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雪中悍刀行(精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然后拉起昵称绿鱼儿的小丫头继续前行。
八千骑中当头三百先锋骑人仰马翻,再不敢越过半步雷池。
他们如何不惊惧?
这老人可是那雄踞武帝城的天下第一人王仙芝啊!
————
羊皮裘老头儿来到一座颓败黄泥屋子前,屋前有一方早已无水的水塘。
年轻时下山行走江湖,曾在集市购得一条青鱼一条红鲤,放生养在房前小塘。当初极为自负,以为在江湖逗留不过半年,就要于世无敌,也就会无趣而回。刺伤你以后,去过斩魔台,带你骨灰返乡,才见房屋残破。
池水干枯,荷叶皆枯,塘中两尾青红亦不知所踪。
李淳罡沿着杂草丛生的山路登山,山顶是他练剑处,山巅峰峦好似被剑仙当中劈去填海,山坪上酒就突兀树起了一道光滑峭壁。
这一面峭壁,被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李淳罡剑气所及,沟壑纵横,斑驳不堪。
李淳罡来到山坪,蹲在一座荒芜坟墓前,拔去杂草,墓碑无字,只留下一柄年轻时候的无名剑,与她相伴。
这个羊皮裘老头儿望向山壁,笑道:“我李淳罡岂能腐朽老死,岂能有提不起剑的那一天?又怎愿舍你而飞升?天底下还有比做神仙更无趣的事情吗?”
老人回首看了眼孤小坟茔,柔声道:“世间剑士独我李淳罡一人,世间名剑独我木马牛一柄,这是李淳罡三十岁前的剑道。”
“再以后,如你所愿,如齐玄帧老家伙所想,山不来就我,我不去就山。有山在前拦去路,我就为后来人开山。这便是李淳罡的剑道了!”
“绿袍儿,看这一剑如何?”
李淳罡拔起那柄半百年不曾出鞘的古剑,轻轻一剑,劈开了整座峭壁。
李淳罡抬头,朗声道:“邓太阿,借你一剑,可敢接下?!”
有声音从九天云霄如雷传来,“邓太阿有何不敢?谢李淳罡为吾辈剑道开山!”
轻轻一抛。
这一剑开天而去。
羊皮裘老头儿抛剑以后,不去看仙人一剑开山峰的壮阔场景,只是坐在坟前。
一辈子都不曾与女子说过半句情话的老人细语呢喃,只是说与她听。
天色渐暗,羊皮裘老头儿视线模糊,如垂暮老人犯困,打起了瞌睡。
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望见一袭绿袍小跑而来。
他轻声道:“绿袍儿。”
绿衣怯生生站在他身前,轻声道:“我叫绿鱼儿。”
独臂老人已是人之将死,合起眼皮,仍是颤抖着举起手,“绿袍儿?”
这一袭小绿衣不知为何,灵犀所致,伸出小手,握住老人,点头道:“嗯!”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八十一章指点江山一人少一人
(本想偷个懒,定时放在明天上传,想想还是算了,就当李淳罡死后再借书中人之口将余味说尽了。ps:以后若有新状元出现,尽量爆发感谢~尽量尽量~)
徐凤年再换一张面皮,符合舒羞大娘的刁钻口味,实在是书生得不能再书生了。春秋剑已经认主,敛去了滚滚如长河的剑意,斜背在身后,他本就身材修长,愈发凸显得玉树临风。只差没有出现一座坐立于荒郊野岭的古寺,否则徐凤年入宿挑灯读书,指不定就有狐仙猸子来勾引。
橘子州地理状况其实和中原相差不多,也有一些崇山峻岭,不过比较南方山川殊胜,多了几分经不起细细咀嚼的粗粝感觉,徐凤年这一路行来,除去养剑,很大精力都花在破解第七页刀所载的结青丝,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小巷一战,目盲琴师好似孩子气的胡笳十八拍,虽然当时躲避狼狈,事后让他收益颇丰,徐凤年既然完成了一桩心愿,成功说服老夫子前往南诏,这一路就走得不急了。这会儿来到山脚岔路口,看到一家旗帜扑灰到不管如何大风吹拂都直直下坠的简陋酒肆,有个身段妖娆的少妇站在门口伸懒腰,这一扭动腰肢,成熟妇人独有的风情也就摇荡出来了。
她瞧见徐凤年这位俊俏书生,两眼放光,马上小跑而来,挽住年轻后生的胳膊就拖拽向酒肆,挤啊挤的,还不忘拿挑了挑悬挂好些斤两媚意的眼角,直勾勾望向徐凤年,见他一脸邪气不侵的浩然正气,娇笑道:“公子别装了,知道你是老道的鸟。”
徐凤年不再故意绷脸,十足奸夫淫妇一拍即合的登徒子,嬉笑道:“大婶好眼力。”
大婶!
轮到这位少妇有些绷不住脸色了,娇滴滴说道:“公子真坏,奴家才十八岁呢。”
徐凤年一脸憨厚实诚说道:“是你女儿十八岁吧?”
“小冤家,去死呀。”
少妇满脸妩媚笑意,说着调笑的情话,袖中出匕首,则是直直刺向徐凤年腰间。
背负书箱略显疲态的徐凤年神情不变,两根手指夹住那把凶狠匕首,无奈道:“大婶别这样好不好,我就喝酒解渴来了。给银子的,不白喝。”
风韵不差的妇人还是那副笑脸,眯眼道:“给银子哪里够,连身子带一百几十斤的肉一并给老娘做肉包子,还差不多!”
她抽了几下匕首,竟是抽不动丝毫,眼眸里流露出一些讶异,朝酒肆喊道:“快滚出来,老娘碰上扎手点子了!”
徐凤年看着哗啦啦冲出来的十几号壮汉,哭笑不得。
这样精彩的江湖,温华那小子肯定喜欢。
————
本该是明前茶雨前茶卖得紧俏的好时分,可留下城这座小茶馆还是生意寡淡,天生不适合做生意的店老板不在乎,新来的脾气古怪小姑凉不上心,可温华却急啊,天天吃那加煎蛋的葱花面也不是个事,好歹隔三岔五来点荤菜不是?嘴巴都能淡出鸟来了,温华在街上招揽生意,口干舌燥也没把一位客人请进茶馆坐下,瞥了眼挂在门口鸟笼的老鹦鹉还在那里公公叫唤个不停,气得他摘下木剑就猛敲鸟笼,可这头扁毛畜生学舌含糊,倒是跟主人黄老头学足了处变不惊的架势,依旧重复骂人,温华缩头缩脑,见黄老头背对自己饮茶,就伸出两根手指去拔毛,正要得逞,被一杆向日葵抽在手背上,温华想躲,可是根本来不及啊,瞪眼望去,这小姑娘生得亭亭玉立,虽说脸色不太好,可吃饭时候瞧着她还是很能涨胃口的,可惜温华自诩浪子回头,自打不知第几十次一见钟情后,总算开窍,打定主意这辈子要给那名女子坚守贞洁了,温华怒道:“贾加嘉家嫁佳颊,再打我,本公子可就真要出手了啊!”
当初她神情颓败来到茶馆,天崩地裂都像是可以纹丝不动的黄老头那叫一个心疼,后来介绍她名字的时候也不肯用心,只确定姓贾,后头是谐音,温华也不管什么,跟她天生不对眼,每次喊她都故意喊一大串,上个月出现一幕吓得他差点尿出来,一个茶客有意刁难,嫌弃她煮茶功夫寒碜,她耐着性子换了两壶茶,大凉天摇扇故作文士风范的商贾仍是挑刺,温华本来是看热闹,乐得这姑娘出丑,然后就看到站在客人身边的少女呵呵一笑,一记手刀就削去,如果不是温华机灵,丢出一只茶碟,挡下手刀,然后拼了命去挡在两人中间,那颗头颅就跟西瓜一般被一刀切掉了,打那以后,温华就提心吊胆,恨不得连她上茅房都盯梢,这些日子以来,温华头回心甘情愿的做牛做马,不敢劳驾这位小姑奶奶接待茶客,宁愿她盘膝坐在窗口长椅上,肩扛一杆不知哪里拔来的向日葵发呆。
少女板着脸呵呵一笑。
温华拿她没辙,讪讪然走进茶馆,一屁股坐在黄老头对面,见小姑娘没跟上来,小声说道:“你孙女?有你这么宠着惯着吗?就说上次,杀人不犯法?”
两鬓霜白的老头喝了口茶,平静道:“我闺女杀几个人还犯法?哪家的家法?哪国的国法?早个二十年,你小子让那些帝王君主来回答,看谁会点头。”
温华嘴角抽搐道:“黄老头,你这吹牛不打草稿的,要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比跟赵家天子平起平坐了?”
老人斜瞥了一眼亲手授予剑术的木剑游侠,没有说话。温华被盯着毛骨悚然,道:“好好好,你厉害行了吧,既然你口气这么大,晚上我给你做三大碗葱花面,要不然你肯定饿得睡不着觉。”
自有一股雅气的老人挥手道:“这就去做一碗。”
温华怒道:“不去,真当我是喽啰了?”
然后伸出手,嬉皮笑脸道:“我家小年说过,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只有富贵才能让老子能淫一个,所以,给钱先!”
老人悬停茶碗,于是温华立即挤出谄媚笑脸,做了个毛巾搭在肩上的动作,跑着离开,不过嘴上念叨着:“看我给不给你加煎蛋,嘿,本公子连葱花都不给你放几粒!”
老人转头提了提嗓音,带着笑意喊道:“小闺女,来来来,坐近了,陪我喝喝茶。”
小姑娘坐在隔壁桌上,盘膝坐好,然后一瓣一瓣摘下向日葵。两人还是背对背。
老头也不在意,一口一口喝着粗茶,温华腿脚利索,加上葱花面也不是多费劲的活计,吃过了那碗葱花果然可怜到屈指可数的马虎面条,不和眼前那小子斤斤计较,放下筷子后感慨道:“温小子,武评上那些人物,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聊到这个,温华马上兴致勃勃,大声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武帝城的王老神仙了,拓跋菩萨是北蛮子,我才不稀罕,说来说去还数桃花剑神邓太阿顶呱呱,剑道第一人嘛,我当然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辈子能跟邓剑神比拼一剑就死而无憾了,其余那些曹官子啊魔头洛阳啊,都不算什么,不是本公子的菜!”
黄老头嗤笑道:“就你这等见识,还想剑术大成?练剑之人,只学那邓太阿,不知李淳罡,不出百年,剑道就要再无占去武道风采一半的鼎盛光景了。”
温华愣了一下,“李淳罡?我只知道我们王朝自己有个水分极大的武榜,这老头儿才排在第八,后来北莽出炉的武评更是没影儿了啊,不是被人挤下去的吗?”
老人端起茶碗作势就要泼温华一脸,这小子赶忙拿袖子护住自认英俊无双的脸庞,老人却是停下手,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这五百年江湖,李淳罡是唯一一个剑道造诣直追仙人吕洞玄的巨材,足足五百年啊,可不是一百年。这个李淳罡,当时评为春秋十三甲里,其中李淳罡的剑甲魁首,是最没有疑议的。”
温华哦了一声,虚心请教道:“黄老头,别说悬乎的,说些实在的,否则我也听不明白。”
老头笑道:“你可知道李淳罡曾在广陵江畔一剑斩甲几许?”
温华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八百?”
见黄老头笑而不语,温华一咬牙,学这老家伙狮子大开口:“一千六!”
老人冷笑道:“再加一千。”
温华一拍大腿,吼道:“他娘的真是生猛!以后老子不崇拜那位传言去挑衅拓跋菩萨的邓太阿,改换成李淳罡了!”
老人叹息道:“不出意外,已经死了。”
温华愕然。
黄老头双指旋转白瓷茶碗,望着微微漾起的茶水涟漪,轻声道:“人力终归有极致,一剑破甲两千六,也受了无法挽回的重创,这等让人神往的壮举,比起两百年前吴家九剑破万骑,犹有过之。可惜我没能亲眼瞧见,都是你小子害的。不过李淳罡虽然受了重伤,按理说再活个三四年并不难,只不过以李淳罡的性子,如何受得了慢慢老去,老到连一把剑都提不起来?当初他既然肯为了酆都绿袍儿跌入指玄境,再返剑仙以后,也是不愿飞升或者转世的,死了便是死了,才符合李淳罡此生一往无前的剑意。这才有最近的万里借剑邓太阿,助一臂之力,赠剑在其次,一剑开天,西去万里,赠送剑道感悟才是关键,终于帮邓太阿这名剑道后辈战平了拓跋菩萨。”
老头似乎都忘记了喝茶,唏嘘道:“青衣飘飘,仗剑江湖,让整座江湖仰视。一生临了,最后一剑,仍是成就了一位新剑仙,也就李淳罡可以有这等手笔了。死得其所啊,只是不知李淳罡是否真的死而无憾。”
老头自嘲笑了笑,指着茶水,“人走茶凉,没过多久,江湖就只会看到邓太阿如何风光一时无两,忘记李淳罡曾经给予剑道无与伦比的一次次拔高。在我看来,天下可以没有王仙芝这样的老匹夫,唯独不能没有李淳罡这样的真正风流子。”
“靖安王赵衡死了,这个一辈子都比娘们还不如的赵家男人,总算做了件爷们该做的事情。”
“李义山劳心劳力,总算病死了。天下谋士无数,被我考评上上,不过九人,毒士李义山位列探花。他一死,也就只剩下四人了,其余几位年轻后生,能否顶补上去,现在还不好说。”
“见着了西楚散而不倒的气运柱子再度接天,钦天监那个经常对弈被我骗的老家伙估计气死了,不知这个老学究那部历书编撰完成了没有,若是没编完,让李当心那个王八蛋抢先,儒家就岌岌可危喽。”
“西楚老太师孙希济也没几年好活了。”
“剩余四名离阳王朝顶尖谋士中,在京城以外给燕敕王当大帮闲的纳兰右慈,撑死了还有四年好活。其余两位在京城当缩头乌龟的,病虎杨太岁自废大半武功,不用多说。剩下那个,最不出名,却是最风生水起,未来三十年庙堂走势,大半都掌控在他手中。当年那桩白衣案,他可是主谋啊。徐骁身边十二死士,有一半都死在刺杀此人途中,其中一个,还是这人的宠爱侍妾,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好笑不好笑?”
“都死了,都要死了。数来数去,一人少一人。江湖也好,江山也罢,到底还是年轻人的,我喜欢这样的天下,不至于死气沉沉。离阳王朝有张巨鹿顾剑棠,北莽有才到中年的拓跋菩萨,有更年轻的董卓之流,以后还会有不断的新人,雨后春笋般冒尖上位,这才有趣啊。”
“不过棋剑乐府的太平令,好像还不死心,要帮着北莽女帝下一盘很大的棋局,我有些拭目以待。”
温华听得晕乎乎,讶异问道:“黄老头,你魔障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老人端起茶碗,一口饮尽,“你不用理会这张棋盘,安心练剑就是,你这辈子也就只能练剑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事情,莽夫有莽夫的活计,商贾有商贾的买卖,大家都在规矩里做人做事,就是天下太平。”
温华拍了拍腰间木剑,冷哼道:“你等着!”
老人讥讽道:“可别让我等个几十年,等不起。”
温华一拍桌子,“才吃过我的葱花面,就过河拆桥了?!”
老人正要说话,脑袋被一样东西拍了拍,转头一看,是自家闺女拿向日葵敲他,他何等谋略心机,顿时了然,哈哈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放心,我不想死就可以不死,怎么也要活到亲眼看你出嫁那一天的。”
然后老人就被一根向日葵给拍飞。
倍感解气的温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比女侠还女侠!敢打黄老头,除了李淳罡和邓太阿,我就佩服你了!”
温华突发奇想,冷不丁自说自话起来:“你这样有个性的姑娘,我琢磨着徐凤年那色胚肯定会钟意,以后岂不是成了我弟媳妇?那我得喊黄老头啥?”
然后他也被打飞出去。
黄老头坐在地上,自己问自己:“李义山既然临死之前就划下道来,要不我还是去襄樊再看一看?”
听到头顶冷哼一声。
老头儿叹息道:“女大不中留啊。算了,北凉自己院子里就够乱的了,那小子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我何苦做这个恶人。还是跟那个不愿天下太平的太平令较劲,比较实在。你想黑白买太安吗?那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笑道:“闺女,你等着,我给你做葱花面去。”
无缘无故被抽了一杆子的温华忙不迭嚷道:“给我也来一碗!”
黄老头根本就没搭理他,这让温华当下又忧郁了,又怀念小年了。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八十二章揽雀收覆水
被十几位凶神恶煞的绿林好汉包围,徐凤年松开手指,让身段婀娜可惜生了一副歹毒心肠的妇人抽走匕首,她也识趣,不再黏靠着这名深藏不露的俊俏书生,退了几步,不服老地学那二八少女一脸天真烂漫,笑问道:“公子,怕不怕?”
徐凤年苦涩笑道:“你说我能不怕吗?”
她捧着心口娇笑道:“怕了就好,老娘见你有些本领,就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殊死搏斗,单挑我们一群,死了后剁肉做包子,一条是投了我们寨子做兄弟,一起吃酒喝肉。”
一名身材瘦如竹竿偏偏袒露旺盛胸毛的汉子小声嘀咕道:“青竹娘,不应该是那吃肉喝酒吗?”
被揭短的妇人柳眉倒竖,扭腰行走如一条竹叶青,一脚狠狠踩在这汉子的脚背上,“老娘让你吃肉,让你喝酒!没老娘做这黑店买卖,你脱了裤子割下卵蛋自己煮了吃去!”
徐凤年毫不犹豫道:“做兄弟做兄弟。”
少妇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那只瘦猴儿吐了口浓痰,骂道:“就这德性,咱们寨子收下也是浪费口粮。”
马蹄响起,蹄声渐近,尘土喧嚣,妇人皱了皱眉头,抬起手臂,衣袖遮住半张脸,眯眼望去。十几个汉子面有喜色,徐凤年转身看去,彪悍六骑疾驰而至,当头一骑仪表天然磊落,提了一根缠金丝裹银线的铁棒,搁在二流名门正派,这人放在掌门位置上一点都不含糊。身侧两骑一人黑罴体格,提了一对板斧,一字赤黄眉,头发蓬乱,天生面容狰狞。另外一骑是道士装束,穿一领麻布宽衫大袍,绘有阴阳鱼图案,腰系一条茶褐色镶玉腰带,脚踩一双丝鞋净袜,面白须长。剩余三骑都是各持兵器的精壮汉子,除去舞棒的领袖和中年道人,其余四人都血迹斑斑,尤其是那个赤黄眉粗人,就跟血缸里浸泡过。
六骑一齐下马,为首英武男子黯然道:“没能救下宋兄弟,是对不住各位。”
瘦猴儿哇一声就哭出声,跌坐在地上,哀嚎不止。得有三个瘦猴儿体重的黑罴汉子把两柄板斧丢在一起,闷闷道:“直娘贼,老子从法场东边杀穿到西边,照排砍去,杀得老子手都软了。”
道人望向徐凤年这个不速之客,然后斜瞥了眼妇人,后者没好气解释道:“新撞到网里的鱼虾,还没来得及下锅。”
她看着这名时运不济的俊俏后生,媚笑道:“小子有些手段,赶巧几位大哥到了,正好擒拿下送灶房去,回头做几大屉肉包子送山上去犒劳各位。”
仪表出彩的首领皱了皱眉头,说道:“青竹娘,怎的又做这种买卖了。”
她理直气壮道:“不重操旧业做这个,就揭不开锅了,一文钱饿死英雄汉,你们要如何侠义心肠,老娘不管,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温雅笑道:“就当这个月伙食钱了。”
他转头朝徐凤年抱拳笑道:“惊扰了公子,在下六嶷山韩芳,若是信得过,一起喝碗劣酒,就当韩某人替兄弟给公子压惊。”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汉子粗嗓子说道:“韩大哥,跟这小白脸废话什么,喝酒是给他天大面子,敢不喝,让我卢大义一板斧削去他脑袋当尿壶!”
徐凤年笑着点头道:“喝。”
那落草为寇的儒雅汉子轻喝道:“不许无礼!”
他率先在酒肆外头的酒桌坐下,将那条能值不少银子的祖传铁棒放在一旁,对徐凤年伸了伸手。徐凤年也不客气,摘下书箱,跟这个自称六嶷山韩芳的绿林英雄面对面坐下,碰碗以后,一饮而尽,这番直爽举动,赢来不少旁观汉子的好感,背了一柄松纹古剑的道人轻轻坐下。韩芳介绍道:“这位是张秀诚,出身士族,举凡群经诸子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写得一手好字,本是橘子州一名刺史的心腹幕僚,为佞人陷害,才成了道士,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大大咧咧坐下的赤黄眉汉子恨恨道:“韩大哥你还是那三代将门之后哩,蓟州当年若不是有你们韩家做那定海神针,早就给北蛮子拿刀捅成筛子了,若不是离阳王朝那姓赵的昏君不识好歹,你如今也该有个正四品封疆大吏当当了。”
韩芳眼神出现一抹阴霾,随即很好隐藏了情绪,自嘲笑道:“叫公子笑话了。不提这些,喝酒喝酒。”
绰号青竹娘的丰韵女子又拎了一坛酒砸在桌上,“下了蒙汗药啊,回头都是老娘砧板上的鱼肉。”
韩芳赶忙笑道:“还有这位,韩某不得不多提一句,刘青竹,叫唤一声青竹娘即可,刀子嘴豆腐心。”
徐凤年不识趣道:“才见识过青竹娘的匕首。豆腐嘴刀子心还差不多。”
韩芳愣了一下,有些尴尬。
妇人嫣然一笑,身子往徐凤年这边靠了靠,“这位小秀才,老娘越来越中意你了。”
啪一声。
没些弹性是断然没有这等清脆响声的。妇人瞪大眼睛,望向这名本以为没几斤根骨的俊逸书生,自己这是被当众揩油了?常年打老雁,结果被雏雁啄了一回?
徐凤年缩回手,笑眯眯道:“青竹娘,你要真愿意,咱们就洞房花烛去。”
女子捧腹大笑,拿手指抹去眼角泪水,媚眼一抛,扭腰进了屋子。
中年道人古剑出鞘,一剑抹去,在徐凤年后方脖颈停下,然后迅速回撤归鞘,一切不过眨眼间。
没资格坐下饮酒的旁观汉子们瞅见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好像始终蒙在鼓里的徐凤年看向韩芳问道:“青竹娘这是磨刀去了?”
韩芳哈哈笑道:“公子好-性情,韩某先和兄弟们去山上寨子,要是不嫌弃,公子可以一同前往,若是想再喝酒,事后让青竹娘带路便是。”
徐凤年笑道:“再喝几碗。韩当家先行一步。”
起身相互抱拳,韩芳领着小二十号人马上山去。徐凤年独自坐在桌前,喝了口酒。
1...140141142143144...17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