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猫白袜子
他是宴珂。
他是……怪物?
不对,不,他是宴珂,他是宴珂。
面前的季雪庭跟他说了,他的名字叫做宴珂,他是……被季雪庭救下来的凡人世家公子宴珂。
混乱的思绪之中,幻境中属于怪物的那点绝望却依稀还残留在他的意识之中。
……
“没有资格……碰……”
就宴珂那支离破碎虚弱到极点的低语,也就是季雪庭如今是个仙官,才勉勉强强能听到一点。
哟呵——
没有资格碰你?
季雪庭心中咋舌,心道这小公子之前看着不是还挺温顺的吗?就冷落了他这么一小会儿,竟然开始闹起这种别扭了?
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公子的傲气么?
这跟三千年前某个怎么招惹都不动声色的家伙可是……完全不一样了。
忽然间,这小公子就变得有点意思了。
季雪庭先前还只想着避开这位世家公子,可这时候却是心头微微一动,禁不住生出了一丁点儿细微的捉弄之意。
“那个,宴公子,我背上有包袱,而且这山魈洞口之外便是悬崖峭壁,为了稳妥起见,我恐怕还是得抱你下去。”
季雪庭忽然一改先前对宴珂的疏离,忽然变得格外“亲切”起来。
他盯着宴珂那张惨白的脸,忽然微微笑道。
世家公子最重礼仪,偌大一个青年人却被人如同稚童一般抱在怀里,想来并不好受。
“抱……抱我?”
果不其然,那宴珂还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不肯让季雪庭近身半步的模样,这时候却不由自主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震惊低喃。
“没错,抱你。”
季雪庭说完便伸出胳膊,不容那人动作,轻轻松松便将宴珂整个人搂在怀里一把抱了起来。
“你……我……”
宴珂的呼吸一下子便重了起来,隔着衣服的布料季雪庭也能感觉到,宴珂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得跟石块一般,显得无比紧张。或许是因为太慌张,那人这时候倒也顾不上之前那副冷漠傲气的模样,宛若那稚鸟一般抬头直勾勾看着季雪庭,一双漆黑的双眸中仿佛染上了奇异的水色。
仙君有劫 仙君有劫 第13节
啧,这个表情……
“嗯——”
季雪庭发出一声轻哼,捱过了胸口突如其来的那一阵隐痛。
啧啧,真是活该,果然是不应该妄起这等捉弄人的意头啊。自作孽,不可活。
季雪庭暗自运功,立刻化去了胸口那阵疼痛,同时赶紧自我检讨了一番。
随后季雪庭再对上宴珂,态度倒是比先前端正了不少。
“在下季雪庭,算起来应当是痴长你几岁的,阁下要是愿意,唤我做雪庭兄也可,唤我做季道长也可,实在不行,与我那鲁仙友一般唤我做季仙官,自然也是无碍的。忘了说,我们并非凡俗之人,自有其他神通,便是抱着你下山,也绝不至于伤到你丝毫,公子切勿害怕。”
季雪庭挑了挑眉,同那宴珂轻声道。
“雪……雪庭……”
宴珂听得这话,整个人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怔怔,眼神瞬间又涣散了一些。
“是雪庭兄。当然,实在叫不出口,你叫我雪庭哥哥也行。”
季雪庭纠正道。
“雪庭哥哥……雪庭……哥哥……”
那宴珂俨然没遇到过季雪庭这等人物,舌头打结一般连续重复了两遍,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变得更傻了。
唔,同为世家公子,他怀中这只,仿佛比三千年前那只要乖巧很多啊。
季雪庭这样一想,差点真的笑出声。
……
【“嘿,瞎子,你猜拳可是猜输了,愿赌服输,接下来你可得叫我一声雪庭哥哥才行。”】
【“……我要叫你什么?”】
【“叫哥哥!”】
【“什么?”】
【“……哥哥!”】
【“好乖。”】
【“……妈的,晏慈你混蛋!”】
……
忽然间,熟悉的隐痛似又要作怪。
季雪庭打了一个冷战,连忙从宴珂脸上赶紧挪开了目光,接着顺手将人往胸前又搂了搂。
宴珂倒也乖觉,自觉把脸埋在了季雪庭胸口,就是还是紧张,手指揪着季雪庭胸口的衣服,只差没把那点可怜的布料都揪坏了。
季雪庭此时当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抱紧了宴珂后便跟鲁仁打了一声招呼:“鲁仙友,走吧!”
说完,整个人提身一跃,便如同那飞鸟一般,轻盈地点着峭壁上些许凸起山石落了下去。
如此这般,忙着找路中的季雪庭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怀中那看似乖巧可人的小公子心心中那近乎魔障般的所思所想……
【我喜欢他。】
【便是神魂俱灭,雷劫加身……我也要同他在一起。】
【毕竟……我……只是宴珂。干干净净的凡人宴珂】
而且这世间的神仙,多都是心软又心善的,他的雪庭哥哥是那么温柔,若是他豁出一切去求他……
到了最后,总归能求得一点眷恋吧。
第12章
三日之后,这青州的荒郊野外中,远远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白衣青年,生得一幅极其漂亮的秀美模样,宛若谁家微服出巡的王孙公子,可若真是王孙公子,身上却不可能穿得这般朴素,嘴中更不可能这般不讲究地叼着根野草。
白衣青年手中有剑,口中有草,看似散漫乱逛,实则探查八方,走在所有人最前面。
在那白衣青年身后则是一匹晃晃悠悠的纸马,那纸马原身也不知道在包袱底压了多久了,全身上下皱得宛若一团咸菜便不说了,往前迈步时,竟然还时不时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仿佛随时就能原地破碎化为一团纸屑,莫说是看,即便是听着,都让人觉得焦心。
不过就这么一匹外形惨淡的纸马,背上却驮着一位容貌俊雅,气质端庄的少年。
跟只有脸显得尊贵漂亮的白衣青年比起来,这位在马背上的少年倒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世家公子的贵气,沉默,自持,端凝……唯独他的脸色实在显得苍白,好似有什么病痛在身一般。
跟在这两人身后的,是一位看似弱不禁风的文士,可背上驮着小山包般巨大的包袱,竟然也脸不红气不喘,显得十分轻松。
只不过,脚步轻松归轻松,这文士的脸上却是一片愁眉苦脸,特别丧气的模样。
无需多言,这三人自然便是季雪庭,宴珂以及鲁仁一行人。
此时若是有那天庭仙官在此,看着他们三人心中定然十分疑惑:季雪庭与鲁仁一同赶路本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三日都过去了……那凡人宴珂却还跟在他们身边,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而这便是那鲁仁如今满脸愁苦的原因了——
按照季雪庭与鲁仁的打算,在山魈洞中救下一位凡人世家公子便也救了,之后随意找个人间城镇亦或是富庶点的人家安置一番,此事便算是了了。
却没想到,打算是打算得周密,现实却是事与愿违。
季雪庭和鲁仁这般带着这么一位琉璃宝瓶般的贵公子赶了三天路,竟然完全没见到过所谓的城镇和富庶人家。
严格点说,他们甚至连个普通的凡人都很少见到:在这青州境内一路行来,他们所经之处都是十室九空,白日里是鸦满枯枝,萧条至极,到了夜里则是妖魔横行,鬼魅丛生。
“这是怎么回事?虽说青州这地方先前也说不上富庶,可,可也不至于这般萧条荒芜。”
鲁仁最开始两天还能保持冷静,到了第三天,已是焦躁起来。
季雪庭倒是比鲁仁多保持了几刻的冷静,然而没多久他就发现,先前还可以放出去的纸鸟如今却只会在他掌心蹦蹦跳跳不肯飞走……竟然是连纸符传信这等最最基础不过的咒法都不可施展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比先前凝重许多了。
无法连通天庭,又彻底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两位仙人如今都搞不清楚青州如今境况究竟是如何。
这般情景之下,季雪庭便是再不耐烦,也不可能中途将宴珂直接抛下——不然,他们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了。
……以宴珂那副细皮嫩肉,花拳绣腿的模样,在这戾瘴之地只消呆上半天,怕便会被哪只妖魔鬼怪直接叼走做那盘中餐。
季雪庭暗自思忖道。
至于宴珂,这也是个聪明人,三日下来对自己的处境似乎也若有所觉,不消季雪庭多嘴半句,他也谨言慎行,乖巧听话,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凡人公子哥,赶起路来却半点不曾露出半点苦色。
即便是身体极为不适了,也兀自强忍,不肯泄露半点。
……
想到这里,季雪庭随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只见宴珂正抿着嘴唇坐在纸马之上。
那纸马一来是因为此地灵力不足只能勉强运行,二来是保存不当,确实太皱巴了,走起路来晃得宛若起浪时的小船,便是季雪庭自个儿估计都坐不住,偏偏宴珂不仅坐好了,坐的时候还不肯失礼,腰杆一定要板得挺直——就是那张脸,浸满了冷汗,白得几乎都快变透明了。
季雪庭看着这样的宴珂,不得不啧啧称奇,暗自感慨。
“年轻人啊……啧啧,腰真好。”
他的目光顺着宴珂的腰掠到少年的脸上,忽的一挑眉,随后停下了脚步,举起手捏了个指诀。
下一刻,那纸马浑身一颤,陡然在原地化为了原型,而季雪庭也适时伸手,在那宴珂从马背上直接滚下来之前,一把接住了对方。
“雪庭……雪庭哥哥……”
宴珂浑身都是冷汗,这时落在季雪庭怀里,隐隐还有些发抖。
“哎呀,既然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
季雪庭用手拍了拍宴珂的背,叹了一口气,柔柔说道。
虽然他确实是早早便感觉到宴珂脸色不太好,不过这一路上,季雪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他背后发紧,倒真还没分出太多注意力在这位凡人身上。见宴珂能忍,季雪庭便也随着他去了。直到这时候,宴珂在季雪庭怀里,苍白得仿佛都快要晕过去了一般,季雪庭才有点儿头痛地发觉,自己似乎让这位小公子撑得太过了。
“我,我……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头痛……”
宴珂依在季雪庭怀里,轻声喃喃说道。
自从被季雪庭救起之后,那头痛与幻觉便如影随形,时不时便会侵扰而来。
有的时候,宴珂明明还坐在纸马上,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艰难前行,但恍惚中,他却觉得自己忽然间置身于一片冰冷的漆黑牢狱之中,无数比冰还要冷的刀刃正潜藏于他的皮肉之下,无时无刻地切割着他柔软的脏腑……
还有的时候,他会听到之前那个恐怖而恶心的怪物在他耳边不断低语,泣血一般地喊着“阿雪”。
宴珂坐在纸马上,刚好可以看到前方的季雪庭——那人明明只是个穿着朴素白衣的仗剑青年,可在宴珂的眼里,季雪庭却时不时会幻化成一个锦衣华服,满身金玉的俊美王孙。
然而,那在前方缓步而行的贵族公子,胸口却是空空荡荡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中,没有了心脏。
污血一点一点从季雪庭胸口渗出来,最后将他整个人都化为了一个血人。
而每到这个时候,宴珂便会觉得自己口腔内部似乎生出了怪物才有的利齿,衣袖之下的手臂上仿佛也生出了蛇龙一般厚实坚硬的鳞甲。
……当然,这些都只是幻觉。
也只会是幻觉。
头疼消失的间隙里,季雪庭依旧只是那个笑眯眯,平易近人又格外温柔的白衣仙君。
而宴珂则是带着惶恐,神经质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谢天谢地,他摸到的也只是温热光滑的,属于人类的皮肤。
虽然先前季雪庭与那位鲁仁仙君便很是和气地嘱咐过宴珂,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宴珂却一点都不敢泄露出自己如今身有癔症,产生了幻觉的事情。
就好像在他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不可以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一旦说出来……
一旦说出来……
就会……
【我怎么敢……】
【我怎么有资格……】
【我……】
冰冷,沙哑,陌生的同时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发出了近乎癫狂的嘶吼与惨叫。
……
“唔,我的头……好……痛……”
仙君有劫 仙君有劫 第14节
一时之间,宴珂控制不住地将脸靠在了季雪庭的肩头,口中泄出细细的呜咽。
“你之前被山魈袭击时似乎便磕到了头,恐怕如今是旧伤发作了。”季雪庭柔声道,说完便将宴珂扶到了路边坐下。
犹豫了片刻后,季雪庭叹着气苦着脸,无比心疼地拿了一颗打折的仙药,放在宴珂手中嘱咐道:“吃药吧。吃完药好赶路。
“啊?还要赶路?”
鲁仁听闻,有些吃惊地问道。
“季仙官,我看今天天色也有些晚了,宴珂公子又不舒服,不如我们便在这附近过夜好了。”
他打量着季雪庭,又看了看路边那位摇摇欲坠的凡人贵公子,不由提议道。
按照鲁仁之前对季雪庭的认知,他总觉得后者似乎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
季雪庭抬头看了看天,心中考量了一番,脸上带笑,眉心却有些紧绷:“我觉得我们还是快些赶路比较好。这一路走来虽说是风平浪静,可是吧……”
“可是?”
鲁仁一下子也紧张起来。
“我这右边眼皮实在跳得厉害——”
季雪庭继续幽幽说道。
鲁仁:“……”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气闷地反问道: “又是你那个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哈哈哈,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季雪庭见鲁仁表情有异,连忙搓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那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他竟然还是个飞升过的神仙。
“季仙君,你明知道预知天机这种事,便是九霄之上玄穹之中的上仙们也难有这等修为,那什么眼皮跳什么财啊灾的,不过是无知凡人以讹传讹的鬼话而已,凡人信倒也算了,你可是一名光荣的飞升仙君,你怎么能——”
鲁仁还在说话时,那山道的尽头,倏然吹来一阵强风,其中裹着铺天盖地的凌厉浑厚的妖气。
很显然,是有大妖来袭。
“……怎么……能……这么迷信……呢……”
鲁仁扭头看着那滚滚而来的黑风,茫然地说完了那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因为太过于中年人冷笑话而不得泪流满面从正文中删掉的片段】
鲁仁:“季仙官,你,你这纸马竟然还有名字?”
季雪庭道:“实不相瞒,这匹马先前乃是我的得意之作,日行千里,神骏非常,所以取名为奔驰宝马……就是后来有次洗衣服,我忘记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它才落得这般模样,连名字也不得不改了。”
鲁仁:“……那它现在叫什么?”
季雪庭:“唉,别提了,这马现在走个路也是嘶啦作响,所以它现在叫特嘶啦。”
鲁仁:“……”
季雪庭:“至少听着像个西域名字,勉勉强强能唬人罢了。”
第13章
那妖魔来得迅捷凶狠,三人第一眼看到那漫天黑云,似乎还在几里之外,等再一眨眼,那妖风并着黑云仿佛已经到了眼前。
一瞬之间,飞沙走石,天地无光——能惹出这等架势的妖魔,恐怕已非常类。
鲁仁在天庭待久了,哪里见过这等毫不遮掩行踪作风如此豪放的妖魔,整个人已是傻了。没等反应过来,忽见面前季雪庭捋起了袖子,露出一双胳膊,然后又看着他晃了晃脖颈,转了转肩膀,俨然是一副要活动筋骨的模样。
“季仙官,此地不可行仙术灵力,我们要不还是先避开吧?!”
鲁仁一看到季雪庭的动作,莫名觉得自己的眼皮也跳了起来。一时之间,他顾不上开口便要吞下许多沙土,连忙喊道。
“啊?什么?”
季雪庭却只做听不清,活动完手脚,便一手握住凌苍剑,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拎起了宴珂的衣领,将他直接往鲁仁怀中推了过来。
“宴公子便劳烦鲁仙友照顾了,我去解决一下前面这玩意——”
说完季雪庭便要走。
而就在这时,他袖口忽然间紧了紧。
季雪庭一回头,正好看见那位脸色惨白的宴珂小公子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而他的手指,正死死揪着季雪庭的袖子不肯放。
“雪庭……雪……庭……”
风声呼啸中,宴珂声音听着也透着几分古怪。
而且,这位小公子现在看上去也有些不太正常,那双眼睛中竟是一点光都没有,乌沉沉的,像是在看着季雪庭,又像是忽然发了梦魇,如今正在发狂。
不过这点异样对于季雪庭来说却并不重要,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去探究这位公子哥的细微心事。他看了宴珂一眼,理所当然只当对方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妖魔,激起了当初被山魈袭击的心魔,太过害怕。
季雪庭扯了扯袖子,见宴珂不松手,他便倒转剑刃,径直将那一角袖子直接割了下来。
“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丢下我——我受不了这个我求求你你别丢下我——雪庭——”
结果,宴珂一发现手中空了,忽然间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呜咽。
那一声“雪庭”,听上去竟然像是合着血喊出来的。
季雪庭原本都准备走了,听得这声音,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啊,真是……好麻烦啊。】
白衣仙君心中暗叹,人却已经回转过身来。
眼看着那宴珂一幅瘦弱的凡人身板,这一刻不知怎么的,竟然连鲁仁的手臂都一把挣开了,此时那惨白若死的人间公子,正一脸绝望地朝着季雪庭伸着手,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季雪庭,叫他不离开自己一般。
好端端个杀妖的小事情,倒搞得跟个生离死别一般。
季雪庭哭笑不得,心道:怕是只能用那一招了。
随后他便抬手,指尖勾起自己发梢那一条原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发带,轻轻一抽。
季雪庭一头长发,顿时在他身后倏然散开,于风中散乱狂舞,而他却并不在意,反而是噙着一丝浅笑,俯身向前,用那条丝绸发带,直接蒙住了宴珂的双眼。
然后,还用那发带在宴珂脑后打了个结。
“别怕,等哥哥杀了坏妖怪,便回来找你。”
趁着打结的功夫,季雪庭凑到宴珂耳边,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那原本几乎已陷入狂乱的宴珂身形猛然一震,喘着粗气瞬间僵在了原地。
“听话,乖一点。”
季雪庭见他听话,敷衍拍拍他的脸,随即在人肩头一推,用了个巧劲,又把这小公子送到了鲁仁手边。
那鲁仁当然是一把拽住了宴珂,只不过抬眼看季雪庭时,那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
显然,他确实是不曾见过有哪个正经修炼出来的神仙,会是这般教人“冷静”的。
不过,鲁仁的心绪有多复杂,季雪庭自然是不会在意——他此时早已提剑转身,一纵而起,逆着那腥臭妖风,朝前掠了七八丈远。
安抚宴珂耗费了一点时间,此时那妖魔裹着一身浓黑的云雾与风沙,已到了季雪庭的眼前。
看到妖魔真身,季雪庭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到甚至自言自语了一声:
“兕母尸蛛?怎么会是这玩意?”
季雪庭口中的是兕母尸蛛乍一看,好似大蜘蛛与黑牛的结合物,上半身看着宛若蜘蛛,下半却是黑牛身体——然而只需要再多看一眼,便会发现,那几乎有土丘般大小的兕母尸蛛身上,密密麻麻地生着无数张人脸。
“好俊的男人——”
“细皮嫩肉——”
“嘻嘻嘻看着真美味——”
……
那些人脸直接就当着季雪庭的面开始交头接耳,声音细碎却十分清晰,乍一听仿佛只是路边什么三姑六婆的随口闲谈,但只要稍稍细听,便会发现那些低语变得无比邪恶下流,每一声吐词里头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憎恶与仇恨……若是个普通人,不,若是个没有经验的修道者甚至仙人,在这一刻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恐怕也会瞬时被那蕴含在“低语”中的污秽污染了道心清明,道行差点的,恐怕会立刻在原地入魔,而到了那个时候,这妖魔便可笑嘻嘻吐出丝线将人裹好拖回巢穴好生享用。
这种妖魔生着一幅狰狞骇然的模样,初见者便常常控制不住地去防备它那看似恐怖壮实的身躯与蜘蛛爪,却不晓得其实它真正厉害的,反而是身上那些赘生物一般的人面蛛发出来的“窃窃私语”。
这些轻声细语自带妖怨,而且无形无踪,哪怕是堵住了耳朵,那“声音”也能直接侵入神魂之中,然后将那人心中的七情六欲,爱恨怨执齐齐催发出来,最后直接让人陷入疯癫之中,再无半分清明。
事实上,这兕母尸蛛在两千年前,确实也是整片大陆上让人十分头痛的一种邪崇,非当世大能,绝难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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