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掌天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王命急宣
将来若真需要他出手帮忙,那也无需迟疑,先保住性命最为重要,以后的事,总该是有办法的。
我十日后出发东行,沿路会招揽几位这些年结交的友人援手,估算下来,当有三四为同道,一切大局安排,就由你来做主罢。”
钟紫言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间发觉一时没了言语,“这么快”
陶方隐大笑:“哈哈哈,可不是,时辰到了,就该动身。今夜你安排小儿辈一起参席,好些年没有完整的看过他们汇聚一堂,人上了岁数,反倒恋旧起来,说来颇为奇怪。”
老人家慢步离开偏殿,离开的时候,斜阳照在他身上,给坐在殿里的钟紫言留下一个颇为苍暮的背影,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错觉,恍惚间,钟紫言好像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啊翁正佝偻着身子冲自己招手。
那一瞬间,陶师伯和自家梁啊翁好像成了一个人。
晚间,整个藏风山上下极其热闹,不管是各个待客殿堂,还是万人灵场的夜景内摊,全都围坐满了人影,不管地位高低,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位置。
藏风大殿旁边的小楼里,一到六楼每一层都有大几十个席位,所有席位皆有主人,他们互相攀谈着,时而喝点灵酿,时而吹嘘邻里,时而点评此番鱼龙混杂的局面。
能在这座小楼里汇聚的,至少都是筑基初期修士,很大一部分都是槐山颇有名望的人,类似刘小恒、天山子、申公茂这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除了是这次东征大战的参与者,还是赤龙门早早内定的各军阵统领人物,对此番盛事秩序的维护也担着责任。
在平常时候,这里面好些人三五年都不一定能见面一次,而此时成为了赤龙门东征计划的共同参与者,心底里多少都带着某种优越感,且更趋向认同一起来参加这场盛事的人。
天下间,所有的汇聚都为利来利往,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行军作战是需要专才和财力支持的,而对于财力,钟紫言早已布告槐山。
在这间小楼大后方的藏风庭院内,待到陶方隐来临时,钟紫言已经将自家小一辈人都召集了来,老人家捋须笑呵呵走入庭院,将一个个年轻人的面孔慈蔼看过去,就像是在凝望血亲一般。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老人家没来由叹了一句,小辈们不明所以,纷纷拥簇他入席。
第509章 复兴可期
遍数满堂人,除了沈宴和菩提不是门内弟子,其余的皆是自家从小培养到大的,今日几乎集齐了所有小辈,反倒是姜玉洲、简雍、章溴、杜兰这些身居要职与钟紫言同辈的老人很多都不在场,整个藏风山来的参军人物数万,他们总得去维持秩序,谨慎待客。
场间,陶方隐慈蔼目光扫视诸多小辈,与他们一个个交谈言笑,老祖宗以往的威严愈发淡化。
钟紫言只坐在角落默默看着这一切,今天他并不是主角,师伯过几日就要离去,将来的大战牵涉生死,这场宴席的意义非同寻常。
当年陶方隐结丹时,钟紫言是亲耳听到过他所结丹论之志直涉宗门兴衰发展,这事细思起来,不可谓不恐怖。
大部分修士结丹自证修真本意,丹论之志的内核都是自己或者大道,而陶方隐的大道修行对赌在宗门兴衰上,门派愈发强大,他修炼起来速度越快,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反之门派每况愈下,内部氛围乌烟瘴气,他自己的修行也会受环境影响,三华紊乱,心神难守。
而今夜这场宴席,往小了说是聚会,往大了说,乃是增强其冥冥中的命数,对内推演弟子成长路径,对外构思争夺方向和益处,都要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借助自身道蕴和弟子资质凝神观察出一些变化。
趁着满堂热闹高涨的气氛,钟紫言自己也在推演门派内部将来的走势及每个后辈弟子的运数。
追溯当年旧山门覆灭后的零星弟子组建的新赤龙门场面,真要是按照时代辈分算,自己和姜玉洲、简雍等众算是真正的初代弟子,如今尚还活着的,只剩下姜玉洲、简雍、杜兰、唐林、陶寒亭、苟有为和周洪七人。
抛除章溴、范无鸠这两位外来老人,余下再没有还活着的一代弟子。
二代中,那些辛城凡俗带来的孩子只有沈英尚还活在鲁国,余下的谢玄和狗儿早早夭亡,只剩下宗不二、陈盛年、妙芙、周娥、常运、常乐和余香。
至于另外的孔雀、岳西凤、秋月和玉漱,再添上孟蛙,其实并不是自家门内从小带大的孩子,玉漱也早与谢玄一道死去了。
而如果要算大头,今天到场的,其实二代弟子中只有常运和常乐兄妹,按照原本的宗务安排,他们本也没时间参加,只是钟紫言觉得这两兄妹福运不浅,单独传唤来凑热闹。
所以席间大到四五十岁的常自在和鲁鳞蛟等人,小到十多岁的项昆岭和周宣等人,都算是三代和四代弟子。
人越老,就越喜欢年轻、鲜活、朝气,四代孩子里有三个孩子最活泼好动,分别是周宣、项昆岭和王元姬,尤其是最后一位小姑娘王元姬,年仅十岁,竟敢一直揪着陶老祖的胡子不放,这在年纪较大的弟子们中是不可思议的。
但陶老祖一点儿都不生气,牵着她的小手游走于坐席间,此景连好多三代弟子都羡慕不已。
坐在西殿三代弟子中精瘦憨呆的虢三澈艳羡道:“元姬师妹真的是集万般宠爱于一生,门里上上下下少有人不喜欢她,连老祖宗都对她甚为满意,我小时候哪里有这等福分。”
坐在他一旁的姜明略翻白眼,“嘁,这有什么。”
语气中自然显露的是不屑,但更深层的情况,恐怕还是他母亲刚去世不久,一时接受不了,从而厌烦屡屡看到别人有人疼爱的场景。
虢三澈本是与姜明较为要好的师兄弟,此时听姜明开口,他也不好继续赞许那几个孩子,只低头喝着,自得其乐。
三代弟子里,他与姜明的修为算是垫底的存在,姜明在门里身世显赫,亲爹是贪狼殿殿主,槐山最厉害的剑修,而自家师父周洪只是贪狼殿里一个小小统领,所以从小到大的自信心都不太强。
他们二人周遭分别坐着鲁鳞蛟、鲁巡、魏音和苏宁四人,相比较其他三代弟子,这几人的关系相对更为亲近,而与他们对立的西殿南区,正有魏长生、魏晋、苏猎和常自在等人互相笑谈。
小的时候,姜明是一众三代弟子中最出彩的一位,根源众所周知,便是得益于他父亲在门里的威望,这种关系既带来了便利,也带来了弊端,使得他从小到大没受太多挫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随着年龄增长,同门师兄弟的修为一个个远超过他,心里的优越和自尊就成了枷锁,青年时期落下的时间只能三十多岁意识到自己一事无成时才开始弥补,越着急越难突破。
到了这时,见同龄的常自在能和金丹修为的沈宴谈笑风生,而自己连练气期都没突破,无奈与嫉妒并存,还得极力克制心头的恶毒念想,好生艰难。
每一代人都有各自的烦恼,相比于已经开始涉及门中各殿要职的三代弟子,所有四代弟子则显得轻松无忧很多,不过他们也有烦恼,有的人一直在观注自己的样貌,有的人一直在争执门里谁最强,还有的人趁着宴席大胆向同门前辈们求索礼物,要到以后,被一群同辈羡慕。
这些人里,唯有惠讨嫌一人独自所在东南区角落里,自顾自玩着乾火珠,钟紫言看在眼里,也没想再去安慰什么,自家徒儿,这点孤独必须捱过去。
待到半夜时,后辈门散的差不多了,殿里只剩下了陶方隐和钟紫言,老人家拿着一份份玉蝶名牌摩挲,念着:
“常自在、魏晋、魏长生、魏音、鲁鳞蛟、苏猎、苏宁、鲁巡、虢三澈、鲍威和鼓桥东,姜明……惠讨嫌、周宣、貂小元、项昆岭……
复兴可期矣。”
而后,将他今夜观察和推演的所有结果全部都告诉了钟紫言。
第510章 郁郁齐升
深夜里,钟紫言独自坐在藏风偏院一间书房内,月光顺着窗户照在案几上,那卷玉简中记录着陶方隐不久前讲给他的言语。
这个世界上,真正算是至亲前辈的人,如今仅有这么一位了,人越长大,越害怕孤独,可又不得不面对孤独,很多时候家中有一个长辈存在,就像是背后有一座山可以靠,钟紫言无法想象将来有一天如果师伯出什么事,自己是否能承受那种痛苦。
所以,随着年岁越大,他越来越珍惜老人家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几乎不需要思索什么就能肯定,自家这位师伯绝非庸碌愚昧之人,五十六年前,赤龙门还只有几只小鱼虾挣扎求生的时候,这位师伯已经是金丹巨人了,如今虽然自己也已经结丹,但论对岁月和生命的了解,在师伯面前,不过是萤火之光,难与皓月相争。
在观看人性和禀赋这件事上,陶方隐的眼光确实比钟紫言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论是岁月给的火眼金睛,还是天赋异禀,总之钟紫言自愧不如。
回顾自己七十多年的人生,因为看错人而给后来造成痛苦悲剧的事情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更加珍惜手中这卷玉简。
这里面记录着门里三代与四代弟子们诸多可能登顶的成就与走上的邪路,其中强调最多的,就是姜明那孩子。
三代之中,苏猎最稳重,一个人包揽了自己的仁善厚德、简雍的明智觉识和陶寒亭的静默果决,是继自己与简雍之后适合担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鲁鳞蛟最悍勇,几乎是把姜玉洲好斗勇武的一面完全继承了去,将来挑一位合适的搭档,也可顺利接手贪狼殿。
魏长生最是中正刻苦,若是有机会筑基结丹,顶替唐林的位置没有太大问题。
其余类似苏宁、魏晋、鲁巡、魏音等弟子,资质都不错,担任一些平常要职,基本不会出乱子,至于实力最强的常自在,一身逍遥气质,或许只适合游历世间,当个自由人,做一做杀手锏。
而唯独姜明,打小没养成温和沉稳的性子,急躁又容易动怒,优越感十足却疏于修炼,擅受人蛊惑,心智也不坚定,在陶方隐看来,将来很容易误入歧途。
人的思维并非每日更新优化,到了一定年纪如果没掌握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随着岁月积累,越老越阴毒顽固,会被各类贪嗔痴念控制,这种东西,钟紫言自己最清楚不过,当年的冀狈就是这样一步步走上邪路的。
忧心归忧心,好在姜明那孩子还有父亲管着,钟紫言心里已经想好了计策,过几日再去与姜玉洲确认罢,如果能实施,就得早早去磨练那孩子,趁着他还年轻,多给一些挫折。
三代弟子人数并不算多,除了魏长生的资质不太好以外,其他都尚可,外加成年人禀赋性格逐渐成熟,陶方隐在不久前的宴席上观看最多的还是四代弟子。
钟紫言记得很清楚,自家这位师伯以前不止一次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很不喜欢小孩子,哭哭啼啼幼稚自私,令人生不出半分喜爱,甚至某几次在旧山门众多师兄弟面前说过,这辈子不会收任何徒弟。
可如今老来反倒豁达超然,不管见着哪一位后辈弟子,都疼爱的紧,若是说他打了年轻时候自己的脸,还真不算,因为直到现在,这位老祖也没收过什么亲传弟子。
在他眼里,三代弟子大多都已经定了型,而四代弟子每一个人都有无限可能,单说周宣和项昆岭二人,这二人一个天生重瞳,一个天生火眼,皆是自出生起就带着超出常人的气运,将来的机缘肯定不会少。
而貂小元的貌美简直到了祸国殃民的地步,平日里有多少人特意去聚宝城黄龙楼二号,只为瞧她一眼,其年岁还不足二十。
再论起资质,王元姬只说她的单木灵根已经被人羡慕不已,更别提其本命物竟然是,这简直比门中三代子弟拥有同类本命物的魏音的资质还要好,而后者可是在练气期就能力压普通筑基修士的卓越之才。
“哎,青芽露角,郁郁齐升,后辈们越来越多了。”
钟紫言不再盯着那卷玉简看,起身走到窗前,圆月可人,此处静谧,心情既悠然又惆怅。
年轻的时候,门里还没有如今这般规模,干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凭着一股劲往前冲,一晃眼五十多年过去,人员增多,弟子争气,门楣扩揽,在静夜里突兀回神,才意识到这个门派已经不是自己完全能够掌控的了,掌门之位逐渐成为一个象征,或许是一柄剑、或许是一座山、或许是江海、或许是森林,但就是再不能成为一个人。
还记得当年在凡俗辛城做学徒的时候,时常能碰到一个算命瞎子找自己写字,那人既管算命又会点医术,往往在空闲的时候与自己谈命数,而自己那个年纪根本不信命,作为一个读书晓理笔走龙蛇的书生,只管赚点银钱替人家干好解字拆字写药方的营生,至于其口中‘气运盛衰之道’从来都是左耳朵近右耳朵出。
如今望着天上那轮通白玉珏,想起当年那凡俗老瞎子的话,确实大有道理:
“医家有五运六气之术,大则候天地之变,寒暑风雨、水旱螟蝗,率皆有法;小则人之众疾,亦随气运盛衰。
今我门下弟子各个良善卓越,福运畅通,每有事临,皆有能征擅断者出谋划策,长久以来,势力生成,那所谓的气运便诞生了,而我作为掌门,便是拢压这股气运的人,威望日渐积深,神貌在他们眼里自会与平常人不同。
气运若能延绵,则百事畅通无阻,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气运若是受阻截留,则万事不顺,泥沙俱下,累日芜杂,直至灭亡。
可惜人力有时穷,将来的路,尚还看不透啊……”
以前以为修炼到金丹这一层,早该是信心满满,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自己烦愁,现在到了这个境界和修为,发现和弱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该烦恼事变得越来越多。
快到清晨的时候,简雍敲门步入,钟紫言不再神游物外,又开始了对东征的详细谋划。
十日以后,陶方隐在门中几位核心人物的伴送下离开了藏风山,走的时候把那也一并带走了,原本钟紫言还以为这东西是给军队用的,没想到他真的另有用途。
日子一天天过去,藏风山紧锣密鼓的准备东征事宜,原本是想悄悄做成的事,不知觉被槐山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实在是采买物资太过频繁,军阵用具、灵舟、战宠、灵符等类,不可能完全密不透风。
这样一来,如果将来有人趁自家不在门里攻山,确实会令人头痛。
钟紫言再三核点人手,确定参军的人里面几乎涵盖了大部分槐山各家门户的人,才对此稍稍放宽了一些心,但仍旧决定留部分精英和强人守护山门,那条血蛟再一次成了看门护院的不二之选。
预计着花一年时间操练准备,还没用半年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到了十一月,赶在第一场大雪到来前,钟紫言决定提前出发。
他与姜玉洲亲自去了一遭天妖坑,四个月的时间里,硬生生使用各种计谋把姜明换成了人质,跟那貂妖好说歹说,才使他安了心。
十一月的第二天,清晨的天色暗淡乌黑,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日月换了次序,眼下正是黄昏呢。
藏风山外云层中漂浮着上千艘云舟,里面共有两万一千零四位参军修士,钟紫言负手站在龙头云舟高台上,有几次回头扫视此番聚拢的局势,大多时候还是望着自家山门,像是在等着山里什么人最后赶出来,其神色平静中带着肃穆,令以往最亲近几个小辈都感受到了压力。
第511章 东征1
冬阳生起时,藏风山内飞出两道人影,男的青裘沉稳,乃是简雍,女的黑服美冠,一身衣裳和钟紫言穿着的黑白玄纹道袍颇有映照贴合相似之处,正是鞠葵。
简雍自是出来相送,天寒地冻,口中喝出的热气化作白雾随风飘散,一向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他此时面上显现忧色,口中却道:
“你且安心,门里我会守好,只要保持好传讯,定不会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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