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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精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还赤脚的徐凤年丢掉那把能卖几十两银子的扫帚,来到房门,看到傻笑的弟弟,眼神柔和了几分,见他口水流淌了整个胸口,徐凤年也不嫌脏,很自然而然地直接伸手帮忙擦拭,轻声道:“傻黄蛮,来,站起来给哥瞅瞅高了没壮了没。”
少年一本正经站起身,徐凤年比划了一下个头,略带失望笑道:“不高不壮。”
少年一把环腰将哥哥抱起,徐凤年并不如何惊讶,胸口倒是被沾了不少口水,哈哈大笑道:“力气倒是大了不少。”
上柱国站在原地,军旅半辈子杀人如麻的人屠竟有些眼眶湿润,悄悄撇过头,喃喃自嘲了一句“这风大的,哪来的沙子哦”。
哥弟两个一同回了房,徐骁立即命人端来早就精心准备好的餐点,光是端食盒的下人就有二三十位,陆续进屋,行云流水一般,在龙虎山老道的善意提醒下大多是素食,少重口辛辣。
好吃好喝好睡了三天,徐凤年来到府上最为人称道的听潮亭,自己提着一杆紫竹鱼竿,让弟弟徐龙象提了几个绣墩,再让下人备好大长条茶几,奇珍异果佳肴一样不少,还特地让管家拣选了四五位正值豆蔻年华的美婢揉肩敲背好生伺候着,这才是世子殿下该有的惬意生活嘛。
听潮亭,光看这名字就能听出几分含义,北凉王府坐拥整座清凉山,在原本有个湖的山腰再扩建一倍,意图扩湖为海,搭建亭台楼榭,最中高耸入云的九楼雄伟凉亭取名听潮,世子徐凤年的爱好就是在一楼垂钓,楼内藏书万卷,珍本孤本无数,不乏失了传承的武学秘笈。
十五年前,尚未被封北凉王的徐骁曾亲率铁骑,领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将王朝内大江南北数十个武林门派碾压了一遍,除去龙虎山这些素来安分的正统,像桀骜的紫禁山庄,就直接被灰飞烟灭了。
要知道二十年前紫禁山庄可是江湖上一流的武学圣地,百年来光是各届十大高手,就出了四位,最后山庄的武库秘典,除去象征性--交给大内数套,其余的,都被收缴到听潮亭的六楼。
所幸徐凤年长相一点不似父亲徐骁,出了辖地以后,更不敢自称北凉王世子,否则光是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大柱国的仇家可是与门生一样遍天下的。
湖中有锦鲤万尾,随手晒下饵料,那便是万鲤朝天的奇景,连前些年来避暑的天子都啧啧称奇,当下便自叹不如了一句。
徐凤年躺在铺有华美蜀锦的木榻上,垂钓了一会儿,见弟弟又憨笑流口水了,伸手抹去。
不由得想起那个被自己骗来凉地的白狐儿脸,那可是一个一笑起来便抿嘴如弧月一线的美人儿,徐凤年私下总称呼是天下第一美人,起先夸说是天下第一美女,被狠狠拾掇得像猪头,就退而求其次,修改了一个字,美女变美人。
徐凤年一想到这个人,心情就很好,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微笑道:“哥说过要帮你骗个顶漂亮的美人给你做媳妇,还真就拐了个回来,是个白狐儿脸,极美极美,佩双刀,一把‘绣冬’,一柄‘春雷’,俱是天下有数的名刀。可惜呀,是个男人。”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四章去那座山摘山楂
徐世子丢了几把饵料,看腻了锦鲤翻腾的画面,拍拍手站起身,原本姜泥都准备好了沾温水的锦缎擦手,但徐凤年却没有去接,三年磨砺,由奢入俭难,但由俭入奢也需要个过渡。
他单独离开听潮亭,最后不忘转身提醒道:
“姜泥姐姐,可别想偷溜进楼内试图顺手牵羊一本武学秘笈,你知道的,里头任何一位守阁奴,都不是你袖中一柄神符能对付的。这帮老家伙可远不如我怜香惜玉呀。女孩子家家的,红袖添香素手研磨多好。走啦,别瞪我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姜泥姐姐的眸子好看啦。”
调侃完了侍女的徐凤年走向独属于他和二姐的马厩,一路上瞧见水灵女婢,都不忘伸手搂搂腰,摸摸小手,姿色再出彩一点的,当然还不忘蹭蹭她们的沉甸甸胸脯,喊一声姐姐妹妹然后轻佻说一句“呦,多了这里几两肉,走路千万别累着”,惹来一连串的银铃般娇羞笑声。
徐凤年来到富丽堂皇程度比一般富贾家室还要过分的马厩,里头暂时就只有一头孤苦伶仃的枣红色跛马。
给王府做了很多年马夫的仆人老黄正在跟在马唠嗑,看到相依为命了三年的世子殿下,习惯性咧嘴憨笑露出没有两颗门牙的滑稽光景,徐凤年翻了个白眼,惊讶道:“老黄,你的匣子呢,咋不背着了?”
老黄估计是蜀人,一口在王朝内很不招人待见的西蜀腔怎么都改不掉。
而举国兵卒不过六万的小小西蜀,当年跟西楚皇朝一样逃不掉被北凉王灭国的命运,可老黄却比那姜泥可爱多了,安分守己得很。
这三年惨淡凄凉的数千里游历,若非老黄会钓鱼爬树会偷鸡摸狗,还手把手教会了徐凤年编草鞋,他这个世子早就饿死他乡。
老仆身上背负着一只被破布包裹的行囊,只装有一只紫檀长条匣子,打死都不肯给徐凤年打开瞧瞧里头的玄机。
起先徐凤年还以为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用来装载神兵利器的璇玑盒,觉得老爹好歹会派一名绝世高手来随行,可当第一次碰到匪人,看到这老仆比他还溜得更像一只丧家之犬以后,就彻底心凉了。
每次忽悠老黄把匣子打开,老马夫都只会摇头傻笑,徐凤年只得骂骂咧咧一句又不是要你媳妇脱光了衣服给我看。
清河郡某次徐凤年趁老黄去拉屎的时候,耐不住好奇,偷偷研究了一番,却不得要领,只觉得匣子光是捧着便冰冷刺体,结果老黄看到后眼神那叫一个幽怨,比陵州大街上被他调戏了的黄花闺女还可怜兮兮。
之后不知是否遭了报应,徐凤年隔天就感染风寒,是老黄熬药烧水偷红薯来烤,忙得焦头烂额,之后整整半旬时光都是老马夫背着徐凤年前行,最大的印象就是老黄那具瘦骨嶙峋的骨架把自己给咯得慌,当然,还有几分没有说出嘴的感激。
在那以后,徐凤年就没打过匣子的贼主意了。只是难免会浅浅淡淡想着某年某月某日能知道其中的小秘密。当然是无关痛痒的小秘密,一个老马夫能有天大的秘密才是笑话。
至今徐凤年仍记忆犹新脱离草寇的追杀后,问老仆“老黄,你是高手吗?”
老黄带着搁在漂亮娘们脸上才是动人的“羞意”点点头。
徐凤年再问:“很高的那种?”
老黄似乎更羞涩了,扭捏着微微撇过头,再点头。
徐凤年想着方才被一群拿木矛柴刀追着打的悲壮光景,强忍揍人的念头,又问:“有多高?”
老黄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半响才伸手比划了一下,貌似跟世子殿下的个头差不多高,紧接着还往下降了降高度。于是心存侥幸的徐凤年彻底绝望了。
所以说徐凤年完全有理由对大柱国有怨气,除了忘了安排高手当扈从外,不但不跟他说行走江湖莫要怀璧的浅显道理,还怂恿着徐凤年说“儿啊,出门在外,首要功夫就是保命,喏,这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乌夔宝甲穿上,这只由冰蚕呕血吐出的丝线打造的手套也戴上,这里还有三四本类似武当镇教得《上清紫阳诀》的绝世秘籍,都拿上,好货啊,你丢任何一本到江湖上,就能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你抽空练一练,说不定明天就是高手了,瞧瞧,爹可是真心疼你呐。把银票都揣上,你腰间那几枚吊玉佩也值好几百两黄金,没钱了就找家当铺卖掉,吃香喝辣不成问题。”
一开始徐凤年还觉得的确不错,这样的游历就是一片坦途啊,不担忧花钱如流水,勾搭一下各地丰韵迥异的美人,结识一下名头震天的豪杰,跟武林中响当当的大侠称兄道弟一下,想想就乐呵。
可后来才他娘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大肥羊,谁见谁爱,谁见谁扑,这你个王八驴屁股的,到后来,那些秘籍唯一的用处就是撕下来用来擦屎了。
仅剩半本横看竖看斜着看都如天书的《吞金宝箓》,总算派上用场,在归途中遇上了比任何一位陵州花魁还美的白狐儿脸,他识货,答应收下半部《吞金宝箓》,护送他回陵州。
那小半年徐凤年好不容易碰上个没啥歹念的真正高手,千方百计讨好,没奈何白狐儿脸对他爱理不理,连走路都要刻意拉开一大段距离,除非遇到不开眼的拦路劫匪,否则绝不废话。
徐凤年走入马厩里,给跛马拿了一捧马草,轻叹道:“红兔啊红兔,要是被二姐看到好好一匹汗血宝马被折磨成这德行,难保不会给我板栗吃。”
这三年,一鹰一马,外加一个所幸没那么老眼昏花的老仆,就是他的全部了。
徐凤年喂了一会儿马,想到府上密探传来消息说白狐儿脸还逗留在城内,就准备出了王府找点久违的乐子。
这个家伙在他落魄的时候时不时会刺他一句“你若是公子哥世家子我就是娘们”,徐凤年没理由不去显摆显摆。
以前吧,只觉得仗着老爹的徐字大王旗狐假虎威那是天经地义,现在还这么认为,只是多了几分珍惜,毕竟过了两年多生不如死的悲苦日子,才知这世道的柴米油盐不便宜啊。
老黄跟世子殿下培养出了默契,似乎知道是出去花天酒地,就搓了搓手,做了个喝酒的手势。
徐凤年会意哈哈笑道:“放心,不会忘了请你喝最好最贵的花雕,走起!”
徐凤年刚和老马夫走出马厩,就看到那位说是神仙都有人相信的老道士,不用猜,肯定这老骗子是来求自己说服弟弟去龙虎山学艺了。
十二年前就是徐凤年放狗咬这老道的,由于娘亲生前信佛的缘故,不信天命这套玩意的世子殿下对僧侣还算尊敬,但一看到街上的算命术士,必定砸烂摊子,这龙虎山老道也算时运不济。
当年不修边幅一身虱子的老道士过了第一关,还差点一个没把持住破了童子身,那一次相逢的开头很不愉快,但结尾还马虎。
儿童徐凤年临别私下不忘语重心长教训龙虎山老祖宗“老头,要骗人骗钱,你怎么也得舍下本钱弄一套像样的衣物,那些本神仙志怪小说上的道教天师,可都是黄冠道袍一个嗝屁就会立马羽化登仙台的高人装束,你就不学学?下次你还这样来王府,我照样放狗咬你!”
看来姓赵的老道是学乖了,果真换上崭新得体的道袍,头顶冲天黄冠,还添加了一柄古朴桃木剑,平时走哪里,都是前半生行走江湖所享受不到的尊敬眼神,这让平时在山上对着数十年不变几张死板脸孔的老道士十分受用。
徐凤年没大没小搂过老道的肩膀,轻声奸诈道:
“牛鼻子老道,我弟弟去龙虎山那是好事,但你们龙虎山跟我爹结下这份天大善缘,你就没点表示表示?否则我弟去武当山学艺不一样是学艺,凭啥绕远路去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武当山的风景可好得很,我还能隔三岔五去探望一番。”
老道士一脸为难,环视一周见没人,这才悄悄摸进怀里,掏出一本陈旧泛黄的古籍,不舍道:“这本《乘龙剑谱》……”
不曾想徐凤年当场翻脸,正眼都不瞧一眼那啥剑谱,抬手指了指听潮亭方向,唾弃道:“直娘贼,赵牛鼻子,你也忒不上道了,要秘籍,不管是练内功还是耍兵器的,我需要去别的地儿?你也不嫌丢人现眼。”
同样是活了六七十年的老头子,老黄就很有眼力劲儿和悟性嘛,跟着世子殿下一起撇嘴笑。
老道这才记起王府内有一座“武库”之称的听潮亭,恍然,一脸尴尬,缩回手,难为情道:“那当如何是好?”
徐凤年压低声音道:“龙虎山有没有俊俏的年轻道姑?年纪再大点也无妨,但别超过三十五,再大,就是老了,保养再好,想必肯定没了徐娘半老的滋味风情。”
老道惊讶地“啊”了一声。
徐凤年一挑眉头,质问道:“咋了,没有啊还是不乐意啊?”
老道士看似天人交战一番其实不过几个眨眼功夫,就悄声道:“有倒是有,可都是我师兄弟的徒子徒孙,贫道我收徒历来是宁缺毋滥,以至于我这一脉弟子极少。不过嘛,既然世子有想法钻研道学,贫道当然不介意引荐一两位后辈女弟子。”
徐凤年一拍老道肩膀,竖起大拇指,“上道。”
老道士开始默念《三五都功箓》赎罪,心中念叨着“祖师爷莫怪罪,贫道这可都是为了龙虎山的千年大计啊。”
随即龙虎山尊为三大天师之一的老道焦急道:“收徒得挑吉时,今日若再不起身赶往龙虎山,可就要错过了,这对小王爷也不妥当。”
徐凤年皱眉道:“得马上?”
火急火燎神情的赵天师沉重点头道:“马上!”
本想带着弟弟抽空去狩猎一次的徐凤年深呼吸一下,吩咐老黄先去府外街上候着,带着那位咋看咋不像天师的牛鼻子老道去找心爱弟弟徐龙象,离了马厩百步,老道士有意无意扭头看了眼呆在马厩边上憨笑的老马夫,原先凝重的脚步终于轻盈了几分。
徐凤年来到弟弟院落,好气又好笑地发现这小子又在蹲地上看蚂蚁了,走过去拍了拍脑袋,直截了当说道:“别看了,龙虎山那儿蚂蚁更大只,去那儿看去,早点学艺下山,给哥带一行囊的野山楂,听到没?”
贵为小王爷是真傻的傻子站起身,重重点头,又笑了,当然少不得又流口水了。
老道士瞠目结舌,这天大的难事就这么轻轻松松搞定了?当日那位曾经一手将整个江湖倒腾得天翻地覆的大柱国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说服这个徒弟。
徐凤年一边擦口水一边笑骂道:
“傻黄蛮。喏,看到没,这位以后就是你师父了,到了龙虎山,打谁都可以,这老头别打就是了,如果谁敢欺负你骂你是傻子,你就照死里打,打不过就让师父写信来,哥带着咱北凉铁骑奔袭两千里杀上龙虎山,去他娘的道门正统!记住了,别被人欺负!这世上,只有我们兄弟和两个姐姐欺负别人的份!”
徐龙象大概是似懂非懂了,点点头。
老道士则听得心惊肉跳。
有徐凤年出马,徐龙象没有任何抗拒,王府更没有拖泥带水,由义子齐当国领头,四十位精锐铁骑护送,暗中还有数位北凉王府豢养的能人异士盯着,加上一位龙虎山天师,想来也没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离别在即,世子徐凤年站在弟弟面前,轻声道:“傻黄蛮,以后哥可就没办法帮你擦口水了。但哥答应你,还会接着帮你找天下第一美女做婆娘,她不愿意,绑也要绑进洞房。”
被老天爷眷顾得了龙象之力的少年痴笨,心窍不开,却不意味着没有任何感情,相反,某方面,格外的强烈,比如对待这世上除了娘以后第二个会替他擦口水的哥哥的浓重依赖。
十四岁那年,徐凤年闯下泼天大祸,一向对子女不打不骂的大柱国差点拿出铁鞭朝最心疼的儿子身上砸下去,无人敢劝无人敢拦,是傻黄蛮死死护在了哥哥身前,寸步不让。
徐凤年红了眼睛,转头对老道士一字一眼说道:“赵牛鼻子,我说过,别让谁欺负黄蛮。我徐凤年虽是个无良纨绔,手无缚鸡之力,但后果怎样,你应该明白。”
老道士讪讪一笑,苦笑着点点头。
队伍逐渐远行,徐凤年和父亲徐骁都没有一路送行出城。
徐凤年找到站在玉石狮子旁的老黄,轻笑道:“今天没喝酒的心情喽,晚些时候?”
老仆笑得很淳朴很灿烂,一张老脸像只有出了远门到了荒郊才能瞅见的大片芦苇丛,可能谈不上旖旎或者壮阔,却有着自己的情怀。如一坛子尘封许多许多年的老酒。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五章天下第一美人
龙门客栈来了位绝代风华的美人,成了这两日陵州城仅次于世子殿下游历归来的重大消息。
前去猎奇的人差点踏破了客栈门槛,生意火爆,每当那位果然绝色的美人出房进餐就食,更是挤满了一睹风光的逛荡子,一开始只是年轻纨绔参与其中,后来上了年数在床铺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富贾也来欣赏美色,一致大叹秀色可餐。
好事者都说这位姑娘比陵州头号花魁鱼幼薇鱼娘子还要动人几分,一些个走出过陵州见过世面的老爷也都说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娇艳的女子,更有才子砸下重金挤破脑袋进了客栈占据好位置,抿一口酒,怀着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念头,在桌上摊开宣纸临摹作画。
那位来自外地的美人不动声色,将所有人视若无物,喝只喝陵州最好的陈年花雕,进食则细嚼慢咽,但不如小家碧玉那般扭捏含蓄,别有风情,只是桌上搁着的两柄长短不一的刀,让不少心怀不轨的登徒子知难而退。
哪有良家闺女单独出门并且佩刀的,而且还是两把?
越是娇艳出奇的花朵,越不好容易采摘,这是身为膏粱子弟必须有的觉悟,也是常年为恶乡里琢磨出来的至理,就像那北凉王府上的两位郡主,谁敢多瞧一眼,不怕被剐出眼珠子啊?
陵州纨绔班头徐世子早就说过了:大家一起出来混纨绔这一行,没老百姓想的那么容易,也讲究鼠洞蛇路和规矩门路,得对得起肩膀上那颗脑袋,脑袋不是用来拉屎的,屁股才是。
所以陵州纨绔走出去邻近州郡,尤其自豪,瞧不起当地的富家官宦子弟,总是喜欢自夸有家世有银子还他娘有头脑。
既然世子殿下回城了,那么美人现世,世子殿下的风姿身影还远吗?
答案跟预料得有些出入,可恨可敬的世子殿下这次踩点比众人想象中要晚了三天,但终归是来了,他一出现,所有人都自觉地离开客栈,废话,跟世子殿下抢姑娘抢花魁,哪个家伙没有付出血的代价?
隔壁登州的唐公子够家世深厚了吧,光有个正三品的老爹不说,朝中还有个从二品光禄大夫的爷爷,不自量力跟咱们世子殿下抢鱼花魁,这不就断了条胳膊回登州,事后听说当登州牧的老爹还亲自登门谢罪,结果王府大门都没让进,世子殿下发话了,就一字,滚!
客栈一下子空荡荡,外头门可罗雀,但掌柜的还是堆着谄媚笑脸,双手奉上珍藏多年的最好花雕,说是斗胆给世子殿下接风洗尘。
亲爹啊,以往喝酒从不给半文钱的世子殿下转性了,一下子打赏了张五千银票。
掌柜一溜烟躲在柜台后面,双手颤抖捧着银票,他绝不担心世子殿下只是在美人面前装豪爽,因为出了世子口袋的银子还真没听说过要回去一分一毫,绝对是覆水不收的王家气派。
大体来说,陵州城惊惧世子殿下半点不假,可无法无天闹腾了这么多年,没谁要死要活闹上吊跳河的。
例如那些个有幸被“请”进北凉王府的小娘子,事后都说只是与世子殿下一下赏景一番,留下了肚兜之类的贴身物,最多揉捏一下,并没有被迫做那云雨之事。
起先无人相信,后来有几位貌美处子出府以后验身,才知道所言不假,这使得某些性子放浪的女子,都暗暗恼恨为何世子殿下不将自己掳进王府,是自己姿色不够吗?
徐凤年坐在白狐儿脸对面,亲自启封了花雕,酒香瞬间弥漫,自作多情端了一碗过去,没接。
徐凤年放下后哑然笑道:
“放心,我是做过下蒙汗药的勾当,但知道你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就不自取其辱了,往常可能要试一试,我今天就只带了老黄,还怕你拿绣冬和春雷敲我脑袋呢。再说了,我又没断袖之癖龙阳好,你怕个屁?难不成担心我夺你的两柄刀,那也太小瞧我了吧?”
白狐儿脸微微一笑,终于拿起酒碗,轻轻喝了一口,仅仅是这几个再普通不过的细微动作,差点就让阅美无数的徐凤年晃了眼,恨不得捶胸顿足问苍天为啥这样的美人是男子啊。
白狐儿脸的声音软糯悦耳,道:“能把魔门宝典《吞金宝箓》随手送人的,的确不像是会垂涎绣冬春雷二刀的人。”
徐凤年补充道:“不是‘不像’,是‘不是’。”
从偶然相逢到勉强相识的一路五个月时间里,白狐儿脸其实一直惜言如金,只比哑巴好上一些,不像今天这么愿意搭话。
记得那时张嘴第一句话便是晴天霹雳,“我是男儿身”,起先徐凤年不信,但相处久了,花丛老手的世子殿下不得不信了这个。
因为白狐儿脸话虽不多,但习惯言出必行,例如杀那劫径的匪人,说全杀了绝不剩下一个半死的。说得了秘籍要护送徐凤年进陵州城,即便他完全可以反悔,一走了之,但仍然跟到了陵州。
再就是白狐儿脸给人的感觉,的确不是一个娘们,喝酒跟喝水一般,杀人如拾草芥,徐凤年相信直觉,最先实在受不了白狐儿脸居高临下的眼神,信誓旦旦说“老子是公子哥,大纨绔,不是你眼中的叫花!”
白狐儿脸就轻淡回应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语,“我不骗人,但也不喜欢别人骗我,你若骗我,我进了陵州,杀你之后将《吞金宝箓》放在你尸体上。”
徐凤年一路上都想这白狐儿脸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是个漂亮到没个边际的疯子,是个漂亮到没个边际还武功深不可测喜欢玩刀的疯子。
关键他还是个男人。
徐凤年心碎了。
说好了的,要给傻黄蛮娶天下第一美女做媳妇,如果是个娘们,多简单的事,到了他的地盘,就是天下十大高手,也得乖乖留下。
现在只希望在弟弟下山之前去会一会那江湖上传得有板有眼的消息,只求那四个号称天下四大美女的姐姐们不要愧对名号。给弟弟一个,自己留两个,剩下一个就让偌大一个江湖去争抢好了。
白狐儿脸一手端碗,一手摩挲着一柄绣冬刀。
刀是九长九短十八般兵器中公认的九短之首,习剑的比较聪明,懒得争什么九短之首,直接给自己套了一个兵中之皇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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