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兰陵笑笑生
看到她脸上懵然不知的表情,容遇却越发笑得风流恣意,“不记得就算了。”
“疑是嫏嬛真福地,虚岚深处有人烟。埙声散入晨曦里,江上渔夫傍野鸢。”有一人朗声说道,信步走上石阶,登上观景台,深深地看着容遇说:
“原来玉音先生是古曲大师虚岚子的高足,虚岚子先生当年一曲《西关令》不知让多少人潸然泪下,自他归隐嫏嬛山后,本以为那埙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再闻,谁知今夜璃玉有幸,能够再听到比虚岚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埙曲,虽死而无憾啊!”
说话的这人就是宫中的乐师璃玉,一身绯色锦袍,四十出头,鬓染微霜。
原来,这种乐器叫埙……埙,阿醺……流芳心念一动,想起刚才容遇看着自己的眼神,难道他跟逝去的流芳有些什么过往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吗?
“先生赞誉,容遇愧不敢当,更莫说能超越家师。”
“玉音先生太过谦虚了,这埙又岂是人人都能吹得如此动听的?”又有另一人走上观景台,容遇称他做宋航先生。
“遇刚才所吹奏的两支曲子,不知孰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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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劣呢?”容遇笑问。
“若从乐器来说,乔宏更偏向于埙;但若从曲调上来说,难分高下。”乔宏沉吟半晌,面露难色。
璃玉与宋航也颔首不语,只是用赞许的眼光瞟向了一旁仍在发呆的流芳。
“既是如此,遇认输了。表妹,”他牵过她的手,她这才回魂,“本来与你比试音律就有些强人所难,虽说难分高下,但如今表妹本不擅长此道,却谱出如此动人的曲谱,遇甘拜下风。”
“玉音先生谦逊质朴,真乃有其师遗风啊!”众口唱善,赞许有加。
流芳却一点高兴劲儿都提不起,她赢了,可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明明应当是她当的主角,怎么今夜所有的人为之倾倒的却不是她的曲子,而是容遇的埙曲呢?
明明是他输了,但他却赢得了名声,赢得了赞誉喝彩。
真是教人郁闷极了。
但是她还是得佩服他,连这么难吹的陶笛他都会吹,自己又能如何?
她走下石阶,回头一看,容遇正被几位乐师留住谈论音律。她又向下走了几步,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怎么就不会脚步虚浮呢?
容遇冷然的目光带着点点嘲意越过众人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一红,他该不会以为刚才她的虚软无力是在作秀是在欺骗,只是为了诈颠纳福亲近他吧?!
可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那幅郎情妾意相依相偎的情境,连想想都觉得暧昧。
离开了危楼,上了马车,容遇淡淡地问容青:
“六小姐呢?”
“沈公子的马车把她接到醉月楼了。”容青答道。
“汝窑那里打点好了吗?”
“打点好了。”顾六绝对不会知道当初那烧窑的其实按照图纸做了两个陶笛。
“那两名记谱师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每人封了一百两银子,调到桓城逸音堂去了。”容青说,“少爷,那混有摄神香的墨我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那摄神香的解药……”
“这个我自有分数。”容遇慵懒地斜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容青也不再多言。想着那六小姐定是要遭罪的,他家少爷只不过是为了暖玉温香满怀就在墨里下了摄神香,那香味随着墨香通过呼吸沁进人的脏腑,幸好只是一点点,不然顾六又怎能神清气爽地到醉月楼大快朵颐?
醉月楼中,楚静风和沈京无奈地相视苦笑,坐在对面的清秀女子毫无大家闺秀的仪容举止,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说:
“阿京,那个冰糖燕窝好了没?怎么还没上,呆会儿我的肚子装不下怎么办?”
“给你打包好不好?”沈京毫不气恼,反而很耐心地说,一边给她倒了满满的一杯茶,“喝口水,别噎着。”
“流芳,学士府虐待你,不如到我静安王府小住数月可好?”楚静风摇着纸扇,笑眯眯地说。
“静风,我虽然有些馋,但也不至于笨到卖掉了自己!”流芳说,进了狼窝,说不定骨头都没得剩了。
楚静风大笑,“也是,回顾府去吧,也要把报仇的机会留给阿遇,你小心点,他可不像我和阿京那么善良。”
“我有那么不堪吗?”容遇冷冷的声音响起,楚静风嬉皮一笑,回头对他说:
“我是说,你比我俩更善良,那总行了吧?”
容遇坐下,看看面前玲琅满目的各色菜肴,对流芳说:
“想不到表妹还有超越某种家畜的志向,繁都女子皆爱窈窕,表妹标新立异想反其道而行?”
流芳抬起头,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她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说:
“表哥好像答应要为流芳做一件事的。”
“那是自然。”容遇轻轻击掌,醉月楼的大掌柜韩开马上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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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穿越女vs腹黑男3
容遇坐下,看看面前玲琅满目的各色菜肴,对流芳说:
“想不到表妹还有超越某种家畜的志向,繁都女子皆爱窈窕,表妹标新立异想反其道而行?”
流芳抬起头,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她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说:
“表哥好像答应要为流芳做一件事的。”
“那是自然。”容遇轻轻击掌,醉月楼的大掌柜韩开马上走上前来。
“我们繁都三子输了比试,理应各敬表妹一杯,韩掌柜,告诉六小姐,醉月楼有哪些好酒让六小姐挑一种。”容遇对流芳轻笑,“表妹不会不承情吧?待喝过我们三个的酒,容遇自会完成表妹所托。
“会不会很难喝?”流芳瞅着韩开,而楚静风一挑眉,却是看着容遇。
“醉月楼就是以美酒闻名于繁都,六小姐大可放心品尝。”韩开说。
“杯子不会很大吧?”她扫了容遇一眼,直觉觉得容遇没安什么好心。
“就是平日喝酒用的茶杯。”韩开恭谨地答道。
“那好,”流芳笑嘻嘻地看着三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繁花、解语、杏花烟,不知六小姐喜欢哪种呢?”
流芳想了想,“都没喝过,各来一杯好了。”
沈京瞪大了眼睛,“流芳,你确定?”
流芳正想回答,桌子下的小腿忽然被人暧昧地踢了一下,她登时恼怒地看着容遇,只见他若无其事的正在喝茶,脸上神色慵懒散漫,她怒道:
“莫非表哥连几杯酒都请不起?!还要出脚骚扰?!”
容遇看看她,又看看楚静风,唇角一勾,“遇是怕表妹混着喝会醉。”
韩开亲自端上了三杯酒,流芳气愤地拿过一杯一饮而尽,连那酒的味道都没尝清楚,只知道满腹芬芳,有花的香味,余下两杯,也是面不改色地饮个精光。
那味道,有点像果酒,又有点像糯米酒。
她从绣袋里拿出一份填好了歌词的曲谱递给容遇,忍住笑意说:
“表哥,我写了一段曲谱,填了词,表哥只需唱给我听就好了。”
沈京和楚静风都凑过来一看究竟,结果一看到那词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是古怪,好奇疑惑失落……什么都有了。
流芳的胃渐渐如被火烧,她伸手抚抚那突起的小腹,暗想自己今晚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莫非是那些死去的鱼虾蟹在自己的肚子里大闹革命?她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看看沈京他们,才发现,他们的面容俱是模糊一片了。
她怎么知道,那三杯酒混着喝,酒劲足可以让一成年男子片刻之间不省人事?
容遇在流芳将要倾身倒下时,稳稳地抱住了她。
“这是什么?淫词艳曲?”楚静风哭笑不得。
“流芳为什么要你唱这个?”沈京皱眉,“这几日她的言行似乎对你一点迷恋都没有;就算她真的倾慕于你,也不至于在人前要你对她唱这样的歌……阿遇,你对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容遇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伸手在流芳的鬓角、下颌、颈项处细细摩挲,沈京眉宇间多了几分怒气,伸手拦住他说:
“阿遇,你这是怎么了,她喝醉了,何必乘人之危?”
楚静风此时却插嘴道:“不用摸了,我仔细地辨认过,不可能是人皮面具。那日游湖时我用水浇过她的脸,还用力地帮她擦过,确定了是脸皮,不是面具。”
“你们在怀疑,她不是顾六?”沈京讶然,看来三子中还属他最憨厚,对流芳的聪慧,从无怀疑。
“无须怀疑,她只能是顾六。”楚静风答道。不是顾六,她又能是谁?他楚静风宁愿相信真有这么一个聪明而且不能用常理去推测的女子,也不宁愿相信鬼神之说。
“这歌词,都看过了,记得住吧?”容遇抱起她,她的身子柔软而纤弱,触手皆是如云鬓发,乌黑润泽。她像小猫一样把脸蹭在容遇的怀里,双颊是两抹晕开了的红云,醉态可掬。
“我已经唱过这歌了。”他说,抱起她潇洒地起座离开了醉月楼,只留下沈京和楚静风面面相觑,苦笑无言。
他唱了吗?既然她醉了,那就权且当他唱过了吧,反正,又没有说他一定要在她清醒的时候唱。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刚好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我放慢了步调感觉像是喝醉了/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一辈子暖暖的好我永远爱你到老……”
这样赤裸坦白的宣示爱意,就是她要求他为她做的事情么?
其实,她大可以提出别的要求,比如说,要他娶了她……
马车颠簸着向前奔跑,车厢内容遇静静地看着流芳,轻声唤她道:
“阿醺,阿醺……”
马车的轮子碾过一个坎,车子仿佛一下子被抛起又落了下来。流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容遇那双风流卓绝的桃花眼,正带笑含情地看着她。
“阿醺,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唱那首歌?”他的声音带丝沙哑,魅惑人心。
“因为啊,”流芳笑了起来,双眼水雾迷蒙,“这是你欠顾流芳的,我要帮她讨回来。”
“哦,你帮流芳讨回来?那么,你又是谁?”
“我,我是谁……”流芳又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睡死了,可是片刻之后,她忽然伸手抱紧了容遇,大声哭喊着说:
“妈妈,妈妈,我错了,我不该跑去玩跳楼……”
玩跳楼?容遇听得一头雾水,可是见她眼角不断涌出晶莹的泪滴,眉峰紧蹙,伤心欲绝,似是陷于梦魇而不能自拔,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她的泪水,才发现她的泪水已经把两边鬓发打湿。
那冰凉湿润的感觉自指尖突进他的神经,他心底的那根弦不知怎的忽然就“噌”的一声轻响,他不以为意,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他一定是听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声音曾经响起过。
他拿出一颗朱红色的小丸放进她的嘴里,是摄神香的解药。不料她的头一侧,那药丸又从唇角溜了出来,容遇皱眉伸手捏住她的俏鼻,她不得不启唇吸气,他顺利地把药塞进去,然而她的小舌又总是把药抵了出来。
如是者多次,容遇终是失去了耐性,他把药丸含在自己口里嚼碎了俯下头喂进她的嘴里。红唇温润透着淡淡馥郁酒香,奈何牙关紧扣不解风情,他于是用力咬痛她的唇,她无意识地轻呼一声,他适时地吻住她把药哺了进去。
忽如其来的窒息缺氧让她不自觉地低喃着躲开,发上的簪子轻声坠地,一头黑发如墨如瀑,垂坠散落。他皱眉,五指伸进发中抵住她的后脑,无意地把唇舌间的距离压得更紧。
似乎是一个缠绵而意犹未尽的吻。
“咪咪,你怎么咬我?……”她迷糊着说。
容遇有些气恼,他的亲吻和狗有可比性吗?!
刚离开她的唇时她却伸出双臂绕着他的脖子,喃喃道:
“渴,好渴……”
嫣红的双颊,丰润的红唇,偶尔的嘤咛和贴身拥抱着的热度,竟有那么一瞬让他迷醉和放纵,有那么一瞬他只想把刚才那个不怎么解恨的吻继续下去。
他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推开流芳,马车一个颠簸,流芳很不幸地就撞到了马车一角的横木上,险些就要摔下来。
容遇无奈,还是在她摔下来之前把她拉回怀中了。
本来已经长得很一般,摔一摔变得更丑了,无赖起来要他负责怎么办?
秋风清,秋月明。白云聚复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今夜他所吹的埙曲,名为《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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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1
第二日流芳一觉醒来,已经身在汀兰阁中。她不觉得头痛,只感到昏昏沉沉的,似乎忘了前尘旧事,脑袋中一片空白。尤其是当她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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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的清秀丫头站在自己床头的时候她真是吓了一跳,马上想到自己不是又一次穿越了吧?!
目光扫及房中家具及那幅画了墨色兰花的屏风后,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你是谁?西月呢?”
“六小姐,我叫锦瑟,西月姐姐她身子还没大好,起不来,所以二夫人指了我到汀兰阁来伺候小姐。”
“西月她怎么了?”居然敢旷工,这小丫头莫不是看她太宠她了,变得一点分寸都没有。
“小姐你忘了吗?”锦瑟惊讶地说,一边替她卷起纱帐缠到小银钩上,“昨夜表少爷抱着你回府时,西月姐姐已经被老爷杖责了!老爷本来还想让人把你弄醒了来好好教训,幸好表少爷为你求了情,老爷才肯作罢。”
“老爷?”流芳一时反应不过来,猛然间想起,该不是顾宪回府了吧?!她马上起床梳洗,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块早点就想要奔出汀兰阁,锦瑟在后面着急地叫住她:
“六小姐,老爷说了,要你禁足,闭门思过。”
顾宪昨夜归来,一进繁都便风闻了近这个月来顾六的种种大胆行径,气得头发都不知道多白了几根,一回府便把几位夫人斥责了一番,然后就是处置那些不敢规劝主子的丫鬟。所以西月就很无辜地被打得屁股几乎开了花。
闺中女子抛头露面有失妇德,顾宪想是生气过头一时忘了,居然没有罚她抄写《女诫》,不能不说是不幸中之大幸。
流芳去看过西月,西月反而笑着对她说,不碍事的,权且当作休息几日罢了。反而是她的小姐,成了繁都最出风头的女子,真让人骄傲!
这丫头,真是换了一个性子,被她调教成这样离经叛道。
仅在汀兰阁呆了一天,流芳就觉得有些窒息了。这阵子天天往外面跑,习惯了无拘无束天高地远的,现在要禁足,自然苦闷孤寂起来了。她猛想猛想也想不起来昨天夜里三杯酒下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拿过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这时锦瑟进来说:
“小姐,表少让容青送东西来了。”
容青走进来恭谨地向流芳垂首问好,说:
“我家少爷让容青送一碗醒酒茶过来,顺道看看六小姐是否安好。”
锦瑟接过醒酒茶,流芳眸光一转,笑着问容青说:
“容青,昨夜表哥不是答应要唱那首歌的么?他怎么不来?当心食言而肥哪!”
容青一脸的惊讶,“六小姐,我家少爷不是已经唱了吗?”
“唱了?”流芳手中的茶碗一颤,差点要打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见?”
“昨夜啊,小姐把曲谱交给了少爷后少爷就唱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不会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就她没听见?她不是醉得那么“及时”吧?
她盯着他,“容遇想骗我?没那么容易,你去告诉他,我顾流芳脑子没长草!”
“小姐,少爷他真唱了,调子听得不太清楚,倒是那歌词我都还记得。”容青一字不漏地把那歌词念出来时,流芳真是沮丧到家了。
本来想着逼容遇唱那段缠绵的歌词,以慰真正的顾流芳在天之灵,然后帅气十足地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
她已经不稀罕他了,唱再动听的歌,也是枉然!
多好的一个设计啊,明日繁都的八卦就会盛传顾六如何鄙夷繁都玉音子,清高自傲胜于陶篱之菊。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他唱了,可自己醉了睡了……
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被咪咪咬了一顿,醒来后嘴唇都是肿肿的。
穿越以后因为容遇她受了多少白眼?对容遇怀着的那口恶气,好像并没有因为昨夜他的认输而消失……
“少爷还想问六小姐,能不能把那陶笛送给他?”
“拿去吧。”反正都给他吹过了,难道她还能留着自己用?她可不想和他间接接吻,整天左右逢源的,谁知道会不会有致病细菌?!流芳恨恨地想。
顾六与繁都三子的比试,最终以顾六全胜结束,一时间繁都的酒肆茶馆无不争相谈论着这顾六的才貌,而最后一夜更是被渲染成玉音子怀抱佳人深情演绎陶笛古埙,众口相传竟成了一段人间佳话。
由是,陶笛这种乐器却以媲美光速的速度转眼间风行于整个繁都。逸音堂的乐师开讲授徒,陶笛从拇指大小的到巴掌大小的甚至到更大尺寸的都有出售,小的可以当随身吊挂的饰物,大的可以吹奏乐曲来娱乐知己红颜,一时间陶笛成为繁都风头无两的潮流之物。
要是流芳知道,那拇指大小的陶笛都可以卖个三两银子,她会被活活气死的!
顾宪回府一天,过两天又领了皇命到沧州督学去了。临走之前他到汀兰阁来语重心长地对流芳说了番话:
“阿醺,好生呆在家中,不要惹事。我应承过你母亲,要让你在学士府平安无虞地长大,做一知书识礼的闺秀,来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确保你今生无忧。与繁都三子之事为父也不再责怪于你,毕竟是为父对你关心太少,错不在你,只是女儿家还是沉稳内敛一些较好。你十五岁了,切勿再胡闹……等为父从沧州回来,就让你二娘打听一下繁都还有那些名门公子……”
“爹爹!”流芳立即有了反应,“阿醺听话,不惹事了。但是爹爹不要这么急着赶我走。”
顾学士慈爱地抚着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神飘得有些遥远,“你很像她,样子像,性子也像。谁说我家顾六不漂亮?仔细看清楚,繁都还没有女子比得上我们阿醺呢!爹不会逼你,但是肯定要为你精挑细选一门夫婿。”
像她?是流芳的母亲么?
顾学士到沧州去后的第二天,一大早的流芳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大声说道:
“流芳,你在吗?我来看你了!”
流芳一抬头,锦瑟还没来得及通报,杨懿君已经像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小巧的簪花髻斜插着珍珠攒花,身穿着月白小袖单衣粉绿软烟罗襦裙,那样的斯文美丽的打扮跟她的行为表情简直南辕北辙。
流芳口里的粥差点没因这个意外的惊喜而喷出来,她站起来对着一脸热情欢喜的杨懿君说:
“懿君清早来此,怎不差人早来说一声,好让流芳准备些茶点……”明明是客套话,杨懿君笑着无所谓地说:
“想见你就来了!这是你的早点?看起来也不错哦!”她拉过凳子就自己坐下,她身后的丫鬟一脸的窘迫,流芳笑笑,让锦瑟带她下去用早点。
西月摆上碗筷,重新端来了粥和小点心。
杨懿君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流芳好笑地说:“懿君,慢点吃,这里还有。”一边把茶果和芝麻糕夹到她的碗里,杨懿君往嘴里塞了一个茶果,脸上的热情慢慢冷静下来,有些沮丧地对流芳说:
“我现在的样子像饿鬼一般是不是?别笑话我,流芳,我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一夜没睡,一早就过来找你了……”
“怎么了?”流芳不解,堂堂将军府的千金,竟然没饭吃?
“昨夜我跟我爹吵了一架,他打了我一巴掌,我发誓不要再吃将军府的饭,我要和他脱离父女关系!”她眼睛一红,委屈地说道,“什么娃娃亲,我就是不愿意嫁。为什么要嫁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看他三妻四妾,自己苦闷孤独一生?”
流芳给她倒上茶,是碧螺春。
这茶,总能让她想到那个一裘白衣磊落无尘的他。
她不知道如何劝解杨懿君,怎么劝都是错。既不能让她真的与父亲断绝关系,也不能表态支持她,真是有些矛盾。可是想一想,换做自己,可能态度会更加激烈……
“懿君,流芳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她暗自叹了一声,可惜了眼前这个爽朗而不拘小节的女子了。
“我要退了那亲事。流芳,你要帮我想想办法。”
“对方是谁?”
“你别问了,如果你知道了也会像他们那样认为我是捡到宝了。可是我不稀罕,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要是我爱的,管他是卖菜的还是卖豆腐的,只要一辈子只有我一个,我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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