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樱花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星妤
夏吹送走简影,回到书桌前,把小米的信又重新读了一遍,然后收进寥寥无几的信件盒里,这时,天光已经开始放亮,他确定自己睡不着,就把棉被叠了起来,失去被褥的遮掩,简影昨晚遗留在床单上的那块小小的血迹立刻曝露在夏吹的眼前,他愣住了,那抹微妙的的红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显得特别触目惊心,它太纯洁太艳丽,一如它的主人誓不言悔的决心,对夏吹告白着最为神圣的爱情,于是,夏吹的眉头又交织成一堆,重新陷入沉甸甸的忧郁。
1993年隆冬9
沈星妤
我想,你现在或许在看我的信,150多字的那封。我故意潦草地写那些话,以便你很快就能够忘记。上海开始下雨了,没有春意很寒冷的那种雨,你的阁楼早就开始渗水,变得晦涩而潮湿,不过,天晴的时候多粉刷几次还是可以住得很舒适,我喜欢长时间地窝在那里,你走后,我一直就这么窝着。
打算把小时侯的那扇天窗打开,你觉得如何?我想,太阳还是很难照进来,但应该可以
看见星星吧,我还没做出决定,因为每次下班走在僻静的大街上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发现天上其实也没多少星星。
很多东西都和我们小的时候不同了,我想我不必强求什么。
昨天,就是昨天,我突然想起你睡觉的样子,有时候很安静很可爱,有时候翻来覆去流口水又吐泡泡,偶尔也会打呼,那代表你很疲倦。我曾经问爸爸,是不是每个男孩的睡相都和你一样,爸爸说你比较特别,因为你属螃蟹。当时,我并不知道十二生肖里是没有螃蟹的,于是妈每次准备揍你的时候,我就对她说:“螃蟹上楼睡觉了”,她就会把手里的扫把放下来,她是最怕打搅你睡觉的,那时候,只有我不知道,你是全家最辛苦的一个人。
长大以后,我一直怀疑,到底是爸妈在养家,还是你在养家,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所以,你送我东西时,我总是想尽办法拒绝,我很怕你会一夜之间变得和爸爸一样老,然后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结果,还是爸先走一步。
我没有告诉你,爸爸临死前每天都问我:“夏吹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始终在寻找机会向他解释你当时的处境,可还是没来得及,这便是我对他一直愧疚难过的地方——我没让他知道你挂念他的心情,也没让你知道他有多爱你。
妈妈的情况很糟,她认为自己很快就要和爸爸会合了,她说那样也好,命中注定的债不还是不行的。
如果妈死了,不知道尤子会怎么样。
对了,你不认识尤子,他早年在我们家楼下卖煤饼,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
现在,他改卖盗版vcd,好象赚了不少钱,爸死后他一直照顾着我和妈。
尤子是个老实人,他希望我可以用他的钱去念大学,我说不行,我要赚钱贴补我哥,每次说到这件事他就会变得很伤心,他觉得我永远把他当外人。
尤子在家的时候,妈通常显得特别安分,哪儿也不去,晚上他们关在房间里,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我不是傻瓜,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尤子挺可怜,他本可以讨个好女人,和我们这对母女耗在一起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妈是不会跟他结婚的,她知道自己对爸爸不好,又或者,她心里对爸爸还有那么点感情。
上封信,关于不写小说的话是骗你的,没有小说,我要如何才能和你说话呢?
我和你之间,天生就缺乏一个合理的通道,所以,有许多话我没办法一一说给你听。
你问有多少?唔……很多很多……
我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老样子,除了看书写字,既不需要关心也不需要朋友。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愿意和我说话了,尤子也是,整天守着妈,不再搭理我,因为他知道妈妈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哥,你送给我的胸罩已经戴不下了,你走后,没有人再关心过我的胸部,所以,我也不知道它到底长大了多少。
小米
1993年冬天
小米写完信,把信笺折成菱角的形状放进白色的信封,在信封背面注明年份和日期,然后站在藤椅上,踮起脚尖,把藏在书橱顶端的饼干盒拿下来。
她打开盒子,把信放在左边那一叠有编号,没邮戳的信上面,右边,还有一叠信,每一封都写着地址,还贴着色彩斑斓的邮票,那是一个叫钟建豪的男人寄给她的,她记得那个男人,他是夏吹中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当年,他一天到晚请她吃拉面。
猪豆离开上海的时候,小米站在月台上远远地看着他,他特地跑过来对小米说,记得给我写信,可是后来,猪豆的信小米一封也没有回。
不过,她收藏了它们,因为,那毕竟是来自北京唯一的消息。
小米爬下阁楼,发现雨已经停了,清晨的太阳正透过纱窗徐徐地照进来,她看见母亲还睡着,而且睡得很熟,否则不会把嘴巴张得那么大。
小米把母亲的房门虚掩,穿上外套到菜场去,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赶在开市前向卖花的老太太要几株康乃馨,放进母亲床头的花瓶里。
1993年隆冬10(1)
沈星妤
简影出生在北京,但是她还没遇到过象今年这么么寒冷的冬天。
夏吹和建豪是上海人,他们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御寒能力,可以在睫毛挂霜的季节依然平静地呼吸,完全不象南方人。
“其实,上海的冬天比北京冷,因为湿气太重。”
夏吹对简影解释,并觉得她在任何问题上都突现着北方人的那种单纯。
有人告诫过简影,不要和上海人走得太近,容易被他们利用,因为上海人个个都精明得很,不料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她就和夏吹一见钟情了。
准确地说,一见钟情只是简影单方面的感觉,至于夏吹到底是怎么爱上她的,至今仍是一个谜。
开学第一天,简影站在学校报栏前面看公告,后脑勺痒痒的,老觉得有什么东西紧盯着自己,回头一找,便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同学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可是,她一回头就背靠树干转移了视线。
他恬淡、沉寂,气质忧郁,简影一眼就被吸引住了,那个男生就是夏吹。
后来,简影不止一次问夏吹:“当时,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
夏吹每次的答案都一样:“你的背影。”
原来是背影,这让简影有些不可思议,回想自己那时的样子,整个人因为高考足足瘦了十斤,骨架子比梧桐叶还单薄,这样的背影居然也能让他动心?
或许,是那头齐腰的长发吧,简影狠心剪掉它的时候,夏吹失落了很久,那种表情就好象被她甩了似的,实在有些好笑。
夏吹就是这么个怪人,简影从一开始就搞不懂他,但是越不懂就越爱,那种无法解释的狂热让她时常怀疑自己真正迷恋的,是和夏吹之间,富有挑战意味的捉迷藏似的爱情,而并非夏吹本身。
通过夏吹,简影又相继认识了许多上海人。
简影觉得,他们只是过于自爱、谨慎,偶尔有点小家子气,并非如传言中那样需要时刻提防,相反地,从他们身上,她也领会到了上海人独有的讲究。
那种时刻保持的优雅与体面,是简影至今仍感到遥不可及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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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樱花树 盛夏的樱花树_分节阅读_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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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夏吹深不可测的诱惑力,钟建豪风流倜傥的潇洒劲,这一切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临摹出来的。
他们有点精怪,有点神秘,喜欢拐弯抹角,很少想什么就说什么,他们之间维系着一张无形的网,有时候会让简影产生幻觉,仿佛自己忽然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局外人。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一直与她分享着极其美妙的时光,一起学习、一起聊天、一起找乐子,无忧无虑毫无芥蒂。
偶尔,简影也会忧虑,担心和夏吹之间会因为生长环境不同而产生隔阂,然而,三年了,一切都保持着最初最正常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到是那个糊里糊涂的钟建豪,去年突然改变口味,放弃了追求上海美眉,成天和外语系的一个叫阮菁的北京姑娘搅在一起。
对简影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至少,圈子里又多了一个北京人。
寒假快结束这几天,天气忽然变暖了,于是,大家决定出来聚聚。
简影提前来到约会地点,半杯茶的工夫,阮菁就进来了。
阮菁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想微笑,可人又风趣的女孩子,爱梳老式的麻花辫子甩来甩去,象是故意要把建豪的脸刷得锃亮。
阮菁坐到简影身边,要了一杯热饮,接着,简影就把在夏吹家过夜的事告诉了她。
“感觉怎么样?”
“有点怪,不过,还是挺幸福的。”
“怪是因为你觉得这件事应该他主动比较好么?”
阮菁的话问到点子上,但简影并没有感到后悔。
“这到没什么,夏吹一向比较被动,比较闷。”
两个女孩各自喝口茶,沉默了一会儿。
“在他家,我看见一个女孩子。”
“你说什么?”阮菁放下手里的杂志。
“不是真人,是照片。”简影几乎马上就忆起了那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老也忘不了她的脸,很奇特的照片,很奇异的女孩子,好象故意躲在里面偷看我似的。”
“初恋情人?”
“不,是他妹妹。”
“夏吹从来没和我提过他还有个妹妹,你真该看看那张合影,她妹妹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孔。”
“太漂亮了?”
“不是漂亮,是……”简影摇摇头,说不清楚。
这时,夏吹和建豪走进来。
“来啦!”
夏吹坐下来,对简影扬扬眉毛,用眼睛和阮菁打了个招呼。
“嗳,有一会儿了。”
建豪突然感到无法忍受。
“你们俩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做作,恋爱中的人哪有一天到晚用‘你好’、‘我来了’这种词儿来问候的?真受不了。”
夏吹笑笑,张开手臂,绕过椅背,把简影的肩膀圈到自己的左边。
简影很默契地把脑袋靠了上去。
“这才象话。”建豪很满意地点点头。
“我想把学生会主席的位子退了,你们觉得怎样?”
“为什么?不是还有一年么?”
简影认为这对夏吹毕业前的综合评估会有影响。
1993年隆冬10(2)
沈星妤
“我想再打两份工,怕忙不过来,建豪,你那边有回音了吗?”
“暂时没有,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那个老总和我舅舅的关系至少拐三个弯,在北京没有人脉是不行的,我担心实力不够。”
建豪说这些话时,用的是上海话,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以前简影一个人夹在他们中间时
,即便夏吹揽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她还是会感到不自在。
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且久而久之,也能听得懂七八成,只是仍然开不了口,所以始终只有听的份。不过,这到是很符合夏吹的个性——在别人面前对自己有所保留,几乎成为他的习惯。
我也不例外么?每到这种时刻,简影就会不自觉地想。
“你们干什么?又说上海话。”
阮菁不给面子,立刻嘟囔起来。
“你干什么?那么凶。”
建豪捏捏她的鼻子,阮菁突然就愁眉苦脸起来。
“怎么了?忸忸怩怩可不是你的调调。”
“我遇到一件很悲惨的事。”
因为用词过于严重,大家把目光都聚过来。
她突然忽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吆喝:“我爱上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追求他!”一瞬间,茶馆里的眼睛全瞄向这里。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建豪觉得她真是滑稽透顶。
“坐下来,慢慢讲。”
“不行!”她奋力甩开他的手,“坐下来我就说不出来了。”
“那你说吧,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干嘛的?”夏吹继续追问。
阮菁目视前方,表情严肃:“他的名字叫钟建豪。”
建豪一口茶喷在桌面上。
“北广广告系的,干……”她低头瞥了那狼狈的家伙一眼,“目前尚无职业。”
简影笑起来,夏吹用手指撑住额头,一边忍耐一边在桌底下猛踢建豪的鞋。
建豪一把将她拉回座位。
“不是说好了做哥们儿的吗?”
“我是女的,干嘛要和你做哥们?”
“你赖皮,说话不算数。”
“我就耍赖,你准备怎么样?”
“脑子坏掉了。”建豪又用上海话嘀咕。
“你说什么,用普通话再说一遍!”
他坚决不理。
“钟建豪我警告你,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许随便说上海话!”
“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男朋友!”
“谁说我要做你男朋友了?”
阮菁一愣,接不上茬了,简影刚想张嘴打个圆场,阮菁硬是把建豪的脑袋拧到她鼻子底下。
“你看看,仔细看看,我有哪一点不配做你的女朋友?”
他果然答不上来,阮菁得意地放开他,乐滋滋地端起杯子喝茶。
“阮菁,实话告诉你吧,我有喜欢的人,不信你问夏吹。”
阮菁嘴里咕噜的茶水立刻变得难以下咽。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夏吹,他胡诌的吧!”
目光又回到了夏吹身上。
夏吹的眼睛却和建豪搅在一起,两个男人默默不语,一副尽在不言中的鬼样。
“不玩儿了!真没劲。”阮菁推开椅子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啊?”建豪的口气放软了,他开始意识到四周有伤人的味道。
“你是猪,我不要你管!”
“她说你是猪。”简影笑出声来,有点幸灾乐祸。
“所有人都听见了,你不必重复。”
“会不会太过份了?”
简影觉得阮菁这次是来真的。
“等着瞧吧,一开学,她照样粘着我。”
“你真无耻。”夏吹插了一句。
“这话不公平,我无不无耻,你最清楚。”
夏吹被建豪犀利的眸子怔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不行,我要回去了。”
这种气氛让简影感到不爽。
“急什么?”
“小说新人奖的初赛作品我想早点开工,有些资料还没整理好。”
归途中,简影忍不住问夏吹,建豪是否真的有喜欢的人,夏吹说不知道,然后,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地铁里本来就很闷热,夏吹的沉默让简影的呼吸更加困难,于是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我得先去买点东西。”
“没关系,我在家里等着你。”
简影挤过来,柔软的嘴唇在他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夏吹环顾四周,有点窘。
1993年早春11
沈星妤
尤子象农夫似地盘腿坐在墓前,一个劲地哭。
小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伤心,父亲死的时候,寂寞得连个哭声也没有,尽管小米一直把他的碑弄得很干净,但是,她知道父亲还是很寂寞。
现在,母亲也进去了,如果父亲向她问起夏吹的事,母亲会怎么回答呢?
小米把手放在墓碑上,忽然感觉到他们交织在一起的体温正弥漫在她的掌纹中,偷偷地渗进皮肤里。
“别再哭了。”
她蹲下来拍拍尤子的肩膀。
尤子嚎啕的样子很丑,小米认为够了,连父亲那份也哭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他的声音更大。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妈她一直在利用你。”
尤子抹把脸,抬起头,神情非常肃穆。
“你不可以这么说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只不过命太苦。”
小米看着尤子,他有着和母亲一样佝偻的脊梁,那种贫瘠但柔韧的曲线让她想起夏吹。
也许,他们真的有过爱情也说不定,小米最后一次抚摸母亲的名字,无可奈何地想道。
“我想和你谈谈。”
尤子走出墓地的时候对小米说。
“我妈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就因为她走了,我才要好好和你谈一谈。”
“没什么好说的。”
小米加快脚步,尤子追上去抓住她的手。
“小米,你现在无亲无故,除了那套破房子,你父母什么遗产也没留下,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我还有夏吹,他在北京,我要去找他。”
“你哪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北京。”
小米看见尤子脸上布满阴霾,当年她攒足旅费想偷跑去看夏吹的时候,母亲脸上也是这付表情。
“你没权阻止我。我妈死了,上海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让我牵挂。”
“你不能去,你母亲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她凭什么!”小米尖叫,“她凭什么把我们分开!”
尤子惊呆了,他不相信眼前那对仇恨的眼睛是小米的,这孩子压抑了太久的感情突然爆发出来的可怕,根本出乎她母亲的意料。
尤子的内心充满恐惧,他感到力不从心,要掌控这样的情况,也许是一件完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他冷静下来,紧紧地握住小米颤抖的手指,试图平复她的激动。
“小米,你听我说。”
“我在你妈面前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你,就算为了你妈,能不能听我一句,留下来,留在上海,继续念书,然后考大学,你不是一直想上大学,当作家么?”
“让我来帮你完成所有的梦想,好不好?”
小米一言不发,沉静地凝视他的面孔,然后,松开他的手。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去找我哥,陪着他,和他相依为命,就象我们小时侯那样,这就是我的梦想,既然你了解,就不要阻拦我。”
她不再理他,转身直径向大马路走去。
“小米!”尤子大声叫,她停下脚步。
“你会后悔的,你妈不想看见你这样,你晓不晓得?”
小米转过身去。
“我不需要任何照顾。”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尤子远远地看见她在笑,那是第一次,他看见她,笑得那么灿烂。
尤子一直没能忘记那个笑容,不是因为它灿烂,而是因为这灿烂里蕴涵着太多未知的凄凉。
小米离开上海的那天,阳光特别明媚,于是,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她又一次走进昔日的校园,想再看一眼那棵连根的樱花树。
树枝光秃秃的,丝毫没有迎接春天的生机,小米摩挲着斑驳的树干,希望可以给它一些发芽的力量。
园丁走过来告诉她,自从那一年,他们毕业离开学校之后,这棵樱花树就再也没开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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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樱花树 盛夏的樱花树_分节阅读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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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养分不足吧,总担心它会突然间枯萎。”
“放心,它死不了,总有一天会再开花的。”
园丁望着矗立在樱花树下的女孩,觉得她身上到弥漫着一股鲜花盛开的味道。
小米走后的那天黄昏,尤子在他们家的信箱里意外地收到一张来自北京文学杂志社的稿费领取通知单,上面写着:“夏沙 收”。
尤子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给小米的,所以没敢去领,心想,还是等找到夏吹以后再慢慢问吧。
1993年早春12(1)
沈星妤
开学将近一个礼拜了,夏吹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小米寄给他的钱在银行里,一分也没有动,他宁可申请助学贷款也不要动这笔钱。
夏吹仔细考量,决定委托勤工办找几份稳定的家教做。最后两年的课程很紧张,几乎天天要泡在实验室里,如果拿不到奖学金,明年很可能还没有找到工作就已经负债累累了。
简影一直希望能帮他的忙,可夏吹认为那不合适,他们为此吵过架,不只一次。简影认为自尊心在现实面前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本来以为,关系更进一步他便会理所当然地妥协,不料,还是一样强硬,动不动就翻脸。
夏吹很清楚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界线,如果连这个线也破了,未来的关系将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简影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只是不理解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简影的父母非常喜欢夏吹,认定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尤其是简影的母亲,几乎把他当作自家人看待。
谈教授是一名出类拔萃的女性,学术精专,事业心强,唯一遗憾的,就是缺少一个象夏吹那样出色的儿子,所以,偏爱夏吹也是性情使然,她认为夏吹不接受他们的帮助是对的,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低应有的骨气,忍辱负重才能成就大事业,她和丈夫早就商量过了,对于这个孩子,除非有能力改变他一生的命运,否则,宁可维持他原有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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