。”顾安的声音在电话里传出来,“难得看你开心。”
“我还是要陪着去的。”周奚面不改色地说,“看时间吧,你安排好通知我。”
这会儿周奚反倒不遂他心愿了,他边慢慢跟顾安聊天,自顾自地来回盘绕着。
“!……”
陆向阳哪里吃得消,他猛地一抖失神睁大了眼睛。
“也行。”两个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听清电话里顾安说话的声音,“徐老师年纪也大了,我知道你。”
这种事情起了个头便收不住了,只会愈发变本加厉。
“你想带些什么?”周奚像他方才那样,凑过去贴着脸侧,对顾安说的话全都在他耳边吐息着流过,“我顺手买回去。”
这还不算完。
话音刚收,男人毫不例外地低下头,口舌一张叼住了陆向阳的耳垂。
“奚哥……”陆向阳吃力地在沉沦的边缘挣扎着跟周奚抗衡,他咬着牙轻声地挤出话来,“我错了……”
周奚听得清楚,他低声笑了笑。
“要买的微信发我。”周奚对顾安说,“有事要忙,先挂了。”
作者有话说:





出炉 出炉 第72节
今天吃了西葫芦鸡蛋馅的水饺!还喝了紫菜蛋花汤!
心满意足。
ps:奚哥?你要忙啥??
第70章 陶罐小火锅
两个人才洗完澡又滚了一身汗。
长沙发后是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曼谷的夜晚街火通明,鲜艳的灯火点亮了大街小巷,在玻璃前晕开了模糊的斑斓光圈。
远处耸立的钟楼被钟杵用力而庄严地撞响,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击中在圆弧丰盈的钟壁上,它们相互奋力迎击着,结结实实撞得音色饱满。悦耳的声音在摆动摇晃之下震颤着传来,随着夜风摇摇晃晃。
浴室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有水正滴滴答答地流着,镜子上起着朦朦胧胧的一层雾。
一时兴起的夜晚最合时宜。
周奚搂着人汗涔涔的背,把他压回了怀里。
“满意了?”周奚的指尖沿着他光洁的脊梁骨一节一节往下摸,缓慢地安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身体,“在上面如何?”
陆向阳没多少说话的力气,他把下巴搁在周奚的肩膀上平复着呼吸,缓了两口气这才低声道:“还好。”
前后各一句,混淆视听。
“嗯?”周奚去拨他汗湿的头发,“还好什么?”
偏偏遇上个刨根问底的。
“我在想,还好是你。”陆向阳似乎想起什么闭上眼,“还好我们在一起。”
答非所问,但周奚也不跟他辩了,只是闷声笑了笑。
“怎么突然绕这上面了。”
“周奚。”陆向阳从眼睛里睁开一条缝,他正好对着朝向外面张灯结彩的落地窗,满城闪烁着金碧辉煌,有绚烂但陌生的夺目,“你知道我在水里的那会儿,看见什么了吗?”
陆向阳很少叫他全名。要么是什么大事的关头,要么是在认真。
周奚现在觉得二者皆有。
“你说。”周奚停下后背的动作,“我在听。”
“我看见我家了。”陆向阳说,“很久很久以前,槐城的那个。”
他下意识强调了一下。
“还挺神奇的,长得一模一样。我多少年没记起来过了。”他疲倦地松了松肩膀,“那会儿我是快死了吧?灵魂像出窍了一样。你说人是不是到最后,都跟树一样,叶落归根,魂归故里?”
“别胡说。”
“我忽然就觉得挺可笑的。”陆向阳说,“怎么会有我这种有家不归的人呢,我竟然,快死了才会想起来那个家。”
周奚摸到遥控,把空调的风速摁小了一格。
“我没有什么念想。”周奚顿了顿说,“你能想起来,也不是坏事。”
“那你会想要家吗?”陆向阳卷了件浴袍从他身上翻下来,两个人并着肩一起窝在沙发的软毯上,“想要有父母兄弟,之类的。”
“不算太重要。”周奚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已经离我太远了。”
陆向阳笃定地看着他:“那就是想要。”
周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维持着端坐的姿势望着雪白的墙面,看了好一会儿。
“有你了。”他把视线收回来,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陆向阳看了他一眼。
周奚的脖子很好看。他微微仰起头的时候能看见流畅起伏的颈线,苍白莹润,像山水画里清秀的鹤。
看久了只想亲上去。
“奚哥。”陆向阳从旁边凑过去,“你这有颗痣。”
“嗯?”
“这里。”陆向阳伸手摸到他颈下中间的位置,“脖子的正中,特对称。”
像星星一样藏在发尾里。
“我看不见。”周奚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明显么?”
“不明显,头发刚好盖住了。亲你的时候才发现的。”陆向阳愉悦地站起身伸懒腰,“就跟你说超级对称,符合你的审美。”
连一颗痣都要长在对称轴上的男人。
两个人都没忍住,各自笑了一声。
“换洗下,去吃好吃的?”周奚说,“我找了家不错的陶罐小火锅,走着去就行,评分很高。”
“走。”陆老板对着镜子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啧……太长了总晾不干,回棉城就去剪。话说回来——徐姨怎么了?”
周奚说的陶罐小火锅,其实是一家无名的路边摊。
美食推荐上也没有具体的定位,只写了大街商铺位置的交接点,他们沿路找过来的。
不算远。能看见热火朝天的食客在摊上大快朵颐。按攻略上说的,这家摊主通常是深夜出摊,一直营业到凌晨三点。
“每年的常规体检。从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每一年都会去了。”周奚点完菜坐了下来,“徐老师的生活习惯,一直很健康。”
“有备无患嘛。”陆向阳看店家给他们拿过来一个冰桶,心跟着清爽了起来,“那怎么这次忽然想换医院了?”
“不太清楚,就说想换一家检查。”周奚说,“人上点岁数,有心事都喜欢兜着,不明说。顾安说了,现在医院的档案数据都没有联网互通,还调不到记录。”
泰国的制冰挺讲究的,并不是常规的方块状,而是一个个中空的圆柱条。陆向阳之前看过这种制冰技术的介绍,通过空心的造型,来增加冰块跟饮料的接触面积,使饮料可以凉得更快。
“徐姨真的对你很好。”陆向阳好奇地拿着冰夹在桶里搅了搅,“她换过新手机,里面连你特别小的那时候的照片都存着……呃。”
好像说漏嘴了。
周奚敏锐地抬起眼:“什么特别小?”
“岁岁岁岁数特别小!你上幼儿园的时候!”陆向阳夹起来的冰块手忙脚乱地掉在桌子中间,还奇妙地立住了。他疯狂地解释道,“我只看了一眼!”
“说说看。”周奚的眼睛眯了眯,“穿的什么衣服?”
“……”陆向阳咽了下口水,“一个小毛衣,黑色的。”
周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裤子呢?”
陆向阳不由自主看了眼桌子上竖起来的那根中空的小冰条:“……”
周奚:“……”
露天的小餐桌,无遮无拦,凉飕飕的。
算了,让往事随风逝去。
周老板点的菜不少,但是最先端上来的是一个生好火的泥炭炉,上面架着一个陶罐,里面浮着几片新鲜的叶片,正慢慢煮着一口清汤。
“紫苏,罗勒,薄荷……”陆向阳对着清澈的锅底如数家珍,“这也太妙了。”
泰国传统的小火锅决然不同于任何一种常见的酸辣口味,这家小摊吊的是口感轻盈而富有黄金色泽的清爽鸡汤,搭配各类东南亚独有的香料,食物进入简单的烫煮后,依旧能保持最惊艳的原始的风味。
“试试看。”
周奚动了动筷子,他往锅里夹进去一片鸡肉。
他们要的是菜单上品种最全的一个火锅拼盘,算起来还不到一百块人民币。但食材丰盛得令人咋舌,海里的从鲜虾到鱿鱼,陆地上的从鸡肉到牛肉,应有尽有,肉片上还打着一个生鸡蛋,沾着蛋液的加成,煮起来肉质越发细腻爽滑。
老板还附赠了一大盘青菜。
“好!好!吃!”陆向阳吃了第一口就收不住了,他眼明手快地从翻滚的锅里捞起一只鲜红的虾来,“奚哥先来!”
这种快乐很简单,只需要一边看着炭火慢慢焙热陶罐,看着里面的食材咕嘟嘟地冒泡,火锅的香气就飘满了街巷。
除了火锅这个重头戏,周奚还点了些木瓜沙拉,香茅草烤猪颈肉,免得在等开锅的时候无处下筷。
连啤酒也一起上了。
“我们小时候就吃的这种路边摊。”陆向阳吃饭爱说话的毛病大概是改不了了,“爹不看娘不管的,一帮人拖着去吃烤串,特别痛快。就是那会儿没什么钱,喝不了酒。”
周奚放下筷子,给他满了一杯拿过去:“跟钱没关系,小孩子未成年不能喝酒。”
这独一无二的正人君子脑回路。
陆向阳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下。
“奚哥,你小时候,是徐姨自己给你做饭么?”陆向阳接了酒放在碗边说,“你最喜欢吃什么啊?”
周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想了想说:“徐老师啊,她的煎蛋最好吃。”
“煎蛋?”
“嗯,太阳蛋。”周奚拿手在盘子上比划了一下说,“就像刚刚那个生鸡蛋,那种形状的。”
跟陆向阳单独吃饭好像没办法不说话。吃火锅的热情洋溢和喜悦显而易见,有一部分来自于聊天。
之前网络上有个热门话题,说“你做过什么比一个人吃火锅更孤单的事情”。
陆向阳想不出来,他觉得这已经够难受了。
“好多年没吃过了。”周奚说,“我自己试过,煎不出来那个味道。”
“等我给你试试。”陆向阳往嘴里塞了一口牛肉片,“我小时候吃的是姐姐做的饭。她要是不做饭,我就没地儿吃了。亲戚邻居看见我们家跟见鬼似的。”
“那我还比你好一点。”周奚笑了笑,“徐老师忙起来,我就被领去顾安家吃饭。”
陆向阳问:“好吃吗?”
周奚下意识地低了个调:“嗯……能吃饱。”
“哈哈哈哈我懂了。”陆向阳笑得手里的啤酒都晃出来了点,“苦了你了。”
“来。”周奚用三根手指把酒杯拎起来,弯着眼对陆向阳抬起手,“我们干杯。”
“干杯——!”陆向阳豪爽地碰了上去。
生活好像能这么一直简单地美好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周奚带着他玩了个底朝天,陆向阳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放年假旅游的体会。如果不是顾安的一通电话,陆向阳只觉得生活快乐得跟做梦一样。




出炉 出炉 第73节
就在某一日他们酒足饭饱正往回酒店走的时候,顾安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周奚,你要不安排早两天回来。”顾安说,“我托朋友去调了徐老师之前的病历,有些情况……你可能一直不知道,也不太乐观。”
作者有话说:
今天在东北人的烧烤店里喝了碗面疙瘩汤……(这就离谱)
大概是因为北方人做面食有奇怪加成——面疙瘩好q好软好好吃哦,加了鲜美酸香的番茄鸡蛋和青菜叶,很简单但是好满足。
还是想吃陶罐小火锅啦!怀念!
ps:小陆总怎么连一颗痣都发现了,啧啧。
第71章 徐老师
两个人出去玩的那段时候正好是青青最忙的时候,上赶着各路商家开业活动庆典促销,花店的订单一时间多到漫天飞。霍小花不仅爱热闹还闲不住,这几天跟青青两个人就全宅在店里了。
工作的小高峰刚过,就听说陆老板回来了。
“哎哟喂小陆总!”青青一通电话把他叫到了店里,“行啊你挺会挑时间,店里才松口气你就回来了。”
陆向阳下了飞机,连着行李箱一起扛到了花店里来,里面装了好些要分给大伙的纪念品,他实在不想徒步扛到家里的顶楼再搬下来。
能少一点是一点儿。
“大美女,你是赚钱,我是花钱。”陆向阳把帽子一摘往青青店门口的摇摇椅上一躺,“赚钱的事儿能叫累么。”
“别贫,我那是没钱花。”青青给他递了瓶饮料,在旁边跟着坐下来,“泰国那么热,你看着也没晒黑。周总呢?”
“啊,周奚啊。”陆向阳坐了起来,“听说徐姨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就提前回来了,他直接去了医院。”
“哎哟,都直呼姓名了。”青青不得了地看了他一眼,“应该没什么大事,我看徐姨身子骨都挺好的,前段时间还看她去买菜来着。”
“我也希望没事儿,不过顾医生电话里没说清楚。”陆向阳拧开喝了口,“我看她还玩新出的微信小游戏呢,老人家挺强啊,游戏分都比我高了,天天见着排名往上涨。”
“天天跟祖国的花朵呆一起,哪能老那么快。可惜呀……”青青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徐姨到现在了都没有成家要个自己的孩子。”
棉城比不上泰国朝气蓬勃的热带气候,已经是深秋扫落叶的样子了。
住院部的走廊里阴森森埋着一股寒意。
有些事情的隐瞒只不过几日,再多也就一年半载。
像他幼年恍然间的遗弃,像爱情里晦暗不明的喜欢,像森林咖啡屋墙上看起来岁月冗长但不知底细的照片。
他们始终会清晰起来,昭然而揭。
但有些事情的隐瞒,从一开始就抱着带进棺材埋进土里的决绝,直到某个节点的阴差阳错,真相才会被一针见血地挑开。
从血肉狰狞,再慢慢变成荒芜零落的伤口。
比如徐姨。
等到周奚赶回来的时候,徐姨正安然地坐在病床上,一手吊着点滴,一手玩着之前让陆老板给她下载好的保卫萝卜。
看起来像无事发生一样。
“怎么回事?”周奚站在病房外,心神才稍稍定了些许。
“小阳没来?”顾安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俩……”
“说正事。”周奚说,“来这儿不太合适,他自己先回去了。”
没否认就是承认了。
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安了然地“哦”了一声,伸手给他递过去一叠厚厚的单据。
“你自己看。”顾安说,“在你去泰国的时候,徐老师自己就在原先的人民医院全身体检过了,有几项指标数据显示异常。她是因为担心误诊,才想着换一家医院做体检。”
周奚拧着眉翻动了一下,全是这几年来的病历问诊和用药记录。
“你看这里——相比普通体检的血常规,徐老师每年都会加做血scc和肿瘤标志物检查。”顾安从里面抽出一小张化验单,“固定ca125和ca199,这张是今年的。”
周奚在脑子里迅速地消化着汲取到的信息,那些名词和编号像魔咒一样把他缠紧了,思维停在了“肿瘤”这个词上面。
他顿住了。
“什么是,ca125和……199?”医学化验单上写满了复杂又艰深的名词和符号。周奚看着几个跳红的数字,触目惊心。
“首选标志物。”顾安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检测卵巢癌的。”
周奚心里甚至觉得有点荒谬。
“不可能,肿瘤标志物对应的分类有那么多。”他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冰冷,连带着单据一起微微发抖,“哪有人会提前预测自己哪个部位会生病,除非……”
“除非是预防复发。”顾安把他的话接全了,“徐老师在二十五年前,因为患癌子宫全切除。但为了保留孕育能力,她选择在高风险下保留了一侧卵巢。”
“老人家跟我说,那时候非常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得病之后一度振作不起来……直到她领养了你。”
顾安叹了口气。他按了按周奚的肩膀。
“她说,你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又是希望。
到底哪里有希望。
周奚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来看着顾安。
“为什么?”他轻轻又无力地扯出一点点疲倦的笑意,“到底为什么?”
二十五年是怎样的漫长岁月。
二十五年前,周奚才两岁,他还跟着一对不知道长着什么模样生父生母,不知道什么背景来历,还在家里当着掌上明珠。
直到四岁那年,父母把他亲手遗弃在向日葵幼儿园里,被徐姨领回了家。
这个家像他眼里所见的世界和画面一样,是东一块西一块拼凑起来的。
他因此懂事得很早。
可他不明白,也想象不出来,为什么最亲近的家属,胜似母亲的人,在这件事上整整瞒了他二十三年。
以周奚的头脑,他不可能想不到这次的复发意味着什么。
像顾安这种温吞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么焦急地把他们喊回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周奚脱力地看着病房里看似安然无恙的徐姨,“治疗方案呢?”
“复诊结果还得等等。”顾安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进去看看吧。”
周奚从来没有觉得薄薄的一扇铝合金门能有这么沉重,他几乎是使尽全力才将它完全打开。没有了玻璃的阻隔,他才清楚地看到徐姨冒着霜白的两鬓。
当人的记忆开始重叠不起来的时候,就代表时间流走了。
他记忆里徐姨不曾佝偻的背脊,如今已经沉甸甸地压下来了。
“徐老师。”周奚站在门口,沙着嗓子喊了一声。
病房里现下只有徐姨一个人。她闻声高兴地抬起头来,像躺在自己家床边那样,坐起来对周奚招了招手。
“哎!我们家帅小伙回来了。”徐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往里侧挪了挪,在单人床上腾出一块空位来,“站那干什么,快坐,跑那么远,玩累了吧?”
周奚的鼻子里忽然酸了一下,他很快地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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