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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虫鸣





一把桃木梳 一把桃木梳_分节阅读_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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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真笨,这小城市哪来的车行卖得起这么高档的车?
“那边分公司送来的,你们这儿的计程车真脏——”他见来茴的脸红了,忙打住话头,开了车门,准备拉她上车。
“姐!”。
凭空冒出的声音,让来茴循声望去,一个短挑染过的女孩子朝他们走过来,周于谦注意到她和来茴的相貌有两三分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远,那女孩儿把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穿着黑色的短夹克衫,走近她们后弯下身子,冲来茴问道:“是不是来茴姐?”
来茴已经认出她是谁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张琳,看着那一张有几分痞气的脸,眼睛却是澄亮的,或许谁都不会对一张相似的脸讨厌,来茴钻出车外,答道:“是我!”
“嚯嚯嚯!”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笑声,虽然不刺耳,却也不应该是个女孩子笑出来的,张琳走上前去就勾住来茴的肩,亲热又掩不住兴奋地道:“真的是姐姐,我是你妹妹张琳啊!”
来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陌生的亲妹妹,况且她也不适应不熟的人对她如此亲热,正苦恼着不知如何是好,周于谦适时的把她拉到怀里,冷淡地对张琳道:“我们正要出门。”
周于谦调查过张宗祥一家,对张琳的不良名声也有所耳闻,他下意识地防备着,而来茴则是突然跌到他怀里不知所措,心跳加快,故此,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张琳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
“哇哈,好高级的车啊。”张琳陡然空落的手尴尬地摸到车门上,澄亮的眼睛里尽是艳羡,不一会儿,她看向周于谦,眼里又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她眼睛笑弯弯地跟来茴道:“这是姐夫吗?好帅好酷的姐夫!”
“张小姐!”周于谦有些不耐。“我们要走了!”
张琳干笑几声,摸摸自己的金光灿灿的短,仍是笑着,却笑得有些勉强了。“姐,我刚在街上瞎逛时,听别人说你回来了,所以就跑来见见你,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嚯嚯,你们去忙吧,我走了!”
她的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仍是故作帅气地抄在牛仔裤口袋里。来茴盯着那张有几分痞气却稚嫩的脸,突然意识到她是自己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心下不忍道:“张琳,我现在要出去买家俱,再晚就来不及了,你看等我买回来布置好了,再来找我行不?”
张琳笑眯眯地猛点头,又说道:“嗯嗯嗯,明天我来找你!——姐夫,明天见!”她跟周于谦挥挥手,吊儿朗当地走了。
周于谦高兴这个麻烦终于肯离开了,手按住来茴的肩要把她推进车里,来茴却退开来,关上车门,说道:“我们坐计程车,要开着这车大街小巷地转,不是故意引人注目?”她冲他笑:“我们坐‘很脏’的计程车,或走路,怎么样?”
刚刚张琳来怕是已经让他更加瞧她不起,豁出去了,脸都丢过了,多丢一次也无妨,这小城谁都认识谁,她可不想到哪里都成为众目所瞩的焦点。
“那走路吧!”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猫腰钻进那座椅皮都磨破了的计程车,走路也好,多点相处的时间,好说服她。
小城在周于谦眼中是很新鲜的,街上很多裹了头巾的农民,嘴上衔着短粗的旱烟杆,背着竹编的背蒌,要站在高处,能看到许多花花绿绿的头,背蒌里面都是装的是打细的糯米粉,来茴说这里的人少有自家买面粉的,过年过节都是用糯米粉做汤圆。小城真小,整个城区还顶不上a城的一个小镇,周于谦最好奇的是,这城市几乎是找不到红绿灯的,来茴告诉他,这里私家车少,马路上没多少车辆,装上红绿灯纯属没事儿找事儿。
家俱店都关门了,来茴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想着大不了明晚还住酒店就好了,不就一个除夕嘛。他们在人潮中又握紧了手,来茴带他去了民族风俗村看了影子戏,又带他到古街买了些特产。周于谦惬意地被她拽着四处转悠,这里无人认识他,完全没有压力,只要跟着他的女人,就有许许多多的新鲜事,新鲜玩意儿。有时候,他会顿下步子,为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头;有时候,她也停下来,为他系好大衣的扣子,还小声说道:这里冷,别敞着衣着凉。
只是,小城太小了,几条繁华的街道逛遍也没用去多少光阴。
吃过午饭,他们回到了小院,等在院里许久的舅舅见到他们便上前道:“小茴去哪儿了?”
来茴不自在地松开周于谦的手,也不敢看他,跟舅舅说道:“我刚想去买些家俱,您怎么来了?”
她的手一松,仍处于兴奋中的周于谦如同从高处坠下,胸口陡然痛,碍于有长辈在场,他只好隐忍了,跟她舅舅打招呼:“您好!”
舅舅憨厚地笑着回应:“好好!”他转头又跟来茴道:“我来接你回去过节,没想到是两个人,都一起回去吧!”他不好意思地跟周于谦道:“我们那地方简陋,但过节是要在家过的,你说是不?”
周于谦愣了神,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再过一小时,他就该去机场了,容不得他多想,来茴急急地开口道:“舅舅,您误会了,他待会儿就要回a城了!”
舅舅个性纯良,再兼热情好客,一听这话,责怪她道:“唔?你看你这孩子,明天就过年了,怎么能让人家走呢?不行不行——”他连连摆手,跟周于谦道:“你是大贵人,我们那儿虽然条件差,年夜饭也能做上一大桌,她舅妈的手艺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好,你看看,不嫌弃的话就——”
周于谦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林秘书打来的,应该是催他回去,他见来茴要开口说什么,想也不想就拉起她的手,横她一眼,警告她不许再说话。
接起电话,林秘书刚说了几个字,周于谦就大声打断他道:“什么?机票弄丢了?……还是我的那张?……现在也订不到位了?……怎么会出这种差错?”他的语气重了些,脸色也阴沉沉的,好一会儿,他才平静道:“算了,你老婆在家等着你过除夕,就先回去吧,我再想办法,对了,保镖也让他们回去吧,就这样。”
他刚挂电话,舅舅就跟来茴说道:“看你不懂事,这让人家怎么走?”他乐呵呵地跟周于谦道:“可要你委屈点儿了!”
周于谦忽略来茴疑惑的眼神,也谦和有礼地笑道:“说哪儿的话,应该是我打扰了!”
-------------------【chapter 56】-------------------
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下来了,周于谦真的要跟她和舅舅去农村过年,来茴想到舅舅简陋的砖瓦房子,硬硬的木板床,还有怎么打扫不干净的厕所,心里就恶寒,周于谦哪能住得下去?一定是他又想当然了,以为农村有什么新奇事儿,他完全不明白,小城还有他住得下去的酒店,但农村兴许连他的落脚处也没有。
把周于谦拽到一旁,来茴小声跟他道:“听我说,你去的话肯定会后悔的,舅舅那里没什么好玩的。”
周于谦轻笑,他的目的只是她而已,就算后悔也认了。“哪里有烟花卖?”
来茴瞠目,继而又有了些感动,难得他还记住了除夕的烟花,她其实是想他去的,如果舅舅家的条件好点的话。可事实不是那样,她不想在舅舅家看到他鄙夷的神色,如此一来,他们以前好的回忆全没了,周于谦只会记得舅舅家的清贫。转念又想,他们之间横竖没有未来,趁此让自己死了心也好。
周于谦好整以暇地观察她矛盾的神色,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从院门口进来的家逸,家逸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便若无其事地朝他们走过来。
“在这里见到周董事长还真是意外啊!”家逸面上笑着,心里却乱得很。
周于谦只笑着点头当作是回应过了。家逸不再跟他客套,当着他的面向来茴邀约:“明天除夕,去我家过年吧!”
“不了,舅舅来接我回去呢!”来茴摇头拒绝了,又鬼使神差地跟他补充道:“过年总得在家的,你说是吧!再说你们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在也不好!”
谢家逸这才看到站在旁边的舅舅,知道说什么也没用,来茴既然有亲人,是决计不会去他家的,但免不得心下惋惜,他道:“那好吧!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初三初四就会回来吧!”来茴说道。
家逸抿了抿唇,说道:“那你回来后给我个电话!”然后,他又跟周于谦道:“周董肯赏脸去寒舍坐坐么?”
周于谦笑道:“若初三初四会回到这里,也许会去打扰!”
他的笑很是得意,家逸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是说——你也要去她舅舅家?”
“显而易见!”他仍是笑。那称心如意的笑让家逸眼前有些晕眩,明明脚下动也没动,却仿若被人推得跌了几十米远,他揉揉额头,问来茴:“是吗?”
不忍让来茴为难,周于谦适可而止,于是抢着开口道:“明天就过年了,谢先生是不是该回家帮点忙什么的?”
“家逸,我们该走了,回来后给你电话!”来茴觉得自己残忍,但她只想早点结束这样的尴尬。
荒唐!周于谦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家逸又疑又惧,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勉强应了声:“好,等你电话!”
忘了跟长辈问候,他转身走了,理不清自己的疑惑,惧的什么他可是清清楚楚,如同身边有只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尽管对他虎视眈眈,可他来来去去经过笼子多少遭,仍是感到无所威胁,谁料得到,在他毫无防备时,这只野兽已经来到他身边——
腊月末的风刮得哧哧地干冷,他哆嗦了一下,身体凉了半截。
周于谦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得太美好,农村根本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世界。奥迪a8只能停在晒坝里,到舅舅家还得走一段路,如果春天来这里,还可以称之为世外桃源,但冬天——好萧条,村落前的小溪断流,干涸的沟里翻露出黑色的淤泥,树枝上的叶落光了,只有山上的青松还算葱茏,砖砌的房子建在山脚下,基本上是没有粉刷的。
刚到家门口,舅妈就迎了出来,房子是两层的,经过小小的穿堂,便是堂屋,生了火炉子,屋里倒是暖和,让周于谦愕然的是,这屋里竟然没有沙!都什么年代了,还只有几把红漆木椅子?来茴上高中的表弟在炉子上垫了块木板温习功课,见他们进来,叫了来茴一声表姐,便懂事地收拾妥当,走到外面,把空间让给客人。
舅舅用他们买来的一次性水杯泡了茶,周于谦只喝了一口,强忍住吐出来的冲动,硬是咽了回去。来茴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好好的别墅不回去住,偏要跟来,这会儿又嫌弃了,她低声问道:“想不想回去?”
不想是假的!周于谦怎么想得到她舅舅家穷得这么离谱?连墙壁都未粉刷,砖缝里透了风,背后都是凉飕飕的。可若是这时走了,不是显得自己太没风度,再闲适不起来,他回道:“来都来了,问这话不是多余?”
“都说了你会后悔!”她拿开茶,拎起炉子上的铝制水壶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又道:“你将就点吧,这水是井水,好歹也算个特色!”
“这里没自来水?”周于谦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诮。
“有啊,舅妈知道我爱喝井水,每次来这儿都会从井里挑水专给我喝!”她说起来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知道你招人疼行了吧!”周于谦喝了口水,略有些清甜味儿,他好奇道:“这里的井水是不是就是电视里那种有轱辘的?”
来茴白他一眼道:“这里是南方,都是地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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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一把桃木梳_分节阅读_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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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又劝道:“还是回去吧,你看你坐这儿都格格不入的!”
“说了没关系,你老叨叨着烦不烦呐!”其实他烦的是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不解自己怎么就冲动地跟来这里,新奇倒是新奇,但条件的艰苦也是他难以忍受的。
来茴也不再说了,想着他受不了了自己会走的。这会儿坐屋里也没什么事儿,见他闲得慌,她眼珠子转了一转,拉起他道:“我带你去后面!”
后院连着山,沿着泥土小径往上爬,山上植了许多高大的杉树,干枯的刺毛枝铺满小路,脚踏下去,“喀哧!喀哧!”的声音响在清寂的山野,树脚下生着一丛丛乌紫的野蕨菜,来茴挎着小竹篮沿路采摘,周于谦不认识那些野菜,只得在旁边看着。
越往山里走,空气越的清爽,他心旷神怡地放眼乡野,静静的林子,满天的浮云,摘野菜的女人,突然间,他觉得这好像一场戏,一场他亲手导出的戏,虽不尽人意,却仍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自禁的,他帮来茴拎了竹篮,牵手漫步,听她说着小时候的回忆,偶尔她摘菜时,他也蹲在旁边,问问名称什么的。山里还有芳香的野兰花,蓝色,紫色或是粉红的花冠,但大多是碧绿青秀的,来茴采了放在竹篮子里,袭人的香气便一路跟随着。
约摸三点,是晚饭时间,装了满满的一篮子,来茴拍落手上的尘土,跟于谦道:“没让你失望吧?”
周于谦看着她讨赏的神色,原本只是点头了事的,却很老实地露出了迷惘的神色,他道:“很奇怪的感觉,在这里我都觉得不像自己了!”
自然环境总是让人迷失,身处繁华的都市他就是万名员工的老板,政商名流,睥睨世人;而在这里,山林,碧青的天,脚下的泥土路,没有半个多余的人,这一切镶成了一面镜子,照出另一个他,一个很陌生的他。几乎是忘了原来的自己,自然而然地,他成了个陪心爱女人拾翠的普通男人。
他神色迷惑地望着来茴,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失去原本面貌的自己,浮世气息褪去,只专注地,那般专注地看着一个人。
来茴也看着他,任他的手伸到她脸上,任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她看到他眼睛里,自己模糊的影子。
真美妙的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她也是的。
在那个繁华的都市,她是他的情妇,钱货交易是她心上的一根刺,狠心拔了便失去他,心上虽留了个洞,时间长了总会愈合;若是不拔,那刺便长进心肉里,只要还见到他,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只要他还像刚才那样看她的一次,那根刺便会往肉里深入——
可不可能,时间长了,刺长进肉里,就不痛了?
他离得越来越近,黑眸里的她也越来越明晰,可仍是那么微小的,扭曲的一个,当冰冷的唇覆上来时,她再没了勇气,闭上眼睛任他搂紧了颤抖的自己。
她想,我大概是疯了,明知道自己的状态不正常,却还想着跟他继续下去——
“来茴!”他感觉到她的颤抖,额头抵着她,在她唇边柔声问道:“怎么了?很冷吗?”
她眨了眨眼睛,当作回答,不能与他说,就让他以为她冷吧。其实她是痛,他待她越温柔,便把那刺又推进了一分。
他把她包进大衣里,紧紧地贴着,又附在她耳边说:“冷就跟我说,非要我问吗?”
他这样说,然后脸贴着她冻僵的耳朵,渡了些温度给她,却现她抖得更厉害了,他只好抱牢了她——
她在他怀里,身体渐渐暖了起来,而两颗原本冷酷的心,也渐渐地温暖了,交融了。
然而,也仅是那么一刻,山下传来喊声,响彻山林,她遥遥望着俗世的炊烟,抬头说道:“回去吧,该吃饭了!”
-------------------【chapter 57】-------------------
吃饭没让周于谦失望,农家小菜纯朴的风味让他大开眼界,磨芋,蕨粉羹,莼菜等等的乡野菜盛在洋瓷盘里,琳琳琅琅摆了满满一桌,鸡鸭鱼肉不是伺料养殖的,肉鲜嫩滑——如果没有缺了口的碗和烧喉咙的苞谷酒的话,这会是顿很有口福的晚餐。乡下人热情,哪家哪户来了客,都会请左邻右舍较为健谈的人来陪酒,因周于谦是贵客,舅舅大老远跑到村子另一头,把村里最有身份的人——村长给请来作陪。
周于谦到过许多城市,无论在哪儿,陪吃饭的都是市长,省长级人物,饭桌上大家都称兄道弟的,却看不出几分真心。但在这个小村落里,他第一次被当成一个普通人,没有人听说过周于谦这号人物,却依然不乏热情,只因为他是这家人的座上宾。来茴知道他只喝红酒,几次帮忙推托,无奈这些面朝黄土大半生的人就怕没招呼好,非得让周于谦喝了几口呛出眼泪的酒才作数。
吃完饭后,陪吃陪喝的人没有立刻离开,一屋子人围着火炉坐着,抽着旱烟,讲一些从电视上看来的新闻时事,周于谦虽听不大懂他们说的话,然而经来茴一解释,他每每笑得不能遏制,心里想着,这些人土得掉渣,无知得让人汗颜,却纯朴得好可爱。
如果说人无三急的话,周于谦倒是能适应农村十天半个月的,偏偏不是,每当他去完厕所回来,就恨不得立刻开车回城区,但每去一次,来茴都在外面等着他,回到屋里,她自地兑好了温水,备好香皂和毛巾,然后再问他一次:“要不要回去?”
“你一天问了多少遍?”他甩甩手上的水,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拭。“是不是我回去,你就跟我回去?”
“回去酒店过年么?冷冷清清的。”她拿回毛巾,把盆里的水泼到院坝里,又道:“何况我明天还要给妈上坟。”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忙背过身去。
周于谦好不惭愧,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别人管了他吃喝,这会儿倒因为嫌弃伤了她的心。他挽起湿了水的袖边儿,手搭到她微微耸动的肩上,笨拙道:“不能回南岭过年么?你那天还说给我做年夜饭呢!”
“那天是那天,在舅舅家过年不是热闹些么?”她想说她不会回a城了,但说不出口。
“可我真的不习惯这里!”他嘴快地道,说完明显地感到她的肩膀一僵,不由得叹气,真相总是伤人的,只得弥补道:“也不是不习惯,但你想想在南岭就我们两个人过不好吗?不然,明天给你妈祭了坟,再回去行吗?”
来茴自尊心受了伤害,气愤地转身瞪他一眼,丢下话:“我去帮舅妈铺床,你待会儿自己上来吧!”
周于谦身体娇贵,来茴垫了六床棉絮,人躺上去,松蓬蓬地似躺在棉花团里,舅妈从柜子里翻出自家舍不得用的新床单铺上,同来茴一起给被套套上芯子,干活时,她嘴里直念着来茴不该跟周于谦生气的事儿:过惯了好生活的人,来我们家哪受得了,你呀,也懂事点,待会儿我去把热水袋灌上,你给他拿上来捂捂脚,啊?
周于谦在门边听到来茴和舅妈的对话,大概猜出其中的意思,冷硬的心顿时柔软起来。这世上有多少对他好的人,而谁又及得上这家?
他坐在床上反省,来茴抱了热水袋上来,送到他手里后也没说话,转身又要出去,他忙从背后抱住她,赔着小心:“对不起,别生气了。”
来茴挣脱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没事儿道什么歉啊?”
“没什么,就想说说了,不行么?”他的语气虽不好,声音却是低低的,辞色间也流露出愧疚。
来茴无所谓地耸耸肩,拉开了门,周于谦抓住她的手,有些气道:“我都道歉了,你还耍脾气?”
“你拉着我,我怎么下去给你烧洗澡水?”
周于谦虽然了解她,也不免诧异了,他不放心地问:“真没生气?”
“没事儿跟你生什么气啊?”不生气是假的,气过后想想,她小时候来舅家都不怎么习惯,更何况他,她只是气他心里想着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削她的面子。
他的心落回原处,又问道:“他们呢?”
“都睡了!怎么了?”
“天这么冷,你也不用去烧水了,就一晚我还忍受得了。”他把她拉回床边,又说道:“不过你今晚要陪我!”
“你疯了,这是舅舅家。”这次可气得不轻,她甩开他的手便要出去,被他抱了回来,动也动不得,一气之下,她嚷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先不说契约都结束了,就是没结束,在舅舅家也不许你轻贱我!”
周于谦怔了一怔,笑道:“想哪儿去了,我只是不习惯,又不是要做什么,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来茴很不信任地看着他,仿佛他就是只会说慌的狼,唇撇了撇道:“真的?”
“真的!你当我那么不知轻重的?”他笑,笑得很阴险。
来茴最后还是脱鞋上床陪他,农村入夜便是万籁俱静,舅家的窗户没有窗帘,眼睛望出去,墨青色的天,挂了轮微黄的月亮,院里的树都秃秃在立着,树枝被月光镀了层银灰,地上是枝枝节节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看不出起没起风。他们把枕头竖起来,倚着床架子,相互靠着,周于谦没感受过这样的静,眯着眼也不说话。过了会儿,月亮隐到云层里,窗户像被人泼了墨,黑漆漆的,许是这样的黑总让人灵魂脆弱,来茴往他怀里缩了缩,腿架到他的腿上,蜷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想睡了吗?”他问。
“不,不想睡!”
“跟我回去好不好?”他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问道。
“于谦!”她的头快枕到他的肚子上,小声地道:“这里是我外婆的家,舅舅和妈妈都是被外婆带大的。”
“你外公呢?”他直觉到她要跟他讲故事,但这个故事最好是不要听,因为很可能是她拒绝他的理由,可他还是问了,相比起得到她,他更想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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